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修寧麵色煞白,豆大的汗珠劃過麵頰,雙手僵固在那個姿勢上不動,看似真元不多了。這古怪木箋竟然能吸靈力!


    旁邊幾人都為落筆就被這事態驚住。梁修寧咬死嘴唇,穩住身形,死死撐住將那一撇像是書生推磨一般艱難的劃過去一半。汗水簌簌而下,雙眼迸出血絲,剛才他爬那巽木峰已經耗費了所有真元,雖然恢複大半但是體力仍然消耗太多。


    木箋瘋狂吮吸那靈力,梁修寧奮力往回拉卻根本克製不住那事態,他卻仍不願就此撒手,頓時血色上湧,筆握出血仍在使勁拉動。


    “停下!”那領事弟子一聲大喝,卻並未將那幾近入魔,雙眼瞪圓的梁修寧拉回現實,真元早已枯竭,瘋狂流入那筆尖的變作了生命精力。


    廣睿道君當機立斷,從台上一瞬飛到了那梁修寧旁邊,幹淨利落的拉起他衣領將之從那台案上拽了下來。那梁修寧鬆開筆的一瞬間便暈厥過去,那廣睿道君把他扔給那領事弟子:“勇氣可嘉,記作外門弟子吧。”


    隨即他又回過頭:“望諸位盡力即可,切莫勉力而為,仿效此舉,終是得不償失。”說完有走回了殿前。


    隻是宿愚心下微涼,想起那眾人皆是玩耍嬉戲之時,獨梁修寧一人在那林蔭大殿修行的樣子。那一個勁頭拚命拿到的內門測試機會的少年,希望化為泡影,落得這般下場。


    可惜修士從不為弱者唉聲歎息。這失敗僅僅隻是給別人刷經驗的踏腳石而已。


    這時大部分人已經頓悟,這答什麽並非重點,看似筆試,實則選拔的根本是看真元度容!


    有的真元度容好的少年一個個滿麵風光,當下覺著自己已經過了考核一般。


    而就在這時,一聲案地相交清響後,最前排的白發少年拂袖而起。隻聽那殿上“咚”一聲鍾響。


    “戎昭君,練氣五層,仙羽峰備選弟子,雷係天靈根,十成度容,通過測試。”


    那領事弟子此言一出,一片嘩然。宿愚都驚了,這才多久?這梁修寧一個筆畫都未畫出,他三問都已答完了?靈根和靈根的差距便是如此巨大?


    那白發少年平定而立。殿上那老者一捏胡子,“咦”了一聲,饒有興趣的打量起這少年。旁邊那飛龍道君急道:“長壽道君不是說了可不收天才嗎?”


    長壽道君擠眉一笑,“容後再議。”


    殿試繼續。宿愚凝定心神,抬手落筆,饒是有了心理準備,下筆那一刻那像是饕餮吞噬般的強大吸力也將她嚇了一跳,她使勁控製著輸出速度才將“法”字的第一個筆畫寫完。宿愚細細估量,真元大概走出去不足半成,並未像那梁修寧那般誇張。


    那梁修寧之所以落一筆便如此吃力,一來是他修為才將將練氣一層,自身靈根度容又是三成半,二來是控製靈力輸出的功力不行。就像同樣度容之人,精通靈力的細微控製的人使用法術能比不精通的人多一倍。


    這流華仙宗並非像於珵美說的那般不看資質,這第二場殿試真元度容不高的人,根本別想通過。而比常人多了五成真氣的宿愚,自然心下底氣比別人足。


    分析明白緣由,心裏有了譜兒,她便專注的落下了第二筆。第一筆嚐試後,搞清楚了靈力輸出最少的速度,她拖著筆盡量緩慢的在那木箋滑動。


    筆鋒抬起,丹田內的真元並未用去多少。宿愚一點頭,果然業務嫻熟了之後就比較省力。心頭靈光一閃,這若是寫連筆字是不是……如此一想,她手握一鬆,筆走龍蛇,字跡綻放。點上“法”最後一點。


    那木箋停頓良久,冗長到宿愚覺著是不是她這也算未通過選拔的時候,那個“法”消失了。


    宿愚心中一喜,抬眼正對上了台上那老者的眼睛,他摸著旁邊的拐杖一下一下點著地,表情戲謔。


    她回以一笑,那老者見她神情坦然,胡子顛了顛,像是極開心的搖頭晃腦起來。果然,他們下麵寫的內容,台上之人皆能看見。


    宿愚這剛一題過去,這濟濟一堂的精英少年們卻早已少了三成。她表情一凜,卻沒想到這殿試篩選的如此之快。那鍾響再次響起,又有人通過選拔。


    她心思剛一扭轉,那木箋上字跡又現:【為何修道?】


    宿愚抬頭,果然那老者看著她一臉促狹。這老頭……難不成她這問題真的實則是這他出的?怎麽先前都是一個字就能回答的問題,這次就是這麽個不知如何回答的問題?


