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靈秀與莫致又說了一些話,然後譚靈秀就送走了莫致,而他繼續在太和宮等待陸之行。


    夜晚過了一半,陸之行才從朝拜殿出來。


    “哎喲,掌門師兄還是那麽囉嗦,我都快餓死了。”陸之行見了譚靈秀立刻抱怨道。


    譚靈秀微笑:“我不是也還等著你嗎?”


    陸之行和譚靈秀走到一起,陸之行笑道:“師兄還是你好啊。”他左右看看,問,“吳瑕呢?”


    譚靈秀道:“上一句還在奉承我,下一句就隻知道關心徒弟了,放心,已經安排好了,他現在正在客房休息。”


    陸之行點點頭,又問:“那莫師姐呢?”


    “先回紫霄宮了。”


    譚靈秀拍拍陸之行的背,說:“今天我們兄弟兩個好好一起吃餐飯,然後你下山三個月,恐怕傷勢又重了吧,我給你紮幾針,散散淤血。”


    陸之行苦笑:“那就多謝師兄了。”


    兩個人邁步走出太和宮,前往旁邊的榔梅祠。


    夜晚的武當山清幽靜謐,偶爾有小動物從路邊的林子裏鑽過去,發出簌簌的聲響,還有不知名的蟲兒落在草葉上在月光下鳴叫,這些都沒有打擾到譚靈秀與陸之行。


    陸之行詢問了一些這幾個月武當的事務,譚靈秀一一說給他聽,譚靈秀也問他:“師弟這次下山可有進展?”


    陸之行苦澀地搖搖頭:“沒有,未見武林之中有任何不對勁的人,也沒有什麽任何教派有異常。”


    譚靈秀歎道:“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了,這個世界這麽大,要找一個人哪有那麽簡單,更別提這個人還一身武藝,說不定他早就出國了。”


    陸之行搖頭:“他連護照都沒辦,出什麽國。”


    譚靈秀道:“你怎麽知道沒偷個渡之類的?”


    “那二師兄呢?二師兄如果沒事,肯定早就回來了。”陸之行緩緩說道,“我常想也許是他把二師兄脅迫了,所以二師兄才回不來。”


    “我還想,或許他找了個地方修煉邪門歪道伺機而動。”陸之行看著譚靈秀,眼神晦暗,“時間越是拖得久,我就越是不安,擔心武當再次受難,擔心二師兄凶多吉少。”


    譚靈秀抬手,搭上陸之行的肩膀,說:“你已經盡力了,這些年因為上次那件事,掌門師兄重新做了很多部署,第一,不會再發生那種事,第二,即使又有事發生,我們也不會毫無應對。”譚靈秀性格平和,說起話來也一番安定人心的態度,“而且不變應萬變,無招勝有招,武當弟子應該最懂。”


    陸之行垂下眼,沒有言語。


    兩個人雖是用走的,但習武之人腳程極快,不一會就走到了榔梅祠前。


    真武帝當年將一枝梅花插在榔樹上,成就了一段奇緣佳話,後世造了榔梅祠以作紀念,現在譚靈秀住在裏麵,潛心研究醫術。


    不同於太和宮紫霄宮等大宮觀,榔梅祠別致小巧,雖然榔梅已逝,但清香猶在,整個院落素雅芳馨,一如譚靈秀這個人一樣。


    譚靈秀雖為武當七子,但是武學上造詣不如同門,卻在醫術上一枝獨秀,在武當也很有聲望,聚集了不少門徒。


    譚靈秀的弟子出門來迎接,陸之行隨著一同進入榔梅祠內,堂間早已準備好了飯菜,他們耽誤了這麽久,可飯菜卻一點也沒有涼,不知道譚靈秀是什麽時候安排的。


    陸之行覺得一陣溫暖,兩個人在桌前坐下,期間話雖不多,可氣氛和諧,脈脈溫情。


    “哎,天大地大,可我還是覺得山上好啊。”陸之行感歎道。


    譚靈秀微笑:“你自幼武當長大,自然是這麽覺得。不知道你的小徒弟會不會這麽想。”


    陸之行歎道:“他也是個苦孩子,平時過得很辛苦,希望他也能喜歡武當。”


    陸之行隻覺得這一頓飯雖清淡但吃得胃裏發暖,吃完飯飽而不膩,讓人覺得非常滿足。他剛想稱讚一番,就看見譚靈秀也放下筷子,溫溫吞吞地說道:“於是師弟可以讓我看看你的身體了?”


