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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見原本以為永遠失去的生命依靠出現在自己麵前,讓席昂隻能茫然呆站在原地。


    「真的好久不見了。」


    「嗯……是啊。」


    直到這個時候,席昂才總算察覺到一件事。蘭用再自然不過的動作,從自己右側袖口中取出一根發簪。


    「那是……」


    「喔,這個嗎?」


    那是上頭帶有薔薇圖案的發簪。隻見蘭將那席昂曾看過的發簪貼到自己臉頰上。那白晰無暇的肌膚與發簪上作為裝飾的紅寶石形成鮮明的對比。


    「這是我拿回來的。」


    「這是什麽意思?」


    「我沒說錯啊。因為這是哥哥為自己的妹妹買的發簪吧?所以這當然是我的東西啊。」


    蘭臉上帶著跟三年前相同的天真笑容這麽說道。


    「難道說……」


    席昂慢了片刻才領會蘭話語中的意思。


    「露露是被你抓走的嗎?」


    「是啊。」


    「那潛入這裏的格拉尼亞間諜……」


    「當然是我啦。」


    「你為什麽要那麽做!?」


    「為什麽……」


    席昂激動質疑的反應讓蘭忍不住失笑。


    「因為我是格拉尼亞的騎士啊。這還用說嗎?因為人家沒有像哥哥一樣拋棄自己的國家啊。」


    「不是的!」


    席昂激動的聲音已經近乎哀嚎。


    「不是那樣!並不是我拋棄國家!是國家……」


    「就是那樣。」


    哥哥的辯解與根據,被妹妹毫不留情地否定。


    「因為三年前,哥哥不就把我拋棄了嗎?」


    「那是……」


    席昂腦中閃過了三年前的情景。


    被烈焰吞是的吉爾瓦家宅邸。父母已經遭到殺害喪命,席昂在火場中死命尋找自己僅剩的親人,尋找身為自己妹妹的蘭。


    最後席昂總算在被烈焰圍繞的大廳裏看見蘭伸出的手……


    「當時哥哥並沒有抓住我的手。你拋棄了我,自己逃走了。」


    「…………」


    來自過去的譴責,讓席昂完全沒法反駁。


    無論是身為騎士的矜持,還是身為軍師的睿智,都在此時從席昂身上消失。


    「我會讓你死得痛苦的,哥哥。」


    看著就跟普通稚嫩十八歲青年一樣隻能呆站在原地的席昂,蘭露出微笑。在那笑容當中,帶有濃厚的惡意。


    「我會不停地折磨哥哥,直到哥哥哀求我殺你的時候再殺了哥哥。而且從頭到尾都會讓那個叫露露的女孩在旁邊觀看。啊,不過──如果隻是要看,那也隻需要讓她留著那對漂亮眼睛就行了。」


    「────!!」


    聽到蘭最後的話語時,席昂心中翻騰的思緒瞬間沸騰。


    「蘭!!」


    衝刺與拔劍的動作幾乎在同時完成。義妹遭到威脅的激情,驅使席昂對自己的胞妹揮劍。


    「來吧,哥哥。」


    蘭在這麽說完,披風一翻,抽出披風底下的兩柄彎刀。


    鋼與鋼、刃與刃正麵衝突。蘭讓左右彎刀交疊承受席昂的斬擊。


    兄妹兩人以兵刃交迫的姿勢正麵望著彼此。就在這個瞬間,蘭緊閉的嘴唇微開。聽到從其中流出的微小聲音,讓席昂全身打了一個冷顫。


    「……〈雷塵〉。」


    突然的閃光照亮暗巷。


    盡管席昂迅速往後方跳開,但還是慢了一步。從蘭雙刃中衝出的電擊順著席昂的長劍迅速燒灼到他身上。


    「唔!」


    壓抑痛苦的聲響從席昂的齒縫中流泄出來。


    所幸席昂迅速將源力凝聚在右臂上,勉強逃過了致命傷。被高熱燒毀的長劍掉落在地上。席昂按著自己因為燒傷而失去知覺的右臂,難掩驚訝地喊道:


    「剛、剛才的招數,你該不會──」


    「就跟你想的一樣,哥哥。現在的我是黑天騎士十二騎之一的──〈天鵝〉!」


    蘭在報上自己名號的同時也跨步對席昂施加追擊。僅靠體術招架蘭雙刀斬擊的席昂在心中暗自驚歎。


    (好厲害!)


    無論是斬擊的速度、步法的犀利、還是源力在全身流動的質與量,全都與三年前判若兩人。那彷佛華麗舞蹈般的雙劍劍技,將原本美麗的動作升華成奪人性命的技術。


    她在這三年當中,不知究竟經曆過多少試煉呢──


    而在刀刃上的雷光,也讓蘭的招數變得更加凶狠。


    裏門技〈雷塵〉。


    如果不以對應的源力對抗,光是被電光掠過就足以致命。現在席昂隻能不斷後退,全力閃避蘭的攻擊。


    「怎麽了?哥哥,光是閃躲是贏不了我的!」


    席昂沒有理會蘭的言語挑釁。隻要能先逃過這一劫,之後──


    「那麽,這樣你要如何應付呢?」


    當這突然出現的第三者聲音傳進耳中時,沉重的衝擊也深深擊中席昂的左側腹。


    「什……麽……?」


    發出痛苦呻吟的席昂轉頭往聲音的方向望去。


    一個突然出現在左後方的高挑身影出拳擊中席昂。而那個人同樣擁有席昂熟悉的麵孔。


    「泰、泰……格?」


    席昂可以斷言一件事。


    在前一剎那,那裏別說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就連一點氣息都感受不到。就算泰格身為密探的本領有多麽高明,要在這個距離不被自己察覺發出攻擊,也是不可能的事。


    泰格的突然現身,簡直就像是從空氣中冒出來的一樣。


    「好久不見了,席昂大人。」


    席昂甚至沒有時間驚訝。因為泰格灌注在拳頭上的源力衝擊,在這時穿透席昂的皮肉,傷害直達內髒。


    「唔!」


    席昂雙腿發軟,險些倒地。


    然而在勉強站住身子的席昂麵前,雙刀的刀刃緊接著──


    「在這裏!!」


    一聲怒喝。


    在巷弄中的空屋玄關從內側破裂四散。


    看到一個帶有金色發辮的身影從揚起的塵土中竄出,讓席昂驚訝地睜大眼睛。


    「賽拉!?」


    從側麵突然殺出的奇襲對蘭來說也是出乎意料之外。穿過空屋闖進戰局的金發女騎士就這麽順勢向蘭發動攻勢。


    相對於當頭揮落的大劍劍刃,蘭也讓纏繞電光的雙刃交錯來抵擋斬擊。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巷弄間響起震耳欲聾的咆哮。


