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遠遠要去熱鬧的攤子上看熱鬧,周昀仁卻拉著他去了一個冷冷清清的小攤子,攤主還是個睡覺流口水的老頭,怎麽看怎麽不靠譜。


    “這裏……能有什麽好東西。”章遠遠語帶嘲諷地掃了老頭一眼。


    周昀仁扯了扯他的袖子,“你這樣不好,對長輩應禮貌。”不管過了多少年,中華禮儀不可費。


    況且大隱隱於市,有時候高人就隱藏在最普通的人群中,民間高手何其多,隻是大家不知道罷了。


    章遠遠幹脆閉著嘴巴站到一邊。


    老頭沒有醒,周昀仁也就沒叫,輕輕走到攤子跟前蹲下來,先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才拿起一樣東西起來端詳。


    手上約莫是一件漆器,黑色與朱紅兩種顏色,器形是圓形的。盒蓋上有藤蔓花紋,打開來看,盒底有一些髒東西,看著黑乎乎的,隱約可見一絲絲的紅。


    周昀仁眉頭一挑,臉上露出了點興味,端起盒子湊到鼻子跟前聞了聞。


    “肯定是臭的吧,看著這麽髒?”章遠遠不明白他為什麽還要聞。這個漆器盒子一看就很陳舊,盒蓋上的花紋都磨損的差不多了,盒子表麵是黑的,盒子裏頭好像有紅色的朱漆,不過看著實在沒什麽特別之處,即便真的是古物,估計也不值幾個錢。


    周昀仁看的相當認真,看了幾眼便輕聲一笑,“這個恐怕是唐代的裝口脂的彩畫漆盒,東西雖然磨損了些,可還是挺好的,能用。”


    在他眼裏,不管是什麽東西,基本上隻分有幾類。第一類就是能用,也就是日常生活用得著的,常見的。第二類是可供欣賞的,也就是能擺書案上或其他地方作為欣賞之用的,平時不會動,隻有想要欣賞時看幾眼或者拿下來把玩把玩。第三類是經典,這類好東西或許年份久遠,或許出自名家之手,或許是世間罕有的臻品,少一樣就沒一樣。這個漆器就屬於第一類,能用,不過對他而言有沒有都無所謂,他是男子,要個裝口脂的盒子做什麽。


    “口脂?”章遠遠顯然沒聽明白,也不懂。


    “便是你母親用的口紅曾經的模樣。在古時,口紅不是如今這種形狀的,都是做好了裝在此等器具裏。”


    “哦!你不說我還真不知道呢。真的是唐代的?要不我買下來送給我老媽好了,管它是不是真的呢,聽你這麽一說還挺好玩的。”


    周昀仁聳聳肩,“你不是說沒帶錢麽。”


    “呃……”章遠遠嘿嘿嘿地摸著頭,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他原本是不打算花錢的,還提醒第一次來的周昀仁不要衝動消費,沒想到自己這麽快就心癢了。不過,這貌似是他們家族的通病?不管有沒有眼力,看到好玩有趣的都想買。


    “老板,這個口脂盒子多少錢?”


    老頭眯縫著的一雙眼忽忽悠悠地睜開,瞄了他們好半天,“咳咳咳咳,兩個小娃娃也來這裏玩耍,你們看上了我這個盒子啊……那行啊,三千塊,少一塊錢不賣!”


    “什麽,三千塊,你怎麽不去打劫?!”章遠遠不識貨但也覺得老頭開價太高。


    周昀仁對於華國各類物品的價位還沒什麽深刻的認識,也不知道是不是貴了,放下東西笑道:“老板,我同學性子急,又沒什麽口德,但念在他年紀小,您多擔待。”


    “我,我哪有……”


    周昀仁橫他一眼,皇太孫的氣勢陡然一外放,章遠遠就覺得自己被定住了,不自覺就噤了聲。


    “嗬嗬,你這小家夥倒是會說話。你說我這個是唐代的漆器盒子,那你再看這個是什麽?”老頭扒拉了一把自己頭頂稀疏的頭發,指著旁邊一個破破爛爛的織錦袋子說。


    周昀仁看他的眼神不似一般人,覺得對方有心考自己,提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東西一上手就細細端詳,片刻道:“這個很像東漢時期的彩色織錦香囊……”他打開香囊聞了聞,“還是盛放胭脂之類的織錦香囊,破舊是破舊了點,不過織錦的技術極好,不是一般人家的東西。”


    “哈,說的像是那麽回事。那這個呢?”說著,老頭興奮地拿起又一樣東西塞到他手上。


    周昀仁先用手摸了摸,是木頭質地的東西,一開始還沒有什麽表情,但等了一會兒就見他眼底流露出一絲絲喜色和驚豔,看了又看,並且也拿到鼻子地下聞了聞,不過沒有挨得很近,反而隔了一段的距離,聞了聞之後又換了一定的距離再聞。


    老頭笑眯眯地咧開嘴巴,“小娃娃看不出來,倒是個懂行的。”


    周昀仁對這副手串似乎非常喜歡,拿過頭頂盯著光又看了半晌,像是想看清楚一些串珠的紋路,幾分鍾後點了點頭,嘴角藏笑,同時也改了稱呼,“老先生,您這副手串賣不賣?”他知道自己現在沒什麽錢,但能遇上這麽好的小紫葉檀手串可是相當難得的,如果這位老先生出價不過分,他有心買下來送給葉知行。這東西可比衣服什麽的好多了,既然一套上等衣料的衣服不便宜,那還不如這副手串更稱他的心意。至於錢,他賺了一點,再找章遠遠借一些可能也就夠了。


    我們的皇太孫殿下顯然還停留在朱雀國的價格體係裏頭,萬萬沒想到如今這種東西可是價值不低,就算他把章遠遠所有的私房錢都接來,那也隻能夠個零頭的。


    “哈哈哈,你個小娃娃想買這副手串?”老頭搖晃著撲扇像是聽到了極大的笑話,“給你看看已經算是不錯了,看你也不是個敗家的孩子,走吧,去那邊玩去吧!”


