「不會吧…………」


    不可置信的說話聲,無意識地從我口中發出。


    照理說應該放在我書包裏的攤位費用,連同信封整個不見了。


    我首次察覺這件事,是在星期五的午休時間,國木和高波向我申請代墊費用時。


    我輕快地回了一句:「知道了~」就把手伸進書包,然而我的臉卻隨著手在書包裏翻找而變得慘白──


    拜托快點出來啊!


    我在心中如此祈禱,一邊把書包整個翻過來,粗魯地將東西全撒在桌上。信封說不定被夾在課本或筆記本的縫隙間。然而即使我急忙將所有書本都找過了,還是沒有見到信封的蹤影……


    我的背後狂冒冷汗。不可能,信封一定在書包裏才對。


    「……啊,會不會是你忘在家裏沒帶出來?」


    眼見國木和高波露出不知該怎麽開口的表情,憂心忡忡地旁觀的砂城努力開朗地這麽替我打圓場。


    「不,那是不可能的。因為我昨天去學生會前將餘額統計好之後,就一直收在書包裏沒拿出來……」


    「這、這樣啊……」


    陰鬱氣氛彌漫四周。沉默降臨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我們之間。


    「──咦?怎麽了、怎麽了?該不會是攤位的事情發生什麽麻煩了吧?」


    就在這時──


    察覺到氣氛不對勁的山瀨發揮好奇心,愉悅地出聲問道。


    原本籠罩在午休喧鬧聲中的教室,忽然間變得鴉雀無聲。


    「就算是這樣,這事也與你無關,你別管那麽多。」


    砂城用帶有敵意的眼神望向山瀨。


    「你這話會不會太過分了?我們也是班上的一分子,怎麽可能不擔心呢。」


    大言不慚的山瀨,一副幸災樂禍地帶著跟班跑到我的座位旁。


    無論山瀨和我們的關係多惡劣,裝有預算的信封不見了是事實。我身為保管班上金錢的人,有責任向大家說明情況。


    「……其實──」


    如此心想的我,向教室內所有人坦白說明眼前的狀況。


    「咦?這樣不是很糟糕嗎?因為這可是案件耶。」


    聽完我的話,山瀨用手掩住嘴巴,作出誇張的吃驚表情。案、案件……?


    「嗄?隻不過是找不到而已,為什麽會變成案件啦。你的腦袋是不是有問題啊?」


    「砂城同學你聽我說,據田島所言,他從星期四放學後把信封放進書包裏就再也沒拿出來了。既然如此,最有可能的情況不就是被偷了嗎?」


    山瀨咧嘴笑著說完,整間教室頓時喧嘩聲四起。


    「如果真的被偷了,那不就糟了?」、「既然是竊盜案件,是不是應該叫警察啊?」、「假如警察來了,別說是我們班,到時搞不好連校慶都會停辦──」


    聽見零零星星傳來的竊竊私語聲,我的心情變得益發沉重。


    攤位停辦,校慶停辦──糟糕,我得想辦法阻止這件事情發生。


    「總、總之,錢不見的責任在負責管理的我身上。錢暫時由我來出,攤位的準備工作就照常進行下去……嗯,畢竟有可能是我不小心弄丟了,況且目前也沒有證據可以證明是被人偷走,不是嗎?既然如此,這件事就當成是我個人的疏失好了。」


    手心冒出黏膩的汗水,我哈哈笑著想要緩和僵局。砂城低呼一聲「宅島……」,用悲痛眼神看著那樣的我……


    愧疚感令我的心幾乎快要撕裂。拜托你,請不要露出那麽難過的表情,你沒有任何理由必須感到苦惱。


    「說到責任──真要說起來,應該負責的是砂城同學而不是田島吧?」


    山瀨笑嘻嘻地看著砂城。


    「因為我們班的攤位負責人是砂城同學啊,田島隻是受砂城同學之托負責管錢而已。人家不是常說,上司應該要為部下的過失負責嗎?」


    「……說得也是。山瀨說的沒錯,這件事,完全是硬要宅島管錢的我的責任。」


    「喂,砂城!」


    不對,才不是那樣。這樣絕對是錯的。


    「哦~真沒想到你這麽乾脆就認錯了呢。啊,該不會這樣處置對砂城同學來說比較方便?」


    「嗄?這話什麽意思?」


    山瀨一派輕佻地對語氣中充滿威嚇感的砂城不予理會,接著又說出更離譜的話來。


    「你想想看嘛,假設,我隻是假設喔,假如這真的是竊盜案件,而砂城同學是這起案件的犯人,像這樣裝成最大受害者不是最明智的選擇嗎?愛看刑事劇的我是這麽想的啦~因為受害者通常會最先被排除在嫌疑名單之外。」


    「開什麽玩笑啊!怎麽?山瀨你的意思是我是犯人嗎?」


    「沒有啦,我隻是把這當成一種可能性,舉個例子而已。」


    「嘖,這話聽起來真討人厭……那我問你,假如我真的是偷錢的犯人,照理說應該會把一切責任都推給宅島吧?因為在我承擔責任的當下,好不容易冒險偷來的錢就會全部當成賠償金抵銷了啊。」


    「嗯~我覺得不會耶,因為不管怎麽說,到最後都會由關係人士分攤賠償。最壞時,甚至還有可能由全班募款來補足那筆金額。這麽一來,犯人就能得手那筆捐款的差額,大獲全勝啦。」


