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


    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安瀾反射性緊繃起身體,隨後便看到了來人:“菲爾?這麽多人,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你的id尾號是0329,找風速社的人問一下就查出來了。”菲爾還是戴著頭盔,光從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不過我真的沒有惡意,你不用擔心什麽的。”


    “嗯,我知道。”


    對方身上散發的氣息,總會讓安瀾莫名的想到前世的同僚。


    就像同樣是因為戰爭而負重累累,無力支撐。賈美爾戰爭中,安瀾見過很多人因為身心俱疲選擇遠離戰線,調到後勤部門,也有人因此自殺,或是在打鬥中輕易的死亡。


    不過菲爾的動作習慣都很隨性,安瀾也沒往退役軍人的方向猜。


    菲爾聽了安瀾的話,反而無奈:“……不,你還是多想點吧,這樣在這裏才不會被人騙。最近太熱鬧了,挺多人專趁這個時候騙人積分。”


    “最近……是和聯賽有關?”安瀾若有所思。


    “你看聯賽?!”


    聽到這句話,菲爾的聲音都變了。


    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菲爾幹笑幾聲,“哈哈哈,沒看過聯賽的人好像也不多吧。不過再過一個月就是星係級聯賽的開始,現在連行星級戰隊還沒選出來,這時候被戰隊注意,剛好就可以順理成章的在行星級出線賽中練手,然後跟著戰隊參加星係級聯賽。”


    安瀾抱起胳膊,盯得菲爾都有些發毛。


    “你……”


    菲爾話到一半,就被安瀾開口帶過了話題:“看倒沒看過。我是想參加聯賽,聽說可以開機甲。”


    “啊,哦……”菲爾順著點頭,過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可你大概隻有黑龍號這台虛擬機甲,而且你的戰績是……?”


    “三負一勝。”


    安瀾一點不好意思也沒有。


    這個戰績,菲爾簡直不知道怎麽安慰安瀾。雖然黑龍號連輸情有可原,但懂精神力攻擊技巧就不會這麽慘啊,沒學過精神力技巧的人,隻是聯賽的外行而已。


    說到底,隨機機甲最初分配到黑龍號,這種運氣也不太適合參加聯賽吧……


    菲爾沉默了半天,遲疑地開口:“不如,我——”借你積分換一台機甲吧?


    “我要去比賽了。”


    安瀾忽然起身,偏過頭勾起一個微笑。


    “隻是有趣才比賽的,其實就算輸了也沒什麽吧,就當是積累經驗了。再說,我不是還贏了一場麽?”


    “……”


    那種一往無前的表情。


    明明是個新手,但完全不會畏懼退縮,燃燒著單純的戰意。那種感覺,宛如剛剛誕生的星辰一般明亮,無端的就讓他的心跳動起來。


    菲爾看著安瀾的身影消失在休息大廳,怔忪半晌,嘴角染上了笑意。


    還真是在奇怪的地方被鼓勵到了啊。菲爾垂下眼簾,腕輪的對戰邀請列表上,靜靜閃爍著的選手名映入視野,一時間恍若時光倒流,回到兩年前的那一次。


    自己,似乎也該用這場戰鬥做個了結了。


    另一邊,隻是隨便說了句話,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鼓舞了別人的安瀾,正在黑龍號的駕駛艙裏默默打哈欠。對手太喜歡說話了,剛進競技場就聽他在那兒“乖乖認輸”、“戰鬥是毫無意義的”、“別浪費時間了”……


    是誰在浪費誰的時間啊?


    安瀾在通訊器裏提醒了一句:“我要上了。”然後半秒鍾反應時間都沒留給對手,果斷截斷了那人控製機甲的精神力,再之後,又是一番磨刀。


    由於是使用評價很低的機甲,打敗對手後,安瀾的積分是翻倍往上長的,而對手的積分就是翻倍往下滑了。


    休息大廳的一角,發出了咆哮聲:“管理局的家夥都被狗吃了嗎!”


