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紅成陣說簡單也不簡單,簡單之處陣法圖騰很易勾勒,然而難在所能操控的花葉的數量上。若非花木妖魔,怎能憑空生出漫天的花雨來?而且冷白色的花瓣隱隱有仙力流動,想必費了不少功夫。


    “管你怎麽生出山茶花的,想用這點小陣法困住本大爺,你還嫩了點。”


    土狼妖陰冷地笑著,默誦口訣,十指纏繞畫動,就見空中浮現數十簇綠色光團,一股灼熱的氣息從內散發而出。


    冷白色的山茶花瓣旋轉飛舞,逐漸凝聚成了茶花風暴,如同颶風一般旋轉不停,將土狼妖的身體整個吞噬。土狼妖巋然不動,一個散仙巔峰的小鬼設置的落紅成陣根本奈何不了他,玄仙五階的實力不是拿來當擺設的。即便凝聚了仙力的茶花花瓣,邊緣鋒利無比,將土狼妖的衣服切割得破破爛爛,但對於他的身體造成不了什麽傷害。一股濃鬱的仙力自內散發而出,很好地保護了他的肌膚。


    “輪到我反擊了!”


    土狼妖待到萬事俱備,手指最後變幻的瞬間,形似鬼火的綠色光團倏然變成了綠色的火團,駭人的熱量向著四周席卷發散。土狼妖獰笑著指尖畫動指揮,數十簇光團迅速集合,圍繞著身體旋轉,盛大的火焰突然爆散開來,將茶花風暴焚盡一空。而土狼妖沐浴著綠油油的火焰,神情無比的愉悅,如沐春風般舒爽。


    “給我全都焚滅吧!”


    土狼妖根本不屑於尋找什麽陣眼和陣法的缺口,手指旋轉舞動的瞬間,就見無數的綠色焰火直衝而上,飄舞在空中,灼熱的氣息讓整個空間都為之扭曲。漫天的花雨受此灼燒,連灰跡也不曾騰起,直接化作了點點的冷白色星光。無邊無際的花雨世界如同紙張搭建的一般,很快被綠色焰火燒出了一個缺口,頭頂高遠的天空、兩邊茂密的樹林重現在眼際。


    土狼妖得意地一笑,目光忽然凝聚了驚恐的色彩。那縷紫色輕紗映入眼簾,倏然寒芒閃爍——星麟劍劍尖凝結仙力,延伸出三尺有餘,直直刺向土狼妖的咽喉。原來謝靈均在玄鐵棍砸落的那一刻,躲到了輝月戒指中——蕭宇凡的經驗給予了他提示——飄逸的輕紗掩蓋了戒指的存在,謝靈均沐浴在金色的虹流中,意識體察著外界的一切景況,手指旋動結印,蓄勢待發,就為這一刻!


    土狼妖反射性地舉棍抵擋……咦?為何舉不動?土狼妖俯首細看,卻見足下地麵不知何時爬滿了山茶花的細藤,將他的玄鐵棍牢牢纏住。不僅如此,身體周圍也浮蕩著茶花細藤,幽綠的眼眸瞄到花藤的那一瞬,唰唰,花藤猶如龍蛇一般,將他的身體緊緊纏縛住,手腕更是被牢牢地固定在背後,此時想結印轟擊或者閃躲也不可能做到了。


    ——這小子趁我被落紅成陣困住的時候,在地麵上也做了那麽多動作。


    土狼妖絕望地瞪大眼睛,看著星麟劍距離自己越來越近,還沒來得及悲嚎,就聽得噗呲一聲,血柱從喉嚨直直冒出,灑落地麵,土狼妖不甘心的眼神狠狠瞪著前方——少年優雅的披上紫色外衫,星麟劍驀然向後抽出,土狼妖的身體軟軟地倒在茶花叢中,化作點點磷光隨風散去。


    謝靈均輕盈飄落地麵,足下茶花叢生,各色花瓣熱烈綻放。謝靈均溫柔地瞄了一眼,修長手指旋轉畫動,爬滿地麵和在空中飛舞的花枝瞬時間消失不見,仿佛從來不曾存在過,如同夢幻一般不真實。


