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瑕聽見永濟的這番話,心裏總覺得怪怪的。


    本來是好事的,為什麽會成了現在這種局麵?


    永濟繼續道:“漸漸地,有的人開始有一點風吹草動就緊張得不行,或是有居心叵測之人借著防患於未然的借口,趁機打壓武林之中的某些小眾武學世家,所以有些看起來無害的秘籍也被送往武當少林。”


    吳瑕突然想到了一個人:“甘宇是不是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與武林同盟反目?”


    永濟點點頭:“當年甘宇父母身懷武學,引人嫉妒,那些人誹謗他們私藏秘籍,打著為武林除害的名號,逼得他們走投無路,那時甘宇尚小,所有人以為他對那件事一無所知,後來武林同盟因為愧疚將他托付給武當,沒想到卻引來禍事。”


    吳瑕沉默了一下。


    甘宇一定認為這一切都是武林同盟搜刮秘籍的錯。


    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但即便是報仇也有千百種辦法,但甘宇卻選了最錯的一條路。


    吳瑕道:“一方麵武林確實穩定了許多,另一方麵又矯枉過正,武林同盟難道就準備這麽一直下去?”


    永濟道:“如果真是這樣,也就不會發生爭端。你可知道為何要把秘籍分成兩部分?”


    吳瑕答:“不知道,請大師明示。”


    永濟道:“因為武林同盟內部也有了分歧,一部分人認為應該立即把秘籍毀掉,另一部分人覺得武俠式微,武學秘籍,不管是什麽樣的,都是江湖瑰寶,如果把秘籍都毀了,武林總有一天要消失掉。”


    吳瑕一想,也不是沒有道理。


    即便是他,也覺得如果把秘籍一下子付之一炬太過可惜。


    “兩邊人馬爭吵不休,始終無法達到共識,最後隻有先把秘籍封存起來。而你又可知道為什麽要放在武當和少林?”


    吳瑕道:“不是因為武當少林源遠流長?”


    永濟並未肯定他:“那是因為武當和少林站在對立的兩麵。”


    吳瑕愣住。


    他思考半天,才說:“原來是這樣。”他閉閉眼,道,“看來我真是來錯了地方。”


    武當李燭玉能放吳瑕下山,說明他並不想讓吳瑕消失,也不想讓吳瑕腦海裏的秘籍消失,那麽少林這邊自然就是主張消滅一切的了。


    吳瑕歎了口氣,道:“剛才聽大師一番話,倒是沒聽出來大師原來是強硬派。”


    永濟道:“李燭玉總覺得江湖一日不如一日,生怕哪一天他醒過來,連武當的人都不會使劍了。可老衲卻認為現世平安喜樂,要是真人人都不會武,那也罷了。”


    吳瑕錯愕,想不到堂堂少林寺方丈會說出這種話。


    天下武功出少林難道是白講的嗎?


    吳瑕問:“大師身為習武之人,難道真不覺得可惜?如果真的毀掉一本秘籍,那就會有第二本,按照現在的趨勢,總有一天武當的太極劍譜與少林的易筋經恐怕都要沒了。”


    永濟道了聲“阿彌陀佛”,說:“你說的話簡直和李燭玉一模一樣。”


    吳瑕不知道應不應該覺得榮幸。


    永濟道:“若人人都一樣了,會不會武功又有什麽可惜?江湖險惡,皆因*,如果無欲無望,就沒有紛爭。”


    吳瑕道:“大師未免想得太簡單。”


    永濟道:“若連一步都不走,這路不是更困難。”


    吳瑕想,原來說來說去,這和尚是真想一把火把秘籍都燒了,那他今天恐怕凶多吉少。


    果然,永濟對他說:“對於武林來說,你現在就是*的源頭,你一日在江湖上,一日就會有人因為你爭奪。”


    吳瑕問:“那大師準備將我如何?”


    永濟說:“你無須擔心,出家人以慈悲為懷,你若是肯皈依我佛門,發誓不出少林寺一步,與青燈長伴,老衲自然會保你周全,也不會再有人騷擾你。”


    吳瑕頓時被雷到了。


    意思是說要他出家然後還要被軟禁?


    吳瑕說:“如果我不答應呢?”


    永濟道:“慈悲也有另一種表達,那就隻有委屈你了。”


    吳瑕說:“現在殺人是要償命的,最起碼也是個無期徒刑。”


    永濟說:“要抹去你又不是隻有殺了你,方法倒是有很多。”


    吳瑕搖搖頭:“想不到永濟大師原來也是心狠手辣之人。”


    永濟道:“怪隻怪你熟讀了秘籍。”


    吳瑕站起來:“多謝大師把來龍去脈告知我,可如果大師非要擒我,那就沒有什麽好說的了。”


    可他剛有動作,站在永濟身邊的延真突然發了個信號,門外的武僧一起湧了進來,拔出背在身後的銅棍齊齊指著吳瑕。


    形勢急轉直下,是吳瑕始料未及的。


    吳瑕揣度了一下形勢,不說這些武僧還有延真,方丈永濟還坐在那裏,而且這裏是少林寺,可不比在悅來客棧,想要脫身恐怕比登天還難。


    吳瑕道:“今天我才真正知道什麽叫自投羅網。”


    永濟看了看吳瑕,說:“也罷,你既然未將秘籍撒布出去,說明你還有道義,這樣的話,給你三天時間,你好好考慮一下吧,如果想通了,老衲收你入門下,你專心修禪,定會達到另一番境地。”


    如果吳瑕會笑,他早笑了,他道:“我已入武當,不管武當要不要我,我都隻會拜一次師門,我的師父也隻有一個。”


    “阿彌陀佛,你先好好想想吧,盼你早日迷途知返。”


    武僧們押著吳瑕一路去往少林寺偏殿,吳瑕被反鎖在一間偏房裏。


    讓吳瑕無語的是,房間裏到處都是佛經……


    牆上掛的,桌子上擺的,連枕頭邊上都是。


    吳瑕坐在椅子上,心想,他是不是應該在這裏背誦道德經?


