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宇宙中那位高高在上的,還要再有將近十個宇宙月才能蒞臨地球的天外來客,還在窮極無聊的用書寫航行日誌來打發時間的時候,地球上,身為被其憐憫哀悼的弱小種族,並且已經倒黴摧的成為被感染的先遣者的李嘉莉終於在昏迷了將近半天之後,從一種類似於將要窒息的死亡臨界感中蘇醒過來。


    在睜開雙眼的一瞬間,一直堵在她鼻腔和氣管中間的那團半幹的血疙瘩,被她從鼻腔裏用咳嘔的方式噴了出來。


    隨之洶湧而出的是兩管粘稠而且腥臭的鼻血,急於呼吸新鮮空氣的嘉莉被嗆得一陣急咳,鼻血隨著咳嗽一股一股的往外噴射了十幾秒,之後才慢慢流緩,接著又淅淅瀝瀝的緩慢停止。


    好容易喘過氣來的嘉莉費勁全力的把自己從仰躺改成俯臥,把糊滿鼻血的臉埋在不知為什麽變得濕漉粘噠的枕套上,又歇了半晌,一直一團黏糊一般的腦子裏才總算漸漸的有了些清醒思維。


    在床上趴了半天,感覺自己的鼻血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自己止住的嘉莉稍稍從已經被蹭得如同凶案現場的床上抬起半個身,先左右茫然環顧了一圈,之後才慢半拍的把自己不知是何時碰掉在地的手機撿了起來。


    打開手機,嘉莉發現在她昏過去前的記憶裏,應該剛剛充滿電的手機現在隻剩下不到一格的電量,十幾個未接來電一大半都來自她公司的同事大姐,另外幾個來自於她母親。


    嘉莉查看過未接來電之後又看了看時間,發現已經過了上午九點,同事的未接來電最早從早上七點就開始有了,而來自於她母親的那個未接電話卻不過是十分鍾之前的事。


    在心裏默默盤算了一陣,嘉莉身不離床的伸手從床邊的矮桌上拽過昨天帶回家的食品袋,雖然經過一大早的噴鼻血,她全身上下除了酸軟疲憊再沒別的什麽感覺,但昨晚那種凶猛如同野獸一般的饑餓感卻嚇到了她,讓她心裏生起一種極為不安的陰影,她甚至不敢多想什麽,隻能用大口的咀嚼和吞咽來驅趕自己心中的恐懼。


    用兩大塊速食牛肉解決了自己的早飯問題之後,嘉莉又緩了幾口氣,定了定神,才慢吞吞的拿起手機,撥通了同事電話的回撥。


    一聲等待之後,手機那頭的人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接了電話,嘉莉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熙熙攘攘的吵鬧聲,原本想開口講話,但不知為什麽第一聲卻啞在了嗓子裏,之後氣息在喉嚨裏醞釀了半天,才總算頂著那團堵在自己氣管上麵的東西,剛勉強對著手機擠出了點聲音,就聽見電話那頭同事大姐的驚呼:


    “你的嗓子怎麽啦?也病了?”


    嘉莉用便秘了許久一樣的聲音幹啞的‘嗯’了一聲,緊接著就聽見手機那頭的同事大姐一連說了幾聲‘壞了壞了’,之後就神經質一般的反複自問自答的回憶著前兩天她到底有沒有和嘉莉有過身體上的接觸,和她站得離嘉莉到底夠不夠遠。


    過了好久電話那頭的同事大姐才發現自己現在才開始著急沒有一點用處,於是很幹脆的告訴嘉莉她昨天已經連夜往老家趕了,她給嘉莉打電話就是為了讓她幫她盯著點公司的情況,雖然現在公司現在已經暫停業務了,但如果有回複上班的消息就讓嘉莉記得告訴她一聲。


    嘉莉在手機這頭啞著嗓子應了下,電話那頭的同事大姐安慰了她兩句,緊接著又抱怨起她坐的火車上在前半夜似乎發生了兩起急病,病人被運下火車之後,火車就開始時走時停,她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到站下車,而且火車上能找到的電源插口有限,一群人排著隊等待給自己手機充電,她的手機也快沒電了,就不和嘉莉多聊了。


    嘉莉掛上手機,把頭頂在枕頭上,跪了好幾分鍾,才終於攢足力量,讓自己從那張被沾染得血跡斑斑的床上爬起來。


    即使一開始每移動身體的任何一個部分都會讓她疼得呲牙咧嘴,她最多也隻是稍微停下幾秒給自己一個緩衝的餘地,之後就鍥而不舍的繼續動作。


    把快要進入自動關機狀態的手機插上了充電器,床上所有沾了血跡的東西也全扯了下來,團在一起塞進洗衣機。


    把洗衣粉洗衣液所有號稱能祛除頑固汙漬的洗滌用品全倒了進去,加水之後再按洗滌。


    一段時間的活動讓她感覺渾身上下的撕裂感得比剛才稍微減輕了點,整理完外務,嘉莉走進洗手間,小心翼翼的把自己身上沾染得血衣一樣的長衣長褲全脫了下來,之後打開熱水器,一邊淋水洗去自己身上幾乎黏了一層的血皮,一邊檢查自己每一寸的身體。


    當覆蓋在皮膚表層那層幹涸的黑褐色的血跡逐漸被溫熱的流水清洗幹淨之後,嘉莉在麵對自己一夜之間變異了許多的皮膚時忍不住屏住了呼吸,雖然這個下意識的屏息隻持續了幾秒鍾,但也在提醒著嘉莉——她其實沒她表現出來的那樣冷靜淡定。


