製作人緊隨其後,他們兩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看樣子是在裏麵起了爭執。


    製作人勉強笑了笑,對仍在場的工作人員說:“大家都回去休息。平時都抱怨工作太忙,睡覺時間都不夠,這段時間就當是放長假了。”製作人盡量用輕鬆的語調說出這個決定,但他的情緒卻不受掌控地漸漸低落了下來,本想在最後給大家一個鼓勵的微笑,最後他扯了扯嘴角,不知不覺還是擺成了苦瓜臉。


    其他人更是蔫了吧唧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所謂的放長假,其實就是節目無限期停播的一種委婉說法。他們都低垂了頭不說話,心裏原本縱然還有些幻想,此刻也宣告破滅了。


    盧燕似乎已經從最初的震驚中清醒了過來,“難道沒有其他補救的辦法麽?”


    她這句話並不是為自己,而是替所有的工作人員問的。盧燕在看到視頻的那一刹那就已經明白自己將會麵臨什麽結果了,電視台基於現實的考量,肯定會把她的位置撤換掉,倘若因為她的事情而連累了同事,她於心不安。


    究竟有沒有補救的辦法,製作人方才也為此事絞盡腦汁。其實,方法並不是沒有,隻是溫嘉言並不配合。製作人剛就和溫嘉言商量來著,在這個風口浪尖的關口讓盧燕暫時休假,請別的女主持人過來代班,這樣電視台興許會考慮讓這個節目繼續播下去。製作人在情感上自然是同情盧燕的,卻也不得不對她說抱歉,棄卒保帥,這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他得為這個團隊的飯碗考慮。


    這個提議遭到了溫嘉言的強烈反對。以溫嘉言這麽溫文爾雅的性格,平時說話大聲一點都會覺得失禮,這次他居然情緒激動,措詞強硬地表示要與盧燕共同進退。倘若節目執意要撤換女主持人,那麽他也無心戀戰。


    所有的人都沉默了,周圍是讓人絕望的死寂。一個節目,因為這麽一個插曲而走向了窮途末路,時間倉促地讓人來不及告別。


    溫嘉言抿了一下嘴,“我們先想辦法離開這裏,不然……”


    對於盧燕來說,所有的麻煩才剛剛開始。她忽然變得異乎尋常的冷靜,輕輕地問一旁的工作人員,“記者是不是已經來了?”


    工作人員已經紅了眼睛,他們不太敢開口說話,就怕一開口大家就抱作一團痛哭,因而隻能在那邊無言地點頭。


    記者們早就聞風而動,在大門口堵得嚴嚴實實,要不是保安攔著,早就衝進錄影棚了。今天再像上次那樣老調重彈顯然是行不通了,他們也不會再上當。何況,就算他們僥幸能從電視台殺出重圍,難道記者們會就此善罷幹休?說到底,這件事情的陰影將一直籠罩著盧燕,直到把她的生活搞得一塌糊塗。


    盧燕留戀地看了錄影棚一眼,這裏的每一樣擺設,每一個機位她都無比熟悉。可惜,以後可能再也看不到了。無形中有一隻手在操控著這一切,計劃周詳、思慮縝密地意圖將她逼到絕境。盧燕卻沒有因此垮了下來,她不會讓此人如願,根植於骨子裏麵的倔強和堅韌在這一瞬間反而被激發出了無限的潛能。


    她心裏有一種決然的果決。


    盧燕忽然朝外麵走去,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出嘎登嘎登的脆響。所有人都嚇了一跳,溫嘉言急急忙忙上前攔住,“外麵這樣……現在出去豈不是自投羅網?這件事情看來並不單純,我們不如回去從長計議。”


    “我知道。不過早晚都要麵對的,不是麽?”盧燕的聲音很是平靜,正是這種平靜,越發讓人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惟恐她在刺激之下走了極端。“隻是說幾句話而已,不必讓他們等那麽久。”


    盧燕的步伐很堅定,她走得那麽快,米白色的呢子大衣被走路帶起的那陣風掀起了一片衣角,最後隻留給大家一個蒼白的堅毅的背影。


    “我陪你。”溫嘉言追了上去,他忽然不想再勸,或許是他也已經意識到,事已至此,做什麽都無所謂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還能比現在更壞下去麽?


    那群娛記們遠遠看到盧燕的身影就開始騷動起來,他們奮力向前推擠,最後竟然突破了保安的人肉圍牆,手持著話筒衝了過來,無數的問題也隨之砸了過來。


    “盧小姐,郭耀祥先生今天下午已經在媒體麵前道歉,承認他曾經犯下錯誤,愧對家庭,我們是否可以理解為郭先生和他人發展了婚外情?”


    “請問,您是不是這個婚外情事件的另一個主角?之前您言之鑿鑿地否認此事,現在對這件事情有什麽評價麽?”


    “盧小姐,你第一支廣告的價格是三十萬元,而祥發食品的廣告是您的第二支廣告,價格卻飆漲到五十萬元,請問您對此有什麽解釋麽?”


    言語就像淬了毒的利箭,從四麵八方密集地射來,盧燕手無寸鐵,她要拿什麽抵禦這樣的攻勢呢?


