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嵐是三十年前紅極一時的女明星, 多少人的夢中女神, 當年和豪門公子孔延華也曾傳過一段佳話。


    楚嵐美豔動人, 孔延華風流倜儻,兩人因朋友介紹相識, 很快便墜入愛河, 轟轟烈烈甜甜蜜蜜, 一起吃飯、逛街、出海, 隨便做點什麽都要見報的。


    這事兒本不是什麽秘密, 隻是可惜後來這段傳奇愛情以悲劇收場,對孔家來說不是什麽光彩的事, 因此甚少被人提起。


    孔延華和楚嵐感情甚篤, 但他的婚事孔家早就有了安排,再加上那個年代上流社會並不十分看得上娛樂圈的女星,因此極力反對。


    孔延華後來終是沒抗住家裏的壓力, 娶了門當戶對的吳家千金。豪門公子養外室並不是什麽新鮮事,以孔延華對楚嵐的迷戀,哪怕是“做小”也絕不會虧待她。


    但楚嵐性子烈, 不肯委曲求全, 和孔延華一刀兩斷後宣布息影, 嫁給了東南亞m國一個華裔富商郤振海。


    兩段婚姻都備受八卦媒體的關注,聽說那位富商對楚嵐也是癡心一片,婚後跑車、珠寶、遊艇大把大把地送,也算是恩愛有名。但沒過幾年楚嵐就病逝了。


    孔延華夫婦倒是一直不太恩愛,這個薑沅從小就知道, 後來也從其他人口中聽過一點八卦。


    沒想到鬧了半天,淩霍竟然是孔臨川的哥哥。


    薑沅回來的路上,不是沒往這方麵想過,但淩霍比她和孔臨川要大七歲,怎麽想都不太可能是孔家的私生子。


    她著實沒想到這一層。


    如果是楚嵐的孩子……那一切都說得通。


    隻是,這個複雜的糾葛,吳清雅和楚嵐,究竟哪個是“第三者”,誰又能說得清呢。


    薑沅陷入沉默。


    怪不得《南歌傳》那麽好的資源會落到她頭上……


    怪不得第一次見麵淩霍就一點不矜持地草粉,還拍下視頻……


    怪不得那天孔臨川在停車場找她,他故意……


    薑沅深吸一口氣。


    孔臨川看著她,心思百轉千回。


    他沒有一天不在後悔當年的選擇,但今天,後悔達到了頂峰。


    薑沅的那句“我對你不是愛情”,簡直是在拿刀紮他的心。


    因為太過珍視,所以小心翼翼不敢告白,唯恐影響他們十幾年的感情。


    因為太過珍視,所以和杜苒發生關係之後再也不敢妄想,怕給她的愛情有瑕疵,一個汙點他都不能容忍。


    但現在她說,對他不是愛情。


    早知如此,和杜苒有了關係又怎樣,反正她對他沒有愛情,又何談什麽髒不髒的。


    隻恨他當時太傻,在那個境況下選擇了最錯的做法。


    他真是個白癡。


    “你以為淩霍是真的喜歡你嗎?他接近你是有目的,”孔臨川說,“他想報複我,想報複孔家。”


    薑沅發自內心地疑惑:“想報複你,不是應該去勾引杜苒嗎,接近我有什麽必要。”


    孔臨川語塞。


    因為我在意的一直都是你啊,你這個笨蛋。


    今時今日,這句話他依然無法說出口。


    “除了淩霍,郤振海還有兩個親兒子,但是最後繼承遺產的卻是他這個非親生的,另外兩個一個死於非命一個重傷殘疾,你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孔臨川沒把話說得太明白,畢竟許多東西都是推測。


    “他的手段比你能想象到的更不幹淨,甜甜,你根本就不了解他。”


    幹掉了自己的兩個哥哥嗎?


    果然是猛男啊。


    不僅做ai猛,做事也這麽猛。


    淩霍身上藏著的東西太多了,好像一切已經昭然若揭,但又怎麽都摸不到真實。


    薑沅覺得自己有點亂。


    “你先走吧,我需要自己待會兒。”


    腦子太亂了,一下子湧進來的信息太多,有許多東西需要冷靜下來想一想。


    可是薑沅仰躺在沙發上,很長一段時間大腦都是空白的。


    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的,醒來時已經是半夜,窗外淅淅瀝瀝下起了雨。


    年關了,沒下雪,反倒下起雨來。


    晚飯沒吃,這時候突然餓極了,薑沅叫了好幾份外賣,陸陸續續送到,她盤腿坐在玻璃牆前,看著深夜雨幕中的城市,連自己吃的是什麽都不知道。


    一大堆吃的,實際隻吃了幾口便放下。


    她去泡澡,放自己最喜歡的精油,聽舒緩的音樂。


    腦子裏反反複複,全是淩霍。


    各種各樣的淩霍。


    他拍視頻是想寄給孔臨川欣賞嗎?


