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疚、渴望、思念,這些情緒壓在蔣平建的心底,讓他在終於能夠訴說的時候,忍不住滿眼渾濁。


    蔣忻坐在一旁沒吭聲,徐久照遞了遞紙巾給蔣平建。


    他對那個時候的事情不懂,但是蔣平建的慚愧卻不是假的。


    蔣忻歎息一聲說道:“爺爺的性格,他不會輕易鬆口的。”


    就算蔣平建不是為這家產,蔣平建被蔣平康連累之下,在蔣衛國的心裏邊也不會有好印象。他要是能夠憑借三言兩語就改變了心中的看法,那他就不是那個蔣衛國了。


    蔣平建顯然對此知道的很清楚,臉上露出失落的表情:“沒有關係,總有一天能取得父親的原諒的。”


    徐久照忍不住說道:“其實蔣老生氣的主要原因不是在你的身上,而是在蔣二伯的身上,你們都是被他連累。”


    蔣平建點頭說道:“雖然如此,可是我這個兄長沒有盡到職責,二弟養成這樣的狼子之心,我也不是沒有責任的。”


    蔣忻說道:“你最好還是不要管他,要不然爺爺更不可能原諒你。我回去之後會把你的意思轉達給爺爺,至於他老人家願不願意再見你,就不是我能決定的了。”


    蔣平建大喜:“多謝你,阿忻。”


    蔣忻跟徐久照離開酒店,他對徐久照說道:“我覺得不太樂觀,就算我給了爺爺台階下,很可能以他那個脾氣也是不搭理的。”


    徐久照則說道:“不一定,蔣老畢竟上了歲數,蔣大伯的年歲也不輕了。人老了之後都是會想念自己的親人子女的,就算今年不行,明年、後年,總是會原諒的。”


    徐久照挺樂觀的,在他看來父子沒有隔夜的仇。蔣大伯又沒有做出什麽讓蔣衛國生氣的事情,隻要弄清楚了蔣大伯跟蔣二伯不是一個心,讓蔣大伯重新上門不還是很容易的事情嗎?


    隻可惜,徐久照對將老爺子的了解還是不如蔣忻,盡管蔣忻從中斡旋,把蔣大伯的懺悔說給了蔣衛國說,蔣老爺子不為所動不說,甚至惱到嫌蔣忻囉嗦多事。


    蔣平建到底沒在這個年見上蔣衛國一麵,不過跟蔣忻見過之後,心情好很多的回了家。


    蔣忻被蔣老爺子嫌煩人,幹脆直接滾去鄭州幫徐久照物色新居所。不過因為現在還在正月裏,人們都還沉浸在過年的慵懶當中,蔣忻也隻能提前看看,別的什麽都做不了。


    有錢也不能阻止人家過年放大假。


    沒幾天就是徐久照的生日,蔣忻卷上徐久照就直奔長白山,徐久照也終於知道,蔣忻在他生日這一天竟然要帶他去泡溫泉!


