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擂台陣出來時,別處的比試基本都已結束了。像聞樊,蘇昊勝出所花的功夫,已經夠讓他與對手再戰兩次了。還有馬王與溫如玉,也早早的完成比試,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就一同去了沈柔的陣外觀戰。說觀戰,也沒觀多久,沈柔很快結束了交鋒。


    不過最快的還是青山四長老,別人幾乎還沒開始他們就已結束,連一盞茶的功夫都沒用到就戰敗了對手,引起一片轟動。


    因為難得將大陸十二劍聖一次湊齊了九位,有好事者便將對決時勝出那方所花時間記錄了下來,並以此進行門派實力與各人功力排名。排名本僅是這些人隨興為之,畢竟每一輪比試對手實力各不相同,單純以時間衡量,頗有以管窺天之嫌。但這排名簡單易行,反而更容易被大家接受,排名的事情就這樣越傳越廣,人人張口閉口就是排名,不亦樂乎。直到有兩方人在討論聞樊與馬王究竟誰更勝一籌時,一方明顯擁戴聞樊,另一方則更喜歡馬王,因對手實力不均的問題一言不和,打了起來,鬧得傷者無數。事情引起不小震撼,傳到何求那裏,何求便以青山劍派的名義,於當夜出具了一份排名文卷。


    這份排名文卷一經張貼,不論其內容考究的方麵完全不完全,單論青山劍派的地位,就足以奠定它的可靠性,再無人對排名有任何爭執。


    青山四長老位列首位;馬王溫如玉等黃峰寨四人其次;聞樊束高等四人位列第三;沈柔等四人第四……


    門派排名依次為:青山劍派、百兵堂、黃峰寨、鶯燕樓……


    排名很長,明翰一直往下找,終於在中間靠近下方的位置找到了自己這邊四人的名字,大約在五百多名的位置。大名鼎鼎的明傳樓也落在十分靠後的位置。


    “不公平!這群老頭兒太會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明翰沒敢當場發作,默默忍著火,到明陽跟前才終於罵出聲。


    “隻你一人不滿有什麽用,全天下都信這套,現在他們心中,最厲害的就是那群老兒,除非他們跟聞樊長老對上,讓聞樊長老叫他們狠狠吃癟一次,估計天下才明白誰修為高,”明陽倒沒怎麽氣憤,“師尊,您說是吧?”


    蘇昊一邊打坐修煉,以恢複耗損的法力,一邊候著蘇龍入睡,聽見叫自己,嗯了一聲。


    明陽向明翰得意的挑眉,師尊也讚同他。


    “師尊,你知道我們在說什麽?”明翰問。


    “什麽?”蘇昊茫然。


    “排名啊,”明翰義憤填膺地將拓來的一份排名文書遞給蘇昊看,“青山掌門竟然將你的名字寫在五百多位!他們自己的卻放第一,真是不害臊!”


    “嗬嗬。”蘇昊心不在焉地,撫了撫蘇龍的額頭,見他已入睡,便重新閉上眼修煉,也不知到底聽見沒有。


    明陽拍了明翰一下,在他耳邊悄聲說,“師尊大風大浪裏過來的人,還在乎這個?他想要的比我們可要厲害多了。”


    “什麽?”明翰問。


    “化神。”明陽瞥了他一眼。


    明翰一怔。


    化神沒人成功過,實在太遙遠,遙遠到他已經忘記踏上仙途的初心了。原本希望的跳脫六道輪回,逍遙九千世界,在什麽時候變成了爭奪家位,追名逐利這些俗不可耐的事?這樣一來,他又何必曆經千辛萬苦走上這條路,何不踏實做個凡夫俗子?說起來,這世上又有多少人同他一樣,早將當初那顆期待走上與眾不同的道路的心,丟在千裏之外?