    山瀨挑釁地比出勝利的v字手勢。


    「看樣子,山瀨你無論如何都想把我塑造成犯人呢。」


    砂城額冒青筋,露出連蛇都會感到畏縮的眼神。


    喂喂喂,這個氣氛是怎麽回事?話題在不知不覺中從我的失態變成竊盜,然後又演變成犯人是砂城了。這樣太奇怪了吧,而且班上同學們感覺也已經完全相信這是一起竊盜案件。


    忘了這一切全是山瀨一人鬧出來的──


    「既然如此,我就當場證明我的清白,讓大家知道事情不是我做的。」


    砂城猛然將書包摔在桌上,然後退開幾步的距離。


    「好了,我就站在這裏看,你盡管查看我的書包和桌子吧。」


    她抱著雙臂這麽說。


    「喂,砂城……」


    「沒事啦,宅島。你放心,她搜不出東西的。」


    砂城放緩表情,要我不用擔心,但是我卻莫名感到心緒不寧。


    「不好意思,那就由起頭的我代表大家搜查了。」


    自告奮勇的山瀨開始搜查砂城的桌子。發現什麽也沒找到後,接著她又把手移向桌上的書包。


    那瞬間,我看見山瀨的臉微微扭曲。


    「──嗯?這、這是──」


    翻找書包不過幾秒鍾,山瀨就發出驚呼,從砂城的書包裏抽出某樣東西。


    「奇怪~這是什麽啊,砂城同學?」


    那是幾分鍾前我還想向神明下跪祈求,無論如何都想找到──如今卻不惜和惡魔簽訂契約也不想見到的……裝了預算的藍色信封。


    「騙、騙人……怎麽會有這種事……」


    砂城眨了好幾次眼睛,不可置信地頂著一張蒼白臉孔僵在原地。


    「砂城……」


    盡管我立刻情不自禁地呼喚砂城的名字,卻震驚到說不出第二句話。


    「呃!不、不是的,宅島。這肯定是哪裏弄錯了……」


    砂城的聲音顫抖,一臉泫然欲泣的表情。


    「弄錯了?可是信封的的確確就在這裏啊──哎呀呀,難道這東西是不小心弄錯,自己跑到砂城同學的書包裏嗎?」


    山瀨露出讓人不禁想要打她的可恨表情。


    周遭的同學們對砂城投以錯愕、困惑,以及鄙視的目光。


    班上的氛圍已澈底將砂城定罪。國木等人也一副無能為力地默默低著頭。


    怎麽辦?我該怎麽做才好?應該采取何種行動才正確……?


    犯人肯定就是山瀨。這一點毋庸置疑。


    可是這麽一來,山瀨究竟是何時從我的書包拿走信封,然後放到砂城的書包裏的?


    快想,快想啊!既然已經知道犯人就是山瀨,那麽一定存在著犯罪手法。我要證明那一點,趕緊阻止山瀨的暴行。


    「嗯~事情鬧得這麽大,看來這件事恐怕沒辦法隻靠我們2-b自己解決。畢竟實際上真的發生了竊盜案件嘛,總之得向老師報告這件事才行。」


    正當我努力動腦思考時,一旁的山瀨說出這番荒唐的話──


    糟、糟糕,要是老師介入讓事情鬧大,恐怕會演變成難以挽回的事態。縱使揭發山瀨的犯行,最壞時老師們仍有可能對這起班級糾紛處以停辦攤位的重罰。無論如何,我都要避免砂城她們至今的努力和心血全部化為泡影。


    如此心想的我,決定向山瀨開口。


    「──可以請你先別那麽做嗎?」


    但是在那之前,一個熟悉的說話聲響起。


    「這個問題就暫時交由學生會來處理。」


    伴隨著冷酷語調,撥開喧鬧人群凜然現身的是這所學園的學生會長──冰室涼葉。


    「冰、冰室……」


    見到意想不到的人物出現,我驚訝得目瞪口呆。冰室看著那樣的我,小小地歎了一口氣。


    「佐伯同學忽然急急忙忙地要我到隔壁班,我還以為發生什麽事了……唉,這下可真是讓人頭痛啊。」


    看來,這場騷動似乎引起許多人關注。我瞥向靠近走廊的窗戶,看見相澤和柴神情不安地在那裏觀望。


    在緊張混亂的情勢下,其中一名圍觀者──佐伯去找來的人不是老師,而是學生會長冰室,這一點可說是不幸中的大幸……但願真是如此。


    「總之,學生會會先將整件事情的概要整理一遍,再判斷是否要向老師報告或是怎麽處理。身為籌辦校慶的負責人之一,我們非常希望能夠靠自己解決問題。這樣可以嗎,山瀨同學?」


    「嗯,隻要做壞事的人能夠確實受到製裁,我就完全沒意見。」


    冰室淡淡地說完後,山瀨笑盈盈地答應,並將信封交給她。


    「等、等一下,冰室,這件事──」


    如果是冰室,她一定多少願意聽取我的意見。堅信這一點的我,拚命擠出聲音想要解釋。


    「總之,可以請田島同學和砂城同學現在馬上到學生會辦公室嗎?不管有什麽話,都請到那裏再說。」


    然而,回應我的卻是這般缺乏起伏、平靜且低沉的說話聲。


    ◆◆◆


    好奇怪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是怎麽回事?


    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此刻,學生會辦公室裏彌漫著緊繃的氣氛。


    隔著會客桌和我相對的,是以沉痛神情窺視我的田島同學和砂城同學。


    我旁邊沒有人坐。以學生會成員身分坐在這裏的人,就隻有我這個學生會長。副會長田島同學不在──而是在另一邊替受到懷疑的砂城同學辯護。


    好奇怪……為什麽情況會變成好像是我進一步將他們兩人逼入絕境?


    (插圖015)


    為什麽我的立場會變成好像是田島同學的敵人啦啊啊啊啊啊啊!


    我在心中高聲提出異議。


    我剛才作出妥善安排、沒讓山瀨同學向老師報告此事,應該是拯救田島同學脫離困境的英雄才對。


    但是、但是,現身學生會辦公室的兩人,卻好比連續劇裏等待判決的被告一樣神情陰鬱……我、我是站在你那邊的啊,田島同學。所以拜托你不要露出那種表情,我怎麽可能會是你的敵人啊啊啊啊啊。


    話說回來,相鄰而坐的田島同學和砂城同學二人,儼然一對「無論接下來將麵臨何種困難,我們都絕對信任彼此」這般患難與共的男女主角,對此我實在感到相當不滿。嗚嗚,女主角應該是我才對。


    若、若是照這個情況來看,我不就成了目擊劈腿現場後加以責難的妻子……不對啊啊啊啊啊,我真是大笨蛋!田島同學根本就不會外遇!那種情節,比地球毀滅更不可能發生!


