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餘是最後靠近市區的一個村莊,與河西村中間隔了一個鎮區和兩個村子,其中就有賀家村。


    賀家村離鎮子並不遠,賀閑一家離鎮中心更近,走路也不過十來分鍾就到了,這也是賀閑之前所有將診所開在鎮裏頭的原因,其實以他在省裏的名聲,若是在省裏或者市裏頭開間小中醫診所,想必慕名而去的人也絕對少不了。


    不過落葉歸根,這幾乎是華國一種很是獨特的心態。年輕時候總想要跑出家門去遠方闖一闖,可見慣了外麵的風景,臨到老了,哪怕在外麵混的再好,再有名聲再有威望,終究還是想要回到自己從小生長的家鄉。年紀越老,這種心情便越迫不及待。


    當淩臻一行人跌跌撞撞開著車到了賀家村的時候,這邊的情況其實也很不樂觀了。那次病毒感染引發的流行性感冒雖然主要受災地區是清河、河西以及尾河三個村子,可並不代表其他的村子就沒有被感染的人,隻是相對來說人數較少而已。


    打個比方,就像現在河西三個村子幾乎沒每四口之家中就起碼有兩人甚至更多的人受到感染導致病變的,那麽鎮裏麵其他三個村子中每五十個人中也起碼有一個人被感染了。不過五十分之一這個數字的分子和分母相差實在太大了,所以這三個村子的情況還在控製當中,隻要村子裏麵的人將能鼓起勇氣,通力合作,未必就沒有出路,而不像河西三個村子裏麵的人,幸存下來沒感染的人統統隻剩下逃命這條路可以選擇。


    當然,同在一個鎮子裏麵,其他三個村子災情嚴重,另外幾個村莊自是不可能置身事外太久。若是沒有拿出有效的措施,等到那三個村子再沒可供啃食的新鮮肉類之時,那些因感染了病毒而變成行屍走肉以啃食人肉為生的喪屍自是會出來尋找新的食物源,離得最近的幾個村子將會變成最好的選擇。


    不過縱使是這樣,賀家村的平靜也有點超乎他的想象。雖則家家門房緊閉,路上沒有任何行人顯得有點詭異,但是沒有任何喪屍出來也算是一件很值得慶幸的事情了,畢竟比起這之前的另一個已經屍橫無數的村子來說已經好很多了。


    “公公之前就預料到可能有事情要發生,所以在一星期之前就號召所有村裏麵有家人陷入昏迷了的將病人抬到村裏頭的老年人活動中心進行集體診治,想必那些病變了人已經被控製住了了吧。”林慧芳這話雖用的是陳述的語氣,不過話裏麵的得意之情誰都能聽得出來,末了,還狀似擔心地問了一句,“淩醫生,之前你不是也發現了事情不對勁了,想在村裏頭也做了些事情吧,也不知道新餘村村現在是個什麽樣的情況。”


    賀閑在村子裏麵的輩分本就高,又是省內外知名的老中醫,將村子裏麵病人集合在一起的事情他能做,淩臻這個畢業才沒幾年,回村才剛半年的人就算金手指開得再大,哪有那個魄力能做成這樣一件事情。


    “事情剛發生我還沒來得及回去看一眼就送你們到這裏了,新餘村現在是個什麽情況,我不會比你知道得更多!”淩臻從來就不是一個慣於受氣的人,之前的妥協也不過就是看在著林家人好歹也是賀老先生名副其實的親家,自己若是真拋下林慧芳和他家人,他們逃不出來全死在那裏還好,若是逃出來了,自己怕是就真沒臉麵見賀老了。


    “好了,既然到了的話就下車吧,我也得回去看看了。”淩臻照著林慧芳的指示在一棟小二樓前停下了車,打開車門,示意幾人趕快下車。為了他們幾個人他已經耽誤了夠多的時間了,之前他嗆林慧芳的話也並不是氣話,新餘村的情況他確實是不知道是個什麽樣的情況,更何況家裏麵還有安若素那麽個不安定的分子在等著他。


    “欸,果真是淩小子你啊,我孫子說老遠就在樓上看見你車了,來來來,趕緊上樓,正好有事要跟你商討商討。”幾個人車還沒有下,院子的大門就已經打開了,賀閑看見淩臻,原本還愁眉苦臉的神色頓時一輕,惹得旁邊跟他年紀一般大的老村長嘖嘖稱奇。


    他是和賀閑一起長大的,那老小子的脾氣別人不清楚他可是了如指掌,若非是真看重的人,他那裏會有這般客氣。還‘商討’,這兩個字他這輩子都沒聽這個心高氣傲的人跟誰說過幾次。


