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少博居然也打來電話,“你最近怎麽樣?”現在媒體的傳播速度之快超乎想象,盧燕這點小事,連目前已經自顧不暇的金少博都知道了。


    盧燕聽到電話那頭語聲寂寥,以往金少博行為作派肆意瀟灑,骨子裏自有一份驕傲和自信,現在這些已經被磨得連渣都不剩了,說話也客氣了很多。盧燕第一秒的反應是快意,之前不是沒有幻想過,等他落魄的那一天嘲弄他羞辱他,把當日曾經被踐踏的尊嚴一點一滴地找補回來。剛搬來別墅那陣,她既沒有工作又沒拿到贍養費,每天不到半夜都睡不著,整天就靠這樣的臆想活著。直到後來,她的生活逐漸被工作所填滿,這樣的想法也就慢慢地少了。


    “你……”然而盧燕隻說了一個字就停住了,她忽然覺得那麽做沒有意思,也沒有意義。她已經徹底地走了出來了,因為過得比以前更好,所以已經沒有回望過去的必要了。金少博聽到電話那頭微不可察地歎息了一聲,他的手開始在抖,他知道這一聲歎息代表著過往的恩恩怨怨都煙消雲散了,而他的愧,他的悔,已經沒有機會表達。


    “我還好,你呢?”盧燕驚訝地發現自己能回應如此平靜。


    “我最近,也還行。”金少博努力裝出更平靜的聲調,可是他紊亂的氣息已經出賣了他。事實上最近他豈止不好,簡直已經糟得不再糟了,包括家庭和事業。周家都考慮變賣房產了,金家的財政狀況更加不堪,籌措出來的那點錢連日常開銷都維持不下去了。就連家裏住的那個宅子,縱然心裏千般不舍,也都將於近期賣出去。他和張秀雅的關係一日不如一日,張秀雅最近是越來越明目張膽了,每天都玩得很瘋,三更半夜才回來,連金父都不放在眼裏了,好像金家的境況和她不相幹似的。如今是多事之秋,金少博也沒了往日的底氣,現在反而是他開始學會忍讓,然而如此憋屈惡劣的夫妻關係終究還是讓他的境況雪上加霜。


    盧燕也沒有拆穿,“那就好。”


    竟是如此善解人意。金少博忽然想到,盧燕似乎向來都是如此,隻不過當時他把這樣的善解人意當作了討好,因而不屑一顧。要不是現在如今形勢逆轉,以他高高在上的性子,根本不會懂得盧燕當時的苦,也明白不了她的好。金少博忍不住想,假如現在身邊的人換作是盧燕,她肯定會他同舟共濟,患難與共。


    遲來的認知讓他痛徹心扉,以致於連他都無比討厭自己。


    “四年前,在那個賓館,我們怎麽會……”金少博知道這個問題挺不要臉的,他已經豁出去了,寧可不要他那點殘破的可憐的自尊。事實上,這一直是橫亙在他心上的一根刺,這也是他和盧燕一開始就如此不睦的原因。


    盧燕知道金少博想問的是什麽。他們之前很少心平氣和地溝通過,之前金少博要麽把她的話當耳邊風,要麽就各種曲著理解。


    盧燕在電話裏麵安靜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慢慢道:“我也不知道。也許是那次沒做安全措施,又或者做了安全措施,卻剛好碰到了那萬分之一的例外。”即使是用了安全套,它也不可能百分之百的避孕。當時金少博不相信這樣的例外,他一心認定這是盧燕處心積慮的結果。


    錯誤已經鑄成,無可挽回。


    金少博呼吸有些急促,語聲也激動起來,“那麽,那麽,你對我到底有沒有過一絲真心?”


    盧燕的話裏也有了點淡淡的傷感,“也許有過吧。”在她剛剛得知自己懷孕的時候,可惜很快就被沒隔幾天他新的緋聞給消彌掉了。


    金少博忽而想笑,忽而想哭,為了他們之間曾有過的那份情意,為了那份已經消逝的情意,一種巨大的喜悅和失落充斥在胸間,如果可以的話,他很想到一個無人的地方大哭大笑一番。因為這連番的聯想,讓金少博在電話那頭至少沉默了十來分鍾。


    這突然而來的沉寂讓盧燕都覺得有些不對勁了,“還在麽?”


    就在盧燕打算按掉電話的時候,電話那頭傳來了很低的聲音,“在。”


    盧燕等了片刻才道:“還有事麽?”


