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安陽跟隨著自己的隊友一起整編收隊時,李嘉莉也在努力的收拾著自己。


    她知道她剛剛不應該跟過去,但是她實在無法抑製自己內心裏那種無比巨大的想要知道什麽的渴望,所以即使她剛剛經曆了生死一瞬,依然恐懼得渾身發抖,但還是盡自己最大可能的跟了過去。


    她沒敢靠得太近,隻是遠遠的爬上一截已經塌了一半的矮牆,蹬著牆頭,整個人趴在緊挨著牆頭的平房屋頂上,稍稍探出雙眼睛,努力看著那個被人重重疊疊包圍的小院。


    她雖然聽不見那些人都說了什麽,但卻能看明白他們的行動。


    當槍聲響起的時候她的心也跟著緊縮了一下,但也隻是僅僅緊縮一下而已,因為她的腦袋裏已經被太多別的東西充滿占據,再也分不出多餘的驚恐之類的情緒來應對那聲槍響了。


    當看到那個對於她來講曾經讓她無比恐懼和臨近死亡的男人就這樣束手就擒的之後,嘉莉所做的隻是像來時一樣,瑟瑟發抖,卻又無聲無息的從牆頭上下來,然後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回到路口的垃圾山後麵,推起摔壞了一個車把的電動車,抖抖嗦嗦的騎上車,逃走。


    電動車用它最大的速度在人跡稀少的馬路上疾馳,嘉莉恨不得自己現在能長出一雙翅膀,能讓她快點遠離危險,她很怕因為現在路上的人和車太少,那些手裏有槍,有網,有繩子的人會在路上看到她,注意她,但是她又實在沒法等到那些人離開以後再逃,天知道她究竟有多恐懼,多害怕,那種被恐懼撐滿整個身體的感覺就仿佛隻要她再在那裏多待一秒,她就會被自己的恐懼撐爆!


    嘉莉一路渾渾噩噩的回到家,之前在農貿市場裏買的半扇豬肉如今隻剩下了一小半,其餘的全丟在了那個垃圾山後麵,她把車停在一進樓門的樓道裏,然後費了些力氣,才讓已經嚇得手腳癱軟的自己把剩下的那幾袋肉拿回到屋裏。


    快進屋門的時候,她被人意外的阻礙了一下,同樓層裏一直就沒怎麽見過麵的鄰居正堵在過道裏看另一戶的熱鬧,嘉莉從那隔著一層門的門裏門外的吵架聲裏大約聽出了門外一直擂門踢門的是那一家已經離婚了的媳婦,而門裏的則是當家的老太太,門外的年輕女人又是哭又是鬧的讓門裏的老太太開開門,讓她看一眼孩子,她得帶她去醫院,而門裏的老太太則是又叫又罵的讓門外的女人趕快滾,別禍害了她兒子,又來禍害她孫女。


    腦子裏已經糟亂成一團的嘉莉根本沒有閑心去看別人家的閑事,但是因為她租住的這套房是老房子,樓道不但窄還堆了不少各家的雜物,所以隻能努力壓製住自己心裏的不耐。


    一旁堵著樓道看熱鬧看得津津有味的鄰居終於發現了拎著幾個大塑料口袋的她,趕忙向旁邊挪挪身,空出一個能容一人通過的空隙。


    嘉莉一聲不響的從那個空隙裏擠過去,走過鄰居時有些渾身發僵的聽到自己身旁的鄰居很驚訝的‘咦’了一聲,自言自語的小聲抱怨了句:“什麽東西味道這麽臭!”


    嘉莉神色僵硬的走到自己住的房門前,掏出鑰匙開了門,進去之後緊緊的把屋門從裏麵反鎖了起來。


    嘉莉崩潰了,她扔下手裏的塑料袋,跌跌撞撞的在屋子裏來回走動。


    一切……一切都是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病毒,末日,被咬傷,變異,惡化……她是不是最後也會變成那個女人那樣渾身潰爛,見人就撲的模樣?還是會變成像那個襲擊她的男人那樣雖然有能力掙紮,但最後卻依然不得不讓人像對待畜牲一樣捆綁起來關進實驗室裏?


    她會死麽?會變得像怪物一樣被人殺死?還是像動物一樣被人抓進實驗室,最後死於被分解或者自我崩潰?她會變得最後即使爛透了五髒六腑但依然充滿可怕的食欲?她會什麽時候開始變得想吃人?她還能這樣清醒的思考多久?


