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沒工夫說這麽多了,謹明應該是要早產。”顏如玉沉聲道。


    接著便鎮定心神,對著自己還明顯懵著的兒子催促道:“快!先把謹明抱到屋裏去,快!”


    “嗯!”趙肅然急忙點頭,接著兩臂使力,就將李成明攔腰抱起。


    隻是趙肅然又接連問道:“可是外公他還沒有回來……”


    “如今先顧不上那許多,你把謹明抱到房中,我去將要準備的先準備了!”顏如玉急聲道。


    趙肅然當下在不遲疑,邁著兩條長腿,穩步將李成明抱進屋內。


    顏如玉站在原地,忍不住用一隻手打了另一手手心一下,皺眉歎道:“怎麽偏偏是爹出穀的時間!真是……”


    接著便先去吩咐穀中啞奴,準備熱水,剪刀等物。


    等顏如玉再回去的時候,就看見自己的大兒子蹲在床邊,緊緊的拉住謹明的手,手足無措的隻知道叫李成明的名字。


    而自己的兒媳婦顯然已經疼的聽不清身邊人在喊什麽,隻一直急聲喊著“痛!”


    滿臉痛苦的神情,看得直教人不忍。


    他一迭迭的痛呼,全都一下下如重錘砸在了趙肅然心上。


    趙肅然看著李成明疼的,連話都說不出,滿麵痛苦的樣子,恨不得替他痛的是自己。


    可是他卻隻能手足無措的蹲在旁邊,什麽都做不了。


    顏如玉看的搖了搖頭,急忙走上前,微微彎下腰,衝著李成明急聲道:“謹明,把嘴先張開,先含一片參片……”


    “疼!我好疼!”李成明卻抓著被子,隱忍著哭喊,完全聽不到顏如玉的聲音。


    趙肅然看的一急,連忙起身拉著顏如玉的手,問道:“娘,謹明他怎麽會疼的這麽厲害?你快幫他看看。”


    顏如玉眉頭緊蹙,她心中也是暗暗疑惑謹明痛的這樣子,怎麽比尋常女子生產之時還需厲害許多。可是她也想到怕是個蠱蟲懷孕有關,男子生產,自然比女子難上許多。


    隻是顏如玉如今隻能在心中想想,現下如何能說出來。


    當下對著趙肅然沉聲勸慰:“懷胎生子一項俱都如此,哪個不是生產這天哭爹喊娘的,才能瓜熟落地。你當我當初生你就是直接睡醒你就出來了,還不是這般痛苦經曆。隻是你如今也長這麽大了不是,好了,先把娘的手放開,拽的我生疼。”


    趙肅然聽顏如玉這麽一說,稍稍鎮定了些。


    看著娘被自己攥紅的手,忍不住責怪自己失了冷靜。


    顏如玉也沒管他自責神情,直接過去不知道在李成明哪個穴位上輕輕按揉著。


    還沒一會兒,就見李成明臉色微微舒緩,眉頭也慢慢鬆了些,輕輕睜開的眼睛中,漸漸有了焦距。


    李成明頭微微一轉,看到旁邊之人。


    “孩子,來張開嘴。”顏如玉一邊說話,手下的動作卻不停,仍是按著李成明穴位。


    李成明看著她,輕輕開口叫了聲“娘”,隻是眉間的隱痛還是昭示著主人劇烈的疼痛。


    “謹明!”趙肅然急急叫了聲,半跪在床邊,捏著他的手急切道。


    李成明看他一眼,神情很是虛弱。


    顏如玉卻沒管這些,聲音雖急,卻透著溫柔,對著李成明道:“乖孩子,把嘴張開,含著片老參片。”


    李成明聽話的微微點頭,接著張開了嘴。


    顏如玉又道:“把舌頭翹起來。”


    李成明依話招辦。


    接著顏如玉便將一片準備好的老參片塞進了李成明口中,讓他含在舌下,以防他痛呼時,異物卡主喉嚨。


    等李成明合上嘴巴,顏如玉又突然鬆開了李成明穴位。


    李成明才稍稍覺得緩和些的痛感,忽然又鋪天蓋地壓過來。


    “娘……”


    “這穴位不能一直按壓,剛才我也是迫不得已。”顏如玉打斷兒子,輕聲道。


    “我知道……”趙肅然眉頭緊鎖。隻看著床上痛苦萬分那人。


    “娘,那如今怎麽辦?外公出外未歸,謹明又情況緊急……”


    顏如玉也是一籌莫展,李成明是男子,和女子還是多有不同。女子生產尚有產道,男子與女子身體構造本就不同,能懷上身孕已是奇跡。


    如今還要生產,饒是顏如玉醫術非常,她也不敢斷下妄言。


    隻是她看著自己大兒子強作鎮定,但還是掩不去慌張的眼神,隻能篤定道:“如今孩子要出來,若是一直這麽憋著隻怕也不是辦法。若實在不行,謹明今天便隻能由我來接生。”


    趙肅然眼神一凜,卻又低了頭。


    謹明生產不同於女子,他怎麽會不知!


