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珵美蹙著眉頭,拽了拽宿愚:“你分明幫了他,他卻連個謝也不道一聲。”


    宿愚吐了吐舌頭:“我也隻是說了句實話而已。”


    暗搓搓觀察了一番後,樂康道君拍了拍手:“好了好了,凡是能爬上這巽木峰,便可以入流華仙宗為外門弟子。而截至到你,“樂康道君指著梁修寧一頓,“之後的人便無資格參加內門測試。”


    當下眾少年紛紛議論,這爬了半死好容易上來竟然還有別的測試?於珵美小臉瞬間耷拉下來,愁眉苦臉看著宿愚。


    一少年中途插嘴:“那內門測試什麽時候舉行啊?”


    那樂康道君咧嘴一笑:“自然是現下。”說完不顧少年們哀聲抱怨,伸手遙遙一指,直對那翹崖,“你們誰能從這裏跳下去,誰就能成為內門弟子,說不準還能被元嬰真君看上,收為入室弟子呢!”


    那樂康道君一直笑語盈盈,眾少年初生牛犢,相處久了也不估計他元嬰真君的身份,紛紛議論不休,一少年大駭:“從這裏跳下去豈不是會摔死!怎麽可能被收為入室弟子!”


    一時間,語驚四座,眾說紛紜。卻無一人敢站出來。樂康道君並不著急,腳尖一踮,舒暢地斜躺上了一塊大石頭,叼著口中不知哪裏尋覓來的另一根雜草,忽上忽下的咬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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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雲殿。


    “胡鬧!胡鬧!”用神識探勘的廣睿道君拍案而起,“樂康真是胡鬧!”


    他旁邊一白胖紅肚兜小童瞪著大眼睛,滴溜溜轉著,也不知在琢磨些什麽。


    一濃眉大眼的青年麵上冷笑道:“他本就是這般歪纏之人,因上次,你不讓他再全權負責這入門試,自然也得給你弄出些幺蛾子。”此乃飛龍道君,七大內主峰之一的乾金峰峰主,不同於那樂康道君凡人界出身,此人出身於附屬流華仙宗的修仙世家,與那樂康道君一直看不對眼。


    乾金,巽木,坎水,離火,坤土五峰分別有千餘備選弟子參加初試。而這初試內容僅是爬上五峰後,領事之人在山頂設上傳送陣,一定時間內到達山頂之人便會傳送到這流雲殿參加複試。


    而這樂康道君竟然爬上巽木峰之時,擅自在崖壁布上短距離傳送陣,終點接到流雲堂,誑那些備選弟子往下跳!這不是逗呢嗎?


    一清豔女子渾然不覺,抿了一口茶:“未必也不是好事。”施施然才道,“能往下跳之輩要麽是是思量明白,心思聰穎,且果敢無畏,又或者就算跳下去也有把握脫身,那邊是實力兼備。而那些躊躇搖擺之人,一來便是膽小怕事,猶豫不決之流。再有那些能思量明晰,卻仍不往下跳之人,心思多疑,想來很難對宗門有歸屬感,不要也罷。”


    “荼瑾所言不假,”一白須老頭掐著胡須,一派仙風道骨,他口中這荼瑾乃離火峰峰主,“若是亂收人引來禍事,和人才凋零難登大雅豈不別無二致?”


    那被稱為荼瑾的女子看了他一眼,答道:“是。”不再說話,能讓脾性暴躁的夏湘真君露出個服字,可見得這老者的德高望重。


    這修真之人若是麵帶老態,實際便元壽無多,而這老者卻毫無垂垂老矣的死氣,眼睛耷拉著卻精光四射,一看便是個老狐狸一流的人物。


    這老者實則也為流華仙宗的一大傳說人物,人稱——長壽道君。


    此真君可不同於一般元嬰道君,廣睿道君剛入流華仙宗之時這廝便已經結嬰,長得也如現在一般,看似是個暮景殘光的老頭。而如今廣睿道君天賦異稟,四百歲結丹,七百歲結嬰。如今他都後期了,這長壽道君仍是初見時的元嬰大圓滿,修到半步化神,至今兩百年前飛升的楚翊也用了七百年時間。如果按這麽算,也就是說這老者怎麽少說也得活了有一千五百餘歲了。


    往常來說,這元嬰期修士的壽齡往高了說最多也就到一千二百餘歲。而這長壽道君活了如此之久,卻並無元壽無多的樣子,可謂是個迷。論起輩分,他實則乃他們這一代元嬰道君叫師父師叔那一輩的人物。可如今那一輩不是坐化便是飛升,唯有他仍舊在著元嬰大圓滿,占了個偏地方的峰池,來去逍遙。年年都有賭盤賭他何時坐化,而這賭盤擺了幾百年,賭到這上屆的流華仙宗掌門都坐化了,老頭仍滿麵紅光。


