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城醫館。


    五六位驅魔師背著奄奄一息的普通人類,快步走入醫館,他們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鶴發童顏的男子:“韓醫仙?”


    “知道啦,快點找個空位放下來。”韓醫仙頭也不回地吼道,麵前正在醫治的凡人孩童登時嚇得哇哇大哭。


    韓醫仙滿頭黑線,不得不緩和表情:“不是在吼你。”


    孩童繼續哭個不停,用小手揉著眼睛,韓醫仙頭上的黑線加重:“聽說妖魔最喜歡愛哭的孩子,你還想被抓去嗎?”


    孩童受到恐嚇,立即止住了悲聲,連哽咽的聲音也不敢發出,韓醫仙倒有些過意不去了,心裏重重歎息,行醫那麽多年,果然還是不擅長應付孩子。


    “韓醫仙,醫館已經沒位置了,還有兩人沒地方安置。”驅魔師放了十二分恭敬小聲說道。


    韓醫仙旋即站起身,將兩名傷員扯起來,丟在地麵:“你倆既然傷好了,就別霸占著位置,快點滾回你們的營地。”


    其實那兩人傷口剛剛愈合而已,並沒有好利索,但是舉凡知道韓醫仙脾氣的人,可沒有敢違抗他的決定的。兩人忙不迭地爬起身,連聲說是,並道了聲謝,這才走出醫館。


    韓醫仙指揮兩個驅魔師將傷患放好,然後漫不經心地問道:“驅魔師斬殺了多少妖魔?現在駐紮何地?”


    驅魔師回道:“已經斬殺了四千餘名妖魔,現在駐紮在距離衛城百裏的地方。”


    韓醫仙神色淡淡,若不經意地說道:“需要告訴太武,別跑得太遠。”


    ******


    帝都朝香苑。


    終於將那些情侶們都打發走了,謝靈均臉色已經變得蒼白,腳步虛浮,一副快要摔倒的樣子。


    蕭宇凡擔憂地問:“仙力使用得過度了吧,往後不可以這麽做。”


    謝靈均按著太陽穴說:“不是仙力,而是腦力使用過度了。腦袋昏昏沉沉的,現在隻想睡一覺。”


    蕭宇凡隨即回答:“那你睡吧,我背你回去。”


    “不用你背,我還沒虛弱到需要人照顧的地步。”謝靈均斬釘截鐵地拒絕。


    蕭宇凡略感無奈:“你還真是喜歡勉強自己,偶爾接受別人的照顧又能怎樣。”


    盧雲飛走過來說:“謝公子,你可以坐我的轎子回去。若非我請求你畫畫,也不會引來那麽多人,也就不會讓你那麽費神了。”


    謝靈均冷冷拒絕:“不必了,隻希望我們之間再也沒有瓜葛。”


    盧雲飛沉默了一會,忍不住問道:“夕月真的殺了你的親人?”


    謝靈均沒好聲氣:“信不信由你。”


    盧雲飛躊躇說道:“那麽其中會不會有什麽誤會,所以才導致了慘劇發生,因為我所認識的夕月真的不像那麽殘暴的人。”


    謝靈均不耐煩的說:“就算有,但她殺了我父母也是無可更改的事實。”


    盧雲飛苦笑道:“看來,無論我怎樣講,都無法改觀你對她的看法了,除非我有能耐消除過往的一切。”


    龍紫蘇歎道:“若能消除過往,不被過往所束縛,芸芸眾生在塵世間的生活會輕鬆很多吧。所以啊,有時就要學著放下。”


    在謝靈均變得更加惱怒時,蕭宇凡咳了一聲:“別說這些了,現在天色已晚,我們回去吧。”


    龍紫蘇環顧了一下四周,蹙起眉頭:“玉墨怎麽還沒回來?”


    “我回來了。”說曹操曹操到,玉墨的聲音從露香閣外傳出,身影一晃便出現在閣內。蕭宇凡三人禁不住驚疑地望著她,玉墨微微偏頭:“怎麽了?不認識我了嗎?”


