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駱琅醒來時,第一個反應就是扭頭往旁邊看,結果什麽也沒有——戚卜陽不見了。


    他臉上飛快閃過一絲訝異,這讓剛醒來的好心情立刻消散,含著不滿走出房間時看到了門外的戚管家和林槐乾,兩人好整以暇地坐著,旁邊的矮幾上還放了一壺茶,顯然已經等候多時了。


    “戚卜陽呢?”駱琅不客氣地問。


    戚管家好像沒聽到他的問題,隻是客客氣氣地說:“駱先生醒了?昨晚睡得可好?”


    駱琅危險地眯起眼問:“少跟我裝蒜,戚卜陽被你們弄到哪裏去了?”


    “這話怎麽說?”戚管家好像決心裝傻到底了,“少爺是我們戚家的家主,他想去哪裏又豈是我們能管的?”


    “是嗎?”駱琅隻覺得怒氣直衝上頭頂,很想把那壺茶拿過來從這兩個人頭上澆下去,雖然最終沒那麽幹,但他也沒心思再跟他們周旋了,冷著臉跺了一下腳,就聽“砰砰砰”幾聲巨響,隔壁和對麵的三個房間的門紛紛向外倒下,從裏麵跌出不少人,狼狽地摔成一團。看他們的衣著打扮,除了戚家弟子,竟還有林家的人。


    “你們就是這麽對待當家的?”駱琅眼神淩厲地掃過坐在那悠閑喝茶的兩個人,“這是要監視我,還是戚卜陽?”


    “當然是你。”戚管家放下茶杯站起來,也不再假裝客氣,直言不諱道:“原因是什麽,我們都很清楚。之前不提防你,是因為期限未到,相信你駱先生也不會做出違背諾言的事,但是現在不同了,少爺十七歲已過,戚家絕不會放任你對我們當家不利的。”


    駱琅一聲冷哼,口氣裏充滿了不屑與傲慢,“我要是想對戚卜陽做什麽,就憑你們也防得住我?”


    戚管家皺起眉,他也知道駱琅不是凡人,他們要和這種人抗衡恐怕沒什麽勝算,但是怎麽能眼睜睜看著一天天長大的少爺被奪走性命?這樣一想,也就固執地ting直腰板對上駱琅的視線,“這就是我們的事了!”


    “好啊。”看到這個人拚命維護戚卜陽的樣子,駱琅忽然沒那麽生氣了,甚至又恢複一貫的假笑,還假惺惺地揉揉眼睛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說完轉身就走,頓了頓又回過身來問:“你還沒告訴我戚卜陽在哪裏。”輕鬆的表情好像篤定了戚管家一定會告訴他似的。


    戚管家抿嘴瞪了他好一會兒,才不情不願道:“......少爺隻說想出去走走,沒有說要去哪裏。”


    駱琅這才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見他離開,戚管家回頭不解地問林槐乾:“林老爺,你為什麽要讓我告訴他少爺的行蹤,要是他一找到就下手豈不是......”


    “他不會的。”林槐乾悠悠放下手中的茶杯。


    “你那麽相信他?”


    “不,”他搖搖頭,“是小陽相信他。”


    戚管家歎著氣在他旁邊坐下,“我知道少爺拿他當朋友,可是就連老爺也猜不透他的心思,誰知道他會做什麽,這才請您過來幫忙。”頓了一頓又擔憂地補充道:“他可不是普通人,真的有辦法對付嗎?”


    林槐乾不動聲色地把自己的茶杯斟滿,“別急,還不到時候。”


    戚管家看了一眼林家家主高深莫測的臉,卻看不清那副墨鏡後麵的眼睛,隻覺得心中的憂慮不但沒有減退,反而愈發濃重了。


    ...


    張老頭正準備吃午飯......如果沒有旁邊那個眼巴巴盯著自己的倒黴孩子的話。


    咽了咽口水,他隻得放下手中的食物,佯裝淡定地開口:“卜陽啊,你來找我,一定有什麽事吧?”


    戚卜陽嘴巴張了張,還是不知道該怎麽說起,於是猶豫地抿起唇。


    “是關於十七年之期的事?”


