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釗感歎這麽難找的地方竟然也能被徐久照找到。後來他領人去了村子裏,包圓了老漢當年釀的所有存酒。


    雖然總共沒花費多少,比起他掏出的醫療費不過是幾分之一,張文釗也沒有覺得他因為這酒讓徐久照回來窯廠有什麽不值。


    這地方太難找了,也不知道徐久照到底花費了多少的功夫才找到的。


    張文釗當初找人打聽沒找到,徐久照卻直接在書店的當地文獻縣誌當中順藤摸瓜的找到,這完全就是思維方式不一樣造成的。


    現在信息大爆炸,獲得的信息途徑大大的增加了,網絡幾乎成了包打聽,有事情第一時間求助網上,反而忽略了傳統記錄的力量。


    高師傅是一位六十來歲的精瘦小老頭,黑瘦黑瘦,頭發長得挺黑,如果不是粗糙的皮膚和臉上的皺紋,單看這頭黑發他可一點也不像是上了歲數的老人。


    “高師傅,我帶徐久照來了。”張文釗用尊敬的口吻對著高師傅說道。


    高師傅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臉上帶著一副金絲邊老花鏡。他背著手,彎著腰正在低頭看人做工。聽到張文釗的話,隻是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朝著他點了一下頭,並沒有停下手上的工作,反而示意張文釗稍等。


    張文釗到沒有覺得受到了怠慢,反而是一副理應如此的站在一旁等著。


    他正在教授眼前的窯師給瓷胎做裝飾,窯師手懸在瓷胎的上邊,動作慢慢的在瓷胎上做了一副刻花的圖案。


    徐久照站在張文釗身後一步的位置,他眼神好,一眼就看見了窯師刻畫在瓷胎上的圖案。也看出來對方現在正在製作的瓷器應該是仿明作品。


    他根據高師傅的指點還有那窯師的手藝,基本上就能推斷出來韻文瓷器廠的水平如何。雖然比不上禦窯廠的禦窯師的水平,但是以民間的水平來看,還算是不錯。


    高師傅的聲音帶著他這個年齡特有的幹啞,他說話聲音並不高,說起話來言簡意賅,字字都說在要點上。


    徐久照聽了暗暗點頭,有的人技藝嫻熟精湛卻不適合為人師,而有的人雖然動手能力不強,可是理論知識豐富,更合適作為教導師。這高師傅的手藝怎麽樣他還不知道,至少在傳到授業解惑上,這水平已經足夠。


    在技藝上來說,製造工藝又有了一大步的發展,徐久照的心態擺的很正,他就是來學習和吸收這幾百年來去蕪存菁流傳先來的新技藝的。


    徐久照雖然善於做麵上的功夫,可是對於有真才實學的高師傅心裏邊這時自然生出了尊敬。


    過了半個小時,那窯師終於完成了刻花圖案,高師傅也拿起一邊的毛巾擦擦手,轉過了身來。


    “耐性不錯。”高師傅張口說道。


    張文釗意外的回頭,徐久照跟著他站了半個小時,就這麽幹等,臉上一點不耐煩的表情也沒有,很平靜的樣子。


    高師傅點頭說道:“想學任何技術,就要耐得住寂寞。隻有耐得住寂寞,才能真正的踏實下來學東西。”


    張文釗心裏一喜,高師傅這是對徐久照沒有顯出排斥之意。雖然這個廠子裏他是老板,可是這位高師傅卻是他們廠子的鎮廠之寶,張文釗幾乎是把這老爺子供起來一般。這次把徐久照介紹給他做學徒,如果對方不喜歡,他也沒辦法勉強,也不敢勉強。


    張文釗笑道:“這孩子別的不說,至少是對燒瓷非常的喜歡。”


    高師傅點頭說道:“我知道了,就讓他留在我這裏。從淘瓷泥先開始學起吧。”


    張文釗立刻說道:“他之前已經在廠裏做了4個月的學徒工了。”


    徐久照心裏一頓,一聽這話就知道張文釗會觸黴頭。


    果然高師傅眉毛豎起來,疾言厲色的說道:“我不管他之前學了多久,就是學了一年的窯工,到我這裏也要從淘瓷泥開始!”


