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給滑不溜秋的泥鰍打催產針,姚小改可是沒少花心思。拿毛巾摁住,怕擠壓泥鰍,打針也不方便;讓泥鰍粘上泥沙,倒是防滑了,又容易損傷泥鰍的皮膚粘液,反正總是不如意。


    陸競波說,打針產卵後有一定的死亡率是難免的。


    姚小改卻不死心,她放下手裏的東西,進屋去了,很快就拿了一個繡花用的繃子出來。這繡花繃子,是兩個竹片做的圈子,裏外兩層竹圈合起來用的,能夠把繡布緊緊繃住。姚小改拿的這個繃子,跟盤子口那麽大,她去找了一片細網眼的軟質漁網,繃在上麵,試了試,又把漁網弄得鬆些,再把繃子擰緊。


    姚小改便拿著這改造的“網圈”,從桶裏抄了一條大泥鰍出來,順手用網圈一扣,果然就把滑溜溜亂扭的泥鰍扣在小桌子上。她左手扣住網圈,右手拿起注射器,隔著網眼靈巧地在泥鰍背鰭前下了針,把藥液注射了進去。


    陸競波蹲在小桌子前,驚喜地看著姚小改的舉動,姚三三也湊過來看,這麽個東西,看起來十分好用啊!


    “哎小改,你腦子還真鑽,這東西都可以去申請發明專利了。”陸競波說。原先大家給小型的魚類包括泥鰍注射催產,還不都是硬抓硬拿。


    “就這個小網子,有什麽好專利的!”


    “人家在菜刀上打個孔掛起來,還申請專利呢!”陸競波說,“這東西絕對算是你技術進步了。我查到的方法,什麽麻醉法、冰水法,包括給它粘泥沙,都有各種缺陷的。”


    姚小改卻拿著那網圈猶自琢磨,姚三三看了看,說:“好用。咱再做個專門的,竹片再窄一點,或者幹脆做成鋼絲的圈,再做小一些,比泥鰍稍大點兒就行,就更趁手了。”


    “我來弄。”陸競波說。第二天陸競波就拿來了兩個改良了的網圈,細鋼絲做的圈子,為了怕刮傷泥鰍或者刮到手,還專門包了薄薄的電線皮,上頭的漁網也是精心選擇的,很柔軟,網眼小手指頭那麽大,既能扣住泥鰍,又不妨礙打針。


    姚小改用上這樣的工具,果然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她手腳利落地撈泥鰍,打針,放進水裏。陸競波便端個小凳子坐在旁邊,給她幫忙遞針管、藥液什麽的。


    仲春農家的午後,偌大的院子裏一片靜謐安然,姚三三拿著長柄的抄網,正在照看靠池子裏的泥鰍。姚連發兩口子,一個要去看守魚塘,另一個下田拔草去了。走廊下就見姚小改跟陸競波兩個人,相對而坐,默契地忙碌著。


    “陸技術員,你看,你這經常來幫忙指導,咱家也沒啥好感謝的,其實你工作也忙,不用你再來的。”


    姚小改忽然這麽一說,陸競波臉上便忍不住有些失落,他望著姚小改拿著針管的靈巧手指,輕聲說:


    “小改,你該知道的。”


    陸競波的聲音輕輕的,像這四月末的微風。


    “我知道啥呀!”姚小改平靜地說,“你看,你一個農技員,也有你的正經工作要做,咱家的事兒總不能老耽誤你時間,叫我看,你也該忙你自己的事兒了。”


    “接下來你是不是還想叫我:你該上你的班,該找你的對象,該過你自己的生活,該遠遠走開?”


    “說的是。”姚小改嘴角微微一彎,“你看你也都知道。不老小了,你抓緊找個合適的對象,咱們也好喝喜酒。”


    原來她是這麽拒絕人的。陸競波反問:“那你呢?你打算好要找對象了?”