    盡管致命的雷光從雙刃中竄出,但雷光卻被大劍上超乎常理的源力遮斷。


    「怎麽可能!?」


    雖然蘭勉強擋住斬擊,卻無法抵銷突進的衝擊。猛烈的力量讓蘭的身軀往後騰空飛出。


    「呀!」


    盡管蘭忍不住發出哀嚎,不過仍在空中翻轉身軀重整姿勢。就在這個時候,銳利的破空聲響傳進耳中。那是看準蘭著地瞬間所射出的長弓箭矢。


    在晨霧彼端,能隱約看見早已在寺院鍾樓占據地利的射手身影。


    握持雙


    刀的雙手正因為先前與大劍的交鋒發麻。蘭明白自己此刻難以揮刀斬落飛來的箭矢。既然這樣,就用〈雷塵〉──


    「沒有必要。」


    隻見泰格闖入箭矢的射線,輕鬆用手將箭矢抓下。


    「謝了。」


    蘭落地穩住腳部之後,對忠實的隨從說道。


    「看來似乎是失算了。別忘記〈蜘蛛〉大人回報的內容。『在耶路薩姆劍十字騎士團當中,有一名實力不亞於黑天的女傑。』」


    「確實是有這件事。所以那個野豬女就是奧馬所說的賽蓮?柯迪納嗎?」


    突然現身的金發母野豬──也就是賽蓮,正手握大劍,站在已經彎下身的席昂前方。


    這樣的構圖讓蘭心中燃起一股無名火。


    「你還好吧,席昂!?」


    賽蓮對負傷的席昂發出如此呼喊。


    (右手被燒傷,側腹也受到重擊嗎?看來並不是還能發揮像樣戰力的狀態。)


    自己是在探索時察覺到劍戟聲響才穿過空屋趕來一探究竟,看來這個選擇並沒有錯。


    「那個人就是格拉尼亞的密探……嗎?」


    這時才得以確認對手樣貌的賽蓮忍不住睜大眼睛。


    因為賽蓮察覺剛才跟自己交鋒的少女,擁有跟席昂相同的樣貌。賽蓮連忙轉頭望向身後,確認席昂的長相。


    真的很像。自己並沒有看錯。


    「這是怎麽一回事?不對──」


    現在並不是可以多想的時候。


    「泰格,那個女人交給你處理。她太礙眼了。」


    聽到少女的指示,被稱為泰格的男子默默往前踏出一步。盡管男子赤手空拳,連一柄短劍都沒有,但方才將箭矢──在寺院的查加略所射出的箭矢──抓下的本領,實在令人驚歎。


    「那個女人究竟是什麽來頭,晚點再聽你解釋。」


    賽蓮丟下這句話,便準備迎戰泰格。


    「等、等等……他們是──」


    席昂痛苦發出的警告在此時無法傳進賽蓮耳中。因為她此刻無暇分神去理會席昂的話。


    (這家夥很厲害!)


    賽蓮的大劍攻勢被泰格全數擋下。泰格不是用手背擊打劍腹擋開斬擊,就是僅退開半步讓斬擊撲空。而看準空檔揮出的拳擊帶著令人發寒的呼嘯聲,掠過賽蓮的身子。


    那毫無破綻的招數讓賽蓮略感熟悉。賽蓮覺得席昂偶爾混在劍術中的體術,似乎與這名對手的招數十分相似。


    這隻是自己的錯覺嗎?


    不,不會錯的。


    (這些人真的跟席昂有什麽關係嗎?)


    疑問在賽蓮心中不斷膨脹,而泰格似乎也察覺此事,趁機轉守為攻。隻見泰格用左手架開賽蓮的大劍,並同時揮出右拳。賽蓮立刻麵臨對手行雲流水般的連擊。


    「不妙……」


    然而在下一瞬間,泰格突然遠遠往後方跳開。緊接著從不同於先前方向射來的箭矢深入路麵。原來查加略在改變射點之後,再次提供掩護。


    在內心向查加略道謝的賽蓮立刻往前追擊。


    賽蓮盡全力克製心中的疑問。她明白麵對眼前如此強敵,容不得自己有絲毫分心。


    隻見賽蓮接著大步往前一跨,順勢將大劍平揮而出。而泰格則是壓低身子閃過攻擊,並利用壓低的姿勢往前一翻,試圖切入到賽蓮懷中。


    (想得美!)


    賽蓮見狀立刻用踢腿迎擊。


    賽蓮在徒手戰技方麵也並非生手。她已經想好自己在將對手踢開之後,就要迅速揮劍追擊解決對手──


    然而賽蓮的踢腿卻徹底撲了個空。


    「什麽!?」


    賽蓮為自己看到的景象發出驚愕的叫聲。


    因為原本就壓低姿勢的泰格竟然讓身子更加貼近地麵,當他的身體完全貼到地上的同時,整個人竟然失去了厚度,最後甚至連影子都一並消失。


    那就是賽蓮所看到的景象。


    「怎、怎麽可能!?」


    一個人從眼前憑空消失的詭異景象,讓賽蓮頓時呆立在原地。


    「在……在後麵!賽拉……」


    席昂用斷斷續續的聲音發出警告,而賽蓮在同時也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殺氣自深後湧現。賽蓮還來不及轉身,猛烈的踢腿已經擊中賽蓮背部。


    由於賽蓮幾乎毫無防備地呆立在原地,因此泰格輕而易舉就能用回旋踢擊中她的背部。


    遭到重擊的賽蓮整個人騰空飛出,一頭撞進自己剛才破壞的空屋內。由於在瓦礫堆中的賽蓮還微微有痛苦掙紮的反應,因此並沒有當場斃命。也許是賽蓮在被擊中的瞬間,自己往前一躍嚐試緩解衝擊的關係,所以才逃過了致命傷。


    「您的警告似乎發揮作用了,席昂大人。」


    泰格對過去的主人這麽說道。


    「你剛才用的招式,是〈影門〉吧?」


    「是的。我還沒有自我介紹,現在的我已經得到吾師庫尤?蘇朗授與了〈狼〉的稱號與技術。」


    裏門技〈影門〉。


    躲進自己的影子當中,消除氣息,藏起蹤跡,那是獲得〈狼〉稱號的黑天騎士才擁有的超常異能。


    那種異能結合泰格本身擁有的密探技能,不僅在偵察上能發揮極大效果,還能像剛才那樣,在戰鬥時發揮出其不意的作用。


    「原本侍奉吉爾瓦家的你,沒想到現在竟然成為黑天騎士了。你可真是發達了呢。」


    「這全都拜已故的前主,埃杜大人所賜。」


    盡管席昂臉上滿是痛苦的汗水,但還是強讓自己臉上帶著笑容,說出諷刺話語。然而泰格對主人的恭謹態度並沒有因此動搖。


    「因此為了回報這份大恩,我不會讓您有太多痛苦的。」


    隻不過泰格話語的內容不帶絲毫的慈悲。


    「慢著,泰格!」


    蘭製止泰格的話語顯得有些激動。而泰格在這時緩緩搖頭。


    「我是很想這麽說,不過看來今天得先到此為止了。」


    在泰格說完這句話的同時,周圍響起了軍馬的馬蹄聲響與嘶鳴。


    「間諜在這裏!」


    「是格拉尼亞的間諜!」


    總算察覺異變的耶路薩姆騎士,共有約三十騎趕到此處。


    「抓住他們!」


    蘭瑟將軍就位在隊伍中央親自指揮。眼前的狀況讓席昂臉色大變。


    「不妙,隻靠人數去對付黑天騎士,隻會──」


    蘭與泰格的冷靜態度與席昂的態度形成鮮明對比。


    「這些人真不識相。」


    「看來今天就隻能先撤退了。」


    「也好。」


    蘭在話說完的同時,將雙刀刺入石鋪地麵的石板縫隙中。隻見形成正負兩極的刀身冒出劇烈的電光。


    「後會有期,哥哥。如果你想把那個叫露露的女孩要回去,就來找我們。」


    「等等──」


    蘭在道別的同時施展〈雷塵〉。席昂的製止沒有發揮任何作用。


    刺眼的電光從刀身中射出。肆虐的雷電瞬間吞噬了靠近的騎士隊列。


    在遮蔽視界的閃光當中,隻有人與馬的哀嚎聲此起彼落。


    當閃光消失,兩名黑天騎士早已不見蹤影。


    有幾名變成焦屍的騎士亡骸倒在路上。其中雖然還有幾人並未喪命,但也都躺在地上痛苦呻吟。


    看著這淒慘的光景,賽蓮以大劍為杖撐起身子。


    「那就是……黑天騎士。」


    賽蓮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輕而易舉就將自己擊敗,轉眼就讓多名騎士喪命的力量。親眼目睹那種力量的賽蓮內心為之戰栗。


    她實在無法否定自己內心的恐懼。


    (我們有可能戰勝那種怪物嗎?)


