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回家


    ……


    “娘,明兒我要送我娘回去,他爹看著也盡好了,今天太晚了,明兒就麻煩您幫忙過去照看一天!”


    銀花走之前主動提了讓何家俊回去的事兒,又請何老娘過去幫忙。


    “親家母怎麽不多留幾天?”


    何老娘自然是無不應的。


    “大哥帶信說乖寶他大妗子有了,要回家我娘回去幫忙。”


    “那是好事!”何老娘嘴裏說著,卻帶了些惋惜的神色。


    高老娘幫銀花可不就是幫她兒子和孫子!


    說定了事情,銀花就告辭。


    大寶人小,經不住困,已經打起了瞌睡。


    高老娘燒好了熱水,為了省燈油,隻坐在廚房裏等。


    “娘,您怎麽不先去睡!”


    “人老了,哪有那些瞌睡。”高老娘快速的說道,摸黑把木盆拿過來,兌好水,跟銀花一起幫大寶洗了個澡。


    銀花用嚼好的柳樹小心的幫大寶刷牙的時候,小家夥又清醒過來。


    “好了,漱口!”


    大寶已經做慣了,喝了一大口水,在嘴裏“咕嚕”了兩下吐出來。


    銀花把人抱進去。


    “娘,我今天跟爹爹說話了!”大寶附在銀花耳邊小聲說道,語氣裏是止不住的歡喜。


    “乖寶很棒。”銀花應道。


    “爹爹是不是很厲害?爹爹真的會讀書和寫字呢!等爹爹回來,乖寶也能學認字……”


    小家夥嘰嘰喳喳的來回把跟何家俊說的幾句話重複了好幾遍。


    銀花看著雀躍不已的兒子,滿心的酸楚,先不論這裏能不能讓一個女人離了男人還能帶著孩子自己過活,就是小孩子,又怎麽離得開親生父親……


    第二天一早,何老娘就挎著個籃子拉著何家駿回來了。


    籃子裏是小半籃子各色的菜蔬。


    銀花把廚房的物什都給何老娘指了一邊,又反複交代父子倆身子都虛,中午也要燒一頓。


    “……小孩子餓得快,乖寶又正要長骨頭,不吃飽的話,怕難得養好;他爹虛耗了好一陣子,也該多吃一點兒,家裏不少這兩口糧食……”


    “我曉得了!”何老娘應了好幾次,心裏卻盤算著今年冬天怕要多左幾十斤糧食出來給老三。


    銀花這才放心的跟高老娘出了門。


    “我就說我自己回去哩,就幾個村子還會走丟了不成!”高老娘埋怨道。


    銀花隻管笑。


    幾個村子當然都是熟悉的,但其中不乏或陡峭或平緩的上下坡,怎麽敢讓高老娘一個人走。


    “虧得你婆婆是偏心的何老三的,不然你這日子可怎麽過,隻盼著何老三這次是真學好了,我看你很該把你婆婆攏過去,每日幫你看著何老三和乖寶,你也好下地幹點兒活……那地龍已經挖了不少,你也別貪方便就直接扒出來喂雞,自己抽點兒時間出去尋一尋,再多養一些,留著過冬喂雞仔,這樣等開了春,母雞才肯下蛋……等乖寶好點兒了,吃食上還是稍稍省儉些,你們兩口子現在連個正經收入都沒有……”


    高老娘幾乎就念了一路。


    銀花隻管時不時應上幾聲,還主動把茶水遞過去。


    等看到高大舅家院子門時,銀花舒了口氣,簡直迫不及待的奔了過去。


    高老爹和高大舅都去了地裏,高大嫂正坐在小凳子上洗一家人的衣服,看到高老娘和銀花打了個招呼,又繼續手裏的動作。


    農人大多不講究,衣服都在河裏洗,簡單方便不說,還能跟媳婦子們聊聊八卦,不過河邊濕~滑,對懷~孕的人來說就太危險了。


    “飛呢?”高老娘進屋把東西放了,裏外看了一圈,沒見著小孫子,問道。


    高老大最小的兒子才兩歲多,取名叫高飛。


    “他姥姥接過去了,娘,您先歇會兒吧,等一下給小姑子弄點兒吃的。”高大嫂應道。


    高老娘要幫襯自家姑娘,高大嫂自然也能找娘家幫忙。


    “不了,大嫂,我坐會兒就走,家裏一攤子呢!”銀花說著,也不管高大嫂是真心還是假意,“我歇口氣就走了,大嫂,家裏沒蔥頭,給我分幾窩回去哩!”


    高大嫂好一會兒都沒答話。


    銀花也不客氣,自己找了個破舊的小鏟子進菜園子挖起來。


    “他小姑,那東西發得快,挖幾窩夠用了!”


