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親爹


    ……


    等大寶額頭上的傷口結了痂後,銀花又開始往山上跑,家裏連柴火都不夠燒,前幾日都是高老娘一次撿一點兒回來過的。


    大寶一向乖巧,身上沒那麽難受後,雖然還是舍得娘,但在銀花出門的時候,還是糯糯的表示自己會老乖。


    銀花心疼的狠狠親了大寶兩口才出門。


    昨天夜裏下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雨,銀花除了要砍柴挖荊棘外,就想找找蘑菇或者木耳,再就是藥草之類的東西。


    今天山上幾乎看不到什麽人影,剛下過雨,大家都趕著地裏有熵好下種子,銀花歎了口氣,雖說是親兄弟,但打下了欠條就是要還的,家裏大的小的都要照顧,自己把地收回來種的計劃也隻能推到明年,過冬過年的開銷都還沒著落……


    “他嬸子,挖野菜呢!”


    銀花收攏心緒,抬頭望了過去,“二叔,您忙什麽呢?”


    頭發花白,留著山羊胡子,嘴裏叼著一根土煙管的老人揚了揚手裏的小竹筒,銀花就明白了。


    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裏沒有大山,卻到處是山包和山林,家家戶戶隻要不是特孬的男人都會套個野兔、逮隻野雞,不忙的時候;女人會上山找常見草藥;每每金銀花、野菊花或枸杞子盛開、成熟,村子裏大大小小的孩子傾巢而出,采了曬幹後就能拿去藥店換錢……這些都隻能得少少的一些銅板兒,若論賣藥材,其實最值錢的是蠍子,但是隻要不是日子實在過不下去,肯捉的人不多,蓋因隔幾年村子裏就有人受傷甚至喪命,漸漸的就沒人去冒這個險。


    這老頭論起來算是比較親密的血親了,他是何老頭親弟弟,算是村子裏為數不多的幾個經常抓蠍子的人,一是擅長,再就是沒辦法:兒子媳婦不孝順,老人就格外“不值錢”了。


    “三子和乖寶好了沒?”老人吧嗒了一下煙管,朝著一個石頭角落裏一噴,一邊眯著眼睛去瞧,一邊問道。


    蠍子習慣陰暗的角落,動作迅捷,但是怕煙,被一噴就縮著不動。


    老人該是曉得何家俊的情況的,何老頭知道三兒子喝酒喝上了癮,心裏堵的慌,跟老弟弟嘮嗑了幾句,回來就找細細的老竹管加黏土自製了一根煙槍,抽上了旱煙。


    人老了眼睛就開始花,銀花已經看到角落裏縮著一隻不大的蠍子,看老頭好一會兒才伸手摸過去,心都提起來了。


    “嘖,小了些!”


    老人搖了搖頭,隨手把蠍子又扔回了角落。


    “他嬸子,前麵往左拐,多走幾步,有個山坳坳,你們有幾根黑籽籽還沒被糟蹋,你弄回去給乖寶甜甜嘴!”


    黑籽籽就是野葡萄,農人不舍的買水果,山上的野果就格外受小孩子歡迎,往往剛成熟就叫人搶了個精光。


    “唉,我這就去,您仔細些,太暗的地方瞧不見就別去了。”銀花笑著應了,背著筐子朝老人指的方向去了……


    大寶吃了汁足酸甜的野葡萄果然高興,因個頭小籽大,就是吃再多也不怕撐著,除了留了一碗準備給何老三送去,其它的一頓叫大寶吃了個夠。晚上的野韭菜炒蘑菇也愛吃,足足吃了一大碗雜糧幹飯,挺著肚子在床上不敢翻身,銀花又氣又好笑,輕輕的幫他揉肚子。


    “現在知道難受了不?以後就記著,遇到好東西也要節製……”


    “銀花,還不去?”高老娘在廚房裏收拾,高聲提醒道。


    “就走了!”


    銀花把小薄被拉過來搭在大寶肚子上,“娘去大伯家一下,馬上就回來,乖乖聽姥姥話啊!”


    “嗯!”大寶乖巧的點頭。


    “等乖寶腿不疼了,乖寶陪娘去看爹!”


    銀花走到門口時,小孩子突然大聲說了一句,銀花回頭恰好看到小家夥還自己重重的點了點頭。


    “乖寶……”


    “娘,你快去叫爹學好!”大寶揮了揮手正經說道。


    雖然可能是高老娘念叨多了,盡管銀花極力避免小孩子聽到,仍叫他學了去,銀花心裏莫名的就有些恐慌:不管這個男人怎麽樣,孩子卻是離不開爹的……


    “走,乖寶把黑籽籽端好,娘帶你去看爹!”