    正當賽蓮如此在內心質疑的時候。


    「你還好嗎,賽蓮?」


    查加略在這時趕到呆站的賽蓮身邊,用力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這個動作讓賽蓮猛然回神。


    「查加略──」


    「我隊上的人都還能用。因為他們為了搜索間諜分散在城鎮各處的關係。我已經發出集合的指示,政廳與後方那裏,也已經向附近的僧人求助了。」


    查加略冷靜的對應能力,讓賽蓮對他刮目相看。


    「快點,至少要讓還活著的人得到治療。」


    「我明白。可是,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查加略不解地提出疑問,然而賽蓮並沒有對他說明狀況。


    「席昂!」


    賽蓮帶著無從發泄的憤怒與疑念,對席昂提出質疑。


    「那兩個黑天騎士是什麽人!?他們跟你是什麽關係!?」


    賽蓮向沉默的席昂尋求解釋。不明白狀況的查加略雖然驚訝地睜大眼睛,但也沒有製止賽蓮的行動。


    「你……難道說──」


    盡管有所遲疑,但賽蓮還是對席昂提出這個疑問。


    「你其實是格拉尼亞的騎士嗎?」


    聽到賽蓮說出這個話語的瞬間,席昂的表情痛苦扭曲。


    「抱歉……賽拉。」


    2


    「…………啊。」


    緊閉的嘴唇在此時微張,發出微弱的氣息。


    少女微微睜開眼睛,一下掌握不到焦點的黑色雙眸呆滯地望著天花板。


    「這裏……是什麽地方?」


    「你醒了嗎,迦南?」


    「────!!」


    在聽到主人聲音的瞬間,迦南的意識立刻恢複清醒。


    迦南從床上坐起身子,但立刻感受到劇痛竄遍全身,讓她痛苦到甚至沒法發出哀叫。


    「別太勉強了。」


    席昂繞到床後,將手放到迦南背上。席昂輕撫著迦南背部,幫她調整紊亂的源力。


    迦南也配合著席昂,試著調整呼吸。


    「還好吧?」


    「已經好多了。」


    雖然還有幾分疼痛,不過跟之前相比,已經好上許多。


    直到這個時候,迦南才想起自己有事情必須讓席昂知道。


    「席昂大人,抓走露露大人的是──」


    「是蘭跟泰格吧。我剛才跟他們交過手了。隻是我不但被兩人單方麵擺布,還眼睜睜看他們跑了。」


    席昂語氣平靜地這麽說道。


    「而且還連累了其他人,蘭瑟將軍也受傷了。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短時間內恐怕沒法在陣頭指揮了。」


    「那麽,露露大人她──」


    「還在蘭的手上。」


    「…………可惡。」


    迦南垂下頭,雙手掩麵。迦南接著在掩麵的狀態下,向席昂問道:


    「席昂大人,您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我嗎?我打算去找蘭。」


    席昂不假思索地給出這個答覆:


    「那丫頭的目標是我。她會抓走露露,也是為了引我上鉤的陷阱。」


    「明知是陷阱,但您還要去嗎?」


    「沒錯。」


    席昂在這時抬起頭,遙望遠方。迦南明白席昂腦中正浮現著三年前那個別離的日子。


    「三年前的那個時候,我並沒有抓住她的手。」


    「席昂大人,可是──」


    「所以這次我必須要麵對她。以一個哥哥的身分。」


    聽到席昂這麽說,迦南再也說不出任何製止的話語。


    「而且在自己陣中藏著兩個黑天騎士,也不可能據守嘛。這個問題得盡快解決才行。」


    「這是當然的。」


    「如此這般,我有事情得拜托你。」


    席昂彎下身子,將臉湊到迦南耳邊低聲做出指示。聽著席昂的指示的迦南,表情逐漸轉為精悍。


    「你辦得到嗎?」


    這句話讓迦南再次確認自己身體的狀態。


    「現在要戰鬥還太勉強。不過如果是進行探查工作或當替身,還有辦法勝任。」


    「好,那就這麽辦。這次你得──不,應該說又一次要讓你扛下過重的擔子,不過還是拜托你了。」


    「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原本就要怪我的粗心。要我將功折罪也是應該的。」


    迦南在緩緩給出這個答覆之後,眼神突然變得尖銳。


    「而且我也不想被泰格那小子擺上一道。我一定要找機會把麵子討回來。」


    「喂。」


    迦南話語中的好戰情緒讓席昂不安地皺起眉頭。


    「放心,我還是會依照席昂大人的指示行動。」


    「既然你這麽說,那我就相信你吧。」


    席昂跟迦南四目相對,互相點了一下頭,下一瞬間,兩人的身影便從房內消失。


    在提裏納斯政廳的某塊區域,是作為執政者起居之用的官邸。不過現在因為胃痛而臥病在床的執政者裏倫伯爵已經從官邸撤出,成為城將蘭瑟將軍的住所。


    此時官邸的走廊正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原來是賽蓮正快步穿過走廊。盡管身體各處都纏著繃帶,但動作卻一點都看不到負傷的影響。


    「我有要事向蘭瑟閣下稟報,希望能與閣下會麵。」


    「是。」


    在門口擔任護衛的騎士聽到賽蓮表明來意之後,便為賽蓮打開寢室的門。


    「恕下官打擾了,閣下。」


    賽蓮快步進入寢室對躺在床上的蘭瑟行禮。蘭瑟躺在床上並未起身,隻是轉頭望向她。


    「你來了嗎?」


    「是。格拉尼亞的青嵐騎士團本隊已經越過國境。此刻已經占據了北方的恩索姆,並已在該處紮營。」


    恩索姆是位在提裏納斯周圍的聚落之一。而那些聚落的居民當然都早已撤離了。


    「那我不能再躺著了。立刻召開軍議,我也得快回政廳──唔!」


    蘭瑟立刻坐起身子,但隨即發出痛苦呻吟。賽蓮見狀立刻上前,攙扶蘭瑟將軍的身子。


    「將軍身負重傷,不能勉強。」


    「唉,看我這幅狼狽樣,以後可沒法取笑裏倫伯爵了。」


    蘭瑟這麽自嘲之後,接著對賽蓮問道:


    「亞特倫爵士呢?」


    「還沒回來。」


    「他去追那兩個黑天騎士了嗎?」


    聽到蘭瑟提到黑天騎士這幾個字,讓賽蓮立刻全身僵硬。


    賽蓮不自覺地用手去摸背部被泰格踢中的部位。由於卡列辛及時趕來進行治療,加上賽蓮自身的源力,疼痛已經退去。然而一擊將身心一並擊潰的衝擊,仍深深烙印在賽蓮心中。


    「城裏有那兩個魔人在,確實是沒法好好備戰。可是真的能隻讓軍師大人去追他們嗎?要是軍師大人反而命喪那兩人刃下,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將軍說得對。」


