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後麵宮苑,垂掛的宮燈在風中搖曳著。


    嘩啦,室內傳來琉璃製品摔碎的聲音,隨後嬰笠暴躁的怒罵聲不絕於耳:“區區一名乳臭未幹的小子罷了,僥幸獲得魔尊的魂魄,就敢在本王麵前妄自尊大!威脅本王去掉諦辛的咒印!若不給他點顏色看看,怎能咽得了這口惡氣!”


    女兒諦英神色微變,出言勸阻道:“母後,那畢竟是魔尊陛下,而且他睿智非凡……”


    “果然呢,果然呢。”嬰笠削薄的唇線微微扭曲,碧綠瞳孔緊盯著女兒,深邃冷凝的視線狼眼一般專注。諦英身不由己地後退兩步,習慣了喜怒無常的母後,仍會覺著害怕,在她麵前有種裏裏外外全被看透的錯覺,手指神經質地顫抖起來。


    “你們姐妹的那點小心思,別以為母後不懂。”嬰笠不依不饒地逼近,扣住女兒的肩膀,近距離地俯瞰著對方:“很喜歡他是吧,偷偷打量著魔尊一個個神魂顛倒的樣子,簡直令母後作嘔,目連國的臉麵都被你們給丟盡了。”


    猛地撒手,將諦英推倒在地。諦辛忍痛爬起,認真地為自己辯解:“孩兒怎敢對魔尊懷有癡念?孩兒一心在為母後你分憂啊。母後試想,法師行蹤那麽隱蔽,都被魔尊陛下看透,誰能保證我們的計劃不在他的掌控之內?”


    烈火般的紅豔裙擺翻動,嬰笠折身坐於琉璃榻上,乜斜著眼望著女兒:“你太高估那個黃毛小子了。法師一路相迎,兩人相處時間不短,碰巧被那小子看出些許不妥也在所難免。比如區區一名儀仗隊的士兵,魔力那麽深厚豈不怪異?”


    諦英沉吟道:“的確無人能在魔尊麵前隱瞞得住實力,但魔尊怎麽辨識出他是法師?”


    “瞎貓撞見死耗子蒙對的唄。”嬰笠恨恨地說道,提及這個,她便想起謝靈均出言試探的事情,就那麽順從他的心意回答了,嬰笠頓感無比的屈辱,高傲的自尊心受到重挫。


    諦英望著母後陰晴不定的麵孔,默默地在心裏歎息,恐怕母後的心智已經被氣惱擾亂。正猶豫著是要勸解,還是退出容她冷靜一下,這時傳來宮女的稟告:“法師大人覲見。”


    “準他進來。”嬰笠冷淡地說道,諦英隻得站在旁邊侍立。


    不多時一位穿著黑衣黑袍的男人便快步進來,身姿宛如鬼魅一般輕盈,說完禮詞以後,抬起那張蒼白如鬼的麵孔,五官線條冷硬,如同畫在麵具上一般,唯獨嘴唇比女子塗了胭脂還要紅豔。諦辛每每見到他都感覺渾身不自在,背後升起森森陰冷的寒意。


    “法師背後的傷勢可好?”嬰笠問候了一句。


    “謝國主關心,已無妨礙。”法師答道。


    “關心你的是魔尊陛下,本王隻是轉達問候而已,下次再出紕漏,絕不會饒恕於你。”嬰笠訓斥完畢後,看著法師唯唯諾諾的樣子,緩和語氣說道:“罷了,說說這次的任務。不出你所料,魔尊那夥人果然在收集三仙珠碎片,其中有兩片似乎落在了魔像穀,那地方你作為法師應該有所耳聞吧?”


    法師答是:“我們目連國的禁地,數十億年來都被封鎖,因此少有人知。”


    “莫說本王未曾踏足一步,諦辛連聽都沒聽過,不知道的還以為隻是尋常荒穀。”嬰笠唇邊浮起一抹猙獰的笑容:“據說穀內有各種迷亂神智的怪像,你敢進去引導魔尊嗎?我向魔尊推薦了你,其他人選他根本不接受。”


    法師叩拜說:“微臣甘擔重任。”


    嬰笠袖出一張破舊的地圖,丟在他腳下:“這個給你。記住,務必要把他們困在裏麵,最好能出手殺掉。”


    法師撿起地圖,不動聲色地望向野心膨脹的女人:“魔尊也要殺掉?”