    “曉得!”銀花應著,手裏卻動的分塊,挖了兩大把才住手。


    高大嫂看了,搓衣服的動作都重了不少。


    銀花跟高老娘打了個招呼,自己進廚房點了灶,燒了兩瓢水,等沸了約莫一刻鍾才灌到隨身的小竹筒裏。


    這裏井水沒有被汙染,除了特別講究或是家裏有喝不得生水的人的人家,很少有農人會把水專門燒開了喝,夏日就直接舀了井水灌一氣兒,冬日裏冷的下不了嘴才放在火盆上溫一溫。


    廚房裏有現成的饃饃,高老娘硬拿了兩個塞給銀花。


    高大嫂在院子裏晾衣服,心裏直犯嘀咕:一是嫌小姑子太講究,喝口水還折騰半天,費了一些柴火;再是那饃饃還是自己有了身子摻了一小碗白麵做的,婆婆倒大方,一給就是兩個……


    銀花到家的時候,何老娘正在菜園子裏忙碌,菜園子邊上的架子上掛著一家人的衣服。


    “娘,他爹和乖寶呢?”


    地裏主要種了白菘和兩樣蘿卜,隻在邊上的一塊種了些野菜。‘


    何老娘正仔細的把沒生的缺窩的地方從那發了好幾根的位置拔了菜苗補上。


    “在屋裏,三兒精神不濟,吃了點兒東西挨著乖寶睡了。”何老娘直起身子,背過手捶著後腰應道。


    “這是我從娘家挖的蔥,娘幫著種下去,我去砍些柴回來!”銀花把簍子裏還帶著泥土的蔥拿出來,倒著在地上磕了磕,又背到背上。


    剛來的時候,上山找野菜砍柴,背簍把兩個肩膀勒的又紅又腫,即使銀花找了兩件破褂子拆成兩條寬寬的背帶也不行,現在已經好了許多。


    何老娘好大一會兒才猶猶豫豫的說道,“要不叫家駿跟你一塊兒去?”


    “不了,讓他爹再歇幾天!”


    說著,銀花一甩手把背包背上,人已經跨出了矮矮的籬笆。


    附近都是山包,柴是不缺的,銀花找了幾顆枯死的大樹,費了牛鼻子勁兒砍下來,捆在一起,一路朝山下拖。


    “三嬸子,我給你搭把手!”


    銀花直起身子,擦了把額頭上的汗珠,為了借力,把裝了些木耳的背筐移到了身前,柴火用隨手搓的草繩捆好背在肩膀上用力往前拉,下坡還好,隻要注意不被東西抵住就好,上坡就吃力了。


    喊話的是何老頭上一輩人也就是乖寶他太爺爺兄弟的四孫子,生的人高馬大,幹農活是一把好手。


    銀花實在有些力竭,這個山坡不陡,都是特別長,翻過這個山包就到了村子。


    “勞煩四弟幫我弄到坡上就夠了!”


    進了村子,若是叫好事的人瞧見了,在這樣封閉落後的村子裏可不是鬧著玩的。


    銀花喘著粗氣到家門口的時候,何老娘端著一個破碗在牆角等陰涼處四處翻找,這是找地龍,好摻一點兒粗糧喂雞。


    “娘!呼——呼——”


    何老娘扭頭看了一眼,“哎呀,你一次弄這些做什麽?三兒,三兒,出來幫忙!”


    何家駿從屋裏走出來,頭發在腦後綁成一根大辮子,幾縷碎發散在臉頰邊,身上穿著一件深色的長衫,意外的有了幾分神韻。


    銀花把視線移開,將胸前的背簍取下來遞給何老娘,何老娘轉手又遞給了何家俊。


    “三兒,你把這個拿進去!”


    然後,娘倆兩個女人開始一根根的把粗~壯的樹幹搬進去。


    何家駿放了背簍,一根木頭搗鼓了半天也沒搬到房簷下。


    “三兒,你放著,等我來,你身子還虛,搬不動的!”何老娘喊道。


    銀花忍了又忍,裝作沒看見,自顧自的進屋洗手擦臉。


    屋裏,大寶知道銀花回來,正高興的在屋裏又喊又叫。


    “娘——娘——你快來,娘——”


    “唉,馬上,乖寶等一下!”


    大寶伸長上半身,在炕上朝門外張望。


    銀花走過去,摟住大寶,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


    大寶“咯咯”笑了起來,又高興的跟銀花講爹爹跟他一起睡覺啦,爹爹給他講大將軍的故事啦,爹爹教他念詩啦……


    “……爹爹還說要教我寫字,不過沒有筆和紙!娘,筆和紙是什麽?要好多銀子嗎?等我長大了,掙很多很多銀子,給爹娘買好多筆紙回來!”


    “臭小子,你爹陪你一天不到,滿心滿眼都是他不說,連誌向都定了!”銀花小聲嘀咕道。


    大寶興奮的在銀花懷裏左扭右扭,根本沒聽到。


    “仔細你的腿,自己踢到可不許喊疼!”