    “我啊,等有了合適的就找。”姚小改的語氣,十分平淡。


    “哦,那我等你。”陸競波也是溫和平靜的語氣。姚小改一時沉默了。


    兩人這番交談的情態,居然是一派雲淡風輕,似乎隻是在談論天上有片雲、門口有棵樹……


    姚三三站在靠近大門的池子邊,小心照看著池子裏的魚巢,已經產卵的親鰍要及時撈出來,及時補上新的魚巢,不然說不定卵讓泥鰍自己吞吃了。


    她偷偷打量走廊下那兩個人,他們兩人不急,她都有些急了。


    “你家人也不急?”姚小改跟陸競波的對話還在繼續。


    “家人?”陸競波淡笑,“不急。”


    “我父母十幾年前就離婚了,早已經有了各自的家庭,他們還算是負責任,兩方都出錢供我上學,畢了業就沒人再管我了。”陸競波的聲音溫和安靜,甚至帶著幾分春日的慵懶,“我父母曾經也是外人眼中很相配的夫妻,那又怎麽樣。”


    他家裏的事,姚小改之前沒聽說過,興許是她下意識地回避沒去問過,隻知道陸競波很少對旁人提起他家裏,有人問也是隨口帶過去。而如今他忽然這麽淡漠地談起,便讓姚小改有了些莫名的感覺。


    有點……心疼。


    ******************


    泥鰍苗開口,肥水,飼喂,就連池子裏的水,都是要雙層紗布過濾之後才能放進去,怕進去某些有害泥鰍苗的生物。在姐妹倆的精心照管下,一個月後,姚家的泥鰍夏花苗便長大了四五厘米長,成了可以賣的寸苗。今年因為有不少人預定,姚家的水泥池裏便都養滿了泥鰍苗。


    秋後暫養大泥鰍,開春育苗,這院子裏大大小小的水泥池子可是濟了大用處。姚三三如今隻恨地方不夠,六間屋,十八米寬二十幾米長的大院子,還是嫌小了。


    慢慢來,她安慰自己。一切都要慢慢來,泥鰍急不得,二姐那個性子也急不得。


    泥鰍苗一旦能賣,早先預定了的人便來買了。同村的,平板車甚至手推車就好,預定的泥鰍苗裝進大桶裏,一桶桶放在車上推走了。外村鎮的,便開三輪車來買,用白色的塑料大桶裝。


    就像賣魚苗一樣,姚三三的泥鰍苗不是論斤賣,論尾。泥鰍寸苗論斤賣,有重量沒有數量,那是哄人的。姚小改用的是養殖場計數水花魚苗的方法,小容器計量,一萬尾泥鰍苗她們賣六十塊錢。一般來說,一畝水麵可以放養十萬尾。姚小改說,飼喂跟得上,應該能放養到二十萬尾。


    一畝水麵的苗,姚三三就能掙六百塊錢。


    她們的泥鰍苗目前在當地沒人競爭,賣獨一份,姐妹倆商量定價的時候,姚小改怕定的貴了,這價格比起養殖場的魚苗,是高了的。然而姚三三算了這麽一筆賬:


    “他們買咱的泥鰍苗,一畝水麵他花六百塊買苗子,承包費不過兩三百塊錢,養到年底,少說能產四五百斤泥鰍,按六塊錢的價格算,收入兩三千塊錢,你說他劃算不劃算?”


    姚小改一想,是呀,就定這個價。買苗子的人聽到這價格,也都會算賬啊,果然都欣喜接受了。


    “這都是飽苗,拿蛋黃喂過了的,苗子下塘後容易養,你們回去先育肥水,這苗子是在自然環境下長的,成活率應該能到百分之七十左右。”姚小改賣泥鰍苗,還兼職技術指導。她這幾年的技術學習果然不是白費的。她仔細地跟買泥鰍苗的人講了苗子下塘、肥水要注意哪些,平時養殖要注意什麽等等。


    結果是泥鰍苗沒夠賣,隻能勉強夠給預定了的人家。畢竟她們兩三個人手,育苗量也不大,還要留足家裏十幾個魚塘放養的。有沒預定的人來買泥鰍苗,姚家姐妹隻好一再說明道歉,承諾給他預定明年的苗。


    話說當地靠著個千頃水麵的大水庫,盛產各種魚。然而淡水魚不耐長途運輸,那些年渠道也少,魚蝦主要在周圍城鎮鄉村銷售了,價格高不上去。當地市場本來就不缺魚,池塘裏再養魚,比水庫魚就差,產量也少,養泥鰍反倒是一條很好的路子。


    都知道姚家養泥鰍掙大錢了,很多有魚塘水麵的人家,便紛紛跟風養泥鰍。


    這麽一來,姚家的泥鰍苗就吃香了,從四月末就開始育苗,前後一個多月,她們都在育苗賣苗。這一春夏賣泥鰍苗,便又大大掙了一筆。村裏人隻看到姚家一出苗,便總要來幾輛車,那一桶桶抬出來的,不都是錢嗎?


    旁人隻看到姚家掙錢了,哪看到姚家姐妹這一個多月累得夠嗆!