    當然。這也是金少博打這通電話的初衷。


    “呃……”這話其實很難啟齒,盧燕在電話那頭很耐心地等著,金少博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但他卻不得不親自麵對自己的無能和失敗,“匯完這個月的生活費,別墅那邊的開銷我可能沒有辦法再按時支付了。妍兒的學費,我以後會盡量……”金少博吸了吸鼻子,可是眼淚還是刷刷地流了下來,他開始對自己往日的荒唐懊悔不已,無止盡的自責讓他情緒格外激動,“我對不起妍兒,對不起爸媽……”金少博心裏最愧疚的是盧燕,然而他連一句對不起都沒臉說了。


    這幾乎是破產的意思了,盧燕驟然聽聞之下還是吃了一驚,片刻之後才道:“好的,我知道了。既然已經盡力了,就不要多想了。”


    覆巢之下無完卵,金家落難,就連金素妍也不能獨善其身。事已至此,盧燕對金少博的決定表示理解,不過她也微微有些惆悵,看來她得重新規劃她和金素妍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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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燕上街攔了輛的士,坐上車之後,她和司機報了耿忠平家的地址。別墅裏麵的傭人已經知道金家目前的處境,薪水都快發不出來了,大家也都沒心情做事了,一個個忙著另尋東家。盧燕現在的經濟收入雖然好了很多,卻也依然養不起這麽一大幫人。除了從小照看金素妍的王姨,別墅裏麵必要的看守門房的大爺,盧燕隻在廚房那邊還留了一人,其他的也就代金家把他們都遣散了。


    金少博給的那輛車子其實還在,不過上百萬的車子,每年單是保險日常養護就要十多萬,更不用說開車難免不小心,有些擦撞什麽的,這車盧燕是用不起啦。所以她現在出門,要麽乘地鐵,要麽打的。


    司機最喜歡跑遠程的顧客,盧燕要去的地方挺遠的,算起來一百塊跑不掉,可以頂上尋常四五個人的車錢了。本來十個司機就有九個是話癆,他看盧燕麵善,一路就滔滔不絕起來。這些出租車司機長時間困在車內,隻能聽廣播打發時間,廣播內容無論是時事的、政論的、還是娛樂八卦的,都來者不拒。聽得多了,自然就有很多高見。


    “你說哦,那些有錢人是不是愛折騰?國內的錢都賺不完了,還想跑到賺g國的錢。人離鄉賤啊,現在好了,錢都卡在那裏,現在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周家本來大兒子已經沒了,現在連老板娘都跑了。”


    盧燕忍不住說道:“周衡是出車禍,和這件事情不相幹的。”盧燕知道林蘇現在的日子也不是很好過,債務還在其次,就是家裏全亂套了。像林蘇這樣的樂天派,在電話裏頭說話居然也有氣無力的時候。周家那些事,也是一本豪門狗血史。周衡是周繼禮的長子,周嶽是記在太太名下的私生子,關於家族企業的繼承權,兩人一直是鬥得不亦樂乎。臨到頭來,周衡一死萬事皆休,周繼禮的太太陳玉鳳機關算盡卻是一場空,最後索性遠走他鄉。


    投資失誤,又鬧家變,投資者對周家的信心降到了穀底,股價是一跌再跌。周家在袁氏銀行所欠下的貸款多達一百多億,而還款期限已經迫在眉睫。


    電視台最近也傳得厲害,周家投資的電影《一路絕塵》尚有尾款五千萬未到賬,可見周家的財務狀況不容樂觀。周嶽最近頻頻召見電視台的高層,據台內資深員工揣測,這是要將電視台出售的信號。這些事情盧燕未對林蘇提過一字半句,她隻是一名小小的員工,也做不了什麽,內心惟過期盼周家能夠渡過難關。


    “喔,新聞你也有看咯。”司機越講越興奮,開始從周家說到金家,“現在金家已經不行了。聽說袁家買下了金家原先住的那個宅子。金家這個少爺哦,十足十的公子哥啊,以前我在車裏聽新聞,一個月能聽到他的花邊新聞好幾回。有哪家的孩子這麽作喲,就是沈萬山也會被吃窮的。本來年輕人,愛玩,花一點也可以理解。我年輕的時候,也玩過,嘿嘿。不過哪有人像他那麽過分喲,隨隨便便在外麵搞大別人的肚子。他原先的那個老婆,不是說現在的那個哦,是說前陣子離婚的那個,是真的很可憐涅。不過現在想想,也許是老天爺可憐她,不用讓她經曆金家落魄的時候,現在也不用管這些糟心事了,是不是?她還挺漂亮,聽說現在去當主持人了,我在電視上看過幾回,漂亮,真的是漂亮。”盧燕聽得有些哭笑不得,司機透過後視鏡看盧燕,盧燕還以為被認出來了,趕緊低下頭,那司機卻接著說,“不過你比她還漂亮!”


    “師傅,快到了麽?”盧燕還真怕這位司機繼續八卦下去,趕緊打岔道。


    “快了,快了。”司機很熟練地打著方向盤,又開始新的八卦,“你今天打得很漂亮,去約會哦?”


    盧燕微笑,“去見一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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