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命運真是奇妙。”胡青丘重複一句,挨著酒劍仙盤腿而坐:“比如你和我今日竟然會同行,怎麽想都不可思議。當年我駕臨昆侖墟,隻不過想試探試探老妖婆寄予厚望的年輕人有多厲害,被你們師兄弟撞見,一個個緊張得寒毛直立,簡直就像鬥雞,那情形想來真是好笑。”


    被人揭出以往的醜事,酒劍仙也沒有氣惱,眯起眼睛反嘲說:“沒辦法,誰叫我們麵對的是老奸巨猾的老狐狸,宇凡那小子太單純,一不小心就會上當。就算今日,我還怕你騙了靈均呢,當初真該叫師兄用神器歸墟收了你。”


    “他倒是有那個想法,可惜沒那個本領。”胡青丘搖晃著扇子嗬嗬笑道。


    兩人閑談著往事,似乎想緩解僵硬的氣氛。謝靈均心不在焉地聽著,“神器歸墟”倒是聽進耳裏,據說這件神器在昆侖墟之亂中丟失,不知落入誰手。信息短暫地流過腦際,就被放置在一邊,無關緊要的事情,謝靈均不會多費精力。他也有想得到的神器,卻不是什麽歸墟,而是能號令天下妖魔的赤氣熒惑戟。


    那柄神戟約有丈餘,單是戟頭就有三尺,槍尖寒光閃爍,雙刃龍牙嶙峋,鏨刻著細密複雜的圖騰紋路,扭曲延展地勾勒出各類妖魔的形體,所以對妖魔有著最強勁的詛咒力。


    赤氣熒惑戟,謝靈均曾用魔力多次凝聚出它的虛體,但畢竟不是真槍實劍,與真正的赤氣熒惑戟相距甚遠,威力自然也不能相比。蚩尤說擁有那柄神戟,“魔尊”才算完整,哪怕隻是為了增進自己的實力也好,謝靈均也要找到那柄神戟。


    這就是他離開仙人陣營的最主要目的。


    自從被鬼麵尊者打敗,看清與強者之間的實力,謝靈均就感覺無法再悠閑度日,在仙人陣營辦家家酒的遊戲是時候結束,眼下該追求自己想要的一切,找尋複仇的契機……走在複仇這條道路上,將會不可避免地舍棄一些東西,變得不再像自己,可又有什麽所謂。


    妖異的紅瞳閃爍著紫虹箭矢的影子,謝靈均將目光投向貫穿幽月林的東西大道。仙人大軍全速前進,獨角獸騎士團甚至耐不住地全都飛起。按照現在的速度定然能趕在魔族叛軍前頭走出幽月林,而後以逸待勞給敵方痛擊。


    這場戰鬥會有多少人傷亡呢?謝靈均已經不願猜想。


    ******


    巳時三刻。


    原野裏塵土飛揚,兩百萬魔族叛軍洶湧宛如黑色浪潮,朝東邊滾滾湧動,氣勢可吞山河。隊伍中時不時響起吞咽的聲音,這些饑餓的野獸眼睛通紅,身上蒙著不詳的黑色戾氣,恨不得馬上享受一頓大餐。


    幽月林遙遙在望,宛如一條黑帶往天際兩邊延展,隨風刮動的樹木沙沙作響,平靜得和往日無異。傲因默算著如果仙人軍隊從辰時出發,那麽現在距離幽月林西側邊際,至少還有兩百裏地。


    手下這些魔族叛軍則馬不停蹄地奔走了兩天兩夜,該趁這段時間修整一下。待到仙人大軍走出幽月林的那一瞬,就會成為兩百萬魔族叛軍的攻擊目標。或許現在將這片林地燒掉也不錯,將那些囂張的仙人全部活活燒死,反正深陷林中的他們很難逃脫。


    傲因盤算著計策,一邊詢問身邊的士兵:“前去打探的斥候回來沒有?”


    “回稟主帥,還未回返。”


    傲因微微頷首,並沒有多放在心上。昨晚他一接到魔尊離開的消息,壓在胸口的大石就徹底落下,在傲因看來剩下的仙人沒有什麽可畏懼的,隻不過是拚湊的一堆亂雜而已。隻要全力擊潰,他們很快會喪失戰意。


    “全速前進,在距離幽月林五十裏處紮寨。”


    “是!”