    她用自己最快的速度關上了所有的門,所有的窗,拉上了所有的窗簾,然後爬上床,最後把自己緊緊的裹進被子裏,無法抑製的瑟瑟發抖。


    她很怕,很怕很怕,非常的怕!


    她怕自己會變成怪物,怕自己會克製不住的去吃人殺人,也怕自己會被別人毫不留情地弄死!她今天終於見到了除了自己之外的感染者,可是那種感覺卻並不是欣喜,她隻從那個應該被她稱為‘同伴’的男人身上感覺到了他對於她的厭惡和殺意,而她自己,竟然也在內心深處那層層疊疊的恐懼感下,隱藏著對那個男人的沉沉敵意——


    果然嗎?她現在雖然還勉強保持著人類模樣,但是內心其實已經開始向怪物轉變了嗎?為什麽怪物和怪物之間也要是敵對關係?誰能告訴她她以後會變成什麽樣?她會死?會一個人孤單單的死去?甚至在死之前都再也見不到自己的父母親人最後一麵?


    好想他們啊……好想再見他們一眼……


    嘉莉就這樣帶著深深的恐懼和絕望墜入睡夢,夢裏,她又一次夢見了那片寬廣但卻荒蕪的褚紅色土地,但這一次她沒有站在高高的山上俯視大地,而是在奇形怪狀的金屬和岩石組成的巨大石林中心懷著憤懣和驚懼逃竄。


    不管她跑得有多快,跳得有多高,卻總是逃不出那片看起來無窮無盡的石林,冷風吹過開在石林柱上的一個個不規則形狀的洞口,高大粗壯的石林群裏回響起一片悠遠而淒涼的嗚咽,她偶爾會停下身,滿懷絕望的掃過那一個個空著的洞口,總有許多晃動著的虛影在遠遠近近的石林柱後一閃而過,每當那些黑色的影子在她的視線中閃過時,危機感和憤怒就會更深的刺入她已經飽脹的心田,然後她就又會再度奔跑起來。


    強健的下肢每一步都會奮力的蹬踩住地麵,跨越出一個人類不可能完成的蹬躍距離,靈活的上肢也會在她偶爾的往上攀爬中牢牢的把住金屬或者岩石的細小縫隙,她一直掙紮在絕望和希望之間,她不知道自己在尋找什麽,唯一知道的隻是她需要這樣不停的跑,不停不停的跑,一直跑到她找到希望之光,或者完全被黑暗擄獲住為止。


    等到嘉莉從那深深的,充滿不解和悲傷的睡夢中清醒過來時,剛睜開眼時,她又感覺到了那種被人冰冷注視的感覺,但等她的五感完全恢複之後,那種被人注視的冰冷感覺又如潮水一般消退得無影無蹤。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也許是兩天或者三天,一切隻能從被她扔在地上,還沒有解開袋子,但卻已經黴變發臭的生肉來推斷她這一覺一定睡了很久。


    清醒過來的嘉莉一睜開眼,就像陷入了偏執一樣不停想著,她還能像這樣清醒多久?她還能活多久?


    會不會有人來抓她?那些抓捕怪物的人是不是已經知道她了?


    雖然她並沒有在那些人麵前露麵,但是那個被抓住的異變了的男人卻見過她兩次,還襲擊過她,他會不會已經把她也是感染者的事告訴給他們穿防護服的人了?


    那些人是不是已經在外麵布置起陷阱,打算把她也抓進實驗室,挖她的肉,抽她的血,用她來做生化實驗?


    每時每刻都被恐懼和絕望包圍住的嘉莉不再不再出門,連窗口都能不靠近就不靠近,她不再像之前那樣珍若至寶一般的數她囤積下來的食物,她把那些因為沒有裝進冰箱而腐壞了的生肉用手指撕成一堆細碎的條條塊塊,然後分次衝進下水道。


    她不再檢查自己的傷口,不再洗澡,甚至不再照鏡子。


    她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披著被子,坐在床上一遍又一遍的想她還能活到什麽時候,偶爾她也會自嘲似的想她甚至不如被她扔掉的那些臭豬肉,因為不管她是流血還是流膿,還是*發臭,卻居然連蒼蠅蚊子都招不來一隻。


