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闊別月餘的故友再次相見,兩人臉上均露出了燦爛的朗笑。此時,旁邊幾步遠處,陌生的黃衫少年神色自然地拱了拱手,說道:


    “這位道友,在下名叫商良,乃是土曜宮的弟子之一,今日並非有意窺視道友練功,隻是昨天夜裏練習土遁之術才偶然到了此處。由於在下學藝不精,無法連續施展土遁,因此隻好就地找了一顆大樹,隨遇而安了。今早起來見道友練功神乎其技,不由看得如癡如醉,不想被道友發現藏身於此,實在是慚愧。”


    “原來如此”,乾風聽人這麽一誇,心下暗暗高興,原本有些疑惑的神情逐漸消散了開去。麵前的黃衫少年和他差不多年紀,衣著樸素,神態摯誠,舉手投足之間看得出很有修養。


    “沒事沒事,反正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武功,道友不必放在心上”,乾風拉著龍應天一並走上前,笑著打了個哈哈,三人互相通告了姓名,聊得很是投緣。


    或許同是修行之人,聊著聊著,三人的話題便轉到了修行之事上。三人均出自不同的宮門,所修道法也各不相同,因此對一些修行關口的看法便各執一詞,誰也無法完全說服另兩個人。以往,龍應天和乾風每當遇到這種情形,多半便要出手實戰一番。近日龍應天剛剛在師兄的指點下學會了“少陽初現”,此時更是躍躍欲試。


    “乾風,既然我們誰都無法駁倒對方,不如還是用最直接的方式,手底下見真章吧。商良如今也算是我們的朋友了,不如我們三個兩兩對決,最後誰勝得最多,便以誰的見解最為正確如何?”


    “哈哈,你這個手下敗將還真是屢敗屢戰,反正我是無所謂,你想戰,我奉陪就是。商良如今是我們的新朋友,剛好也給我倆露兩手瞧瞧,讓我們開開眼界。”


    商良迭迭擺手,道:“二位師兄道法精奇,我怎能是你們的對手,你們想要比試的話,我可在一旁觀戰作個見證。至於下場較技,咳咳,我還是算了吧。”


    乾風嗬嗬一笑,道:“商師弟切莫過謙,想土曜宮能人輩出,五行土係法術也是奧妙無比,必有過人之處,我們互相印證,僅僅點到為止,絕不至於受傷的。”


    商良再三推辭不過,隻得答應道:“好吧,那我就不自量力,讓師兄見笑了。”於是三人抽簽決定了切磋次序,首先便是乾風對戰龍應天。


    二人走入場中,各自尋了一處平地,便吐納運氣擺出了架式。


    就見龍應天吸氣蹲身,一躍數丈,劈手便朝乾風的前胸打來。隻聽“嗚”的一聲,手未到,風先到,風中挾裹著滾滾熱浪,正是火曜正宗的純陽之氣。


    就見乾風向後微微挪動了一步,而後斜向側方滑出半尺,躲開了正麵襲來的攻擊,揮拳便截住龍應天的餘勢。龍應天此時人已跟到,連忙撤掌換腿,閃電般踢向乾風左腰,這招有個名堂,叫做“橫掃秦嶺”。


    乾風一個擰身,拳頭順勢下擋,封住龍應天的鞭腿,另一隻手突然伸出,五指成爪,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掐向龍應天的咽喉。龍應天右腿還未踢上乾風,見勢不妙,趕忙用另一隻腳猛蹬地麵,借力“唰”地倒退出去,總算險險躲過了這凶狠的一抓。兩人略一停頓,叉招換式,複又戰作一團。


    商良在一旁眼睛睜得老大,已經看得呆了。以前他從來隻是由師傅師兄指導著練習,哪裏和別人真刀真槍地對陣過,眼前二人的動作在他眼裏無不是凶險至極,一招不慎便至少骨斷筋折,說不定還會有性命之憂。隻見他的額頭不停地冒著汗珠,雙手緊緊握成拳頭,也忘記了擦汗,全神貫注地注視著場上的戰鬥。


    連旁觀的都如此緊張,場上的凶險自不必說。龍應天和乾風一上來便都是全力出手,二人幾年間較量過多次,均知道隻有全力出手才有戰勝對方的可能,因此下手根本不能留有絲毫的餘地。數合過後,隻見乾風越打越快,瞻之在前忽而在後,漸漸地,場中紅影越來越小,已經被紫影包圍其中。