    可若是隻是如此,他也不會如此受眾元嬰道君的重視。這另眼相待,更是因為,這長壽道君,乃兩百年前飛升的的天才楚翊的師父。


    廣睿道君擰眉不再去看那樂康道君幹的昏事,轉過頭來,鄭重看向這老者:“師叔,今年的備選弟子實力強過前百年數倍,資質絕佳的不再少數,您可能挑到心儀的弟子了。”


    那老者鬆開胡子,一吹他那垂下來的白眉,笑道:“天才隻要一個就夠了,何須第二個,我來挑徒弟,自然不是挑那天才的。”


    那飛龍道君一聽,眼神一亮,竟學著孩童的語調:“那師叔可別到時候和我掙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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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巽木峰上。


    宿愚也驚在原地,她當然不覺著那樂康道君蠢得會讓他們一群好不容易選出來的弟子送死,可這跳崖這要求確實令人費解。


    卻沒等她回過神來,那梁修寧竟大步流星的走上前去,頭上濕汗未幹,便對著那樂康道君施了一禮:“若是如此這便能成就大道,那跳著斷崖又有何懼?”頭顱一昂,撩起裙袍,衝過去,雙腳一蹬便直至跳了下去,那動作之快,根本來不及阻止。


    眾人呆愣立於原地,反應過來的幾人迅速跑向那斷崖邊,一片雲山霧海,哪裏還有那梁修寧的影子。樂康道人眼神耐人尋味,隻盯著那崖頂暗歎了一口氣,此子性情決然,毅力非凡,可惜根骨差過頭了,恐會早早斷在這仙途大道上。


    這時,一男聲突兀劃過這凝重的氣氛:“我不跳!你們流華仙宗就是這般招收弟子的嗎?逼人去死!”竟是那林蔭峰唯一的單靈根天才,陸佳,旁邊幾個姑娘歪扭的勸著,卻毫無作用。


    他此刻兩眼通紅,血絲盡顯,唇齒打顫:“我可是單靈根,怎會傻到聽你的話去送死。”而後竟轉過頭向那緩坡山下衝去,那幾個和他說話的姑娘也不在作聲。樂康道君也不阻止,好整以暇的看著好戲。


    一人開道後,山頂氣氛變得詭異起來。有人嚇得膽戰心驚,愴然欲泣;有人竟有些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起來。宿愚仍保持觀望狀態,若是沒有那元嬰道君離得如此之近,她早就放出那痕影蟲探路了。也不知這金丹真人的東西能否騙的住元嬰道君。


    思慮了一下其中風險,還是放棄了,她可不想還未進門就被重點觀察,再者說那雕蟲真人在這玄陽大陸可算是個人人喊打的家夥。


    而卻未想到,第二個上去的竟是平日裏唯唯諾諾的婉玉。她雖手腳嚇的直哆嗦,卻抖著嘴唇站了上去,回頭對她二人道:“珵美,小魚,我先走一步了。”說罷向那樂康道君點頭致意,隻向前一步,便失去蹤影。


    眾少年見一少女都跳下去了,大部分都鬥誌高昂起來,當下,好幾個少年大喊一聲便跳了下去。於珵美颯爽對宿愚一點頭:“我祖母可不會讓我這麽死的。”說著咯咯笑了起來,“我可得比陳星跳的早!”


    於珵美說完還不及宿愚反應,見那陳星就要動作,衝刺向那跑去,一個飛躍跳了下去,完美的搶先了陳星。


    陳星一怒,口中嚷嚷著:“什麽女人!真是缺心眼!”隨即便跟著下去了。這樣一個試煉變成了歡脫的鬧劇。


    人約莫去了一半,宿愚心中大定,這流華仙宗能把凡人界來的土老帽坑死,卻決計不可能讓本門的仙二代送命。已經下去四十餘個,山頂上的人還有近二百人,可能下決心之人卻不一定再有。


    宿愚見無人再上去,回首看了一眼仍舊在人群中的鄰居少年,走上向了那嵬巍高峻的絕壁,一眼望去,眾山微小。瑣碎的石塊因為宿愚的腳帶動,滾下絕岩,向那向內凹陷的內壁落下,發出“叮當”的聲響。


    九霄之上,宿愚凝神。她並非心無恐懼,更做不到氣定神閑。就如很多人明知道鬼片是假的,卻仍被嚇的半死。而這懸崖陡壁可不是什麽鬼片,確是真真實實存在的。


    宿愚不知別人是如何不懼空騰,而她的命確是實實在在隻有一條。恐懼也並非一說一做便能抹除的。


    勇之一字,說難不難,說易不易。


    大道千裏,始於足下,而這第一步,需要便是那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孤勇。


    就算是蚍蜉撼樹,螳臂當車,哪怕千百年後隻是一抹灰土,她仍不悔走上這伶仃大道,神鬼無忌,在所不惜。


    隻為一個敢字。


    山崖登頂,寒風刮骨,宿愚抬腳,往那懸空中走出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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