    賽蓮這麽應聲之後,接著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


    「這是……」


    「這是亞特倫爵士留給閣下的書信。是席昂轉交給我,要我交給閣下的。」


    「什麽?」


    蘭瑟臉色一變,立刻拆開信封,迅速看過其中內容。


    「這──」


    看過書信內容的蘭瑟將軍有好一段時間說不出任何話。


    「這不會太冒險嗎……不對,但──可是……」


    蘭瑟將軍低聲嘀咕了幾句之後,表情嚴肅地望向賽蓮。


    「找維斯書記官過來,我有事情要吩咐他。」


    「要找書記官嗎?我這就去找他。」


    當賽蓮連忙起身要離開房間的時候,蘭瑟又接著對她說道:


    「關於這封書信的事,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姑且不論賽蓮現在的狀態,其他原本屬於公主軍的騎士,士氣都格外高昂。


    幾乎每個人都一幅意氣軒昂的模樣。


    「哼,格拉尼亞的毛毛蟲甚至亂爬到這裏來了。」


    在提裏納斯南門上方的城門塔上,查加略不屑地這麽說道。


    有兩名身穿藍色盔甲的騎馬騎士,正馳馬一路繞到了提裏納斯南側。那多半是格拉尼亞為了明天開始的攻城,先派來探路的斥候。


    「真是礙眼……好!」


    查加略決定立刻將心中閃過的想法化為行動。查加略抓起長弓,拉弓將箭射出。隻見那射出的箭矢不偏不倚地將其中一名騎士射落馬下。


    對方似乎完全沒想到會在這個距離被箭矢攻擊,隻見剩下的另一名騎士大吃一驚,連忙往南方拉開距離。


    「哼,知道厲害了吧?」


    看到敵人逃竄的狼狽模樣讓查加略一吐怨氣。而其他同樣駐守在城門塔的騎士則興奮歡呼。


    「射得好,查加略!」


    「格拉尼亞的畜牲,知道厲害了吧!」


    在大聲歡呼的戰友當中,也包含那些原本在其他人當中抬不起頭的前宰相軍騎士。


    「你們也一樣,都太沒出息了!」


    查加略接著轉身望向戰友,用更大的音量說道:


    「你們每個人都一臉還沒開打就怕輸的鳥樣!聽著,我們在拉古爾城堅守的時候,可是隻用一百騎在對抗一千騎的部隊!對手可是十倍喔!十倍!跟那時候相比,現在我們可是用三千騎對抗區區一萬騎的敵人!隻是三倍多一點而已,有什麽好怕的!」


    聽到查加略這不講道理的激勵,讓周圍的騎士們麵麵相覷。


    「我們大概也懂你的意思啦。」


    「才怪,你們才不懂!真要說起來──」


    「喂,快看那裏!」


    查加略的演說(?)被一名騎士打斷。那名騎士伸手指向從南門往南方一路延伸的城外大路。


    原本與王都亞庫貝之間持續有許多人車往來的大路,在戰事即將到來的此刻,路上已看不到人馬的蹤影,隻剩下一片寂靜。


    原本應該是那樣的。


    可是此刻卻有個身影正沿著大路自南方緩緩往提裏納斯接近。


    「怎麽可能!?那是沒有來得及逃進城鎮的村人嗎?」


    「不好,他會被格拉尼亞的斥候發現的!」


    「快跑!快逃跑啊!」


    查加略立刻搭起弓箭,但斥候已經遠在他射程之外。


    在查加略等人提心吊膽地觀望之下,格拉尼亞騎士與那名身穿旅裝的人影接觸──在下一瞬間,格拉尼亞騎士便遠遠摔離馬背。


    隻不過落下馬背的,隻有上半身。


    「咦?」


    重摔在地上的騎士上半身,自然再也不會動彈。而跟上半身分家的下半身,在不久之後也從馬上滑落。


    隻見那輕鬆就將格拉尼亞騎士切成兩截的旅人跨上失去主人的馬匹,騎著馬繼續往提裏納斯南門靠近。


    「那、那個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既然他殺了格拉尼亞的騎士,那麽他是站我們這一邊的嗎?」


    「該、該怎麽辦?」


    當騎士們正不知所措的時候,隻有查加略趕忙衝下城門塔的階梯。查加略此時的表情顯得有些蒼白。


    (不會吧!?)