    那為什麽最後又沒有寄呢。


    他喜歡和她做ai,是不是隻是享受報複孔臨川的快意,你看我操的是你青梅竹馬的前未婚妻?


    那為什麽自己硬撐著不睡也要守著她呢。


    他把她藏在雎水山莊,屏蔽了信號不讓她和外界聯係,是不是早就料到了今天?


    那這自欺欺人的七天又是什麽意思。


    ……


    薑沅在浴缸裏差點睡著,被涼掉的水凍醒的,她打了個噴嚏,趕緊爬出來裹上浴巾跑出去。


    整晚都睡得不踏實,醒了睡,睡了醒,她從沒如此輾轉反側過。


    就這樣挺到天亮,雨勢沒有減緩的意思。


    薑沅以前很喜歡下雨,她小時候最喜歡穿著雨衣去踩水,但今天覺得悶死了。


    於是去翻出一件能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的黃色雨衣,戴上口罩穿著雨靴下樓散步。


    天剛亮,雨天的早晨都是陰暗的,小區裏地勢很好,積水很少,偶有車輛經過,都是減速慢行。


    外麵的空氣新鮮多了,但下雨還是挺冷的,剛走幾步臉就被冰的疼,提神醒腦。


    薑沅把手插在口袋裏,漫無目的地瞎逛。


    雨越下越大,她被凍得手快沒有知覺,繞了一圈,回到樓前正門,看到前方一輛轎車停在路旁,黑色大衣的男人撐著一把黑傘站在車前。


    深沉的人站在深沉的雨天裏。


    傘擋住了他的臉,隻一點下巴的輪廓,薑沅就認得出來。


    她站在側後方五米遠,一聲不吭地看著他。


    淩霍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手裏的煙燒了一半,已經被雨水打濕熄滅。


    薑沅特意拿出手機看了一眼,並沒有任何的電話和信息,信號滿格,這裏應該沒有神秘大佬為愛屏蔽信號。


    他在那兒站了很久,薑沅也在他身後看了很久。


    過了許久,淩霍終於有了動作,將早已濕透的煙放進一步之遙的垃圾桶。


    他轉過身,薑沅不小心和他對上了眼神。


    一秒鍾的停頓,也許有兩秒,她移開眼。


    她不知道淩霍明明知道密碼可以上樓,為什麽沒有上去;可以給她打電話,為什麽沒有打。


    如果不是她突發奇想下來雨中漫步,大概都不會知道他在樓下等了這麽久。


    薑沅從車旁經過,沒有回頭。


    但很快,身後急促的腳步聲逼近,下一秒手臂被人攥住,猛地向後一扯。


    她的左手被拽了出來,淩霍抓著她,力道幾乎嵌進她皮肉裏。


    他的傘歪了一下,轉眼間頭發和臉頰便被打濕了些許。


    薑沅帽簷下隻露出一雙眼睛,不說話,看著他。


    薑沅是一個越生氣衝你笑得越甜的人,淩霍很少在她眼中看到這樣的眼神。


    冷淡。


    距離感。


    上一次,還是她因為他隻做ai不陪睡而發脾氣的時候。


    兩個人隔著重重雨幕對望,四周隻有雨聲,不停衝刷著傘麵。


    淩霍的睫毛上掛了幾滴水珠,讓他英氣的麵龐染上濕氣,因為他固執地不肯眨眼而一直懸著。


    他的眼睛黑沉沉的,薑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多了產生錯覺,總覺得他看著自己時不是沒有感情的。


    但現在卻會想起視頻裏,他站在床邊看著自己,那個冷漠的眼神。


    仿佛她隻是一個隨手玩玩的東西。


    沉默半天,薑沅先開口,聲音因為口罩的阻隔有些沉悶:“我都知道了。”


    淩霍的眼神動了動,仍然固執地盯著她:“你昨天沒有來。”


    “去幹嘛?”薑沅問。


    淩霍眸中有什麽慢慢沉下去。


    “我以前以為,你連喜歡我都不說出口,是因為太不擅長表達。現在知道了,你不說是因為不喜歡,對不對?”薑沅垂下眼睛,睫毛眨了眨,“不好意思哈,我從小自我感覺就很良好,自作多情,讓淩老師見笑了。”


    “薑沅……”他手指緊了緊。


    薑沅等了一下,他什麽都沒說。她兀自點點頭:“你不用有什麽壓力或者愧疚——如果你有的話,沒必要。”