    我、我得冷靜下來。沒錯,要是我現在慌了手腳,就會遲遲無法進入正題。為了順利聽取詳情,也為了早點找出真相……盡管並非我本願,我仍必須暫時摒除私情,接下這份任務。雖然嫌麻煩,我還是要深呼吸,切換成學生會長的模式。


    「呼──」


    「「唔!」」


    見我吐了口氣,田島同學和砂城同學同時全身一顫。


    拜、拜托不要作出那種反應,我又不是為了說教才把你們叫來這裏的。我不是敵人,請田島同學千萬別誤會這一點,也千萬不要討厭我!嗚嗚,心好痛。


    「冰、冰室……在你開始之前……我可以說一句話嗎?」


    「……什麽事?」


    「要你相信這種沒有根據的事情或許很難,但我還是要說,砂城她絕對不是偷走預算的犯人。拜托你,希望你能相信我的話。」


    田島同學以嚴肅的眼神,緩緩低下頭向我懇求。


    不顧自己的立場和批評,一心一意想要保護砂城同學的那副英勇姿態,又再次給予我的心髒一記重擊。嗚嗚嗚。


    「宅、宅島…………」


    砂城同學則有如戀愛的少女一般,用又驚喜又羞怯的表情出神地凝視那樣的田島同學──但是我要忍耐,畢竟這也是我老公太帥氣所造成的。


    「哎呀,我又沒說我不相信。怎麽?難不成在田島同學心裏,我是一個除非別人滿懷誠意地請求才肯聽對方說話、那種氣度狹小的女人嗎?真教人意外啊。」


    這、這樣的回應還算中立吧?應該沒有拒人於外,同時又有保持不會過於靠近的適當距離吧?老實說,其實我好想撲向他大喊:「真是的~親愛老公說的話,我當然什麽都相信啦,嗬嗬!」但現在我的立場不允許我這麽做。我得好好扮演公正的學生會長才行。抱歉喔,親愛的。


    「抱、抱歉……還有,謝謝你,冰室。謝謝你願意相信我的話。」


    田島同學對我投以溫柔的笑容。耶~他終於對我露出好表情了,萬歲~


    「原、原來你相信事情不是我做的啊……」


    「很遺憾,你有點誤會我的意思了。我相信的是田島同學,不是你。我和田島同學從一年級開始就一起處理過各式各樣的業務,所以我對他有一定的信任度,至少我知道他不是一個會說謊的人。既然田島同學說砂城同學沒有偷錢,我便不會不分青紅皂白地否定你。」


    「是喔,沒想到你有這樣的優點……總之先謝了。」


    砂城同學粗魯地這麽嘀咕。真、真意外……


    「什麽事情都還沒有解決,現在就開心還太早了。」


    「哎呀,說得也是。總之


    ,我們得查清楚為什麽應該在我書包裏、裝了預算的信封會消失,跑到砂城的書包裏麵去。」


    「犯人一定是山瀨那家夥,因為她從之前就看我很不爽。而且仔細回想,突然擅自決定這是竊盜案件、把事情鬧大的人也是山瀨。當時我因為太慌張了所以沒想那麽多,但是現在想起來實在太可疑了。」


    「是啊,這場騷動的幕後黑手十之八九就是山瀨。」


    「對吧、對吧?很好,既然都這麽確定了,我們三人就來擬定作戰計畫,好好教訓那家夥──」


    「喂喂喂,那樣會不會有點操之過急了?首先應該要先找出證據,讓所有人相信山瀨才是真正的犯人吧?因為現在除了國木那幾個幫忙的人之外,其他人都認為是砂城你偷的。」


    「對喔,抱歉、抱歉。哎呀~坦白說,因為冰室同學給人的感覺就像大魔王,所以一聽到冰室同學說相信我,我就有種嫌疑洗清了的感覺。」


    砂城同學難為情地笑道,田島同學則看著她苦笑說:「真像是你的作風耶。」


    那、那幅和睦的景象,具有足以輕易將我這個砂城同學口中的大魔王捏碎的殺傷力,真希望他們能立刻停止。話說,她果然把我當成敵人啊……雖然我們的確是情敵沒錯啦……沮喪。


    「總之,就跟剛才田島同學所說的一樣,得先鎖定裝有預算的信封是何時從田島同學的書包裏被拿出來的。田島同學,你記得最後一次看見那個信封是在什麽時候嗎?」


    「嗯……我記得最後一次看到是昨天放學後。我去學生會之前,和砂城一起統計預算──之後就沒看到了。」


    「原來如此。順便問一下,當時山瀨同學在場嗎?」


    「老實說,我不記得耶……不過,因為我在教室經常會為了確認預算而把信封拿進拿出,所以她很有可能知道信封在我書包裏。」


    「那麽,你還記得書包沒有在你身上,或是離開你視線範圍的時間點大概是什麽時候嗎?」


    「我想想,我來學生會之後過了一陣子被砂城叫過去時,確實把書包留在這裏沒帶走。我記得當時山瀨好像有事情來學生會,不過因為那個時候冰室你一直都在辦公室裏,所以應該不可能。而且那之後因為大家都要去校慶執行委員會,辦公室不會有人在,所以門也上鎖了。如此一來,最可疑的果然是今天上外堂課的時間點……」


    「啊~你是說第二堂的音樂課和第四堂的體育課對吧?如果是那個時候,因為大家都會離開教室,的確是一個下手的好時機。這麽一來,就可以理解我為什麽沒有發現信封被放進自己的書包裏,而且如果隻是把信封拿出來換個地方放,想必也不需要花多少時間。」