    大寶眼睛就亮了起來。


    “娘,我把乖寶帶過去,您收拾好就先上炕!”


    高老娘從廚房裏追出來,“小心乖寶的腿啊!”


    “曉得哩!”


    “乖寶啊,跟你爹說你乖的很,想學寫字,叫你爹快好……”


    “娘!”銀花有些無奈的喊了一聲,不想高老娘在孩子麵前說這種話,“好了,乖寶,跟姥姥再見!”


    銀花掐的時間剛好,何大伯他們剛吃完晚餐。


    何老娘最近對銀花的態度好了許多,看到銀花抱著大寶過來,還露出了笑臉。


    “乖寶怎麽來了?腿還疼不疼?頭呢?”


    大寶有些怯怯的朝銀花懷裏躲了躲。


    “乖寶,婆婆跟你說話呢!”銀花輕聲哄道,又朝何老娘解釋,“他自己在家說要見爹,還說會老乖,把腿養好了,就可以自己來看他爹!”


    “哎,我們乖寶真懂事!”何老娘臉上笑開了花,“婆婆給你衝糖水喝,好不好?”


    大寶還是把臉藏在銀花脖子裏。


    “小孩子在家裏關了上十天,是該怕生了。”何大嫂笑著幫忙解了圍,“我去叫小叔子出來!”


    何家俊現在發作次數已經很少了,發作時自己也能很好的控製住,是以並沒有拿繩子再捆住,隻是除了吃飯洗漱,總是一個人躲在小屋子裏。


    銀花小心的讓大寶坐在椅子上,又從碗裏抓了一把野葡萄出來分給幾個侄子吃。


    大寶眼睛一直緊緊盯著碗裏,看還有半碗的時候,銀花就停了手,麵上的表情才鬆了下來。


    “三嬸,我還想吃!”何大伯家的老幺含著大拇指說道。


    “不成……”


    何阿傑嘴癟了癟,往何老娘身上一撲,“婆婆,我還要!”


    何老娘就哄大寶,說拿糖水跟他換。


    上次她暈了後,何老二專門送了一包糖過來給她衝著喝。


    大寶把碗緊緊的護在懷裏,大聲說道,“這是留給我爹吃的。”


    何老三恰好被何大伯從偏房裏拉了出來,木木的臉上出現了些閃躲的神色。


    銀花把大寶抱起來,“叫人!”


    大寶看了一眼臉頰凹陷、胡子拉喳的人,抱著碗嘴抿的緊緊的。


    “你嚐一嚐,乖寶特意留給你的。”


    大寶不願意,銀花也沒勉強,把碗遞過去不鹹不淡的說了一句。


    何老三嘴唇動了動,好一會兒也沒發出聲音。


    銀花不曉得怎麽對待這個男人,上一世是沒有經驗,這一世有的都是別人的記憶,而現在的銀花有時候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旁觀者看著身體依照以前的記憶自動行動。


    “三兒,跟你兒子說說話。”何老娘推了推何老三。


    一家三口還是沒人說話。


    “小孩子忘性大,小叔子上十天沒回去,難怪大寶不親熱,我看呐,等明天小叔子好好收拾一下,回去過個兩天就好了!”何大嫂笑著說道。


    前兩天何大嫂就就有了這想法,看著小叔子已經沒大礙,吃的住的不說,現在忙著秋播,老兩口連自家男人都惦記著家裏。


    “我記得有大夫,戒斷後的半個月是頂頂重要的,必須看著,這樣才能好徹底。”銀花低聲說道。


    何大嫂臉上幾乎就有了怒氣。


    何老爹磕了磕土煙管,“先叫三子住著,等天冷了再回去,你們娘身子骨不好,以後就不下地了。”


    何大伯自然是不會反對。


    因氣氛尷尬,銀花呆了一會兒就告辭回家。


    “娘!”大寶小聲叫了一聲。


    “怎麽了?”銀花用臉頰蹭了蹭小家夥臉上的嫩肉問道。


    大寶又不說話。


    “沒關係,下次等乖寶想好了我們再去,或者過幾日,你爹回來住,你再跟他說。”銀花安慰道。


    ……


    注:“一把”就是十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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