    小孩子精力旺~盛,最疼的幾天過了,就躺不住。


    銀花把小家夥抱出去,放在背椅上。


    “娘,您看著大寶些,我去找劉木匠定個獨輪車。”


    現在天色還早,家裏沒地,到底清閑些。


    “你要車做啥?”


    何老娘已經找了砍刀出來,收拾枯樹杈子。


    “家裏也沒個進項,我想砍些柴脫去縣城賣,以後也是用得的。”


    一般農人家裏都有獨輪車,確實是必備的農具之一。


    賣柴是個辛苦活兒,要砍得齊整,山路不好走不說,到了縣城,每每還受人刁難,有那嘴笨的,一大車柴也賣不了幾個錢,


    “你手裏還有銅子兒沒有?先借你兩個大伯子家的使使!”


    “算了,娘,大伯、二伯自家也要用呢!上次去買了幾壇子醃菜,先給定金……”


    “叫家駿跟你一起去!”何老娘又開始“叮叮梆梆”的砍柴,隻是注意把粗些的都擇出來,碼在邊上。


    銀花微微蹙了蹙眉頭。


    “花兒……”


    “我們走吧!”銀花淡淡地說道。


    兩人一路無話,村子裏有早歸的農人,看到何家駿都會驀然一靜,等兩人走過去,又不約而同小聲議論起什麽來。


    何家駿雙手捏了又放,放了又捏,臉上變得一片青灰。


    “事情總會過去的!”銀花輕聲說了一句,又自己在心裏加了一句:以前你在外麵混賬,說的人隻有更多!


    何家駿沒應聲,卻堅持跟銀花一起穿過了大半個大田村,到了劉木匠家。


    劉木匠家世代幹著木匠的活兒,銀花簡單的描述了一下要求,他就懂了。


    “我曉得,就是要把車廂做的深一些,對不?”


    “對的!”


    “家駿兄弟好些了沒?我前些日子送幾把椅子過去,看到聞香酒樓前有人大吵大鬧,說喝死了人哩,又說那酒不正常啥的,我也不大能聽懂,虧得家駿兄弟回來了。”


    劉木匠手上功夫還算過硬,也有縣城中下等的人家娶媳婦兒嫁女兒時,為了省幾個錢找過來做幾把椅子或打個櫃子,為了拉攏顧客,劉木匠都是和大兒子一起送過去,消息比如非必要、不出村子的農人要靈通些。


    “我已經沒什麽事了。”何家駿低聲說道,眼神就有些閃躲。


    “哈哈,那就好,酒這東西就該高興的時候喝,越喝越高興,可不能把它當回事!”劉木匠滿用滿是老繭和刀痕的手在何家駿肩膀上拍了兩下,爽朗的笑了起來。


    何家駿虛瘦的身體被拍的直搖晃。


    銀花一麵心驚膽戰的看著,一麵心疼——何家駿今兒穿了一件好衫子,這也是他為數不多的幾件還能穿出去的長衫,現在,已經被劉木匠粗糙的手掌帶了好幾根絲出來!


    銀花堅持給了定金,才告辭。


    “不是那邊。”


    劉木匠的話讓何家駿稍稍放開了些,一路碰到的歸家的農人更多,甚至有不會做人的婦人當麵就指指點點的,他倒都忍了下來。


    “去折幾根楊枝,晚上好刷牙。”


    何家駿點點頭。


    現在晚上已經有了幾絲涼意,銀花身上汗濕的衣服很快就幹透了,隨著走動微微飄動。


    “有禪!”


    銀花驚喜的叫了起來,隨手把幾根柳條塞到何家駿手裏,蹲下來在地上仔細翻找起來。


    現在由於天氣轉涼,知了都變成了軟腳蟲落到樹下,銀花在河邊十幾顆大柳樹下翻了個遍,居然找到了二十來隻,隻得用短衫子下擺兜著。


    “回去烤給乖寶吃!”


    何家駿看著在晚風中眉開眼笑的“枕邊人”,忽而就覺得有禪蟲從心頭爬了一遍,


    晚上,銀花把廚房梁下掛著的一快牛肉取下來切了一盤,摻著秋茄子小蔥炒了一大盤,有把發的多的白菘苗拔了兩把出來清炒了一碗,再加上兩樣醃菜,在農人家裏已經是能招待客人的菜了。


    何老娘一邊吃的直吧唧嘴,一邊還要埋怨銀花不會過日子,嫌她炒菜廢油太多。


    “今兒是想招待娘呢,不打緊的,我心裏有數。”銀花笑著說道。


    那二十來隻知了,銀花等菜都炒好後,放在灶下燃灰裏悶了幾分鍾,再刨出來就是一股焦香。


    等大寶喝了大半碗雜糧粥後,銀花從菜盤子李倒了一點兒油湯出來,撒幾顆鹽下去,給大寶自己剝了知了背上的肉沾著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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