    入了六月,按說也是可以育苗的,然而姚三三還是決定不再育苗了。這時候育苗放養,到了年底泥鰍長得不夠大,銷售價格低。姚三三跟姚小改坐下來算了算,這一季賣泥鰍苗,刨去自家放養的,她們又足足掙了一萬多塊錢。比姚三三自己的預期要高了許多。


    “二姐,明年咱不能這樣了,不夠賣啊,明年咱一定要雇兩個工人,你帶著她們幹,咱這泥鰍育苗要好生做起來。”


    “行啊,這事情盡管交給我。”姚小改十分高興,“其實這東西沒什麽高深的技術含量,細心熟練就好,隻怕育苗也會有人要學著咱搞了。”


    “會了不難,難了不會,旁人眼裏沒你說的那麽容易。再說等他們搞起來,咱們已經做大了。”姚三三信心滿滿。


    賣完了泥鰍苗,姚三三便把心思放在了自家那十二個魚塘上了。


    泥鰍苗下塘時,她早早按著書本資料和自己的經驗,在塘子裏施了有機肥,池水肥了,浮遊生物就十分多,泥鰍便幾乎不用喂飼料,隻在入秋後開始加喂一些豆粕、蚯蚓之類的。


    長吧長吧,姚三三樂嗬,長出來的都是錢啊!


    ******************


    剛一入秋,姚三三便開始醞釀一趟“南行”。如今她一提出要去南方大城市轉轉看看,家裏便沒人再反對了。上一回姐妹倆南行歸來,泥鰍直接賣了高價,給姚家足足增加了一兩萬的收入呢!


    姚三三這趟出門,目的很明確,入秋她該準備賣泥鰍了。


    泥鰍苗她賣出去了,泥鰍她還想回收呢,賣泥鰍的環節十分掙錢,與其讓旁人掙,哪如她自己掙?再說周圍那些買了泥鰍苗養泥鰍的人家,要是沒有穩妥的銷售渠道,泥鰍賣不出好價錢,也是要傷腦筋的。


    這麽大的量,估計去年合作的謝老板一個人吃不下。再說,往後這產業做大了,為什麽要依賴旁人銷售?


    隨著生意做大,眼界開闊,姚三三心裏便漸漸構建出一個很大的產業鏈,她目前就要一點一點把這個產業鏈做完整,做大。


    實話實說,從最初她跟鮑金東合夥養了那一池泥鰍,她自己也沒想過這麽大的藍圖。


    這趟出門,姚三三自然還是帶著二姐,另外,她打算把大姐也帶上。隻有小四上學不能去,嘴巴撅得多老高,三個姐姐便安慰她,說回來一定多給她買些好東西。


    姐妹三個頭一站打算去上海。臨走的時候,姚連發跟張洪菊送了三個閨女出門,便沒有送到車站。楊北京自然要跟著送媳婦兒上車,左叮嚀右囑咐,像是送一個不放心的小孩子出門似的。


    “我覺著大姐嫁給大姐夫之後,整個人都退化了。你看大姐夫,把咱聰明能幹的大姐當小孩子養,出個門罷了,你看他這不放心那不放心的。”姚小改跟三三咬著耳朵說笑。


    恰恰這時候,楊北京扭頭囑咐她倆一句:“你兩個,照顧好你大姐,她沒出過遠門,還會暈車。”


    她們照顧大姐?顛倒了吧?姚三三跟姚小改對視一眼,忍不住哈哈直笑。


    姚小疼有些不好意思了,楊北京卻不管那套,跟姚小疼交代著:“這桔子,暈車的話吃點兒管用,你再試試拿桔子皮聞聞,能舒服些。這保溫杯帶好了,車上應該也有熱水……”


    “大姐夫,你幹脆跟著我們去好了,我們不笑話你!”姚三三打趣他。


    “行啦,你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姚小疼小聲地嗔怪。


    楊北京身後靜靜站著陸競波,他跟楊北京不同,他現在無法像楊北京一樣,大大方方表現對某個人的關心,並且那個人,都還沒有敞開了心扉接受他。


    看著人家小兩口戀戀不舍,千叮萬囑,陸競波心裏便酸溜溜的,明知道送行這場合,他這沒被接受的追求者會有些尷尬,卻還是來了。正在哀怨,姚小改忽然主動跟他說話了。


    “你回去吧。”姚小改望著陸競波說,“有事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陸競波一聽,立刻便來了精神,忙說:“好啊,有事打電話給我。路上小心照顧自己。”


    姚三三撇撇嘴,好嘛,這些人欺負她眼下孤家寡人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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