    「就是啊,既然昨天放學後不可能,那就是今天這兩個時間點的其中之一了。會是哪一個呢……」


    田島同學發出沉吟聲,陷入沉思。


    然而聽完這番話的我──


    「咦…………?」


    是、是我的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因為山瀨同學的發言心生動搖,稍微跑去偷看田島同學兩人的時間點。我把山瀨同學一個人留在學生會辦公室裏的時間點。


    不、不管怎麽想,那都無疑是犯案時間…………


    察覺這一點的瞬間,我的臉倏地變得慘白。


    「那、那個田島同學,還有砂城同學……非常對不起!」


    「「咦?」」


    兩人見到我忽然低頭致歉,不禁愕然。


    之後,我向他們說明我把山瀨同學留在學生會辦公室裏自行離開一事。不、不過我實在不敢說我是因為好奇田島同學兩人的樣子才離開跑去偷看,於是編了理由說我是去上廁所……對、對不起。


    「……真是對不起。我沒想到田島同學的書包裏會有貴重物品,而且我想說我很快就會回來……」


    「你不需要感到這麽抱歉。真要歸咎起來,都怪我自己沒有把書包帶在身上。」


    嗚嗚,唯獨此刻,田島同學的溫柔令人難受,而且讓我感到更加內疚了。


    「可是啊,假如山瀨是昨天放學後偷走信封的,那她到底是什麽時候把信封放進我的書包裏的呢?」


    聽了砂城同學的疑問,我們不發一語地沉思了一陣。


    過了一會,原本安靜的學生會辦公室響起叩叩叩的敲門聲。


    「請進。」


    我應了一聲,門隨即伴著「抱歉打擾了」的說話聲開啟。


    出現在學生會辦公室裏的人,是一名表情尷尬的女學生。我記得她……好像是高波同學。是田島同學的同班同學,也是佐伯同學的朋友。


    「……現在方便打擾嗎?」


    高波同學滿臉歉意地窺視我的臉。


    「可以,你有話請說,雖然我不知道你想找誰……但至少似乎不是要找我。」


    「那個,我有事想找田島同學。」


    「我嗎?」


    「嗯。而且可以的話,希望你能跟我來一下……」


    高波同學不安地窺探我的表情。感、感覺我好像又被當成壞人了……


    「沒問題,我允許田島同學離席。」


    「謝、謝謝你,冰室同學。」


    高波同學換上開朗的表情,十分有禮地向我點頭致意。


    「那我去去就回來。」


    然後,田島同學一邊從位子上站起來一邊以溫柔語調說話的對象不是我,而是砂城同學。


    「嗯。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事情,不過我會等你。」


    獨自被留下來的砂城同學盡管感到些許不安,依然笑著目送他。麵對彼此會心一笑的兩人,我身為搞砸事情的闖禍者,什麽話也說不出口。好、好痛苦……


    「冰室,抱歉我們的糾紛給你添了這麽多麻煩。你完全不需要為此感到煩惱,因為這一切都是山瀨的錯。」


    「不,話不能這麽說。隻要是我辦得到的事情,我願意盡全力協助,所以有任何需要請務必告訴我。」


    我這麽說完,田島同學微笑道:「謝謝你,冰室。」就和高波同學一同離開學生會辦公室。


    「…………」


    「…………」


    房間裏隻剩下我和砂城同學兩人。


    空氣中盡管彌漫平靜的氣氛,卻帶著不同於剛才的扭曲感。


    ?


    我知道在發生這種大事時懷抱這樣的情感,是有失體統的行為。


    但是、但是──


    剛才始終相信我、試圖保護我的宅島,實在好帥氣啊……欸嘿嘿。


    感覺隻要我稍微鬆懈,口水就會滴下來了。冰室同學就在眼前,我得好好克製我自己才行。一本正經,我要裝得一本正經。


    可是、可是,不惜和意中人對立也要主張自己的意見,這麽做需要相當大的勇氣,一般人很難辦到。畢竟,要是因此被對方討厭怎麽辦──絕對會想到這種問題。


    泰然自若地做到這一點的宅島真是太帥了……嗯,我又重新愛上他了。


    現在的我,可以說是蒙受不白之冤,被逼入搞不好會遭到停學處分的窘境之中。最壞的狀況,甚至有可能始終查不出山瀨那家夥是如何把裝了預算的信封偷偷藏到我的書包裏……


    盡管身處這般恐將影響今後人生的危急處境,我之所以能夠泰


    然處之──果然是因為宅島陪在我身旁的關係吧。


    不過話說回來──


    還真教人意外呢。沒想到冰室同學居然這麽乾脆就相信我的清白。


    雖然正確來說,比較像是她相信宅島所說的話──不過這一點也讓我非常意外。她平常明明對宅島那麽苛薄,難不成她其實很傲嬌?


    若真如此,我總覺得心情有點複雜耶,因為這就表示她對宅島有些許好感。


    不曉得有沒有方法可以弄清楚這一點耶……唔,我好像不該在這種時候想這些……可是沒辦法,人家就是很在意嘛。


    兩人獨處的學生會辦公室。我皺著一張臉,窺視冰室同學的模樣。


    結果,才見到冰室同學也一副有話想說地注視著我,然後她就緩緩開口了。


    「……既然田島同學相信你,那麽我也相信你是無辜的──雖然剛才我這麽說,但其實我認為砂城同學無罪的理由不止如此。」


    「咦……是、是嗎?」


    「是的。剛才是因為田島同學也在,我才沒能說出口……你覺得如何?要我趁田島同學不在時告訴你嗎?」


    「呃……那、那就麻煩你告訴我了。」


    麵對突如其來的提議,我盡管感到困惑,仍這麽回答她。宅島在就不能說的理由究竟是什麽?