    陸之行無奈地說:“師兄,我身體柔弱好似嬌花,你可要疼惜一點。”


    縱是譚靈秀也忍不住想翻個白眼。


    陸之行隨譚靈秀進了內室,弟子備來銀針,譚靈秀讓弟子離開,關上門,在室內點上讓人平心靜氣的香料,然後從針盒裏拔出銀針。


    陸之行把上衣都脫掉,露出*的上身。


    習武之人身體強健,陸之行雖然不是橫肉糾結的人,但肌肉健壯結實,他脫衣坐在燈光之下,雙拳抵住大腿,挺直腰杆,倒也有些威武。


    譚靈秀手持銀針,繞到陸之行的背後,隻見寬厚的背上一條駭人的長疤從左邊肩膀下方一直蔓延到對側腰間,疤痕呈紅黑色,傷口旁邊組織堆積隴起,讓這條疤如同一條巨大的爬蟲吸附在陸之行背上一樣,由此可見當時的傷口既長且深,長久沒有愈合,讓附近的肉都爛掉了。


    譚靈秀皺起眉頭,說:“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我有個同學學醫學整容的,現在在北京混得不錯,我聯係一下他,讓你做個除疤手術吧。”


    陸之行笑笑,可笑容卻沒有抵達眼底,他平靜地說:“不用了師兄,留著也好,時刻提醒我,要謹防最親的人從背後偷襲。”


    譚靈秀心裏歎息,但也未動聲色,抬起手腕,在陸之行身上的幾大穴位紮上銀針,針紮之處有黑血聚集,又漸漸化開散去。


    陸之行閉目調息,過了一會覺得神清氣爽,壓在他心頭的塵霾仿佛一掃而空,可譚靈秀仍然說:“我幫你調理不過也隻是治標不治本,真要根治你的內傷,還是需要去尋找心法。”


    陸之行吐出一口長氣,把衣服重新穿上,說:“我現在沒有空閑去管那些。”


    譚靈秀道:“早先你說你要去找人,沒工夫管,現在呢?”


    陸之行笑笑:“現在收了個小徒弟,更是沒工夫了。”


    “徒弟徒弟,天天把徒弟掛在嘴邊。”譚靈秀取笑道,“我先以為你一輩子都不會收徒的。”


    陸之行道:“我先也這麽以為。”


    他淡淡地說:“但是吳瑕實在是天資甚高,我見他一個人過得辛苦,實在不忍心讓這麽好的料子被埋沒了。”


    譚靈秀想了想,還是決定說出來:“莫師姐對吳瑕心有芥蒂,做不到完全心平氣和,就連我看到吳瑕也會想起六師弟,那你呢?你居然又帶回來一個孤兒,就不怕重蹈覆轍?”


    陸之行緩緩笑道:“我既然做了,就不會後悔,我會對全心全意對吳瑕好,把我畢生所學全部傳授與他,教他俠義正道,讓他成為武林驕子。”


    他收起笑容,臉上的表情變得堅毅:“當年師弟說人性向來貪奢,而孤苦之人更是執念極深,可我就是不信,這次我親自帶徒弟,就看最後吳瑕會變成什麽樣的人。”


    譚靈秀默默看著自己的師弟,陸之行這番樣子又何嚐不是執念極深?


    他忍不住想新來的小師侄,如果真的是人與人不一樣,那他能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吳瑕身上?希望吳瑕真能帶來希望,讓陸之行打開心結。


    吳瑕被譚靈秀安頓好之後,打量著他身處的屋子。


    很普通的客房,牆邊有一張單人床,床邊是桌子椅子,屋子裏平日的生活用品都有,比吳瑕租的那個小破屋子還好一些。


    過了一會,真的有人來送飯,那個送飯的道士把餐盤放到桌子上之後,笑嘻嘻地看著吳瑕,說:“小師弟,你長得真好看。”


    吳瑕石化。


    “以後多多關照哦。”道士衝吳瑕擺擺手,飄著走掉了。


    ……真的是用飄的。


    這種嬌羞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吳瑕吃完飯,又收拾了一下自己,拉開房間的窗戶,向外看去,可以看見月亮掛在屋簷的角上,簷角上騎著一隻走獸,背襯著月亮帶上了一層光暈。吳瑕從來沒有在古式的建築裏住宿過,城市的房子總是方方正正,哪裏會有這麽精致的翹角。


    直到現在,吳瑕還有點覺得自己好像在夢中,平時這個時候他還在打工,怎麽就突然來到了陌生的武當來了呢?


    他對未來充滿了不確定,但也莫名地充滿了希望。


    最起碼從目前來看,除了那位莫阿姨估計看他有點不順眼,一切都挺好的。他對武當充滿了好奇,已經有點迫不及待想學武藝了。


    這是他上武當的第一個晚上,本來他是很累的,可是精神卻特別亢奮,翻來覆去怎麽都睡不著,直到天際發白才迷迷糊糊閉上眼。


    可吳瑕剛睡著,就感覺有陰影超他壓下來,讓他覺得喘不過氣,他吃了一驚,難道是鬼壓床?


    這裏可是武當啊,道士紮堆的地方,怎麽還會有非生物類?


    他猛地睜開眼,就看見陸之行趴在他床頭,一張臉湊得老近,瞪大了眼看著他,從吳瑕的角度看特別扭曲。


    ……好大一隻鬼,怪不得他覺得心裏慌。


    吳瑕伸手把陸之行的腦袋推開,從床上坐起來。


    陸之行笑道:“不錯啊,居然能察覺到我。”


    ……你太小看自己的存在感了。


    吳瑕這才看清陸之行,他也換上了道袍,戴上道士巾,寬袖交領,鬢帽整齊,整個人笑意盈盈。


    昨日吳瑕見過譚靈秀這身打扮,但譚靈秀太過儒雅秀致,哪及陸之行俊朗風流。陸之行向來隨性,但又隱隱一股子凜然寬厚的勁頭,道袍加身,瀟灑端正,隻是這麽笑著,就讓吳瑕看呆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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