    這老頭是來刁難她不成?不就是寫了個草書嗎?宿愚癟嘴,用筆直接在上麵點了一點。筆跡隱去,題卻未消失。顯然這玉箋並不接受這個答案。


    台上那老者笑意更盛,不停地用手摩擦著白胡須。一個活了千百年的元嬰修士,怎麽就和她一個練氣小修杠上了呢?她表情一苦,無奈至極。那老頭見她表情,好似無比高興,拿起茶杯將飲一口,看似恨不得拄著拐杖下來嘲笑她。


    鍾響接連不斷的動起,宿愚不再看那老者,細細琢磨那木箋上的問題。


    為何修道?


    當初她可勁兒想要提高修為,為的是脫離魔域。如今真的來到這玄陽大陸,威脅消失,她又為何修道?似乎來到這玄陽,想的便是傍個大門派當靠山,混個風生水起。曆次說起成仙大道,實則對其印象極其模糊。什麽是成仙?仙可以移山填海,翻雲覆雨,仙便代表強者,做常人所不能的事。成為強者,可以不被別人支配。


    成仙,來去逍遙,隨心所欲。長生漫漫,成仙便能驂風駟霞,越山趨雲,探無人敢探之處,行無人能行之事。


    靈台澄明,一切都這般清晰。她也拿起筆,寫上了“為成仙”這樣的廢話,三字寫完,當下真元裏一絲靈力也無。台上那老者胡子抽筋一樣一動。這時周圍大部分人已經考核完畢,剩下包括宿愚的寥寥幾人仍在考核。


    字跡漸漸消失。靈力用空,要不是修了歸真訣,比之相同度容的人多了五成靈力,她也不會現下如此淡定。


    未過多久,那最後一問躍然紙上:


    【仙道漫漫,資質,機緣,悟性,諸如此類,以何為重?】


    仙途如此之長,這資質,機緣,悟性等等這麽多相關要素,哪個最重要呢?


    宿愚頜首,她想起剛入門時於珵美對她的話,想要成仙,這些缺一不可。可若問哪個最重,便是那元嬰道君都答不出個所以然吧?


    估摸是那老者故意刁難她而已。宿愚定睛看著那一行字,思緒再次亂轉。不知為何,想起了在魔域時擔驚受怕的日子,還有遇到的各形各態的人與事。


    離塵道人未堅守己道,棄道修魔,元壽在即便起了奪舍念頭,後不知所蹤;鈴織魔君用苟且齷齪的法子和兒子雙修來鞏固不得存進的修為,最終死在兒子手中,可謂咎由自取;十八少爺資質上佳,卻被優渥環境所惑,成日活在恣情縱欲之中,若非護衛舍命相保,早已一命嗚呼;迦蘭族族長,獨占那注生果,卻無相應實力,裏被兒子被判,外被四族連攻,落得一個神魂俱滅的下場。


    歸根究底,到底是迷失本心,忘了初衷,才會在這大道上舍了本我,飼了心魔。


    人言常道:行道在心。但哪個修士真正重視這句話,通透這道心與修道之間的關係?


    宿愚一個練氣修士現在也並不很清楚,但她知道實踐出真知。運轉真氣,她便將之轉換作靈息,落筆,寫下了那個沉重的“心”字。這字跡極其用力,墨汁深深滲入那華美木箋之中,恨不得戳透,心中空晴,筋脈具繃,丹田迅速運轉,因那大還丹到達三層巔峰的修為一下子摸到了壁壘,竟一舉突破了練氣四層!


    玉箋台頭那入門試三個大字消失。


    靈鍾叮咚一響,“宿愚,練氣四層,林蔭峰備選弟子,木水火三靈根,六成半度容,通過測試。”


    元嬰真君紛紛側目,這等資質如何能通過考核的?考試途中突破練氣四層,估摸是借助那筋脈擴大的充裕靈氣僥幸過了考試,有了這解釋便再無人看她。而台上那老者卻仍看著麵前那個“心”字,表情微怔。


    眾人皆知,這道心乃修士根本。道心若動搖,道消即身死。可這千百年來,無一人真正重視這道心二字,汲汲於修為深淺,甚至有人磕著丹藥妄圖登上大道。玄陽之中,金丹何其多,而元嬰卻寥寥,這其中不無幹係。


    一個練氣小修能寫出一個“心”字,尤其在他之前故意誤導之下,是何其不易的。別人不知,他卻明了,此女分明是心中悟得些道理,以至於突破四層。老者目光熠熠,看向那寫下此字的少女,若是指點一下也可。一笑,歎道,也罷,也罷,天才哪裏比得這凡人與天相爭來的有趣?


    長壽道君雙手一合,將眼前那木箋收起,看起來高深莫測,不知心下想了些什麽。


    宿愚剛才專注於那考核,並未注意四周。現下她因有真氣護身,雖靈力全無,實則並無疲勞之感。剛才將近八百人的大堂,現在隻剩下了不到二百。其餘都早已退出考試,離開大殿了。在場通過之人大部分是練氣四層,修為最低的練氣三層,也便是小貓兩三隻。


    宿愚向側排看去,果然見於珵美向翹起大拇指,她回以一笑。向旁邊看去,婉玉卻並不在其列。婉玉靈根不好,雖和宿愚一樣具是三靈根,可度容才將將四成而已,連她這樣度容的即便是憑借這歸真訣,還通過的如此不易,婉玉未通過內門選拔確實在意料之內。


    前排那陳星聽見她通過,也驚訝回頭看了她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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