    最先被她檢查的部位是所有部位中最容易進行觀察的胳膊,經過昨晚一夜的高熱,嘉莉發現自己全身上下的皮膚顏色都顯得暗淡而且發青,受過傷的那隻手臂皮膚的顏色更顯得格外不健康。


    一層密密麻麻,蜘蛛網狀的小傷口遍布她全身上下,仿佛她昨天一夜間曾經膨脹過1.5倍以上,這些傷口就是那時候皮膚受不了突然變大的骨肉,撐壞的,嘉莉確定自己不可能在昏厥過去之後變綠巨人,她雖然無法解釋這些傷口的由來,但卻知道了她今天一早看到的自己那些血跡斑斑的床單和衣褲上的血到底是怎麽來的。


    洗去汙垢的皮膚上泛著一種預示死亡的青白色,向她發送著前景不妙的信號。


    檢查過自己的手腳後,她發現,自己的身體越是靠近肢端的位置,皮肉的顏色就越是暗沉,手指和腳趾的指甲上不知從什麽時候起開始出現一塊塊形狀不規則的青紫色斑,不仔細看的話有點像被不小心輾傷之後留下來的淤血,但是襯著整雙顏色暗沉發灰的手,就算是再沒有常識的人看到也會覺得不對。


    嘉莉站在淋浴下,低著頭對著自己泛著青斑的指甲看了良久,才終於抬起頭,抹了把被水淋濕的臉,然後一聲不響地解開自己一直用繃帶包裹得層層疊疊的小臂。


    傷口的情況比她想像的要好一些,化膿的狀況似乎略有改善,她嚐試著用指甲小心翼翼的刮了一下自己缺了皮肉的傷口,隨後發現輕微病變的肌體和組織雖然沒有如同正常肌膚那樣生長愈合,但也沒有進一步樣惡化腐爛。


    她不知道這種不好也不壞的發展對她來講代表著什麽,也許是她身體裏的病毒和外來物質經過昨晚那一場大戰,一同進入了休整期,相約來日再戰?


    嘉莉回想起昨天晚上自己陷入昏迷前的狀態,即使身上淋著熱水,依然感覺不寒而栗,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撐過昨晚的,也不知道當下一次開始時自己還能否撐過去,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想撐過去的那個心。


    她在淋浴下站了很久,才關上水,重新用幹淨繃帶給自己包紮上,之後又給自己換上一身長衣長褲,然後回到臥室,把已經衝上兩格電的手機拿起來,思考了一分多鍾後,翻到未接電話的通訊薄,找到嘉莉媽的手機號碼,回撥了過去。


    幾聲等待的音樂聲之後,電話被接通了。


    嘉莉用她啞得像剛成年的公鴨一樣的嗓音,向手機那頭的母親編著假話,說公司裏很多人都生病,所以她也翹板請假,一直睡懶覺睡到剛才的。


    嘉莉媽在電話那頭很有些憂心忡忡的叮囑自己閨女既然公司裏生病的人那麽多,那她就一定要注意勞逸結合,嗓子不舒服就多喝點川貝批把露,現在醫院裏病人太多,要是她不是特別難受就別去醫院受那個交叉感染,她剛才還從電視新聞上看到最近的病毒不光是感冒,還有一種亞型麻疹爆發,得了這種麻疹的人按照病情輕重不同,會出現持續的低燒或者高燒不退,間或會伴有惡心嘔吐,眼結膜充血,畏光,皮膚上會出現紅疹和皮膚潰瘍,嚴重者可致人死亡,因為這種病傳染性強,所以各地醫院已經安排了特需門診,有上述症狀的病人一定要去特需門診進行救治,不要與普通病人交叉傳染等等。


    嘉莉以十足的耐心回答各種‘嗯嗯啊啊’,最後終於讓李媽放心的掛上了電話。


    放下手機,嘉莉回手拿起遙控器,‘啪’的一聲打開電視,果然在第一時間就看到正在播放的電視節目的下方滾動著一條沿海及其他大中主要城市有可能大規模流行亞型麻疹的預警信息。


    循環顯示的信息隻是很簡略的列舉了這種流行性麻疹的一些症狀,然後提醒如果有人出現這種症狀,一定要及時去醫院的特需門診就醫,家裏的其他人也要盡量做到和把病人用過的毛巾等物品隔離處理。


    嘉莉坐在單人沙發上,用遙控器把所有的電視頻道挨個轉了個遍,發現幾乎所有的電視頻道,每個熱鬧非常的節目下麵都滾動著一條內容幾乎完全相同的預警信息,不過除此之外,再沒有專門的節目為這條信息做出解釋或者點評。


    她記得自己在被咬之前,確實低燒了將近一個禮拜,而且臉上和脖子上也出了一些小紅點,不過那時候她以為自己得的不過是普通感冒,皮膚上出現小紅點是因為過敏或者免疫力低下,她不知道這個所謂的亞型麻疹和那個讓她被咬,並且開始發生變異的異種病毒有沒有關係,如果有,那麽也就意味著,也許過不了多長時間,這個世界上就會出現許許多多和她一樣的人。


    嘉莉關上電視,轉過臉望向窗外,不管是陽光還是微風,窗外的一切就像和她分屬於不同世界一如既往的平靜安寧,她在沙發上坐了很久,才終於站起身,拿起昨天背過的背包和鑰匙,打開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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