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皇城。


    無邊無垠的黑暗中,不知被困了多久,所有感知都在慢慢喪失,唯一能辨識的便是自己腳下的地板碎塊。這片碎塊之所以沒有被謝靈均丟棄,因為這恐怕是唯一能和原來世界所聯係的事物。


    “太精妙了,就連本尊也沒有見過這麽雜糅的陣法。”


    蚩尤用似驚歎似嘲諷的口吻這麽說道,謝靈均卻沒有應和的意思,或者說沒有多餘精力來應付閑談。深陷陣法中,無論法力還是意誌都以難以想象的速度消耗著,縱然如此謝靈均仍舊沒有求助於蚩尤,倔強地想自己解決。


    謝靈均緊閉雙眼,意識流浮遊在空茫的黑暗空間,探察著周圍的一切動靜。無論誰一旦進入感應的範圍,就能被他立馬察覺,這是他應對孟極的方法,但不是破解陣法的方法。


    “雜糅”,蚩尤無意中吐露的這兩個字可謂抓到了重點。這是一座至少三人合作設立的陣法,幻域、空間伸縮的法術,恐怕還有神之領域的加持——適才謝靈均忽略了最後一點,直到自己的五感在不知不覺中流失,他才感應到異樣。而妖界高手中能設置出如此精妙的神之領域,恐怕非暗魘妖尊莫屬了。


    盡管兩人還未正麵交手,謝靈均就已經感應到和暗魘妖尊之間的差距,這種差距自然使得他深深的懊惱,懊惱力量的孱弱,同時激起對無上法術的追求。


    唰,在五感失靈的情況下,謝靈均卻警覺地體察到危機的臨近,這要歸功於意識流的探索,縱然無法對形、聲、聞、味、觸有所感應,但能清晰知曉時空的細微變動。從時間的流逝速度和空間的扭曲程度來看,攻擊法術應該是橫劈的利閃,呈纖薄的扇形,麵積橫掃整個感應空域。千鈞一發之際,謝靈均堪堪避開,飛動的發絲巧妙地掠過利閃。


    孟極神情險峻地注視著緊閉雙目的少年,飄舞的驅魔師白袍綻放開殷紅血跡,那自然是戰鬥多時的結果——號稱“魔尊”的少年深陷在陣法中,好幾次都差點命喪他手中。就在孟極為此自滿的時分,謝靈均突然醒悟了什麽,開始次次避開他的攻擊——這絕非什麽巧合,孟極深切明白這點,那麽在對方徹底醒悟之前,必須殺掉他,否則必受其害。


    轟隆隆。


    扭曲猙獰的電閃凝聚成火樹銀花,並且以幾何級的倍數急遽成長,將謝靈均所在的空間全部包攏起來。火樹銀花伸出枝葉,互相交錯,編織成網狀球體,隨後驀然濃縮,致密的能量團不斷強化,照亮空蕩蕩的暗黑空間。


    盡管魔尊會躲,但此時還能躲閃得了嗎?


    孟極猙獰地笑出聲,那張公式化的端正臉龐扭曲了線條,露出明顯的惡意。轟隆隆雷鳴炸響,濃縮的能量團急遽膨脹,空氣激蕩,利閃吞噬時空,如果在外界定會造成驚天動地的動靜。孟極輕鬆避開飛射過來的元素團,目光下意識地四處環顧,搜尋魔尊的殘骸。


    如果能得到魔尊的元神,那麽自己的實力提升就不止一倍兩倍,自己或許就能成為真正的神祗也說不定。


    “呐,魔尊哪裏去了,該不會連元神也炸掉……”孟極的探索意識伸進爆炸的現場,這時他突然感受到脖頸一陣涼意,條件反射地瞬身逃走,隱沒在漆黑的空域,可是仍覺著背後冷颼颼的殺意漸趨逼近。


    孟極甩頭回身,同時間一隻模樣像豹的野獸突然從腹部彈跳而出,白色身軀健碩有力,在黑暗空中迅如閃電,唰的就撲向緊閉雙目的白衣少年——謝靈均早在雷閃包圍自身之前,便用替身術逃出,他手中握著那柄星麟短劍,劍身隨著白豹的逼近迅疾增長,伸長的黑色劍身竟是用混元劫火凝聚而成,加持的圖騰紋路閃爍著暗金色的光芒。