    不過賀閑熱情,淩臻卻沒有足夠多的時間在這裏混著了。他很清楚賀閑要跟他說的是何事,當下也不多話,見林家的幾個人都已經下了車,就衝著賀閑揮了揮手:“賀老,上樓坐倒是不必了,我得趕著回新餘。我知道您要跟我談什麽,我是剛從河西那邊過來的,咱們省起先受災的那五個市區最後的結果你們也看到了。對於這種病毒,傾全國之力尚無任何辦法,隻能使災情越散越廣,最終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所以對於這件事情,我隻有八個字送給您做參考。”


    淩臻坐在車內,係好安全帶,看著朝著車窗望過來的賀閑,認真地說了八個字。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這句話說完,淩臻也不再去看那兩個老人的表情,車子一倒,轉了個彎就開走了。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這句話不止是說給賀閑聽,同時也是淩臻說個自己聽的。安若素的事情本該在四天之前張建然沒給自己任何答複的時候就該解決了的,可惜當時自己一時起了惻隱之心,沒下得了手,導致她到現在還保持著那種理智全無,靠嗜血食生肉維持著半死不活的狀態到了今天。


    淩臻直到現在也沒有弄清楚為什麽無論安若素怎麽掙紮都脫不開病床的原因,照理說那上麵總共就隻有一個隱匿著的聚靈陣法而已,聚靈陣有聚靈作用他是知道的,可是這般能捆住妖魔的功效他卻是從未聽說過。


    不過無論他聽沒聽說過,在今晚他都必須要做出決定了。


    紙符擺成的聚靈陣能維持一到兩周的時間,桃木符的功效雖然大得多,但也不過半年時間而已。況且那幾枚桃木的靈符深度均沒有達到透底的地步,整個符陣能維持一百天便已經算是到了極限。


    而明天,正好就是那一百天!


    淩臻在路上就預計過新餘村的情況會比賀家村不知道糟糕多少倍,之前幾天自己雖然是有過隱隱約約的提醒,可他在新餘村的地位畢竟比不上賀閑在賀家村的那麽高,隻可惜他的預言太過聳人聽聞,哪怕是最相信他的林家二伯,在聽到他說若是任由事情發生的話新餘將會成為第六個災區的時候,也狠狠將他罵了一頓。


    賀閑的做法不是他能夠複製的,況且他不認為賀閑雖將所有的病人聚集在了一起就能夠在最後做出正確的抉擇。那需要多大的魄力和勇氣,淩臻不知道,但他清楚一旦賀閑做了,哪怕最後的結果證明他的做法是正確的,整個賀家村或者說,那些病人的家屬也都會將他視為仇人。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閉眼狠心揮手一斬亦或是任由事情發生,這兩條路都不好走。淩臻走不了也沒打算走。


    可即使預測到了事情的慘烈程度,新餘村的景象還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淩臻到達村莊的時候,距離事發已經過了大半個小時,出河西村的時候那邊已經成了人間煉獄,遍地都是斷臂殘肢和刺鼻的鮮血,可沒想到的是,新餘村病變的人不到那邊的十分之一,最後的情況卻沒有好上多少。


    坐在車內,淩臻看著一個小女孩被已經失去了理智的爺爺狠狠地從胳膊上撕下了一塊肉,疼得眼淚直往下掉,卻還是緊緊護著手裏正拿著她胳膊上的肉塊咀嚼著的爺爺,不讓旁邊拿著鋤頭鐵楸的村民靠近,開著的窗戶讓淩臻很容易及聽清楚了小女孩帶著哽咽的哀求:“李叔,王伯,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放過我爺爺吧。我會看好他的,我一定會看好他,不會讓他傷害村裏麵的人的!求求……”


    隻這一段話,淩臻瞬間就明白了為什麽村裏麵上千人口卻還能被不到四十個喪屍弄成現在這般模樣。


    人區別於動物最大的不同就是人有感情,感情是人類最強大的內驅力,卻同時也是製約一個人發展的最大阻力——因為人類不止有感情,而且很容易被感情淹沒了理智。


    淩臻呆在村裏的時間雖不長,但這個小女孩和她爺爺他還是認識的。


    自八十年代華國實施四個現代化開始,全國各大城市就多了一個在全球都聞名的名詞——農民工,而伴隨著農民工的出現,另一個詞也開始頻頻出現在人們的視線範圍內——留守兒童。


    這個小女孩就是這樣一名被父母放在家裏同爺爺相依為命的留守兒童,唔,其實曾經的淩臻也應該算是留守中的一員吧。


    小女孩今年不過十歲,但因為跟著病弱的爺爺一起生活,幾乎所有大人能幹事情統統都難不倒她,不僅這樣,學習還特別出色,成了繼淩臻之後,新餘村第二個著名的‘別人家的孩子’。


    這樣的孩子怎麽可能不聰明,又怎麽可能不明白既然現在爺爺連她都不放過又怎麽能保證會放過其他人,可她還是想要所有人放過她爺爺一命,可事實上她卻連自己都保不住了。


    淩臻看著小女孩胳膊上已經隱隱泛出膿液的傷口,雙眼微眯,油門狠狠一踩,便直直朝著兩人闖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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