    洪荒天龍吟的第三境界——釋放心神,與自然同化,意識對於周邊環境的探察就會變得靈敏非常,解析景物的結構易如反掌,現在的謝靈均如果想設置迷彩結界根本不費吹灰之力。當山茶花的各種細節真實地閃現腦際,謝靈均浮生感悟,淡淡地露出笑容,指尖優雅地畫動結印,凝成了一個類似迷彩結界的光印,而其中加注的卻是山茶花生成組合的意念,纖細的花瓣在光印上悠然綻放,瞬時間明媚的山茶花在掌心出現——他竟是通過推演迷彩結界的光印圖騰,用仙力調和空氣中的五靈元素,凝聚化形生成了茶花,與真實的茶花分毫不差,辨不出真偽。


    昔者莊周夢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


    賢者用夢境妙喻了化形的至臻境界。人類生於自然,歸於自然,身心靈魂原本就是自然的一部分,如果體悟到天道的玄妙,隨心所欲地化形為某個生靈也並非不可能。現在自己僅僅是借助仙力,將空氣中的五靈元素凝聚化形生成了茶花而已。不過這初級階段的成功已經帶給他美妙的成就感,謝靈均清淺的逸出笑容,心底蕩漾的喜悅觸到某個地方,那裏傳來一聲微不可聞的讚歎,不過此時的謝靈均已經遺忘了他的存在,從而沒有留意到什麽。


    當這一仙術自學成功後,謝靈均因為受到土狼妖的攻擊而躲進了輝月戒指內。金色的虹流柔緩流動,因主人的到來而散發出喜悅的光芒。沐浴著金色虹流,謝靈均莫名感覺氣海中的仙力被牽動,似乎有高漲的情緒與金色虹流共鳴。謝靈均輕盈一笑,修長手指纏繞畫動,細微如絲的金色虹流滲入體內,自動與冷白色的仙力融會,在謝靈均的調動下,從掌心縈繞而出,凝成了山茶圖騰的光印。光印將周邊的五靈元素匯聚,宛如變魔術一般,白色茶花洋洋灑灑溢出來,設置落紅成陣的法術綽綽有餘。


    不過謝靈均深深明白,這點法陣根本禁錮不住土狼妖,假如自己的仙力等級遠在其上,花瓣足夠堅韌,漫天飛旋,茶花風暴即使不能將他磨得渣都不剩,也能將土狼妖困個幾天幾夜。而眼下散仙巔峰的實力在他不值得一提,土狼妖很快就能撕破法陣。所以謝靈均幾乎沒有喘息的功夫,就手指結印凝聚五靈元素,山茶藤蔓在地麵叢生,為捕捉獵物做好準備。


    “謝公子,可以借步詢問一句嗎,你可以選擇不回答。”


    耳邊傳來一道雄渾的聲音,是那位官兵頭領,他不知何時湊到身邊來,黝黑的眼眸微微動搖,充盈著不敢置信。謝靈均微微頷首,麵對不太熟悉的人,眼神不自在地漂移開來,耳邊就聽到官兵頭領咽了口唾沫,聲音凝重地問道:


    “那些山茶藤蔓是怎麽生成的,你為何會用落紅成陣的法術,莫非謝公子你並非人類?”


    官兵頭領雖然仙力等級並不高妙,不過一直都專注於法術的研究,所以對妖魔的一些法術知之甚詳,他還從未聽說人類能使用出落紅成陣的。那漫天的花雨是怎樣生成的,就算仙力禦風可以驅使花瓣飄舞,路邊寥寥幾叢山茶可不夠謝靈均這麽揮霍的。所以官兵頭領心中存疑,如果謝靈均真身是花妖就比較容易說得通了,而且他天生一段清綺風韻,淡泊如煙,和幽然綻放的山茶花正好相似。


    謝靈均微怔,臉頰漸漸地氤氳冰寒,指尖因為用力地按劍而有些發白,星麟劍箏然鳴響。官兵頭領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悚然心驚,誰能想到眼前秀雅入骨的少年竟會有如此冷冽恨絕的氣質。淺色紫眸沒有絲毫感情,官兵頭領卻能感受到一股狂熱的殺意自內縈散而出,縱然他在戰場上見識過無數的麵孔,或邪或正或霸氣或陰鷙,卻沒有一人能像眼前的少年將深深的恐懼埋入人的靈魂。


    “我是人類。”謝靈均揚起視線,淡漠如常的說了,不過聲音裏含有不容置疑的力量,“最痛恨妖魔的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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