    白豹吼聲震天,揚起前爪做出捕捉撕碎少年的架勢。而這時五尺長的黑色細劍劈落,隻聽得噗呲聲響,白豹身體被劈成兩截,咆哮的吼聲全都噎在喉嚨裏,嗚咽著死掉,磷光飄散中有半顆元神飄浮而起,落在謝靈均的手中——這白豹竟然是孟極的半身。


    半身消亡,強烈的反噬襲擊孟極,就見他麵目扭曲,兩道利齒呲出唇外,腹部缺失的大洞噴射出猛烈焰火,刹那間吞沒眼前空間。眼見著白衣少年在火焰中灼燒,卻奇跡般地沒有死亡,影影綽綽的朦朧身姿朝著麵前逼近,卻難以感受到他的威脅。


    “怎麽回事?”


    孟極驚叫出聲,同時間身體迅疾後撤,然而與謝靈均之間的距離絲毫不見減少。謝靈均再次揚起手中漆黑的星麟劍,唰的斜劈,隻聽得空域被撕裂的轟隆巨響鳴徹耳畔,火焰似被分開的波浪般向兩旁滾去,而謝靈均的劍尖直刺孟極的喉嚨,薄唇微啟吐露出字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孟極翻著白眼,用人生中最後的那點時間理解了少年魔尊的話語——謝靈均也使用了幻域加持空間伸縮的法術,沐浴在火焰中的他根本就是幻象,其真身潛藏於眼前的空域之外,而當他劈開這邊空域,也就是自己的死期。


    “嗬嗬,厲害厲害,但你也不過爾爾……遇見妖尊陛下……定會死無葬身……”


    星麟劍向前滑動,孟極終於咽了氣,剩下的半顆元神自然也被謝靈均取走。自從進入妖界以來,謝靈均連續獵取妖魔元神,實力至今已經增至仙聖五階。


    陣法的執行人·孟極死去,眼前空域轟隆垮塌,頓時時空紊亂,形成激蕩的渦旋。謝靈均深陷其中,隻覺著身體有被撕裂的錯覺,神祗光暈洶湧溢出,護住身體,順著時空的激流瞬身移動。突然前麵光明乍亮,猛烈地衝擊視野,光影越來越盛,等回過神來,身體已經重重地摔倒在地,麵前是那間毫無特色的密室。


    “靈均!?”耳畔響起胡青丘的驚呼:“與何人對戰,受了這麽重的傷?”


    “孟極。”謝靈均淡淡說道,目光掃向胡青丘以及旁邊的酒劍仙,他們看上去都沒受什麽傷,問起來隻不過被拋到黑暗空間而已,大概孟極主要想抓捕他謝靈均吧。


    謝靈均依憑自己的力量站起身,朝著密室中央的石質書案走去,抓起那隻精美的小盒,一股強烈的波動與身上帶著的小玉瓶呼應。手指扣動打開盒蓋,裏麵靜靜躺著數枚三仙珠碎片,胡青丘湊過來觀瞧:“就為了這幾片東西,差點喪失性命,真不值。”


    “拿到就好,辛苦了靈均。”酒劍仙自然地拍了拍謝靈均的肩膀:“三仙珠碎片是讓我一人拿回去,還是賢侄送我一程,真怕這麽辛苦搶到的東西,半路再被妖族奪了去。”


    胡青丘嘴角抽搐,忍不住吐槽道:“你們這些昆侖墟門派的人,臉皮一個個比城牆還厚。幫你們拿到就夠意思了,還要我們護送回去?靈均別理他,任務已經完成,我們該回魔界回魔界。”


    酒劍仙唰的拉出滅魂劍,仿若寒冰的劍身不斷閃耀湛藍色的光芒,但劍尖並非對著胡青丘和謝靈均兩位,而是朝向密室的石門。酒劍仙收斂了所有表情,冷冰冰地說道:“現在說回去還太早了,外麵還有一場惡戰等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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