    她說:“不管你是抱著什麽目的,從一開始就是我主動的,你不過是順水推舟,大便宜不上白不上。我這個人很講理,我不怪你。”


    可是這樣說著自己講道理的人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到底還是在賭氣。


    她拿話諷刺自己,實際上不過是仗著他那幾分真心來刺他,要叫他也難受,嚐嚐她心裏的滋味。


    “反正我們彼此也沒有確認過什麽,互嫖嘛,嫖得開心就嫖,不開心就不嫖了。”她冷淡地轉身,“就這樣吧。”


    淩霍緊緊抓著她,嗓子有些啞:“薑沅。”


    薑沅冷酷地把手抽了出去:“再見,淩老師。”


    薑沅轉身上樓,但淩霍站在雨中的樣子印在腦海。


    她回去之後打開除濕機,又睡了。


    翻來覆去,依然睡得不安穩,恍恍惚惚似乎夢到了什麽被遺忘在記憶深處的片段。


    不是噩夢,但驚醒時背後一層細密的汗。


    安靜昏暗的房間裏響起她的喘息,她撐著頭緩了一會兒,看向窗外。


    雨還沒停。


    她走到窗邊看了看,樓下那輛車已經不見了。


    薑沅回到臥室,拿起手機,撥了一通電話出去。


    以前的朋友大多都是世家子弟,現在不是在家族企業中呼風喚雨,就是在某個領域做奉獻。有個發小最近有生意在m國,要查什麽比從國內伸手要快得多。


    找景詹肯定比她自己來有效,但她暫時不想讓哥哥知道。


    她現在迫切地需要知道,楚嵐死後,淩霍到底經曆了什麽。


    薑沅打完電話就坐在家裏等結果,等待讓時間變得無比漫長。


    晚上,對方發來一堆東西,還有一條長長的語音。


    “你怎麽突然對郤振海感興趣?他已經去世十來年了,以前是當地的大富商,和皇室關係不錯。郤家勢力很大,很多記錄應該是被銷毀了,我查到的東西不多,有點雜,你先看看,還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就說。”


    薑沅回了個“謝了”,把文件投送到電腦,慢慢地整理查找。


    許多資料和新聞報道都是m國當地語言,附帶翻譯,但因為語法的不同讀起來有點蹩腳。


    郤家是最早移民m國的一批華人,以地產起家,壟斷了當地的石油業和建築業,富可敵國。


    楚嵐是郤振海的第三任妻子,在此之前他還有兩個兒子,最大的比淩霍大十多歲。雖然不是自己的骨肉,但郤振海對淩霍應該還不錯,至少楚嵐在世時是如此,早期的幾篇報道裏,經常提到他帶楚嵐與三子出遊。


    婚後第七年楚嵐去世,之後就沒有任何關於“三子”的消息,直到郤振海晚年重病。


    孔臨川說得沒錯,在郤振海病重的兩年裏,兩個兒子先後被仇家尋仇、飆車出事故,因此他死後,繼承遺產的是當時剛剛成年的淩霍。


    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有用的東西了,大多是郤家當時如何如何輝煌,郤振海與現任蘇丹如何如何友好,兩個兒子如何如何闊氣,以及父子三人的各種風流賬。


    連楚嵐的內容都很少,隻有許多年前泛黃舊報紙上的一些記錄。


    對於淩霍,除了關於繼承巨額遺產的隻言片語的報道,別說照片了,連名字都不曾出現過。


    他把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的痕跡抹得很幹淨。


    20歲以“淩霍”的名字出道之前,似乎從來不曾存在過這樣一個人。


    6歲之後,18歲之前,薑沅最想了解的那一段時期,依然一無所獲。


    她合上電腦,電子鬧鍾的時間跳到了3點。


    線索到了這裏就徹底斷掉了。


    想要了解淩霍的過去,除了通過他本人,好像沒有別的方法。


    薑沅眼睛都酸了,揉了揉眼角,癱在沙發上。


    仿佛知道她的“調查”到達了瓶頸,淩霍的電話在這時打來。


    薑沅點了接聽,沒有說話,那端也是沉默,聽筒裏隻有被捕捉到的呼吸聲。


    淩霍沒有問,她是不是都知道了,他的開始動機不純。


    也沒有問,她怎麽想,是不是打算要中止這段關係。


    兩廂沉默片刻,他說:“你想查的東西,在你的郵箱裏。”


    他知道她在查他。


    薑沅還沒來得及說什麽,他已經掛斷電話。


    作者有話要說:  高冷一時爽,追妻火葬場


    小猛淩:媳婦兒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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