    蕭宇凡三人相視一眼,龍紫蘇首先笑道:“沒事,我們走吧。”旋即走過去若無其事地攬住玉墨的胳膊,蕭宇凡和謝靈均隨後緊緊跟著。


    出了朝香苑,龍紫蘇他們徑直朝著眉嫵山的方向走去,玉墨有些不解地問:“為何不直接回去呢。”


    “從其他道路也能拐回醫館,但總不及這條道近。”龍紫蘇說著,壓低了聲線癡癡笑道:“玉墨,你該不會害怕夜晚走山道吧,沒事,我們陪著你。”


    “當然不是這個原因。”玉墨強顏笑道,想抽回自己的胳膊。


    龍紫蘇似無覺察,隻管緊緊抓著不鬆手。她一路上有說有笑,議論今日的見聞,講說帝都的風物,玉墨偶爾附和幾句。


    四人抵達眉嫵山,一輪凸月升起,輝映整個山林。夜風吹拂,玉墨心曠神怡:“即便晚上來看,這座山依舊魅力無邊。”


    “是啊。”龍紫蘇懶懶說著,倏然抓住玉墨的胳膊別在身後,將她摁倒在地麵,聲音霎時變得冰寒:“你這家夥是誰,別以為隨便來個人就能化身成玉墨!”


    ******


    妖魔陣營中央營帳。


    夜明珠高懸,照得帳內亮如白晝。那兩架一高一矮的巨魔傀儡,聳然並立,腳下有道淡淡的陰影。金瑉察看了兩眼,邁步走進去,嘴裏喚了聲“少主”,裏麵沒人應聲,他不禁深感疑惑地偏著頭。


    “不是少主叫我來嗎?怎麽不見人影。”


    低眉略微沉思,目光閃爍一抹陰冷。金瑉舉步環繞著兩架巨魔傀儡,觀察了數圈,時不時的用手摸摸它們冰冷如鐵的外表。


    “金瑉,你對本王的巨魔傀儡很感興趣。”背後響起一道淡淡的聲音,白麟國的少年國主姬惲不知何時來到了身邊。


    金瑉將手從巨魔傀儡身上移開,回頭抿起笑容,不慌不忙地說道:“因為做工太過精致,微臣不覺看得入迷。”


    姬惲若有似無地笑了笑:“謝謝你的誇獎,可惜本王不喜歡別人碰觸巨魔傀儡。”


    金瑉微微挑眉:“那麽少主準備懲治微臣麽?就因為微臣碰觸巨魔傀儡。”


    “是準備懲治你,但並非因為一點小過。”姬惲站在他對麵,略微眯起眼睛,用緩慢的語調說道:“月食那晚,你趁著妖魔陣營混亂的局麵,暗殺了金瑉將軍,然後偽裝成他。本王說的可對,斥候?”


    姬惲說著,手指彈動,金瑉身邊倏然亮起成千上萬道橙色光線,交叉成網,將金瑉牢牢罩住——這根本就是事先預謀。橙色光線深深勒入肌膚中,刹那間血跡淋漓,金瑉的服裝被劃成了破布。而漸漸的,金瑉的外貌也發生變化,猶如雪片一般消融,露出一張蒼白無色的臉,就宛如久不見日光,膚色呈現出不健康的光澤。


    斥候佇立在橙色光線內巋然不動,嗬嗬笑道:“你的猜測分毫不差,我倒有些好奇,你如何察覺到我並非金瑉的。”


    “別忘了本王也是罪人,罪人熟悉罪人的味道。金瑉將軍氣息清潤,可不會像斥候那樣渾濁難聞,讓人生發惡心的感覺。”姬惲淡淡地答道。


    斥候揚起視線,嘴角彎起一抹嘲笑的弧度:“不愧是弑父殺兄的‘罪人’,對罪人的味道很敏感啊。”


    姬惲麵色不改,隻是眉心射出一道粗如手指的光柱,猛然擊向斥候的心髒。快如光速的攻擊一往直前,隻聽得耳邊呲啦一聲,帳篷被射穿了一個圓洞。而眼前橙色光粒閃爍,斥候不知何時已經掙脫了光線,身體悠然地漂浮在空中,傷口已可見的速度恢複著。


    姬惲微微挑眉,並沒有多少意外,因為這名斥候有著和自己旗鼓相當的綜合實力。之前斥候運用化形術偽裝成金瑉,就連實力也收斂至金瑉玄仙一階,所以身邊的人很難覺察。姬惲很早就感知到斥候並非原來的金瑉,而在探察他的實力上卻花費了兩日時間,可見此人所掌握的化形術高妙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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