    冰室同學注視我的眼神極度認真,不像是在開玩笑或捉弄人。


    「是嗎──我的理由很單純。因為依常識來思考,人不可能會為了得到區區幾萬塊錢,去背負被意中人討厭、斷絕關係的風險……我是這麽認為的。」


    「意、意中人…………?」


    霎那間,我的腦袋倏地凍結,然後──


    「……唔咦咦咦咦咦?我我、我什麽時候說我喜、喜歡宅島了?我又沒有那樣說!況、況且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瞬間爆炸了。


    「哎呀,我剛才隻有說『意中人』,並沒有提到那是誰耶。更何況,我連一次都沒有提到田島同學的名字。」


    冰室同學扭曲嘴角,麵露奸笑。糟糕!我中計了。唔……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套供吧。瞧她一臉「順利上鉤啦」的邪惡表情。可惡,真卑鄙。


    「你、你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這個嘛,當我得知你宣布要對田島同學進行戀約者測驗時──我想就當作是這樣吧。」


    什麽叫做就當作是這樣?意思是她從更早以前就發現了?咦?我看她平常總是板著臉、像個人偶似的,沒想到竟對這種感情如此敏感。不、不過之前在海邊時,因為冰室同學也在的關係,我的確是對宅島過度在意了。


    「依常識來思考,一般人不可能會對不喜歡的人,提出戀約者測驗這樣的提議。」


    「呃,可是現在我眼前,就有一個會對不喜歡的人提議進行戀約者測驗的人。」


    「……我喜歡啊。」


    什麽麽麽麽?


    「…………大、大概是──鼠婦的大小。」


    冰室同學移開視線,喃喃地說。好焦急,我的內心焦躁無比。可是──哈,原來隻有那點程度啊。


    ──不對,等一下喔!感覺好像變大了?我記得之前她說對宅島的好感度是草履蟲大小,所以現在已經從微生物升級成可以用肉眼清楚辨識的程度了。這也就是說,她是在拐彎抹角地表達她對宅島的好感度急速上升,對吧……


    不過就算是這樣,事到如今我也不在乎了。


    因為我已經下定決心,就算冰室同學喜歡宅島、就算他們兩人變成兩情相悅,我也絕不放棄。


    沒錯,我要大大方方地說出來。


    「沒錯,我最喜歡宅島了!而且這次的事情讓我越來越喜歡他,我完全無法想像跟宅島以外的人交往──對了,冰室同學,你知道南娜的占卜師朋友蘭菈嗎?那個人說,宅島是我命中注定的對象。嗯,我完全同意!」


    我笑容滿麵地坦誠以告。同時心裏帶著一絲絲希望,希望冰室同學能夠被我強烈的意念所感化,願意就此收手不再接近宅島。


    「我不曉得你說的蘭菈是誰,不過──這樣啊……命中注定的對象……能夠遇上那樣的人真的很不錯耶,我也覺得好棒。」


    冰室同學反覆玩味我的話後,臉上泛起溫柔的微笑。咦,不會吧?莫非她真的聽見了我的祈禱?


    「不過……很抱歉,看來隻能讓砂城同學失望了。這是因為,田島同學也是我命中注定的對象。」


    如此說道的冰室同學,再度以沒有半點虛假的真誠目光筆直貫穿我。


    「宅島是冰室同學的命定對象……?」


    「是啊,沒有錯……為了確定這一點才進行戀約者測驗──我想可以這麽說。」


    冰室同學以凜然的態度點頭回應錯愕的我,隨後便微微垂下視線,有些害臊地補上一句。


    原來如此,我總算明白了。原來是這麽回事。


    心中一隅的煩悶感頓時煙消雲散,恍然大悟的我在內心不住點頭。


    剛才的對話讓我總算明白,為什麽冰室同學會忽然采取行動去評鑒自己甩過的對象是否有資格成為戀約者。


    按照時間順序來整理,恐怕是那一天──從我打工回家途中偶遇冰室同學那天起,到戀來祭舉辦日的那段時間,冰室同學「失戀了」。


    沒錯,冰室同學被她喜歡到要找南娜商量,甚至立刻執行亞輝給她的服裝建議的那個人甩了。


    而且……根據我的推測──冰室同學應該曾跑去找南娜商量這件事。說到這裏,我想起之前亞輝曾告訴我:「我昨天在街上看到一個很像冰室同學的人,雖然因為距離很遠,有可能是我看錯了,不過她的表情看起來超疲倦的耶。不曉得她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所以我想肯定不會有錯。況且亞輝跟我說這件事,是在戀來祭的前一天。


    然後,南娜大概……為了安慰傷心難過的冰室同學,於是說了她的真命天子另有其人這樣的話──而那次占卜出來的結果……可能就是宅島吧。


    簡單來說,現在的冰室同學隻是愛上戀愛的感覺。


    高自尊又自信滿滿的冰室同學,試圖把失戀的原因歸咎於自己本身以外的因素也就是命運,以保有她的自尊心──這恐怕是她無意識下的防衛本能。


    但是戀愛就是戀愛。如今,冰室同學很明確地將宅島視為戀愛對象。和短短三個月前,在電影院對宅島惡言相向時不同……總覺得好火大。


    戀約者測驗對宅島來說,是無論如何都必須抓住的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宅島大概是這麽想的吧……但是宅島,很抱歉,我非得盡全力阻止這一切不可。