    周昀仁納悶地挑眉,骨子裏的執拗冒了出來,“老先生還未開價怎知我等買不起?若是因為我等年紀小就小看了,我可斷然不能同意。”


    老頭眉毛一抖,這下是真心覺得這孩子有趣了,肚皮一挺,“嗬,那你先說說看,我這手串是什麽材質的。”


    “自然是小葉紫檀,顯然易見。”擲地有聲,語氣篤定。


    老頭登時一怔。


    他在這裏擺攤好幾個月了,不是沒有人上手看,可大多數人看他攤子小,他又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先入為主就認定了他這兒不會有好東西。這還是第一次,有人一眼就看出了他這副手串,這般肯定地說這就是小葉紫檀,當然令他大為吃驚。


    翠微街本就人多,在周圍晃蕩的看熱鬧的占大多數,還都是些自以為是的家夥,剛才周昀仁一嗓子清晰透亮,不少人都聽見了。一聽就全樂了,湊趣地跑過來,“哎喲這裏可不是你們孩子們玩的地方啊!”“這怎麽可能是小葉紫檀,孩子是看小說看多了吧,以為小葉紫檀那麽好撞見哪!”“就是,快回家去吧,別到時候被人騙光了錢被爸媽打。”


    周昀仁奇怪地看著他們,明明是小葉紫檀,這些人眼睛都是瞎的嗎?


    但轉瞬一想,心下有些了然,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位老先生或許也不知道他這副手串是小葉紫檀,他這麽一嚷嚷,豈不會給他招致禍端?要說這也不是成色頂級的,可對於尋常百姓來說卻大為不同……


    想到這兒,他沉默著不說話了。


    章遠遠也不認為這會是小葉紫檀,上次他老爸想從爺爺那求一件小葉紫檀的花件都沒成,生怕這老板獅子大開口他們不要脫身,趕緊拉起他就往外走,“你也真是的,這種小攤子上怎麽會有小葉紫檀?!我想都不敢想呢,小葉紫檀啊,我的老天,上次港島拍賣會上一個小葉紫檀底座的鎏金佛可拍出了將近千萬的天價呢!”


    周昀仁腳步一滯,“……近千萬?”


    葉知行上次倒是提到過一次,他們現在居住的那套房子價值九十多萬,沒錢買下隻能租,每月租金也要兩千多。如此說來,上千萬……不得了,如今的小葉紫檀身價居然高漲到這種地步,著實超乎他的意料。


    “對啊,貴死了!我們這輩子想都別想。”章遠遠把人拖出人流,指著前頭一段小攤位說,“我們哪,也就能看看這個地段的東西,不超過五千的小玩意,真也真不到唐宋元明清,假也假不到二十一世紀,用來練練眼力是挺好的。”


    周昀仁心裏歎氣,可惜啊,那副手串頗對他的眼緣,如此錯過還不知何日能由此機緣。而且手串的香氣與葉知行給他的感覺很相近,透著一股低調的雍容,清高又孤傲,卻還有一絲絲沁人心脾的暖意,細細品來更有一種若即若離的風情。


    也不知道那位老先生開價幾何,可走都走了再回去,隻怕人家笑話。


    “哎,你看這個……”章遠遠興致盎然地在攤子上撿撿看看,伸手招呼周昀仁過去。


    周昀仁惦記著那副手串,心思根本就不在,粗略看了看更是失望,這裏幾個攤位的東西確實不怎麽樣,做工粗糙,質地尋常,沒個意思。


    想了想,找了個由頭和章遠遠告別,繼續在這裏浪費時間,他還不如回家看穿心盒吧。


    走出翠微街,學著章遠遠之前的姿勢攔了出租車,周昀仁坐了上去。分明是十幾歲的少年,單單一個開車門的動作卻帶著七分優雅,三分瀟灑,動作十分講究,也甚是好看。


    街口,一個十六七歲的男孩從一處屋簷下走了出來,眉宇清俊,黑眸深沉,眉心微蹙地看著出租車開走,轉頭吩咐身後的中年人,“陳叔你去查一查,剛才那個學生是什麽來曆。”


    他是奉了家命過來拜見孫老的,還沒走到孫老的小攤子前就看到了周昀仁,對於周昀仁的眼力驚異非常,原本打算跟在後頭看看他還有什麽本事,不料他這麽快就走了。


    但看方才孫老的態度,自己這次拜師之行恐怕……橫生枝節。但他勢在必行,斷不能讓這人奪走了他本該是他的機會。


    “少爺?”


    “走,我們回去,也去看看那副手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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