    龍應天心下一凜,他知道這正是乾風多年來戰無不勝的根本,也是紫薇宮的奠基之術——紫薇身法。


    紫薇功乃是最為接近傳統道家修煉的道法,所謂“外煉筋骨皮,內煉一口氣,一氣化三清,聚頂萬花同”,其中的要詣便在於與天地氣息相協調,配合著獨到的紫薇身法,借自然之力以為己用。因此施法之人往往消耗極少,而被施法者卻感到壓力如山,兼之紫薇道法光大醇正,施法者身法又迅捷無比,在重重疊影下從四麵八方襲向對手,因此無論單人對擂還是混亂團戰,紫薇宮的人都是占有極大的優勢。


    就見龍應天後撤兩步,猛地深吸一口氣,拍出兩道炙熱無比的氣浪,轉身便欲跳出紫影的包圍圈。


    此舉實屬無奈,不知怎地,他隻覺得這次乾風的舉手投足都比以往大為淩厲,還沒用出“北鬥步法”,來自四麵八方的壓力便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不知道,乾風如今已經過了五重的分水嶺,步入到“少清六重”,內外的各個方麵都比之前增進了一大截。並且進入六重之後,乾老道也是格外栽培,更是不遺餘力地將各種天材地寶靈丹妙藥用在他身上,如今乾風的實力和一個月以前簡直是判若兩人,無怪乎龍應天感覺這次剛過十數合便難以為繼。


    話說乾風也是暗自吃驚,方才他沒告訴龍應天自己已經達到第六重的事,也是想出其不意,加上自己本身實力突飛猛進,打算在五招之內便將他擊敗。然而龍應天的進境遠超他的預料,如今十幾個回合過去了,依然沒能將他擊敗。


    照如此看來,龍應天如今的功力在第四重中恐怕也已經算是較為深厚的了。乾風暗想,這小子短短四年便修到了第四重,這簡直是駭人聽聞的速度,自己原本還自得意滿,頗有些沾沾自喜,現在和他一比,確是略有不如了。


    見龍應天轉身跳出,乾風以為龍應天已然認輸,便收招站定身形。就在這時,隻聽周圍“嗞嗞”作響,就見從龍應天的手指突然射出一道紅芒,正朝著乾風打來。


    乾風大吃一驚,連忙再次運氣,想要用紫薇身法躲閃。然而說時遲那時快,轉眼紅芒已到了近前,不是別的,正是冉冉一團火苗。此時乾風剛剛提上真氣,再想躲已來不及,隻得運氣護體硬挨了上去。


    “哧……”


    火苗正打在乾風身上,有那麽幾秒,乾風整個人僵在原地一動不動,直直地佇立著。龍應天麵色煞白,渾身力氣似乎被抽空了一般,然而他掙紮著,努力向前拖著沉重無比的身體,想走近觀瞧。


    突然,仿佛石子破碎的聲音,似是極其輕微地響了一下,就見乾風的身形,突然動了。瞬間,龍應天還來不及思考,一隻青筋突起的雋瘦骨爪便已經掐住了他的喉嚨。而他的丹田部位,此時正放著另一隻——


    溫熱的含勢欲放的手掌。


    這一係列突如其來的變故發生的太快,直到此時,商良才“啊”地驚呼出聲,或許是緊張二人的激烈對抗,或許是驚訝龍應天的偷襲反擊,或許是驚訝乾風的強大實力,無論他怎麽想的,反正是沒人知道了。嫋嫋的回音盤旋在樹林周圍,空曠的地上除了多留下一片打鬥的痕跡,四野如故。


    乾風深深看了龍應天一眼,見龍應天確實已無任何反擊的能力,於是雙手緩緩收回,聲音略有些沙啞道:“你輸了。”


    龍應天一邊大口穿著粗氣,一邊彎下腰手拄著地麵,累得說不出話來。方才全身受製於人的那一刻,他有種深深的悲哀和無力感,哪怕他知道自己並沒有性命之憂。


    那一刻,他忽然想到了曾經被自己以幾乎同樣的方式掐住的即將被割喉開膛破肚的一隻雞——


    當命運被別人一手掌控時,會有怎樣的想法?


    他現在很想知道答案,雖然,他已經切身體會過了,那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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