    他以前也私自問過外公幾次,可是外公卻都含糊其辭、糊弄過去,沒有直麵告訴自己。


    趙肅然當時便知此事恐怕不簡單。可是外公卻隻篤定道。必然沒事。


    如今謹明突然要生產,唯一最有把握的人,竟然還正好沒在。


    趙肅然眼神一眯,眼中神色一閃。突然起身,看著顏如玉鄭重道:“娘,我去穀外找外公回來!”


    顏如玉頓時眉峰一起,回決道:“你如今跑出去做什麽,你外公出穀之時和誰也沒說,隻說他自己不多時就回來!穀外一片荒涼,且四通八達。我問你,你現在出去了,要往哪裏找。”


    趙肅然臉上閃過慌亂,可是心中卻仍抱有希望,隻開口道:“說不定呢,說不定我一出穀,在四周就能碰到外公。我若能及時請他回來,緊明也能少吃些苦。”


    “你……”


    顏如玉話還沒出口,卻被旁邊突然發出的微弱聲音打斷了。


    “肅然……”


    兩人連忙尋聲望去。


    李成明許是陣痛過去一陣兒,現在突然緩和下來,竟然也能清醒一些。


    此時他看著旁邊正在為他爭執的兩人,輕輕開了口。


    趙肅然一見他清醒,趕忙迎了過去,連聲道:“謹明,你現在覺得怎麽樣,還痛不痛?”


    李成明見他緊張神情,眼神也比平時脆弱許多。也知他必定已經擔心非常,明明自己腹中還隱隱作痛,李成明卻強撐著笑道:“現在好多了,沒那麽疼了。”


    趙肅然憂心重重的看著他,突然卻千言萬語說不出話來。


    李成明卻又道:“孩子,不會是、真的……真的要出來了吧?”


    話裏有些緊張,又有些不安,可是期待卻是占的最多的。


    李成明表情中也藏著掩不住的不安與忐忑。


    顏如玉猜出他心中所想,看著李成明,溫聲和煦道:“謹明,你無須擔心。有我和肅然他外公在,定會保你安然無恙,你放心吧。”


    李成明聞言似乎微微一愣,突然又看著顏如玉懇切道:“不要光保我,也求娘一定要保腹中的孩子無恙。他都隔著肚皮跟他爹說了那麽多話了,估計也等不及想見肅然一麵呢……”


    李成明幽幽說完,握著趙肅然手掌的那隻手,已經用力到青筋顯出、手腕骨節爆起。


    隻怕是攥到自己手都疼了,可也不願意放開。


    趙肅然本是被他話中的意思驚道,又突然莫明的心頭一酸。


    卻突然察覺到他抓著自己的手指越來越用力,再去看時,李成明的眉頭已再一次擰成一團,顯是又一次的痛感洶湧而來。


    趙肅然抓緊李成明手掌,急忙喚道:“謹明、謹明!”


    “唔、唔!呃啊!”李成明蒼白的麵容上,已大汗淋漓。


    就這樣過了一陣,李成明一直時好時壞。


    連日頭都快落了山。


    偏偏旁邊兩人都束手無策。


    即使一切都已準備妥當,顏如玉也不敢貿然下手。


    她之前已差不多知道,此次謹明生產,自己爹要使的手法。


    可是那等奇事連她也隻見過爹行過一次。


    而且也並非是用在生產之人身上。


    如今謹明情況特殊,一不小心,便是一屍兩命。


    她不能這樣去賭,也不敢這樣去賭。


    不到萬不得已,顏如玉怎麽也不敢草率行事。


    兩人就這樣百般煎熬的熬了一陣。可顏烏一還是不見蹤影。


    可是趙肅然那邊看李成明幾次痛的死去活來,偏偏蹲在一旁的自己毫無辦法。


    趙肅然瞬間覺得自己簡直像是在火上燒,怎麽都靜不下來。


    趙肅然當下再等不下去,直接起身道:“我還是去找找外公吧,若實在不行,娘你就先動手。必要時刻……”趙肅然頓了頓,卻說不下去。


    他突然想到李成明剛才那句話——


    “他都隔著肚皮跟他爹說了那麽多話了,估計也等不及想見肅然一麵呢……”


    隻見趙肅然怔了怔,表情中似有痛苦,最後卻還是閉著眼輕聲道:“……我隻要謹明以後陪著我就好。”


    顏如玉一驚。


    愣愣的看著兒子半晌,卻突然清風似得答了一聲:“好,娘知道了……”


    她一向是最懂自己這大兒子的,他性子裏的執拗簡直跟他那爹一模一樣。


    趙肅然滿心坐不住,話一說完,一陣風似地就刮了出去。


    可是沒多久,顏如玉就聽見了一聲渾厚而熟悉的聲音,道:“跑這麽急,做什麽去?”


    “外公……外公你總算回來了。”


    顏如玉麵上一喜,驚呼道:“爹!”


    接著便迎了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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