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尤收起手掌,沒有再看一眼姬惲,目光集中在處於陽魚中心點的巨魔傀儡,靈魂共鳴產生的波瀾逸散空氣中。巨魔傀儡的身軀微微震顫,魂魄聆聽到獨角獸少年的命令“獵殺蚩尤”,龐大的身軀唰的轉向蚩尤,兩掌送出兩道濃鬱的暗金色光柱,無論粗細還是形製都與蚩尤方才所擊出的一模一樣。


    蚩尤冷冷一笑,以目不可視的速度閃避到巨魔傀儡的腳邊。巨魔傀儡的兩道光柱在頭頂高處直直衝過,蚩尤這裏指尖微動,醇厚的暗金色魔力從氣海湧出,順著經脈流淌,在指尖凝聚成一柄暗金色光劍,寒光乍然閃爍,輕易地便切削了空氣。蚩尤默念著口訣,暗金色光劍瞬時間延長出有一丈有餘,將劍尖抵在巨魔傀儡的腹部,以迅疾如電的速度刺下去。然而滋滋滋一陣金屬相錯的聲音響起,光劍劍尖竟然啪嗒被折斷。


    蚩尤微微地眯起眼睛,從氣海中提調出一縷暗金色魔力,光劍劍尖迅速重生。而就在這時巨魔傀儡右掌突然動彈,唰地握住蚩尤的劍尖,指尖微微發散暗金色的光芒,一縷魔力縈繞而出,迅速纏住光劍劍身,眨眼間的功夫便將光劍溶解。緊接著暗金色魔力順延而上,如同遊蛇一般緊緊縛住蚩尤——也就是謝靈均的右臂,堪比灼日的熱度溢出,似乎想將他的手臂就此毀掉。蚩尤當然不能讓他如願,右臂自內縈散出暗金色的光芒,將巨魔傀儡施放的魔力溶解霧化,不留一點痕跡。


    “嗬嗬,有意思,宛如自己和自己比試一般,妙不可言。”


    蚩尤輕盈淺笑,唇線彎起的弧度有幾分邪魅,襯著謝靈均清秀的容顏多少有一點不協調感,就仿佛領悟天道的仙人突然沉陷於萬丈紅塵。


    唰唰!


    兩道掌風攜帶著風雷之音,向著謝靈均的身體橫掃而來。蚩尤輕盈躍起避開掌風,兩道掌風繼續前進,直直落在地麵上,啪嚓,地麵被生生拍出一尺見深的大坑。這若是拍到人身上,那麽對方肯定就廢了。


    蚩尤於半空輕盈飄逸,指尖又次凝聚而出一柄修長的光劍,劍身流轉著寒氣逼人的暗金色光芒。蚩尤這次沒有直接穿刺巨魔傀儡的身體,而是默念口訣,往劍內注入混元劫火的意念。瞬時間暗金色的劍身變得有些虛幻,竟是混元劫火的溫度使得周圍空氣微微扭曲。蚩尤輕盈揮動光劍,纏繞著混元劫火的短劍於空中浮生,形成一陣迅疾的劍雨,穿刺巨魔傀儡。


    巨魔傀儡安然承受,毫不躲閃,劍雨落在巨魔傀儡身上,發出金屬相錯的聲響,隨後劈啪跌落,於半空霧化消散。蚩尤不由得微微挑眉,就方才自己所見,巨魔傀儡乃是用木材刨製而成。而他的混元劫火能與九天離火媲美,可是無木不摧的。


    ——不,有一種樹木能耐受任何火焰的灼燒,那便是神界的扶桑樹,日輪初升沐浴其上,致使扶桑樹能耐受六界的任何火焰。而這幫妖魔中隻有獨角獸的王者與神界關係密切,看來巨魔傀儡是那位少年所製造的了。


    蚩尤並不擅長於縝密的思索,不過自從進駐謝靈均的身體,也許受身體主人影響的緣故,在這方麵竟然慢慢地有所改進——姬惲和巨魔傀儡之間的關聯被他猜測的七七八八。思慮過後,蚩尤凝眸注視著巨魔傀儡,揚起一抹傲然的笑容。


    ——即便是神界的扶桑樹,本尊也能斬給你看!