    戚卜陽點點頭,然後又飛快地搖頭。


    這時,一個奇怪的“咕嚕”聲顫巍巍傳出來,聲音大得連睡在老頭腳邊的那隻金毛也聽到了,猛地抬起頭,結果腦袋撞到了椅子腿,發出更大的聲響,它愣愣地呆了一會兒又倒頭睡過去。戚卜陽低頭看看自己的肚子,騰地一下紅了臉。他一大早就從家裏跑出來,頭一次不吃早飯,撐到現在已經很餓了。


    老頭默默歎氣,忍痛遞出手裏的食物:“你還沒吃飯吧?”


    前一秒鍾還窘迫不已的小天師聽到這句話,眼睛瞬間亮了起來,看張老頭的眼神幾乎發著光。但是良好的家教還是讓他有些猶豫,“真的可以嗎?那您怎麽辦?”


    “我那裏還有,你快吃,正在長身體的時候可不能餓肚子。”老頭故作輕鬆地說著,眼睛又忍不住飄向那個散發著食物香味的紙包,山羊胡子抖了抖,咬牙把紙包塞進小天師手裏。


    “謝謝張爺爺!”戚卜陽這才接過,小心地撕開包裝紙。


    看他吃得開心,老頭才重新開口,“你剛才想說什麽?”頓了頓又說:“放心說吧,我保證不告訴你爺爺。這樣好了吧?”


    戚卜陽臉色變了變,努力咽下嘴裏的食物,“是法力......張爺爺,天師的法力會消失嗎?”


    “不可能。”


    老頭斬釘截鐵地回答讓戚卜陽非常失望,不過對方很快又補充道:“除了極為特殊的情況。”


    “什麽情況?”戚卜陽連忙問。


    “天師的力量代代相傳,血脈是我們一切法術的根源,這是不容置疑的事,但是這種力量也不是永遠不變的,它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越來越稀薄——也就是說,隨著血脈的傳承,其實我們的法力一代不如一代。”


    毫不意外看到了小天師臉上的震驚,張老頭了然道:“你爺爺從來沒跟你說過這些吧?就連書上也沒看過?”


    戚卜陽張著嘴巴搖搖頭。


    “我就知道他會這樣,戚老怪果然把有相關記載的書都收起來了,恐怕全都藏在他那個老箱子裏。”張老頭摸著胡子道:“本來注意到這件事的人就不多,留下的記錄也少得可憐,他不讓你看書,也不跟你說,自然沒有人知道。”


    “張爺爺,這是怎麽回事?!你快告訴我!”戚卜陽覺得好像找到了自己法力全失的蛛絲馬跡。


    張老頭卻有些猶豫了,“要是被戚老怪知道我跟你說這些,他一定會氣死的,啊不對,死之前應該會先來這裏跟我同歸於盡......”說到這裏,他還誇張地抖了抖山羊胡子。


    見他不說,戚卜陽急了,“我不會告訴爺爺的!您就告訴我吧!我一定要知道這個!我......”他咬了咬嘴唇,坦白道:“其實我的法力之前就出現問題,現在幾乎全部消失了......”


    老頭一聽便皺起眉,先前玩笑的態度已經不見了,“卜陽,伸手過來我看看。”


    老頭難得嚴肅的神情看起來和爺爺一樣威嚴,戚卜陽聽話地撩起袖子,讓他伸出兩指搭在自己手腕上。一道細細的電流經過脈搏,沿著手臂進、入體、內,戚卜陽抬頭,發現張老頭眉頭皺得更緊了。


    過了一會兒,老頭收回手,搖頭道:“確實感覺不到你的法力。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大概是一個月之前,突然有一瞬間法力閉塞使不出來,當時還以為是錯覺,但是不久之後,開始感覺法力越來越微薄了,直到幾天前,我無論如何也催動不了法術,就好像法力全都消失不見了似的。”戚卜陽苦惱地說。


    張老頭問他:“這件事情,你爺爺知道嗎?”


    戚卜陽搖搖頭。


    “暫時不讓他知道也好,省得戚老怪那個脾氣一急起來又鬧出什麽事。”張老頭無奈的搖搖頭,又問:“這段時間除了法力,還有沒有什麽不尋常的情況?”


    戚卜陽想了想,掏出脖子上的那枚龍玉。


    張老頭眼神一亮,“這就是駱先生給你的那個鎮魂玉?”