    明陽又拍了拍他,語重心長地歎了口氣。明翰回過神,又看蘇昊,終於明白這一路走來,師尊為什麽看上去那麽無欲無求。任何靈藥法器,隻要不是必須的,他連看都不看一眼。更別提貪圖享受。明翰早期還好奇,為什麽師尊對於身邊陪伴著那樣一位絕代佳人,也能坐懷不亂。當時他以為師尊見多識廣,天下美色再不能引起他的興趣,現在才知道,師尊是仙人境界,他這種凡人,根本體會不了。


    明翰將文書默默收起來,放到燭火上點燃,焚了。


    仙人蘇昊睜開眼,揉著肚子開口,“給口吃的,要餓死了。你剛說我在五百多名?這怎麽可以,我應該是第一才對,一定是讓你們兩個小子拖累的。”


    “……”明翰隻當自己什麽都沒感慨過。


    接下來幾輪比試,每次明翰抽靈簽時,都生怕抽到那些名列前茅的門派。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真有蒼天保佑,每次明翰抽中的都是實力與他們相差無幾的對手。


    不過能經過一輪輪比試還留下來的門派,實力都不會差到哪裏去。即便實力相差無幾,每次迎敵明翰他們也都越來越吃力,最直觀的表現就是所花的時間越來越久,甚至有一次,其餘擂台陣早已見輸贏,而他們還拖了一天一夜。排名也越來越靠後,從開始的五百多名,到後來的六十四名。並不是排名前進了,而是到後來隻剩下六十四個門派,他們最後一名。


    開始幾輪總有許多人都來看蘇昊如何慘淡落場,但每次都讓他險而又險地贏了。導致這些看熱鬧的人一口氣提在胸口,咽不下去吐不出來,胸悶得要死。到後來都不怎麽看了,免得總是最期待的那一刹又被蘇昊殺個回馬槍,活活被氣死。不過每次比試結束,還是有人滿心熱切地詢問戰果,聽到蘇昊又留下了,總是忍不住破口大罵。那陣子,幽冥峽穀裏隨處都充斥著髒話。


    這些頂無聊的人不會因為蘇昊一直留下來而就此放過他,而是逮住了他與明家最後一名的機會,整天價掛在嘴邊嘲諷,甚至還編了打油詩,雇人在峽穀四處吟唱。


    剩下的門派越少,峽穀裏看熱鬧的人卻越來越多,因為至今還沒見到五大修真門派兩兩對上,隨著時間推移,遲早會發生。到時將多麽精彩,不用想都知道。甚至有人都已經忘記什麽法器不法器,隻對劍神對決翹首以盼。


    峽穀裏的氛圍愈發熱火朝天,明家也都喜氣洋洋。雖然頻頻有人鬧事,不過絲毫影響不了明家一路高歌猛進的勢頭,明翰每天都是一副笑口常開的模樣。


    所有人都興高采烈,除了蘇龍。


    因為父親病了。


    蘇晟依舊在夢裏找他,讓他知道了許多父母的事情。這期間其實沒有間隔很長時間,他的父親卻幾乎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蘇龍不能明白,為什麽他的父親為神格,也會生病。


    蘇晟似乎看穿了他的疑惑,幽幽道,“從他選擇你母親那刻起,他就不再是神格。”


    “那是什麽?”蘇龍問。


    “被天道責難的,”蘇晟吐出一個字,“魔。”


    蘇龍一愣,怔怔望著奄奄一息的父親。


    “你不要難過,”蘇晟手搭在他的肩上,輕聲安慰,“這是命,天譴的一種。他既然做出這個決定,一定早已想好自己的結局。”


    蘇龍沒有說話,眼眶裏漸漸充滿霧氣,他不相信父親真的就這樣丟下他與母親。


    很快,他就知道了自己是對的。隻不過過程有些不同。他看到母親劃破了自己的臉,虔誠地跪在父親跟前,淚水與血混在一處。這時,父親忽然暴怒,一把推開了母親。母親哭得淚人兒似的跑出了家門,不久又跑了回來,手裏有一把劍與一張布滿血跡的黃紙。


    她重新在父親跟前跪下,以劍抵著脖子,父親又驚又怒,終於點了點頭。於是,那張浸滿了兩人血液的黃紙,在火焰裏變成了飛灰。


    隨後不久,父親如同食用了靈丹妙藥,一天一天康複起來。


    看到這裏,蘇龍已經呆住了。


    他的父母也有血契在身。


    知道血契的人少之又少,更別提他這種連世麵都沒見過的小妖,但他當初要同蘇昊立下時,根本沒想過自己為什麽會知道血契。沒料到,血契居然是他從父母那處學來的。


    有了姻緣血契保命,父親暫時應該安全了吧?蘇龍擦了把臉,長出一口氣,然而心卻始終提著,心底有個聲音在提醒他,神妖結合,必遭天譴,事情不會這麽容易了卻的,他需要做好麵對即將發生之事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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