    嘉莉這種用恐懼埋葬自己的日子一共過了四五天,這期間她外界唯一的聯係就是她的那隻手機,不知為什麽李媽不再給她打電話,而是改成了發短信的聯係方式,嘉莉沒有心思再去重複那些‘我很好,今天我做了xxx’的謊言,隻是用很簡單的話語回複李媽的問候。


    她吃的東西漸漸變少,這並不是說她的食量有所減退,隻是因為她不想再縱容自己越來越怪癖的食欲,她不想有一天醒來時發現自己正在抱著一個人類狂咬,但吃得越少她的食欲就越發的旺盛,有時候她甚至產生出一種就在自己的周圍,隔著那些單薄的,沒有什麽防禦力量的牆壁後麵有許許多多的鮮嫩多汁的美味在晃動的錯覺。


    這種她分辨不出真假的錯覺讓她更加恐懼自己,恐懼未來,甚至讓她產生出了一種如果她能在睡夢中死去,或者就此再也不用清醒過來也很不錯的念頭。


    幾天的封閉生活讓嘉莉並不知道隨著時間的推進,外麵也在無聲無息的發生著變化,街上的車流和行人雖然還沒有到絕跡的地步,但比起前幾天也是越發的稀少,因為有過前車之鑒,所以這一次一旦zf公開表示目前已經進入疫情高發期,整個社會都要動員起來防疫戰疫,接下來一係列的工作就毫無阻礙的,以奔雷之勢轉瞬開展了起來。


    各大中小學在zf正式宣布開始全民防疫後就陸續開始停課,為了讓所有家長放心,各個中小學開設了網上課堂,以保證孩子即使停課在家也不會落下功課,各大學在閉校的同時,采取了對所有本校學員免費開放圖書館和網絡教室,在一定程度上減免貧困特困生的夥食費等人性化舉措。


    人流流動量大的地方開始設置了測溫裝置,和半封閉的觀察室,飛機場和火車站雖然沒有關閉,但想要乘坐這些交通工具的人必須提前一天到一天半的時間進入飛機場和火車站設置的觀察室進行健康觀察,如果有發熱起疹等症狀就會被立刻強製送入醫院。


    各地區,村縣也開始啟動防疫預警機製,所有進出村縣大小城市的汽車,貨車,客車都必須要進行強製性的檢查和消毒,人員清點要求落實到每村每戶,所有已經返鄉的人員經過安全檢查無隱患者要求安守家中,不得再隨意外出,在外工作還未還鄉的要求暫緩還鄉,中止所有非必要性的人員流動,基層幹部尤其要做好人員監管和安全監察的作用,一旦發現安全隱患要求立即上報,如果發生有重大疫情卻又漏報瞞報的,將逐級,從細,從嚴地追究其責,性質嚴重者直接追究其刑事責任。


    如果嘉莉打開電視,就會發現現在的新聞節目已經清一色的改成了疫情時事報道。


    每天早午晚的整點新聞都會播送每天的疫情爆發情況,雖然新聞數字版上的死亡人數和痊愈人數始終都還是零,但這並不妨礙主持人在新聞大力頌揚某某地區的安檢防疫工作落實到位,某某領導人親臨一線監督工作人員對養雞場進行防疫消毒工作;某某醫院為防疫戰疫工作如果做得萬全準備,某某領導親自上醫院慰問某位年輕的重症患者,該患者表示自己有信心戰勝病魔!


    由於交通出現管製,物流行業的運作受到極大影響,但為了維護社會穩定,zf開始嚴厲打擊囤積居奇,哄抬物價行為。


    所有商品的價格上漲幅度不得超過原零售價格的百分之三十,一旦過界,立刻就有商業監督部門聯合執法一起上門請你過去喝茶聊天。


    由於哄抬物價的行為還沒來得及出頭就被嚴厲遏止,所以就算平民百姓們已經意識到他們身邊正在有人不斷的生病,被送進醫院,但這卻並不妨礙已經陸續經曆過各種肺炎,禽流,豬流的人們積極樂觀的相信隻要等待三五個月之後疫情就會被英勇無畏的□□人民所殲滅,畢竟那不過是成百上千的患者數字,比起□□十幾億的人民基數實在還是小,還是不起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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