    身為劍十字騎士團頂尖的神箭手,查加略的視力自然異於常人。當他用自豪的眼力看到旅人的身形與動作,對那旅人的身分就立刻有了頭緒。


    此刻在南門那裏,負責守門的騎士跟那名旅人正隔著封鎖南門的鐵門為是否能夠進城的問題起了爭執。一聽到那旅人的聲音,查加略的懷疑也變成確信。不會錯。


    「還不快開門!」


    聽到查加略大聲怒喝,守門騎士先是愣了一下,接著轉頭望向查加略。


    「可是,查加略大人──」


    「廢話少說,快開門!要是把他給惹火,等等搞不好連城門都沒了!」


    正當查加略這麽喝叱的時候,鐵門便發出彷佛破鍾般的巨響。強烈的衝擊不隻是撼動城門,甚至連城牆都為之震動。


    「看到了嗎?責任都由我負。」


    「遵、遵命!」


    臉色蒼白的騎士立刻操縱控製城門的機關。鎖煉與滑車開始緩緩運作,鐵門伴隨沉重聲響逐漸敞開。


    「真是的,還讓我費那麽多功夫。」


    看見那名嘴裏發著牢騷穿過城門的年老巨漢,查加略滿臉尷尬地上前,在那名巨漢麵前低下頭。


    「喔,是查加略啊,好久不見了。」


    「別來無恙,達爾坎閣下。」


    在恩索姆聚落紮營的格拉尼亞青嵐騎士團,以聚落中央一棟規模較大的民宅作為本營。這似乎是地主的屋子。


    在寬敞的屋內擺設了桌椅,這支部隊的幕僚與部將此刻都齊聚一堂。


    「好,那軍議就開始吧。」


    身為騎士團的諾維將軍眼睛掃過屋內成員之後,這麽開口說道。


    他接著告知眾人明天進軍提裏納斯時的布陣,還有開始攻城時各隊的配置。所有內容都經過再三推演,沒有疏漏。


    「以上,我要吩咐都說完了,其他人有需要報告的嗎?」


    在這之後,便是各部將進行各個細項的報告。而諾維則是抱著胳臂,讓幕僚進行對應,自己則是默默聆聽。


    雖然在聽到前去南門偵察的兩名騎士遭殺害的消息時,諾維的粗眉明顯抽動,但僅止於此。讓諾維有明確反應的報告,是出自其中一名幕僚的口中。


    「雖然尚未確認真偽,不過今天清晨在提裏納斯當中發生戰鬥,據聞敵將蘭瑟將軍也遭到波及,正負傷在床。」


    「喔?」


    隻見諾維鬆開交抱的手臂,撫摸自己濃密的鬅須。


    「如果這是真的,那可真是天賜良機──」


    「是真的,閣下。」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低沉的人聲突然插口。


    不知在什麽時候,在屋內角落多了一個屈膝跪地的人影。


    「有刺客!」


    「別急別急。」


    諾維立刻製止起身準備拔劍的副官,接著對那始終不動聲色的黑影露出豪邁笑容。


    「你終於來了。我等你很久了,〈狼〉大人。」


    聽到諾維對那個黑影的稱呼,讓所有部將與幕僚都大吃一驚。


    「……黑天騎士。」


    屋內紛紛響起眾人充滿敬畏的私語聲。


    「所以清晨的那個什麽騷動,也是你幹的嗎?」


    「說來慚愧,在下未能取下敵將蘭瑟的腦袋。」


    「那不要緊。光是你能闖進敵陣殺傷敵將,就已經是大功一件了。」


    「閣下過獎了。」


    〈狼〉在如此答覆的同時也站了起來。這讓人能看見他在披風底下的黑天騎士服與蒙麵的麵罩。


    「你還要再回提裏納斯嗎?」


    「在下有一事想要稟報。事關機密,還請閣下先讓旁人回避。」


    「什麽?」


    諾維雖然微微皺眉,不過也隨即點頭同意。


    「好吧。你們都退下。」


    「是!」


    諾維一聲令下,部將與幕僚便紛紛從座位上起身,離開屋內。


    在格拉尼亞軍當中,黑天騎士的地位與各騎士團的團長相當。因此這兩人如果要進行密談,自然不會有人反對。


    「這樣行嗎?」


    「那麽,請閣下附耳過來。」


    〈狼〉這麽說完,便上前在諾維耳邊低聲耳語。聽到其中內容,諾維臉上逐漸顯露難色。


    「閣下意下如何?」


    「這是一條好計,不過會不會太操之過急了一點?應該先按常理圍城攻打,試探敵軍反應才對。要是弄巧成拙,被那個叫亞特倫的軍師反咬一口,那可就難看了。」


    「閣下所言甚是。不過想對那名軍師用計,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機會。」


    〈狼〉說到這裏,又壓低音量說道:


    「其實在下與〈天鵝〉聯手,已成功讓亞特倫上鉤了。」


    「喔?」


    「那名軍師將我黑天視為最大威脅,已同席昂?吉爾瓦離營了。」


    「原來是這樣。趁敵營沒有亞特倫坐鎮的此刻,正是我軍用計的大好良機嗎?」


    聽到這個消息,就連諾維嚴肅的臉上也按耐不住喜色。


    「好,如果能讓那個策士中計,也是大快人心。我明白了,你這條計我就用了。」


    「謝閣下。那麽在下這就立刻返回提裏納斯進行準備。」


    當〈狼〉正準備離去時,諾維開口說道:


    「你真勤快。因為事關複興吉爾瓦家,所以特別拚命嗎?」


    「……這有什麽不妥嗎?」


    「不,怎麽會呢?我隻是想,如果這場仗能讓吉爾瓦家得到重振,或許也多少能讓我回報一些對埃杜閣下的虧欠吧。」


    諾維滿懷感慨地說出這些話,但當諾維察覺到〈狼〉隔著麵罩回望他的視線,連忙揮了揮手。


    「嘿,我隻是在胡言亂語罷了!忘掉吧!別把剛才那些話放在心上,你快走吧!」


    「閣下的用心,在下沒齒難忘。告辭了。」


    〈狼〉在行禮之後,轉眼間便不見蹤影。


    「他還是這麽神出鬼沒。好吧──」


    諾維這麽自言自語之後,接著拉開嗓門,重新將部下喚回屋內。


    3


    「原來如此,有對從昨晚就不見蹤影的夫婦嗎?」


    「是的。他們是正巧與你們在同一天到來的新麵孔,不過有人聽到他們用北部腔調說些悄悄話。」


    在破舊的寺院禮拜堂內,卡列辛這麽答覆席昂的疑問。


    此刻已是傍晚時分。夕陽從滿是塵汙的窗戶射進室內,照亮了桌上的提裏納斯城鎮地圖。


    「所以說,在那兩個人不見蹤影之後──」


    「就在不久前,琪麗葉才在這一區看到那兩人。」


    席昂在比對地圖及卡列辛的話語之後,點頭站了起來。


    「好,這樣就有線索了。師父,多謝了。」


    「且慢。」


    看見席昂轉身正欲離去,卡列辛開口將他叫住。


    「你難道沒想過這可能會是陷阱嗎?雖然可能是多管閑事,但小僧是這麽認為的。」


    「嗯,你說得對。這肯定是對方刻意安排的。」


    席昂沒有回頭,隻是這麽開口答覆。


    「所以你明知是陷阱,卻還刻意自投羅網嗎?因為急著要救回露露女士?恕小僧失禮,現在的席昂先生似乎有些欠缺冷靜了。」


    「因為跳進這個陷阱,是找到露露最快的辦法。」


    「這太冒險了,實在太冒險了。」


    卡列辛那不起眼的五官緊緊揪了起來。


    「席昂先生該不會是想要尋死吧?如果真是那樣,小僧好歹也是僧人,也不能見死不救了。」


    聽到這句話,席昂這才總算轉頭。


    「我沒有尋死的意思。隻是除了露露之外,還有另一個人在那裏等我。」


    「……」


    聽到席昂這句話,讓卡列辛決定默不作聲,等待席昂後續的話語。


    「我在三年前拋下那個人逃跑了。我不能用自己不知道她還活著作為藉口。所以這次我無論如何都必須要麵對那家夥。」


    席昂在說這些話的同時,臉上帶著純淨的笑容。看到席昂此刻的表情,卡列辛立刻會意,接著低下頭。


    「小僧明白你也有其苦衷了。不過,你千萬不可看輕自己的生命。小僧以為露露女士如果知道席昂先生是用自己的性命換她回來,她是肯定不會高興的。」


    「我不是說了,我沒打算去送死啦。」


    席昂在說這句話時的笑容,已經恢複了以往的無畏。


    「把話說出來,心情輕鬆多了。你這個和尚還真懂得怎樣聽人說話呢。」


    「這沒什麽,畢竟小僧也算是靠這個本事吃飯的啊。」


    「等這些麻煩都解決之後,就讓我請你喝一杯吧。」


    「這聽起來還真是不錯呢。」


    卡列辛這麽說完之後,就沒有再多說任何話,默默看著席昂離開禮拜堂。


    不久之後,這次輪到琪麗葉跑了進來。


    「師父,剛才席昂先生一臉嚇人的模樣離開了,究竟發生什麽事了?」


    「我都知道。好吧,雖然小僧可能是多管閑事,不過還是跑一趟吧……」


    卡列辛在喃喃自語之後,也接著站起身子。


    「琪麗葉,小僧要立刻動身前往政廳,你可以來幫忙一下嗎?」


    這是賽蓮初次在揮劍時會感覺如此沉重。


    在宿舍庭院內,賽蓮正手握愛用的大劍,反覆練習劍招。此刻在她腦中浮現的假想敵,正是黑天騎士泰格的身影。賽蓮想像著他的站姿、施展過的拳路,嚐試揮劍對抗。


    「唔!」


    可是此時就連賽蓮自己都很清楚自己


    劍路有多麽淩亂。


    烙印在心中的敗北記憶,還有眼見席昂獨自離去、內心產生的種種懷疑與猜忌。賽蓮受到無數雜念影響的情緒,清楚反應在自己的劍招當中。


    賽蓮越是想要改善,內心就越是焦慮,劍招也更加淩亂,就這樣陷入無止盡的惡性循環。她呼吸變得急促,腦袋也開始發暈,最後終於被自己沉重的劍拖住腳步,整個人跌坐在地上。


    想到自己的悲慘模樣,讓賽蓮眼眶不自覺地泛起淚水。


    「……真是太難看了。」


    「的確。」


    「咦?」


    突然聽到的插話聲,讓賽蓮甚至來不及驚訝。


    一股當頭落下的衝擊,讓賽蓮感受到眼睛發黑的劇痛。因為當賽蓮坐在地上時,不知何時出現在賽蓮身後的某人,往賽蓮的頭頂重重敲了一拳。


    手按著腦袋眼眶帶淚的賽蓮,轉頭回望身後。


    「真是的,我可不記得教過你那麽丟人的劍術啊。」


    「父、父親?」


    發現父親達爾坎的高大身軀站在自己身後,讓賽蓮匆忙起身。


    「您怎麽來了?」


    「我是在請查加略帶我到政廳的路上,正巧看到你的丟人模樣。所以才想說應該要來給你打氣一下。」


    賽蓮轉頭一看,發現在不遠處能看到牽著馬的查加略正對兩人揮手。


    「呃,女兒想問的是……」


    「你是指我來這座城鎮的理由嗎?這還用問嗎?我是來鑒定那個臭小子的。」


    「臭小子……是指席昂嗎?」


    低著頭的賽蓮表情瞬間緊繃。看見愛女的反應,達爾坎也用低沉的聲音說道:


    「看來你似乎對那小子的身分心裏有底了。」


    「…………父親,您知道席昂的身分嗎?」


    「嗯。」


    你想知道嗎?感受到父親無言的詢問,身為女兒的賽蓮也用沉默取代肯定。


    「那小子是格拉尼亞的黑天騎士〈烏鴉〉。也是三年前奪走我右臂的仇人。」


    果真如此──聽到這個答案的賽蓮,她的反應不是驚訝,而是理解。


    「他真正的名字是席昂?吉爾瓦。同樣在三年前,吉爾瓦一家被格拉尼亞皇帝下令誅殺,所以他可能是為了向格拉尼亞複仇,流落到耶路薩姆來。」


    「原來……是這樣。」


    盡管疑念獲得解答,但賽蓮的情緒依舊難以平複。達爾坎那隨風飄動的空袖在此時映入賽蓮眼中。


    奪走敬愛父親右臂的黑天騎士〈烏鴉〉。自己認定是仇敵的男人,竟然就是席昂。


    「我聽查加略說了,露露似乎被抓走了。而且你為了找到犯人,今天一早似乎還跟兩名黑天騎士交過手了。」


    賽蓮點頭回應達爾坎的確認。


    「是〈天鵝〉跟〈狼〉。那兩人是這麽說的。他們多半是來追殺席昂的。兩人當中的〈天鵝〉稱席昂為哥哥,是個跟他有相同樣貌的女性。」


    「那人多半是那小子在吉爾瓦家的親人,八成是妹妹吧。格拉尼亞還真是狠心。」


    達爾坎這麽發出感歎,接著用銳利的眼神瞪向賽蓮。


    「那麽,你還在這裏磨蹭什麽?」


    「咦?」


    「以你以往的個性,應該早就跑去追那個臭小子才對了。你要嘛就是氣他欺騙你,拔劍找他算帳,要嘛也該是那些事情全拋到腦後,跟他手牽手去救露露才對吧?」


    「這、這是……」


    啞口無言的賽蓮將視線從達爾坎身上移開。


    「我懂了,你信心被人擊潰了吧?」


    「!!」


    達爾坎說中了。


    「你被黑天騎士打到無法還手,失去身為騎士的自信了。」


    被達爾坎說破事實,賽蓮隻能站在原地,緊咬嘴唇。


    「請父親取笑我是個沒出息的女兒吧。」


    賽蓮隻能勉強擠出這句話。


    「我不會取笑你的。因為三年前的我也是這樣──至少一開始是。」


    「一開始嗎?」


    賽蓮重複了那話中有話的說法。


    「沒錯。這也是個好機會,我為戰勝那些魔人花三年創出的秘劍,就在這裏教你其中一手吧。」


    達爾坎帶著粗獷的笑容這麽說道。


    「這兩柄木劍可以嗎?」


    「嗯,謝了。」


    賽蓮接過卡若拿來的兩柄木劍,輕揮了一下確認狀況。沒有任何問題。她在這麽確認之後,便將其中一柄劍交給達爾坎。


    「這樣沒問題嗎?查加略大人。明明還有備戰跟露露女士的問題,現在還有時間練劍嗎?」


    「總而言之,你先看就是了。」


    卡若退到旁邊之後,跟查加略這麽交頭接口起來。賽蓮並沒有將兩人放在心上,而是正麵麵對達爾坎。


    「那就開始吧。」


    達爾坎這麽說完,便從懷中取出手帕,遮住自己臉的上半部。他就這麽在眼睛被遮住的狀態下舉起木劍,擺出架勢。


    看到父親詭異的舉動,讓賽蓮有些不知所措。


    「好,不管要怎麽進攻,都盡管放馬過來吧!」


    「呃,就算父親這麽說,這樣遮著眼睛根本談不上練習,而且也太危險了。」


    「不用為我擔那種無謂的心,這算不了什麽,你連對我造成擦傷都辦不到的。」


    一聽到這句話,讓賽蓮的眉毛抽動。隻見她眼中燃起怒意,瞪向仍遮著眼睛的達爾坎。


    「怎麽了?快動手啊。」


    「父親是瞧不起女兒嗎?因為女兒的劍技太過差勁,所以父親認為就算遮住眼睛,女兒也不是您的對手?」


    「如果你認為不是那樣,那就證明給我看。」


    「……好。」


    這一連串對話,確實激起了賽蓮的怒氣。


    就先對準他腦袋狠狠敲上一下吧。反正他也不是會因為那樣就送命的人。賽蓮打定主意之後,便擺出將劍高舉過頭的架勢。


    「喝啊啊啊啊!!」


    賽蓮發出尖銳的吆喝。隻見賽蓮往前一踏,將木劍對準無防備的達爾坎頭部揮落。


    「哼!」


    相較於賽蓮,達爾坎的吆喝聲則顯得低沉短促。隻見達爾坎往上揮斬的木劍準確擋開賽蓮的攻擊。


    木劍互相碰撞,發出清脆聲響。


    「什麽!?」


    賽蓮完全沒想到自己的攻擊會被擋住。失去平衡的賽蓮往後一跌,一屁股坐在地上。


    至於達爾坎仍被手帕遮著眼睛,並發出笑聲。


    「你這樣就認輸了嗎?」


    「不,再來。」


    賽蓮立刻起身重新舉起木劍。這次賽蓮對準父親的手腕,揮出快速且犀利的斬擊。而且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可是賽蓮的攻擊仍被達爾坎輕易瓦解。


    達爾坎同樣保持沉默,往後一退。隻見達爾坎的劍尖在空中畫了一個圓,讓劍身往賽蓮的木劍上一纏,接著劍尖就這麽順勢刺到賽蓮麵前。


    賽蓮看著那在自己眉間前停住的木劍劍尖,不禁咽了一口口水。


    「請容女兒再試一次。」


    「沒問題。」


    賽蓮這次徹底認真了起來。她摒住呼吸,消去腳步聲,藏起所有氣息,以緩慢的滑步繞到達爾坎身後。


    看著父親文風不動的背影,賽蓮慎重逼近,接著舉起木劍──


    「肯費心思是好事,不過都隻是小聰明而已。」


    達爾坎搶先在賽蓮之前采取行動。


    那隨著轉身動作揮動的木劍,以緊貼地麵的軌道掃向賽蓮腿部,狠狠擊中她的小腿。


    「────!!」


    賽蓮立刻躺在地上打起滾來。她手按著被擊中的脛骨倒在地上,痛到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女、女兒認輸了,父親。」