    他靠在椅背上,閉上眼,這裏倒是很安靜。


    永濟並沒有命人點他的穴,但也不怕他能跑,房間外日夜把守著武僧,吳瑕知道不遠處就是少林的達摩院,達摩武僧天下聞名,這少林寺進來容易出去卻難。


    一日三餐都有和尚來送飯,如果沒有那些事,吳瑕倒願意在這裏住一陣子,最起碼很清靜。


    就這麽過了一天,吳瑕覺得自己恐怕一輩子都無法參透禪意了。


    到了夜晚,他坐在房間裏,透過窗戶,看著外麵走來走去的和尚,想著自己硬闖能有幾分勝算的時候,他突然聽見一個細小的聲音。


    那聲音極為微小,如非吳瑕內力過人,耳裏也極好,否則會完全忽略。


    吳瑕屏住呼吸,去聽聲音的方位,然後抬起頭來。


    果然,他看見天花板的一個縫裏探出一根紅線來。


    這個房間有很多木質結構,那紅線向旁邊蜿蜒,觸到了木板,本來是軟綿綿的,突然剛硬了起來,跟一根繃緊的鐵弦似的,竟然開始切割那塊木板。


    吳瑕抱著胸,饒有興趣地看著那根細線的動作。


    等紅線將那木板切斷,眼見著要掉下來,一隻手伸出來,拿住了木板,小心翼翼地把木板拿開,露出天花板上的一個小洞,小洞裏又探出一張臉。


    笑嘻嘻的,看著吳瑕,滿頭黃毛,正是花奕狐。


    花奕狐看見吳瑕,得意洋洋地說:“美人兒,我說要跟著你,你跑不掉的。”


    吳瑕懶懶地說:“我又沒跑。”


    花奕狐朝他笑:“不管你跑沒跑,我都來抓你啦。”


    吳瑕道:“抓我的是和尚們。”


    花奕狐道:“我不是來救你了嗎?我見你上少林寺,這麽美的美人兒,和尚們一定看傻了眼,心裏喜歡就不讓你走啦,我想,這可不行,我要來救美人兒出去。”


    吳瑕懶得聽花奕狐滿嘴跑火車,說道:“別假惺惺了,你不就是為了嫁衣神功才來少林寺的。”


    花奕狐吐吐舌頭,道:“被你看出來啦,不是你告訴我嫁衣神功在少林寺的嘛。”


    他通過小洞,衝吳瑕招手:“你快來啊,我們去找嫁衣神功。”


    吳瑕像看神經病一樣地看著他:“管我什麽事?”


    花奕狐道:“得了吧,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要是對藏經閣沒興趣,你會自己屁顛屁顛地趕著來少林寺?不是找死嗎?你承認吧,你就是想去藏經閣。”


    吳瑕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隻是說:“這麽小的洞,我怎麽出去?”


    花奕狐嘿嘿笑道:“傻啊你,我能打一個洞,就能打另一個更大的洞。”


    吳瑕:“……”


    待花奕狐開好了天花板之後,吳瑕踩上椅子,借力而起,一個房間的高度對於他來說是小菜一碟,他躍上天花板,發現他們到了一樓與二樓之間的夾層裏。


    花奕狐對他道:“跟我來。”說著就順著夾層往外爬。


    吳瑕忍不住說:“你不是殺手嗎?怎麽對上房梁這種事這麽熟?”


    花奕狐邊爬邊扭頭道:“你以為殺手靠的是什麽?就是出其不意啊,光有功夫有什麽用,要飛簷走壁樣樣都會,想當初國安局還找我當特工呢。”


    吳瑕:“……”


    兩個人順著夾層一路往外,吳瑕還能聽到上麵有人走來走去的腳步聲,花奕狐終於到了一個地方停了下來,用紅線把二樓的地板開了個洞,兩人先後鑽了出去。


    ……居然是廁所。


    花奕狐連忙把廁所門一鎖,然後拉開一扇窗戶,對吳瑕說:“快走啊。”


    吳瑕覺得他不應該是殺手,而應該是個大盜之類的。


    吳瑕從窗戶躥出去,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地麵上。


    花奕狐也跟了上來,兩個人貼著建築物的牆壁小心翼翼地移動,吳瑕用傳音入密問花奕狐:“你知道藏經閣怎麽走?”


    花奕狐同樣暗暗回答他:“看吧看吧,你終於承認了,你就是覬覦藏經閣。”


    吳瑕冷冰冰看了他一眼,花奕狐連忙說正事:“我知道我知道,我白天裝作遊客混進來調查過的。”


    吳瑕武功高強,掩住自己的生息繞開和尚們的巡視還是不在話下的,花奕狐看起來嬉皮笑臉,但好歹也是殺手榜上排第三的人,也能完全跟上吳瑕。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武林天驕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莫心傷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莫心傷並收藏武林天驕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