    “如果你能辦到的話。”嬰笠眼中侵染著一抹狠意:“魔界早已四分五裂,魔尊也不再是那個一呼百應的魔尊。現在妖族崛起,魔界中實力孱弱的小魔偷偷追隨暗魘妖尊的多得是。六界即將迎來腥風血雨,我們天狗族也應早做打算。”


    法師微微側首:“國主的意思是,已經準備和妖族聯手?”


    嬰笠冷哼道:“卑賤的妖族而已,聯手談不上。但若有利益可取,為何不取?”


    ******


    黎明時分,目連國王城的客室,玉墨悄無聲息地從床榻上起身,打開窗戶,涼風灌進來吹拂著她的發絲。玉墨微眯起眼睛,遙望著空中小若螢火的光蝶,伸出纖纖玉手。光蝶輕盈地落在她的手心,如同雪花融化一般消失不見。


    很快一股暖熱的信息流滲入腦際,來自女媧神殿的傳音令玉墨皺起眉頭:“妖冥海波濤暗湧,淩天宮蠢蠢欲動,大戰不遠。”


    ——看來兩邊的情況都迫在眉睫,不過紫苑和朱雀並沒有要求我們速歸,難道情況還在可控的範圍內,還是她們不想影響三仙珠碎片的搜集?畢竟三仙珠能左右戰爭形勢的走向,不光我們,妖族和淩天宮都在覬覦著三仙珠碎片,隻是目的各個不同罷了。


    玉墨施展仙術,將心中的疑惑反饋回去。看著細小的光印飛向遠空,玉墨靜靜地回眸,晨曦的光輝灑落在身上,營造出聖潔明麗的氛圍,沒有半點凡塵氣息,不可思議地蠱惑人心。


    推門而進的蕭宇凡癡呆半晌,臉色微紅地抓了抓腦袋:“玉、玉墨,準備出發吧。”


    玉墨微微頷首,隨著蕭宇凡走出宮室,天火蛟和方不語已經在中庭等候,怪模怪樣的醜娃娃和小天狗諦辛圍在謝靈均身邊。


    見他倆並肩走來,醜娃娃笑逐顏開地打聲招呼“師父,玉墨!”,自從離開以凶悍著稱的窮奇國,這小家夥多少恢複了正常。但下一瞬間醜娃娃表情崩解,啞然地瞪大眼睛,如同見了鬼般滯澀地喊道:“燭、燭陰!”


    聞聽這個名字,所有人都順著醜娃娃的目光望過去。不知何時有位黑衣黑袍的男子轉過拐角,朝著中庭走來,慘白的麵孔血紅的嘴唇,渾身散發著鬼魅森寒的氣氛,和燭陰有著七八分相似,但絕不是那位已經消失的魔尊護法,畏畏縮縮的態度相差很遠。


    即使如此,已經引出謝靈均莫名的悸動,清秀的眉心微染一抹複雜的情緒,看著黑衣黑袍的男子拜伏於地:“法師尤恢,參見魔尊。”


    謝靈均淡淡說道:“起來吧。”


    蕭宇凡湊到近前,反反複複地打量著自稱法師的黑衣男子,直爽地開口問道:“姓尤?和燭陰沒有血緣關係嗎?”


    尤恢啞聲回應:“蕭公子說笑了,魔界小族怎敢攀比燭陰大人。”


    蕭宇凡嗬嗬直笑:“知道我姓蕭,看來你情報做的還不錯嘛。前天失禮了,貌似將你砸得不輕。”


    尤恢麵染尷尬,向著謝靈均請罪道:“因為想早日一睹魔尊風采,故此化形混入儀仗隊中,尤恢絕沒有不軌之圖,還請魔尊勿怪。”


    蕭宇凡嗤聲道:“就算有,你也不會承認啊。”


    尤恢無奈地笑了笑,再次向謝靈均恭謹說道:“國主被俗務纏身,不能恭送魔尊,萬望魔尊勿怪。”


    “這些客套話就免了吧,我們也沒指望她來送。”蕭宇凡向前跨出腳步,一把摟住小天狗諦辛的肩膀:“我們走。”


    尤恢望著蕭宇凡的背影,自言自語地苦笑道:“蕭公子似乎對我很有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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