    因為我希望和宅島牽手的人是我,不是別人。


    「是喔,那隻好來一決勝負啦。以你我彼此的命運作為賭注,看看究竟是冰室同學會喜歡上宅島,還是宅島會喜歡上我。」


    我交抱雙臂、翹起二郎腿,以強硬的態度對她宣告,渾身上下散發出我絕對不會輸的氣勢。


    結果冰室同學緩緩點頭。


    「好啊。我們就來比一比,是我先向田島同學告白,還是田島同學先放棄我、投入砂城同學的懷抱吧。」


    充滿決心的眼神。唔嗯,我是很難想像要喜歡上一個人需要做多大的努力,不過我可以感受到她是認真的。


    我默不作聲,同樣直勾勾地盯著她。


    一副「好啊,這樣正合我意」的態度。


    「──不過,比起戀愛話題,我們現在應該先思考,要如何好好處置夾帶私怨、大鬧班級和學生會的山瀨同學。」


    過了一會,冰室同學輕輕吐息後這麽說。也許混雜了私人恩怨吧,冰室同學的表情變得比平常冷酷一倍,感覺非常難以親近。


    「不過,讓山瀨承認她就是犯人之後,到時該以何種罪名將她問罪?畢竟她又沒有真的把錢偷走。」


    「說得也是。既然單純隻是惡作劇,那麽可能很難給予她某種懲罰……」


    冰室同學蹙起眉頭低下臉,開始苦思。


    進入思考模式的冰室同學,口中吐出「至少也要她下跪道歉」、「搞到她被停學好像也不錯」這些嚇人的點子──哦~


    如果沒有宅島,冰室同學和我搞不好意外地合拍?


    ◆


    高波帶著我,來到籃球社的社團辦公室。在那裏等著我的是國木,以及一名高挑纖細、神情憂鬱的陌生少女。


    不,嚴格來說,我並非完全不認識袖子線條的顏色和我相同、和我同年級的她。因為我在校內見過她好幾次──更重要的是,她也是佐伯等人那張照片中的角色扮演少女之一。


    她是那名身穿男裝的帥氣女孩。


    不過,我和她是第一次像這樣麵對麵見麵。她的個子以女生來說相當高,大概跟我差不多──但是如今,像是要體現她沮喪的心情一般,隻見她駝著背、整個人顯得垂頭喪氣。


    「呃……聽說你有事找我……」


    我戰戰兢兢地詢問,但眼前的少女卻隻是微微顫抖身體,一句話也沒有回。


    「好了,小鬆,你自己好好解釋清楚。」


    一旁的國木溫柔地拍拍她的肩膀。


    「好、好。那、那個,田島同學……我是2-c的鬆山,是籃球社的社長……」


    她原本低垂的視線一和我對上,立刻就害怕地飄到別的方向去。


    但是下個瞬間,才見到鬆山露出下定決心的表情,旋即就猛然低下頭──


    「對不起,田島同學!把那個裝了預算的藍色信封放進砂城同學書包裏的人,其實是我。」


    「咦?是鬆山你把信封放進砂城的書包裏……?等、等一下,為什麽和我們──和我們班無關的你,會和這件事情扯上關係…………?」


    「那是因為……山瀨同學昨天去遞交社團追加預算申請書,一回來就突然拜托我這麽做……於是我就偷偷趁2-b的大家去上體育課不在的休息時間……」


    鬆山的聲音顫抖,肩膀僵硬。原來如此,是第四堂課之前啊。


    「……我聽山瀨同學說,她隻是想稍微開個玩笑、嚇嚇砂城同學而已。其實我從一開始就有種不祥的預感,想要拒絕她……但是山瀨同學說隻要我答應這個要求,她就會認真參加練習……因為我從這個夏天才開始擔任社長,最近又要帶一年級生打她們的第一場比賽,覺得壓力很大──所以就不自覺地答應了……」


    山瀨那家夥把攤位的準備工作推給砂城時,明明說什麽她練習很忙,原來那根本就是謊言,實際上她是令社長頭疼的偷懶鬼。這個人真是惡劣透了。


    「所以,我完全沒想到事情會鬧得這麽大──聽到小國她們提起這件事時,我整個腦袋一片空白……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所以、所以…………嗚嗚!」


    鬆山落下豆大的淚珠,神情悲痛地希望我相信她。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田島同學……」


    「請、請不要道歉,因為鬆山你並沒有錯,你反而跟我們一樣都是受害者。」


    「那怎麽行?我也得向砂城同學和2-b的其他人解釋清楚這件事,並且向大家道歉才可以……」


    ──且慢,那麽做之後會發生什麽事?


    打個比方好了,假如山瀨這時開始佯裝不知情──不就會演變成最惡劣的情況嗎?沒錯,事情會變成像是鬆山一人所為……


    不行,必須設法先讓山瀨承認自己涉案才行。


    要不然這樣下去,連不相幹的鬆山都有可能會被當成正犯受到懲罰。就我個人而言,我非常不樂意見到那樣的結果──


    「等一下,這件事可以暫時先交給我和學生會來處理嗎?因為我想到一個主意──好嗎?我不會害你的。」


    我雙手合掌,拚命地安撫她。


    結果鬆山一臉不可思議地窺探我的臉。


    「……嗯,我、我知道了。既然田島同學這麽說……那、那就拜托你了。」


    然後動作僵硬地向我低頭致意。


    之後我回到學生會辦公室,向冰室和砂城解釋這件事情的始末。


    「要怎麽說呢……這件事真是驚人呢。我已經隻能作出這樣的感想了。」


    「唉,那家夥到底有多惡劣啊。」


    麵對山瀨超乎想像的種種惡行,冰室已經從傻眼升級到佩服的程度,砂城則是憤慨不已。


    我繼續對兩人說道:


    「那麽,關於接下來要怎麽做──」


    說出我所希望的結局及達成目的的手段。


    ◆◆◆


    「打擾了~」


    伴著如此輕快的語氣,一名銀發少女進入學生會辦公室。


    星期五放學後,我以討論昨天申請追加預算一事為由,把山瀨同學叫到學生會辦公室來。在會客空間等待的我,麵帶淺笑迎接她。


    「真是抱歉啊,山瀨同學,讓你在忙著準備校慶時特地過來。」


    「不會啦,我完全不在意。那麽,你要找我談追加預算的事情對吧?啊,不過在那之前,我可以先問問午休那件事情怎麽樣了嗎?畢竟我也是2-b的一分子,而且又是當事人。」


    「嗬嗬,你不用擔心,我本來就打算跟你說那件事──因為我覺得應該要當麵向山瀨同學道謝才是。」


    「咦?向我道謝……?」


    山瀨同學歪著頭,一副摸不著腦袋的模樣。我努力以開心的表情這麽對她說:


    「是啊,沒有錯。因為多虧你從田島同學的書包偷走錢、引起這場騷動,才能發生令我開心的事情。我得好好謝謝你才行。」


    「咦?我、我偷走錢……?啊、啊哈哈冰室同學,這究竟是怎麽一回──」


    「哎呀,很可惜,就算你裝傻也沒用。昨天放學後在學生會辦公室裏,你趁我不在時做了什麽,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喔。」


    見我露出自信的微笑,額上開始冒汗的山瀨同學往後退了一步。


    「騙、騙人,我昨天明明就很小心。而且冰室同學是在那之後又過了十分鍾才回來的啊……」


    嘴裏還小聲地這麽喃喃自語。


    「嗬嗬,你不必那麽慌張啦,山瀨同學,因為我絲毫不打算把這個事實說出去。沒錯,就如同我剛才所言,我很感謝你。」


    「感、感謝我……?」


    「是的,托山瀨同學的福,我終於找到將田島同學趕出學生會的正當理由了。你真是幫了我一個大忙呢。」


    ……我努力在臉上掛起冷淡的微笑。因為田島同學說,隻要這麽做,膽小的山瀨同學必定就會因為得到合作夥伴而感到安心,然後現出破綻──


    根據田島同學所言,在山瀨同學的認知裏,不知為何我非常討厭田島同學。


    唉,田島同學真是的,如果是不久前的我也就算了,現在對田島同學使出傲嬌招式的我怎麽可能會受到那種誤解呢。我可是有認真做功課喔,我知道傲嬌中的傲,是會呈現旁人看來明顯懷有好感的辛苦奉獻型傲嬌狀態。


    可是既然我已經說無論如何都會協助他,自然就得幫忙才行。沒錯,劈頭就否定丈夫的意見,這樣實在稱不上是做妻子應有的行為。


    反正用演的一定會被發現,因為由內而外滲透出來的這股恩愛氛圍是掩藏不了的──我一麵這麽想,一麵等待山瀨同學的反應。


    結果原本一臉錯愕的山瀨同學,臉上開始浮現邪惡的笑意。


    「這樣啊,原來是這麽回事啊。啊哈哈,冰室同學真不是蓋的,簡直就是天才學生會長。」


    咦,等一下……這、這是怎麽回事?


    「哎呀,對冰室同學來說,與其隨便發揮正義感,默認我的犯行、就這麽將田島趕走確實比較有利。呼~嚇死我了,真是幸好你是盟友,不是敵人。」


    山瀨同學鬆了一口氣。這是怎樣?這究竟是怎麽搞的?


    「不過,田島也實在是太不自量力了。隻不過是被砂城同學喜歡上就得意忘形,真是有夠離譜。他要是真以為自己和冰室同學很相配,我真想叫他去死算了~」


    「…………」


    我要怎麽懲罰這個女人呢?


    當我正在思考,要如何處置眼前這個麵帶愉悅笑容的醜陋肉塊時──


    「──哼~算了,隻要你承認一切都是你搞的鬼就好。」


    背後傳來語氣十分不愉快的說話聲。


    「咦……砂、砂城同學……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錯愕的山瀨同學,將視線轉向我身後──躲在學生會長座位下的砂城同學。


    「事到如今,你再裝傻也沒用。因為剛才的對話全都被我錄起來了。」


    接著,躲在副會長座位下的田島同學也得意洋洋地現身。


    「很遺憾,山瀨同學,剛才我的發言全是受田島同學之托所說的謊話。他告訴我隻要這麽做,應該就能從誤會我討厭田島同學的你口中套出話來。」


    「是、是喔,原來是這麽回事啊……不過話又說回來,冰室同學你可真厲害啊,我完全沒識破你剛才的演技……沒想到昨天你還那麽嫌棄田島,結果其實你並不怎麽討厭他啊。」


    「…………沒錯。」


    我、就、說,那是傲嬌中的傲,是傲啦!人家我超喜歡田島同學!


    「所以,你們打算怎麽做?要跟學校方麵告狀嗎?要是那麽做,我們班的攤位最壞搞不好會被迫停辦喔。」


    山瀨同學一副自暴自棄、豁出去似的麵露冷笑。


    「啊,對了、對了,把信封放進砂城同學書包裏的人不是我而是鬆山,所以籃球社說不定也得以共犯身分負起連帶責任。不過,我個人是希望不要發生這種事啦。」


    「你不用擔心,我們並沒有打算那麽做。來我們班上還朋友東西的鬆山,碰巧發現我一時粗心掉在教室裏的信封,於是誤將信封放進隔壁離我最近的砂城書包裏──我們打算當成這麽回事。不過這麽一來,山瀨你就得因引起誤會而出洋相了。」


    「是、是這樣啊?哦~真教人意外。奇怪,這麽說來……怎麽?難道我不會受到責備嗎?也、也是啦,畢竟我也隻是因為有點心煩意亂才不小心做了那種事,其實我本來打算很快就把真相解釋清楚──抱歉喔,砂城同學,我一時太入戲就忘了分寸──反正這件事的確也是我所為,稍微出點醜也是沒辦法的事──」


    放心地吐了口氣,山瀨同學劈裏啪啦地這麽說。


    「哈,我是不可能原諒你的。」


    砂城同學斬釘截鐵地對山瀨同學撂下話。


    「咦……」


    「坦白說在我看來,隻要你能受到停學處分,就算攤位被迫停辦也無所謂。這麽一來,西村他們肯定就會棄你而去。」


    「可、可是,學生會已經決定不會那麽做了不是嗎?是這樣沒錯吧,冰室同學?」


    「哎呀,既然這件事已全部交由我這個學生會長來下判斷──這個嘛,站在我個人的立場,我應該會舉雙手讚成砂城同學的意見吧。畢竟你利用我不在的時候從田島同學的書包偷走信封,我對你還有這份私人恩怨在。」


    我笑眯眯地這麽說完,山瀨同學「噫!」了一聲,害怕地倒退一步。


    「總之,你該道謝的對象是這個男人。畢竟向我們提議不要將這次的事情鬧大的人是他。」


    「嗄?為、為什麽田島要……」


    山瀨同學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田島同學。


    「我隻是不想在校慶在即的這個時期,為了其他不必要的事情煩心而已。不過你可要感謝我喔,因為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工夫才成功說服冰室和砂城。」


    田島同學聳肩說道。大概是領悟到繼續抵抗也是枉然,山瀨同學發出「唔」的沉吟後,便緊抿雙唇、低下頭來。


    看來事情告一段落了──


    但是,我、我的心情絲毫無法平靜下來啊!