    蚩尤催動氣海中精純的暗金色魔力,從掌心縈繞而出,逐漸凝聚成一柄長戟。那柄長戟約有丈餘,單是戟頭就有三尺,槍尖寒光閃爍,雙刃龍牙嶙峋,鏨刻著細密複雜的圖騰紋路——筆畫扭曲延展,勾勒出各類妖魔的形體,故此神戟實體對於妖魔有著最強勁的詛咒力。


    蚩尤輕輕一揮,高台立即亮起赤色霞光,軌跡凝成的虹彩貫穿空氣,登時四下裏旋風肆虐,凶悍剛毅的霸氣席卷而來——長戟明明是魔力凝聚而成的,卻有著神器的威壓。狂躁的熱度在血液中奔騰,蚩尤仿佛回到了久遠的洪荒年代,久違的戰鬥場景閃爍眼前,雄視天下的狂暴威壓滿溢而出。巨魔傀儡內死水一般沉寂的殘魂,竟然不可遏製地湧起莫名情緒。


    眼前的人擁有著同樣的法術;


    眼前的人擁有著曾經的神器。


    ——他若是我,那我又是誰?


    ******


    ——他是誰?


    衛城醫館,有位女子靜靜地佇立在窗前,仰望著高懸在天空的磚紅色月亮,懷有著同樣的疑問。表情凝成冷冰,端莊秀麗的臉容失卻溫柔,隱隱透著一股殺意。凡是接近她的人無不感到心悸,退避三舍以免觸怒。


    “太武道長,你見到靈均沒有?”女子用傳音術詢問太武道長。


    “還沒有……很不幸,剛來到妖魔陣營就被包圍了。”太武道長似乎正在打鬥中,回音斷斷續續,“玉墨仙子,靈均怎麽了……莫非他出事了?”


    話語中毫不掩飾焦慮的心情。玉墨不知該如何回答,尤其麵對太武道長。她很早就懷疑謝靈均的身體可能出現一些問題,隻是沒有抓到確定的證據。謝靈均有意掩飾,蕭宇凡有意隱瞞,玉墨本人也無法徹底冷下心腸逼問謝靈均——在凡間呆的久了,有些情感不自覺變得柔軟。


    來到衛城,謝靈均被秦天聖打傷,她得以趁機在謝靈均身上設置探察的光印,即那道閃爍著七彩光華的鳳凰印結。表麵上如玉墨所說,印結具有防護的作用,不過其中兩條多增的紋路,乃是根據女媧大神所教的法術神不知鬼不覺嵌入的,以便監視謝靈均的身體。


    今夜果然發現了異常。


    謝靈均的體內似乎有另一道魂魄,那道魂魄的氣息隨著月亮的缺損越來越強烈。無法言喻的深遠威壓順著感應的意識直達心底,玉墨差點懷疑自己的靈魂都要因此破碎。


    ——這分明是神祗的威壓,靈均為何會有?


    ——那人是誰?為何進駐到靈均的體內?究竟有何目的?


    疑問不斷地拋出,卻沒有一個答案。月亮食既之刻,神祗的威壓抵達巔峰,感應用的鳳凰光印承受不住迫力,啪地碎成粉末。專注於探察神祗魂魄的玉墨,悶哼出聲,額頭沁著一層薄汗,反噬的痛楚從腦部彌散全身,席卷而來的針刺痛感讓玉墨動彈不得。


    “玉墨,玉墨……”


    耳邊有人呼喚她的名字,玉墨微微地睜開眼睛,龍紫蘇擔憂的麵容映入眼簾,於是她平複了一下呼吸,搖搖頭說道:“我沒事,隻是有些疲乏罷了。”


    龍紫蘇麵露狐疑,似乎不怎麽相信。這時背後傳來韓醫仙的聲音:“玉墨姑娘,既然累了,那就休息吧。對了,剛才太武傳來話,問你是否感應到靈均的情況。”


    玉墨謹慎地回答:“我感應不出什麽情況,太武道長就在妖魔陣營內,應該比我更清楚才對。”


    韓醫仙微露驚異,瞥了玉墨一眼淡淡說道:“好,我就這麽回複他。”


    太武道長收到韓醫仙的傳話後,神情凝重,玉墨的舉止不同尋常,靈均他定然有著非常的變故。頭腦中不禁浮現出將謝靈均救出的那日,空氣中浮蕩著血腥的風,嬌小的他神情空洞,如同精致的瓷娃娃沒有一絲感應……


    深潭似的眼瞳閃過一絲無法名狀的情緒,旋即凝聚了絕殺的冷光,他冷冷注視著眼前的妖魔——陷帝都於危難的妖魔大將?赤虎玄魔,本來修的是仙術,現在卻對補天石碎片情有獨鍾。


    “太武,我們又見麵了。”赤虎玄魔握緊了手中的偃月刀,披掛著火紅的衣甲,顯得人物威風凜凜,英氣的麵容轉過來,赫然是蕭宇凡剛才遇到的那人,具有接近秦天聖的實力,“隻身前來探營,高傲自大也要有個限度。也許我一人拿你莫奈何,但兄弟們都在此,看你怎麽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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