    全營將士都豪邁地回應,偌大的聲浪將周圍的鳥雀都驚得飛走。幽月林越來越近,魔族叛軍前進速度也越來越快,看著隨著西北風搖曳的林木,就好像看到了在眼前搖晃的食物,令他們這些空腹的妖魔更加感覺饑餓。


    然而在距離幽月林七十裏處,傲因莫名其妙地浮生出不安,隱隱覺著哪裏不對。幽深廣袤的林野似乎潛藏著怪獸,徒令心中生出惡寒。回頭望望跟在身後的將領,夫諸和狼蒙老祖等人,他們也都深深地皺著眉頭。


    “主帥,請準許屬下去前麵查探查探。”夫諸請命說道。


    傲因點點頭,夫諸就即刻飛起。而就在這刹那間,麵前的空域陡然變得扭曲,刺眼的光芒在眼前膨脹,堪比偌大驕陽的火球衝進視野,給視覺造成強勁的壓迫力。在那一刻幾乎所有人都感覺眼睛快要瞎掉,連傲因這些妖族大員都忍不住閉上眼睛。


    心髒的鼓噪響到極點,在盲目的情況下,傲因不忘發出吼聲:“快閃開!”同時間他瞬身消失在空中,此刻下界轟隆隆炸響,搖晃的震感形成激蕩的氣流,衝擊著他的身體。


    傲因的眼睛勉強睜開,隻見一道道紅豔的巨大火球,以及宛如純白驕陽的光球不斷砸落在魔族叛軍內部,魔族叛軍瞬時間消失一批人,而地麵轟然出現偌大的隕石坑,帶動強勁的地震波朝四麵出擊,魔族將士跌倒的跌倒,驚恐慘叫迭起,混亂的場麵難以描述。


    蒸騰的熱浪拂過臉麵,強勁的破壞力震撼心魂,傲因頓時明了所謂的火球是什麽,是巨型火銃所發出的“炮彈”!


    傲因呲目欲裂,三百門巨型火銃辛辛苦苦地從妖界拉來,原本準備著一舉毀掉仙人陣營的船隊,誰想被那乳臭未幹的魔尊橫插一杠,不僅破壞掉支撐的高架,還毀掉數十門火銃,真是可惡的不能再可惡!剩下的自然被仙人大軍全部搶走,現在竟敢利用火銃轟擊我們,真乃是可忍孰不可忍!


    “主帥,請下令撤退!叛軍傷亡慘重,完全無法抵擋!”這時手下將領雜亂地傳來話音,傲因胸悶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勉強下令道:“撤退!”


    他自己卻反而向前衝去,目光掃視著下界的幽月林。集聚著密集火元素的火球“炮彈”好似流星,不斷從樹林中飛射而出,轟擊往後逃竄的魔族叛軍。在魔族叛軍撤出射程之後,早有各營隊的騎兵殺氣騰騰地衝出,宛如狂風駭浪掀起浩大的聲勢。


    轟轟轟。


    濃鬱的暗金色魔力從氣海中如潮水般湧出,將他整個身體都籠罩在內,傲因手指快速畫動著細密的紋路,倏然漫天火浪從天而降,直接轟擊到下界的仙人騎兵身上,頓時火焰埋沒一切,兵馬在火焰中扭曲的身影瞬間化為灰跡。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傲因源源不斷地製造出火浪,似乎想將心中的怒潮發泄一空。


    “別太囂張。”


    突然耳邊傳來冷冷的話音,數道光影閃爍,逼近眼前,冷銳的殺意劃破空氣。傲因抽身閃開,抬眸便看見一紅一白兩道身影,火紅的鎧甲宛如烈火,皎潔的白裙好似柔雲,他們正是蕭宇凡和玉墨,仙人陣營的盟主和女媧娘娘的養女。


    傲因露出猙獰的表情,臉部肌肉怪異地扭曲:“呐,火銃很好用吧,區區的強盜別以為用火銃就能打倒我們!”


    蕭宇凡忍不住放聲嘲笑:“什麽強盜,自己將火銃留在戰場上,怪誰啊!失敗者就會這副腔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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