    這是什麽出乎我預期之外的結尾?周遭其他人真的都覺得我很討厭田島同學嗎?不會吧?


    我得趕緊設法解決這一點才行!


    ◆


    周末在忙著準備校慶中一轉眼過去,時間來到星期一的放學後。早上的朝會結束後,山瀨向大家承認是自己誤會了並公開道歉,砂城的竊盜嫌疑因此解除、無罪釋放。


    於是,第六堂班會時在攤位領導人砂城的帶領下,順利決定好由誰擔任占卜師、宣傳人員及輪班製度等事宜,而且西村和山瀨集團的女孩子也有參與其中,整個班級充滿著團結一致為攤位努力的氛圍。隻不過,大概是自尊心不允許吧,唯獨山瀨堅決不加入幫忙的行列。


    「鏘~!宅島你覺得如何?看起來有像占卜師嗎?」


    另外,由於第一號服裝在周末時完成了,自願試穿的砂城於是高舉雙手,催促我發表感想。


    「唔嗯,關於看起來像不像占卜師這個問題,撇除我所認識的占卜師就隻有打扮休閑的南娜一人不談──嗯,我覺得很不錯,挺有樣子的。」


    「這樣啊、這樣啊~」


    麵露滿足笑容的砂城,一身大膽裸露肩膀、下半身則搭配色調鮮豔的裙子,如此讓人不禁怦然心動的性感裝扮。比起占卜師我會覺得她更像舞者,也許是因為穿這套衣服的人是身材姣好的砂城吧。


    「宅島,難得有這個機會,我就來幫你占卜吧。來,你隨便伸出一隻手。」


    「嗯?手相……這應該沒有包含在這次的占卜項目之中吧?」


    「哎呀~現在不用在意那點小事啦。好了,快點、快點。」


    「好、好啦。」


    我聽從砂城的催促,姑且把右手伸出來放在桌子上。


    結果砂城不知為何沒有看手相,而是開始用雙手觸摸我的手。


    「哦~你平常總是很自卑地說自己是瘦弱的豆芽菜,結果你的手還是挺有男生的感覺嘛。」


    砂城纖細美麗的手指好像很愉悅地包覆住我的手。老實說,我真的覺得好害羞。


    「喂,砂、砂城,手相不是要用看的嗎?你這樣握住我的手有什麽意義?」


    「呃,這是秘密。企業機密。」


    「喂,什麽企業機密……」


    「先不管那個了。經過這次的事情,我想到一件事~」


    「啥?什麽事?」


    「我發現宅島這個稱呼好像真的會讓周遭其他人往非我本意的不好方向去想耶。」


    「你是指高波之前說的話吧?沒關係啦,隻要當事人不在意,沒必要管其他人怎麽想啦。」


    我苦笑著這麽說,但是砂城似乎不是很滿意我的回答。


    「不行、不行,我很在意。所以,我想了想──」


    說到這裏,砂城一時停頓下來,旋即用力握住我的手說:


    「我決定以後要正常地直呼你的名字愛鬥,所以……你也要叫我雅,好、好嗎?」


    「咦……我、我是沒差啦。」


    「很好,既然這樣我們就馬上來練習看看吧。宅──不對、不對,愛、愛鬥。」


    砂城……不對,雅說完神情緊張地注視著我。


    「呃……雅、雅。」


    我超級緊張。我想,這大概是我第一次直呼女孩子的名字。


    「什、什麽事?」


    「咦?不、不是砂……雅你要我叫的嗎?」


    「啊,對喔、對喔,是這樣沒錯。」


    我慌忙解釋後,雅笑著替自己打圓場。


    「不過,你為什麽不正常地叫我田島呢?」


    「呃,這、這個嘛──哎呀,你想想看嘛,我們不是朋友嗎?感覺就跟我叫亞輝為亞輝是一樣的……再說為了將來作準備,還是趁現在先習慣比較好。」


    「嗄?將來是什麽意思?」


    「剛、剛才那些話沒什麽意思啦。真是的~居然豎起耳朵偷聽女孩子自言自言,愛鬥實在有夠惡心。」


    結果這一點竟然沒變。


    「啊~重點是占卜的結果出來了喔。嗬嗬,你一定很好奇結果如何,希望我快點告訴你對吧?」


    「這、這個嘛……說好奇是挺好奇的啦。」


    隻不過,我特別好奇隻是握住我的手究竟要怎麽占卜。


    「好的,關於你的真命天女是誰──占卜結果,是、是s小姐!」


    雅依舊握著我的手,臉頰泛紅、嘴唇顫抖,還一麵朝我投以似乎別具深意的目光。


    s。


    難、難不成那個人是──


    「s──也就是說,是涼葉……是冰室涼葉的s(注:涼葉的日文發音為suzuha)嘍?哈哈,謝謝你這麽體貼,替我做了如此振奮人心的占卜。」


    「…………哼。」


    「痛──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等、等等,雅,這種疼痛感可不是開玩笑的耶。」


    「哦,是嗎?」


    雅不理會我的話,更加用力地緊捏我大拇指和食指之間的部分。


    ──好痛!


    奇怪?為什麽我會遭遇這種慘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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