    “嗯。但是它也從一個多月前開始莫名其妙地出現裂痕,而且越來越多,說起來這塊玉出現問題的時間和我的法力出問題的時間差不多。”戚卜陽說著,把玉墜放在手心給老頭看——原本鮮翠欲滴的綠色不知什麽時候竟然褪成了淡綠,而且盤龍身上蔓延的細小裂紋讓整塊玉看起來岌岌可危,仿佛稍微一碰就會破碎。


    “它會碎嗎?”戚卜陽擔心地問。這是駱琅送給他的東西,他希望能保留下來,而且要是讓駱琅知道他給他的東西被弄壞了,說不定會把自己丟進龍湖裏去喂那條老龍......想到這裏,他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暫時不會。”老頭心不在焉地回答,眼睛還盯著那塊玉,一邊撚著自己的胡須苦苦思索。半晌,才又開口道:“我覺得,你的法力也許並沒有消失,隻是血脈的力量進、入沉睡,所以無法催動。”


    “血脈的力量也會消失嗎?”


    “有時候會的。”老頭說:“天師到你這一代,血脈已經不像老祖宗他們那時候那樣穩定和強大了,老朽年輕時翻過一些藏書,發現有記載說一旦肉身太過虛弱、或者靈魂受到毀滅性的破壞,再或者靈肉不相合都有可能造成天師血脈進、入沉睡,就是你說的法力消失。不過這些情況要是存在,那個人也離死不遠......”察覺到自己失言,老頭趕緊假咳幾聲道:“不過你不要擔心,這些記載都是不全麵的,而且曆史久遠,跟近幾代的情況不太相符,說不定隻是因為傳承力量薄弱,自然而然就消失了。”


    “是靈肉不相合,對不對?”戚卜陽輕聲問道。他看著自己的雙手,忽然覺得有些陌生,就好像在看另一個人的手。爺爺說過,他一生下來靈魂就是殘缺的,因為駱琅的一部分原魂才存活下來,後來又因為兩股魂魄不相融差點死掉,也是因為駱琅找來鎮魂玉才救回一命,要是因為靈魂殘缺導致血脈沉睡,他從一開始就不會有法力,但是他的法力並不弱,而且健康地活到現在,那能想到的就隻有“靈肉不合”了。


    這具軀體本應該在出生後就死亡的,由於駱琅強行注入的原魂又重新活起來,但是從一開始*就非常脆弱,而且和魂魄的聯係也很薄弱,這也導致了他從小陽氣不足死氣過重,小時候跟著爺爺出去,懂行的一看見他便皺起眉頭,大家都知道憑這樣的身體他活不了多久,能撐到現在全靠鎮魂法器的力量壓製,如今龍玉的能量也流失了大半,大概已經到極限了吧。


    他動動手指,發現指尖的反應似乎也產生了不明顯的遲鈍,頓時怪異的想法湧上心頭,他隱隱感覺到,駱琅定下這個看似不可理喻的十七年之期,似乎有他的道理。


    張老頭見他低頭默然不語,心裏也很難受,連忙拍拍他的背,安慰道:“快吃快吃,東西都要涼了。你別太擔心,先把肚子填飽再說,放心,總會有辦法的,總會有辦法的......”重複念叨的最後一句,似乎是在對他自己說。


    戚卜陽點點頭,他不想讓老人為他擔心。


    沒等他吃完駱琅就找來了,開口第一句就是:“戚卜陽,我找你找得好苦,你不知道我會擔心嗎?”


    戚卜陽和張老頭齊齊抖了抖,老頭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轉過頭問:“他怎麽回事?”


    戚卜陽張著嘴,緩緩道:“......最近電視裏在播年度情感大戲。”


    駱琅對他們的反應表示滿意,這才發現戚卜陽手裏的紙包,“你吃的是什麽?”


    戚卜陽疑惑地回答:“漢堡包啊。”


    “哪來的?”


    “呃......”小天師仗義地沒有供出張老頭,不過眼神卻下意識往老頭的方向飄。


    “還給他,這種東西有什麽好吃的。”駱琅嫌棄地瞥了一眼那邊氣得胡須直抖的老頭,看戚卜陽十分不舍的樣子,又自以為貼心地補充道:“我請你吃糖葫蘆。”


    那種東西怎麽能當飯吃。戚卜陽在心裏悄悄嘀咕,沒敢說出口。最後他還是妥協了,滿懷愧疚地把隻剩下一個小、三角的漢堡還給張老頭,看老頭吹胡子瞪眼睛氣得爆青筋的樣子,連忙道歉,剛想拿回去就被駱琅拎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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