    「看到了吧,這就是用來對付黑天騎士的辦法。」


    達爾坎在眼眶泛淚的賽蓮麵前取下遮眼布。


    「那些家夥使用的超常招術,不是可以用眼睛掌握的東西。」


    「……沒錯。」


    盡管為敗北的挫折苦著一張臉,但賽蓮還是點頭附和。


    「既然這樣,對應的辦法隻有一個。就是封住自己的眼睛,改用心去識破招術。」


    「那、那有可能嗎?」


    「正如你剛才看見的。死中求活,以心眼尋找勝機──因此我將此稱為心眼劍。」


    在賽蓮還半信半疑的時候,達爾坎將遮眼用的手帕遞給賽蓮。


    「查加略大人,那兩人剛才是不是說了什麽不太合理的事情?」


    「也、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啦……應該是。」


    「如果真能那麽做,在戰場上應該會有很多遮著眼睛的騎士才對吧?」


    賽蓮不理會旁邊兩人的吐槽,睜大眼睛望著手中的遮眼布。


    「死中求活,以心眼尋找勝機──是嗎。」


    賽蓮這麽說完,把心一橫,用布遮住眼睛。賽蓮的視界立刻陷入一片黑暗。


    「請指教。」


    「來吧。」


    下一瞬間,賽蓮便感覺腦袋遭到重擊。


    「────!!」


    雖然達爾坎明顯放輕了力量,不過賽蓮還是感覺眼前的黑暗瞬間被染成鮮紅。


    「父親!!女兒什麽都看不到!」


    「這還用說嗎?我不是說不能用看的,要用心去感覺嗎?聽好,如果在黑暗中看見像星光一樣閃爍的東西,那就是勝機。不必猶豫,揮劍還擊。」


    「像星光一樣……閃爍。」


    賽蓮重複這句話之後,便再次在眼睛被遮住的狀態下重新擺起架勢。


    「再試一次!」


    這次達爾坎不發一語,直接揮動木劍。


    「他們那樣,不用去阻止他們嗎?」


    「再觀察一下狀況好了。」


    賽蓮感覺周圍的雜音逐漸遠去,最後徹底消失。出現在眼前的,隻有一片無盡的黑暗。而在黑暗一角,似乎有什麽東西微微閃動──賽蓮是這樣覺得的。


    (是這個嗎!)


    賽蓮克製自己反射性想退後的雙腳,往前一踏。接著她按照父親所說,將木劍往那閃光揮落。沒有考慮閃避或招架。


    木劍擊中人體的沉重聲響,有兩聲同時響起。


    「唔……」


    「──嗯。」


    父女雙方的劍擊中彼此的肩窩。賽蓮臉上的遮眼布在這時掉落,兩人同時往後方倒地。


    「幹得好,賽蓮。」


    呈大字躺在地上大口呼吸的達爾坎這麽給予女兒稱讚。而賽蓮也同樣氣喘籲籲地向父親提出疑問。


    「可是,父親,這樣隻會跟對手同歸於盡吧?」


    「沒錯,你說得對。」


    達爾坎坐起身子,嘴角揚起笑容。


    「不過,這可以讓你作為一個無愧於心的騎士死去吧?」


    「────!!沒、沒錯!」


    聽到這句話,賽蓮也猛然起身。


    「不畏生死,追求榮譽。其實就隻是這麽簡單的道理。真不知我之前究竟有什麽好迷惘的。」


    賽蓮感覺自己腦中的迷霧彷佛瞬間消散。


    「這個身為騎士該有的態度,你總算想起來了嗎?傻女兒。」


    「女兒愚昧,請父親原諒。」


    被達爾坎拍著肩膀的賽蓮,臉上露出莞爾微笑。


    「我就知道,騎士的腦袋都不正常!」


    「那、那對父女不能代表所有騎士!他們是特殊案例!」


    雖然查加略似乎在嚷嚷些什麽,但賽蓮並不關心。思緒豁然開朗的賽蓮對達爾坎低下頭。


    「父親,女兒這就打算動身去追席昂。為了給他協助,一同救出露露。」


    「喔,這就是你得到的答案嗎?」


    達爾坎退去臉上的笑容,用低沉嚴肅的語氣這麽說道。不過現在的賽蓮已經不會再因這樣的試探而卻步。


    「對我來說,席昂?納古薩列是值得作為友人的男人。那怕他是奪走父親右臂的仇人也一樣。」


    沒錯,就隻是如此而已。


    這麽簡單的道理,為何自己之前都沒能察覺呢?賽蓮自己都感到不解。


    「哼,就隨你高興吧──查加略!」


    「啊~來了來了。」


    臉色似乎有些憔悴的查加略把馬牽了過來。


    「如果要趕路,就拿去用吧。」


    「謝父親。」


    雖然賽蓮不清楚為什麽那匹馬的鞍上有格拉尼亞的十二花瓣紋,而且還有斑斑血跡,但她並沒有特別介意。


    「那麽,你要去哪裏找席昂呢?」


    「這個──」


    當查加略問到關鍵問題,賽蓮不知該如何答覆的時候。


    「太好了,這樣所有人都齊了。」


    身穿僧服的卡列辛在這時出現在眾人麵前。


    不久之後──


    「好久不見了,蘭瑟。」


    看到達爾坎出現在寢室,讓蘭瑟瞬間睜大眼睛。


    「閣、閣下!?這不是達爾坎閣下嗎──唔呃!」


    連忙想從床上起身的蘭瑟,因為傷痛而縮起身子。達爾坎見狀,立刻趕到自己昔日下屬的身邊。


    「躺著就好,躺著就好。不用勉強。」


    「不好意思,讓閣下看笑話了。」


    蘭瑟用隻坐起上半身的姿勢,無奈地歎了口氣。


    「閣下是何時來的?」


    「剛來不久。我隻是來處理一件私事,隻不過來這裏一看,現在似乎不是我能放心處理私事的狀況。」


    「是嗎?不過,這真是太好了。」


    隻見蘭瑟連連點頭,接著對達爾坎開口:


    「恕在下有個不情之請。盡管在下是此地守將,如今卻是如此窘態。這樣要取勝格拉尼亞恐怕會有變數。還請閣下能代此不才之身接掌指揮。」


    「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


    看著低頭做出如此懇求的蘭瑟,讓達爾坎麵有難色。


    「我可是早在三年前就將家主之位讓給女兒的隱居之人呢。我這種人突然冒出來接掌兵權,實在於理不合。就算你不介意,其他部將也很難不吭聲吧?」


    「呃,可能不會喔。」


    在


    寢室入口的查加略這麽插口說道。緊接著,從走廊方向便傳來數人的腳步聲。


    「我常跟大家提及以前跟隨閣下時,閣下的種種事跡,所以──」


    「喔喔,真的是達爾坎閣下!不會錯的!」


    伴隨這興奮的聲音,耶路薩姆軍的部將們陸續湧入房間。


    「閣下,別來無恙啊!」


    「東部最強的騎士回來啦!」


    「贏了,這下贏定了!」


    原本就不算特別寬敞的寢室,轉眼間便擠滿了人,瞬間變得吵雜不堪。


    「夠、夠了!你們這些人!都跑來幹什麽!?出去,都出去!」


    「可是,將軍──」


    「有話晚點再說,先通通出去!這樣傷患要怎麽休息?一群傻瓜!!」


    總算把騎士們都趕出寢室的達爾坎,臭著一張臉說道:


    「好吧,代將一事我答應就是了。你就好好休息吧。」


    「感謝閣下。這樣我肩上的擔子就少了一個了。」


    「隻是少一個嗎?」


    「是啊,至於另一個──」


    蘭瑟在這時噤聲,確定寢室裏沒有其他人後,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


    「閣下,請過目。」


    「嗯?」


    在看到書信內容的瞬間,達爾坎的表情立刻轉為嚴肅。


    「這是亞特倫爵士準備的計策嗎?」


    「正是,至於細部的準備工作,已經全交由維斯書記官去處理了。」


    「我明白了。話說回來,亞特倫爵士真是高深莫測。三年不見了,我有好多話想找他好好聊聊呢。」


    4


    在某個狹窄的房間內,這裏正是露露被監禁之處。此時窗外的太陽已經西沉,夜晚降臨。


    「吃飯了。」


    泰格手裏端著有麵包跟湯的托盤進入房內。他將托盤放到露露麵前,接著解開她的束縛。


    「謝謝……」


    露露無力地這麽說完,便默默開始進餐。無論麵包還是湯,都幾乎沒有味道。


    而露露在用餐的同時,泰格始終麵無表情地在一旁監視。


    「今天一早,我們與席昂大人交過手了。」


    聽到泰格這麽說,露露猛然抬頭。


    「哥、哥哥他沒事吧?」


    「沒事──至少現在還沒事。」


    泰格語氣平淡地這麽說道。


    「我們已經在鎮上留下痕跡,以那個人的本事,今天之內應該就能找到這裏。」


    泰格罕見地多話。決戰近在眼前,看來他也顯得躍躍欲試。


    (這或許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吧。)


    泰格與蘭這兩人與席昂的關係,露露已經知道了。


    「這樣是錯的。」


    所以露露隻能說出這句話。


    「無論有什麽理由,有血緣的兄妹互相殘殺……」


    「現在你說什麽都無濟於事。」


    泰格的回應十分冰冷。


    「你無所謂嗎?你是從小就服侍吉爾瓦家,一直照顧哥哥跟蘭……小姐的人吧?」


    「…………」


    「況且對你來說,格拉尼亞應該也是你的仇人吧?那你為什麽還要……」


    「閉嘴,女娃!」


    這是泰格語氣首次變得如此激動。


    「統領吾等黑天騎士團的將領,是〈獅子〉庫尤?蘇朗閣下。隻要有那個人在,我們就不會悖離格拉尼亞。無論是我,還是蘭大人都一樣。」


    「〈獅子〉……庫尤──」


    在低聲說出那個名字的同時,露露的身子微微發顫。


    「對蘭大人來說,庫尤大人至今仍是她身心相隨的未婚夫。對我來說,他也是讓我這卑微之人得以居於騎士之位、獨一無二的恩師。我們不可能背叛庫尤大人。」


    當露露吃完東西,泰格再次用繩子拘束她嬌小的身軀。


    「今晚你作為誘餌的工作就會結束,你就在這裏求神保佑席昂大人能夠獲勝吧。」


    「請、請等一下!」


    當泰格起身正要離去的時候,露露再次將他叫住。


    「最後再告訴我一件事。泰格先生追求騎士之位,是為了蘭小姐嗎?」


    「你不需要知道。」


    泰格隻丟下這句話,便離開房間。


    蘭坐在滿是灰塵的客廳當中,客廳內沒有任何燈光。


    「我讓那丫頭吃過東西了。」


    「……是嗎。」


    對於泰格的回報,蘭隻是如此簡短回應。


    「還有,請允許我前去與紮營的青嵐騎士團聯絡。我與團長諾維將軍是曾數次並肩──」


    「沒有那個必要。」


    直到這時,蘭才將視線移到泰格身上。


    「如果要對青嵐回報什麽恩義,光是今天早上重傷耶路薩姆將軍那件事就夠了。看那個狀況,對方大概有好一陣子都得躺在床上了。」


    蘭用慵懶的語氣這麽說道:


    「我們隻需要專心對付哥哥就夠了。對了,如果是那個叫亞特倫的軍師,順便摘下他的腦袋也不錯。」


    「可是──」


    「你煩不煩啊,泰格!」


    蘭的聲音激動發顫。


    「……在下多嘴了。」


    「很好,就是這樣。」


    看到泰格展露順從態度,讓蘭滿足地點頭。她接著站起身子,露出陶醉眼神,看著某個不存在與此處的東西。


    「快來吧,哥哥。你現在在哪裏呢?你會不會已經來到附近,正在看著我呢──」


    看到主人彷佛唱歌般喃喃自語的模樣,讓泰格忍不住別開視線。


    雖然純屬偶然,不過蘭確實說中了事實。


    「是那棟屋子嗎?」


    席昂躲在暗巷的陰影中,觀察一棟空屋。那原本是某個交易商宅邸的空屋,正是蘭跟泰格躲藏的地方。


    傷處突然隱隱作痛。被蘭用〈雷塵〉燙傷的右手,還有被泰格拳頭擊中的左腹,兩者都尚未痊愈。


    (這次可能會喪命吧。)


    盡管如此,席昂還是打算行動。


    自己過去拋下的親妹妹。還有現在遭到波及的義妹。要讓那兩人得到解救,除了自己出麵麵對,席昂想不到其他辦法。


    (對不起,師父,看來我就隻是這點程度的人。)


    當席昂臉上露出自嘲笑容,正打算邁出步伐的時候。


    「找到你了!!」


    巷弄間突然響起這大聲的呼喊與馬蹄聲響。


    席昂看到那奔馳而來,彷佛要從自己身上踏過的馬匹,連旁翻身閃避。而一名騎士也同時輕巧地躍下馬背。


    那人自然正是賽蓮。


    「你怎麽找到這裏的?」


    「是卡列辛師父告訴我那兩人設計你赴約的地點,所以我就騎馬趕來了。」


    「……那和尚真是大嘴巴。」


    席昂嘴裏這麽抱怨。


    「那麽,你來幹什麽?」


    「這還用說,當然是來幫你救回露露啦。對手就是早上那兩個黑天騎士吧?那現在就是二對二了。」


    賽蓮說完話,手往自己背上愛用的大劍上拍了兩下。


    聽到賽蓮這麽說,席昂搖了搖頭。


    「算了吧,用不著逞強。賽拉妹你自己也清楚黑天騎士是多麽危險的對手吧?」


    「如果你是擔心那個,那盡管放心。我從正好趕來的父親那裏多學了一個新招。我不會再重複上次那種醜態了。」


    「達爾坎將軍到這裏來了嗎?」


    「是啊,父親把很多事情都跟我說了。」


    「那你應該也都知道了吧?我真正的名字是──」


    「我不知道。」


    席昂帶有自嘲語氣的話語被賽蓮打斷。


    「我隻知道一個叫席昂?納古薩列的流浪騎士。身為黑天騎士〈烏鴉〉的席昂?吉爾瓦,我從來就沒聽過。」


    「你根本就知道嘛。」


    「我、我說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雖然賽蓮激動否認,不過席昂反而是眼睛半開地看著她。


    「夠、夠了。總而言之,我願意相信你,就算現在我也把你當成朋友。你以前有過什麽,那不重要。」


    賽蓮的口齒雖然有些笨拙,但話語中卻帶著她的誠摯。


    這讓席昂先是睜大眼睛,接著連忙把頭別開。


    「怎麽了,席昂?」


    「……沒什麽。」


    突然湧現的害臊情緒讓席昂沒法正視賽蓮的臉。他隻好快步往蘭與泰格躲藏的空屋走去。


    「我想救露露,希望你能幫我。」


    「沒問題。」


    立刻跟到席昂身後的賽蓮用力點頭。


    雖然席昂還想說些什麽識趣的話語,但卻什麽都想不到。就算是過去跟師父學習的辯論術,也無法在這時派上任何用場。


    最後席昂決定坦率說出自己的想法:


    「謝謝你,賽拉妹。」


    「說什麽見外的話,我可是你的搭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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