    張文釗被噴的灰頭土臉,不敢再說話,諾諾的點點頭,麻溜的告退了。


    這老頭,他惹不起,罵不得打不得。對方罵他,他還隻能聽著,就差練出唾麵自幹的技能了。


    高師傅臉帶寒霜,腦袋剛轉過來,徐久照就利索的說道:“淘煉瓷泥,乃是根本,內裏的門道頗多,多謝高師傅願意提點。”


    高師傅見他這般通靈乖巧,被張文釗惹的那點不快就散去了。


    高師傅哼了一聲說道:“你倒是聰明,不像那個榆木疙瘩,白白做了瓷廠的老板多少年,卻連這點東西都弄不清楚。”


    高師傅來了興致,親自把徐久照領到場地的一角,這邊有幾個大盆,裏邊沉澱著瓷泥,對徐久照說道:“你之前不是已經學過了嗎?做給我看。”


    徐久照答應一聲,就彎下腰,不停的淘煉著瓷泥。


    瓷器可以說是水、火、土三種物質完美的結合,才能誕生的藝術品。


    決定瓷器品質最重要的三個分別是原材料、釉料、窯火。最早的陶器原材料其實是瓷石質粘土,後來的高品質材質全都是瓷石或者高嶺土粉碎成為瓷粉,和一定比例的草木灰、釉料混合之後才出現的。


    瓷石粉碎之後有不少的雜質還有顆粒等等,需要經過細細的篩選,過濾掉顆粒和石子,留下最細膩的部分。


    經過一定比例的配方調和之後,還需要不停的踩踏、揉搓,才能夠製作出最終用來成器的坯料。


    這個過程徐久照一點也不陌生,正相反,他熟練的不能再熟練了。當初進了禦窯廠,他就是從淘煉瓷泥開始幹起,到最後做到窯師的時候,追求完美的他有的時候根本就不放心小工做活,非要親自動手淘煉不可。


    現在讓他幹這活,徐久照懷念及了。


    高師傅是燒仿古瓷的好手,對於古代燒瓷的程序近乎是吹毛求疵般的講究。其實現在這些淘煉的工序早就有機器代替人工,韻文這麽個小廠子也就罷了,那些動輒產量成千上萬的瓷器廠窯師也還堅持人工淘煉,累死也弄不出來多少坯料。


    也就隻有高師傅還近乎固執的講究完全按照現代的程序,他堅持認為隻有完全還原,才能夠製作出高度逼真的仿古瓷來。


    其實廠子裏邊的窯工是沒有幾個喜歡親自下手淘煉的,又冷還又髒,弄得渾身泥濘,誰也不樂意。


    但是徐久照不一樣,他幾乎說是欣喜的快樂的把手伸進寒冷的水中,不停的重複著篩選的過程,一遍遍的把顆粒雜質過濾出來。


    他認真歡喜的樣子,讓高師傅大為意外,甚至為這個孩子的虔誠而感動了。


    他哪裏知道,徐久照甘願如此不過是重溫過去罷了。


    高師傅專門拽過來一把椅子,就在那裏看著徐久照不停的淘煉,他發現他幾乎沒有開口指點的餘地,徐久照的動作嫻熟,沒有一點錯漏。


    高師傅坐在一邊,半天不說話覺得頗沒麵子,隻好開口給徐久照介紹起南北兩地瓷泥的不同,所含不同氧化成分的區別,對於瓷器成色的影響。


    “氧化鐵、氧化鋁?”徐久照這個地地道道的古人一聽到這些現代化學元素就徹底的暈菜了。


    高師傅見他一副完全不明白的樣子,傳道授業的屬性終於得到了滿足,他搖頭晃腦的說道:“現在知道不好好學習的壞處了吧?以為燒個瓷器跟這些枯燥乏味的東西不沾邊,想逃避學習多會都是沒有好下場的。”


    這可是冤枉徐久照了,鐵他知道,鋁也聽說過。氧化鐵、氧化鋁是什麽東西,就完全聽不懂了。


    高師傅這才給他解釋一番,原來這些東西就是細微的顆粒物質,就存在在瓷粉當中。


    “不同的氧化金屬含量不同,燒製出來的瓷器顏色也就不同。像是金屬元素含量最少的瓷泥,燒出來的就是最純淨的白瓷。而含有適當量的氧化鐵燒出來的就是青瓷,再多點燒出來的就是黑瓷。”


    這是徐久照從來都不知道的道理,頓時他大感興趣,連手裏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高師傅眼露滿意的神色,故意板著臉說道:“手上的動作別停。你接著篩,聽我說就是。”


    徐久照這才繼續手裏邊的動作,耳朵裏邊認真聽著高師傅給他講這些現代科技手段進步之後,解析的瓷器釉色的秘密。


    徐久照聽的幾乎如癡如醉,就好比武癡忽然獲得了武功秘籍,饑餓很久的人突然麵前擺滿了大餐。徐久照恨不得能把高師傅所講的這些知識一瞬間的塞進自己的腦子裏,隻可惜因為隻是生硬的死記硬背,他還不能融會貫通。


    高師傅甭管動手能力怎麽樣,至少這些先進的理論知識就完敗徐久照。讓他真心實意的跟他學習。


    而高師傅也對這個一點就透,聰明非常的學徒非常的滿意,覺得孺子非常的可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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