    徐久照很興奮,他活了這麽多年,還真是從來都沒有泡過溫泉。


    長白山溫泉這邊修建了度假村,有非常完備的設施,徐久照隻要跟著蔣忻走,負責玩就行了。


    皚皚白雪當中,溫泉池當中煙霧朦朧,別有一番景致。


    徐久照在冰天雪地當中隻穿著一件泳褲,外邊裹著一件浴衣,冷的抱著胳膊,雞皮疙瘩全都冒了出來。


    “好冷。”徐久照吐出白色的煙氣,很快就被空氣當中從溫泉池中飄出來的熱氣吹散。


    “到水裏去就不冷了。”蔣忻催促著徐久照。


    徐久照把浴衣掛在一邊的衣鉤上,脫掉拖鞋,踩著鵝卵石台階,慢慢的走進了溫泉池當中。


    “好燙,不過真舒服。”徐久照靠在溫泉池水邊上,感覺舒服的不行。


    蔣忻定的是帶著私人溫泉池的房間,並不用跟其他的陌生人擠一個池子。池子雖然不太大,可是泡上三四個人也綽綽有餘。


    “阿忻,快點下來啊。”徐久照衝著站在那邊看他的蔣忻招手。


    “你先泡,我等服務員送東西來。”蔣忻拉拉浴衣,轉身進了連著溫泉池的房間門。


    徐久照是享受了,可是對於看著徐久照光溜溜身體的蔣忻,就成了件幸福又折磨的事情了。


    連著喝了幾杯冰水,蔣忻終於下了溫泉池。


    他的眼神時不時的掃過徐久照的身體,溫泉池的深度並不是很深,正好能夠沒過人的鎖骨,當然要是不喜歡這個深度,可以坐在台階上。


    池水帶著一點點綠色,根本就擋不住徐久照袒露的胸膛。這一年來徐久照又長個了,不過還是很瘦,胸膛上沒什麽肉。


    蔣忻深怕自己眼神暴露了什麽,一會兒一趟的給徐久照端茶遞水送吃的。


    這邊配套送的有溫泉雞蛋,溫泉玉米,還有飲料點心。徐久照坐在池水裏,一會兒就吃撐了。


    “……我去個衛生間。”徐久照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說道。


    “去吧。”蔣忻伺候著徐久照吃夠了,自己這才剝了一個雞蛋開始吃。


    真是蔣忻怕什麽來什麽,徐久照又不是木頭人,蔣忻今天用什麽樣的眼神看他,再辨認不出來,徐久照就可以用溫泉水把自己淹死了。


    徐久照一開始還以為是自己弄錯了,可是這個地方就他跟蔣忻兩個人,有的時候眼神根本就來不及避讓開。


    也算是蔣忻周到體貼到把自己給坑了,如果不是選了私人溫泉,公眾溫泉裏邊人多,徐久照也不會發現蔣忻到底是用什麽眼神看他了。


    那眼光太過專注,幾乎全部心神都放在了他的身上,一舉一動都被對方注意著。


    那種眼神徐久照並不陌生,他生前的妻子吳氏也是用這種全身心的目光注意著他。


    但是他是他妻子的丈夫,她的天,她用這種眼光看他是應該的。蔣忻卻也這樣就讓徐久照皮膚發麻,心口一緊了。


    原來阿忻是用那樣的心意和他往來的。徐久照坐在衛生間的抽水馬桶上,開始回想往日裏的點點滴滴。


    他懊惱,怎麽就早沒有注意到。如果早點注意,會不會就不會讓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呢?


    對於斷袖分桃這種事情,徐久照當然是不陌生的。好南風這種事情,甚至在文人當中很流行。


    當然也有結成契兄弟,以夫妻相處的,不過那都是偏遠的漁村。


    徐久照憂愁了起來,他有點不知道如何麵對蔣忻。


    徐久照生前連累家人,此生自然是打算好了不再成家另娶她人,建立新的家庭。他覺得那樣會對不起他的家人。雖然他自己僥幸還陽,可是卻不能挽回家人所受的苦楚,就算是要補償也不可能。


    他怎麽可能再去綿延子嗣,去享受家庭之樂?所以早在最初的時候,徐久照就決定要孤老終身。


    這是他自己給自己的懲罰,任何人都不可能動搖他的這種心思。


    幸好投身之人是個孤苦的孤兒,他也不用為了報答對方的父母養育而結婚生孩子,畢竟無後是十分不孝順的。


    不結婚,不找對象,也不代表徐久照被這樣熱烈而細心的喜歡上了會無動於衷,他畢竟不是鐵石心腸。


    如果對方是女子,徐久照肯定就會跟人家劃定界限,老死不相往來。但是偏偏這個人是蔣忻,徐久照簡直不知所措。


    蔣忻對他太好了,好到讓他覺得傷害對方一點都是罪過。


    甚至徐久照開始不由自主的站在蔣忻的角度去想。


    他沒做錯什麽,不是嗎?他不過是喜歡你。徐久照想到。他甚至連心思都不敢表露出來,一直這麽小心翼翼。


    這麽想著,徐久照甚至覺得蔣忻委曲求全有點可憐了。


    徐久照思來想去不知道該怎麽辦,正在糾結的時候,門上傳來遲疑的敲門聲:“久照?怎麽了?拉肚子了?是不是剛才吃的東西不對?我去給你找點藥來?”


    徐久照抬頭看著門。看,他總是在第一時間關注你的身體。


    到底不忍心讓蔣忻難堪傷心,徐久照決定裝作不知道。


    “我沒事,馬上就好。”徐久照按了一下衝水按鍵。


    自從知道了蔣忻的心思,徐久照就開始不著痕跡的偷偷觀察他。


    泡了溫泉,第二天蔣忻又帶他去滑雪。


    徐久照是一點也不會的,蔣忻就手把手的教他,語氣溫柔,眼神柔和,耐心細致。


    如果他是女子,一定是位好妻子。徐久照古怪的想到,蔣忻甚至能把很多賢妻都被比下去。


    徐久照自己都隻能說,吳氏待他都不如蔣忻這般溫柔周到。


    不過,察覺了自己這個念頭,徐久照轉而又羞愧起來。他怎麽能拿蔣忻跟女子相提並論,這也太侮辱人了。


    蔣忻雖然如此行事,可是他性格脾氣作風,都是堂堂的男兒,沒有一點扭捏之處。跟女子並不一樣!


    從長白山回來,蔣忻又開始張羅起來新居的事情。


    徐久照心中不安,攔了幾次,蔣忻反而露出不解而受傷的神色。


    這讓徐久照沒辦法,當知道一個人喜歡自己的時候,不自覺的對這個人的容忍度就提高了很多,也更不忍心。


    就在這種心思糾結當中,鄒衡新跟徐久照的作品聯展開展時間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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