    事實上,盧燕沒有抵抗,她任由他們發問,耳邊全是嗡嗡的提問聲,她站在那裏,像棵安靜的鬆樹,身姿挺拔,態度從容。


    盧燕順了順被風吹得有些淩亂的頭發,很隨意地接過已經伸到她麵前的那支話筒,也不像上次麵對媒體時的那種嚴陣以待,心態之平和以致於她的麵部表情看起來是如此地柔和。她環視了在場的記者一眼,他們意識到她要開口說話了,慢慢地就安靜了下來。


    “其實我這一次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內容要聲明,要說的話我上次已經都說過了,我的立場和發言也沒有任何的改變。我沒有做過任何違背道德和良知的事情,關於這件事情,我願意和他當麵對質。捏造事實,妨害他人名譽,是刑事罪,我希望有人能夠懸崖勒馬。”


    這番話一說出來,在場的記者都愣了下,他們原本以為這件事情已經是板上釘釘,盧燕會心虛,斷斷不敢正麵回應此事,孰料她態度卻是如此強硬,這倒讓他們有些動搖了起來。於是他們立刻追問:


    “請問,你的意思是,你會按鈴控告他麽?”


    “盧小姐,請問你現在有掌握什麽對自己有利的證據麽?如果控告他的話,你對這場官司的勝訴有信心麽?”


    記者的問題永遠沒有停歇的時候,他們總能想出各種刁鑽的問題,讓當事人有些措手不及。盧燕不再作任何的回應,盡職的保安正護送著她離開。於是有些心急的記者轉而問在一旁的溫嘉言:


    “溫先生,溫先生,盧小姐每一次開記者會您都陪同出席,您和盧小姐不隻是簡單的同事關係吧?”


    溫嘉言本也在保安的護送下步履匆忙地準備離開,他聽到這個問題卻忽然站定了。他的聲音蓋過了四周的嘈雜,沒有一絲猶豫,顯得深情而又堅定,“她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相信她在這件事情上清清白白,我也相信這世間還是有公道的。”


    當全世界的人都在質疑你的時候,還有一個人堅定地站在你的身後,這就遠比任何情話更加動人。在場的記者以女記者居多,她們差點要忘記自己的職責,為溫嘉言的這番告白鼓掌叫好。


    盧燕微微一笑,拖過溫嘉言的手,“咱們快走吧。”


    那幫記者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駕車揚長而去。


    他們一路上都很沉默,彼此都有太多的震驚和驚喜需要消化。車子開到了鬧市區,盧燕忽然說:“我想下車走走。”


    於是,溫嘉言將車停在了最近的停車位上。


    冬天的日頭很短,時間剛過五點天就已經完全暗下來了。此刻已是華燈初上,路上已經匯集了越來越多的車流,這個城市夜晚的繁華尤勝白天。無數人為了紮根在這裏,不惜遠離家鄉,在此處漂泊,在這裏揮灑了汗水、青春和血淚。放眼望去,都是一張張充滿了欲*望而又生機勃勃的麵孔。盧燕有一瞬間的茫然,她在他們身上看到了曾經的自己的倒影,如今時間彈指般過了四年,她也早就褪去了那份浮躁,這個城市最金字塔頂端的一麵她也都見識過,不過爾爾罷了。


    相對於大馬路上的喧鬧,兩旁的人行道花木林立,顯得幽靜而深遠。他們漫步在街頭,從一條街道穿過另一條街道,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盧燕終於停了下來,“餓了,咱們去吃點東西。”


    溫嘉言說:“好。”


    進了最近的一家火鍋店,麻辣香匯。連鎖店就是有這個好處,隨處都有它們家的分店,實在是很方便。盧燕興致勃勃,叫了很多的菜,點了很多的丸子,甚至還叫了一瓶白瓶,看起來像是餓得狠了。


    “西餐配紅酒,吃火鍋就應該搭白酒,小酌一杯,胃裏暖暖的,簡直是周身通泰。”盧燕在那邊高談闊論,她的笑容仿佛雲山霧罩,有些捉摸不透,“你怎麽從來都不喝酒?”


    溫嘉言微蹙了眉,現出了苦惱的樣子,“我會酒精過敏。”


    包廂的房間裏麵已是熱氣騰騰的,盧燕這時已經小酌了好幾杯,在酒精的刺激下,話也開始變得多了起來,溫嘉言站在那裏,微側著身幫盧燕撈火鍋裏麵的菜和各式的丸子。


    “那你就可少了很多樂趣咯。”盧燕猛地回身,兩張臉近在咫尺,這樣的劍眉星目,高挺的鼻梁,可愛的酒窩,她忍不住抬手虛虛地描了描他的眉,這是她在夢中肖想過無數次的臉龐,於是豔麗飽滿的紅唇情不自禁地貼了上去。溫嘉言眼睛忽然瞪得很大,他愣了足足一秒,手上的勺子滑落下來,菜和丸子滾落了一地。而後他終於反應過來,一把箍過她的細腰,拚盡全力地回吻了過去。他的臉是熱的,眼神更是灼熱得能將人融化,舌尖有些魯莽地探了進去,甚至磕碰到了她的牙齒,然而這些都無關緊要。他們吻得天昏地暗,長久以來壓抑的情感一旦迸發,就爆發了驚人的熱情。


    一通纏綿的長吻過後,溫嘉言輕擁著盧燕,兩人靜靜地感受著彼此的心跳。


    “我愛你。”


    “我也是。”


    這回,盧燕終於不再回避,終於有了勇氣直麵自己的感情。


    作者有話要說:哎,這一章終於碼出來了。糾結了好久好久。


    晚上還有一章。


    每次碼完都有一種單機版的錯覺,可以讓我看見你們的身影麽?^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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