    “雖然不知道你因為什麽這麽說,不過我看你還是——”


    “嘀嘀。”腕輪中的電子管家反應極快,“請節製您的不良言行,我們將以扣除1200積分作為給您的懲罰,星網管理局,今日也竭誠為您服務。”


    “看吧……”


    在這之後的數個小時裏,星網卡住的故事發生在每個角落,消息像病毒一樣傳播開來,人人見麵打招呼的第一句話都是“你被卡了嗎?”。不過很快,人們就發現被卡住的隻是一些刷分者和未上榜的選手,這也讓這個話題成了一句笑話。


    遭遇安瀾對戰的人自然不服。星網管理局的投訴今天都堆得冒尖兒了,怎麽查都是一切數據正常,害得他們對那些來投訴的家夥很沒好氣。


    千人榜中的選手不乏軍校畢業、精通精神力技巧的人,聽到“一動不動就被人劈死了”這種無稽之談,隻當那些榜外的選手沒見識。


    “又是哪個軍校的學生吧,來這邊刷考試成績點的。”


    “聽說還用的是那個黑龍機甲,上次機甲評定會我去了,拉出來那台破爛全場爆笑哈哈!”


    “真沒想到,還有人不知道這是精神力攻擊啊。這種新人遇上有真才實學的就該掛了,肯定進不了千人榜。”灰發選手壞笑,“挺多軍校學生也以為自己厲害,學院派出身一個頂三,結果實戰考試成績不是全輸慘了?”


    一群身在千人榜中的選手開著玩笑,因為不在休息大廳,而是在千人榜專屬的備戰室中,他們也不用顧忌說什麽。


    突然,有一名選手看著腕輪叫起來:“哎呀,有人進千人榜了!”


    “我去,又來了一個搶飯的,不過是誰被擠下去了?”灰發選手也點開屏幕翻起來,最後一頁,九百九十八名,赫然是個他們沒見過的名字。


    千人榜的流動性其實是很低的,隻有在榜內的人上上下下,天天和附近名次的人對戰,他們早把這些人的名字記得滾瓜爛熟。現在一看,下榜的原一千名,正是不久前和灰發選手對戰過的胡厲,那時胡厲還是第九百六十七名。


    “安明嵐……”


    “乘坐機甲——黑龍號?”


    百人榜備戰室。


    相比起千人榜的一千個人聚在一起,百人榜備戰室簡直是天堂一般的環境。但也許是因為競爭激烈,最多隻有兩三個人坐在同張桌子邊,其他大多坐得很遠,彼此之間,彌漫著一觸即發的不安氣氛。


    備戰室有通往不同隔間的門,偶爾有人進出,都是沉默的。


    隻有一個隔間,裏麵不止漂浮著香甜的蛋糕氣味,立體光幕還接連切換著對戰場次,如果不是備戰室隔音太好,這間屋子完全就把外麵的嚴肅破壞殆盡。


    “虛擬的食物果然還是差點什麽……”


    年輕人吃了一口布朗尼,停下叉子,很遺憾地歎了口氣。


    旁邊的淺色頭發少年啪嗒啪嗒地按著遙控器,頭也不抬,似乎因為主持人“啊”到一半就被切斷的聲音玩得不亦樂乎:“那你不還吃了好幾塊。”


    “我隻是想說,隊長交給我們的任務要是沒完成的話就麻煩了,我們坐在這裏真的好嗎?”年輕人邊說邊吃,居然吐字還非常清晰。


    “挺好的啊,反正被罰的是你。”


    在百人榜備戰室隔間的這兩人並不比賽,像是來觀光度假的遊客,還有閑心吃毫無熱量營養的虛擬食物。之所以如此悠哉,正因為他們並非是爭取被戰隊看上的對戰選手,而早已成為了合賽級戰隊的一員,隸屬風武戰隊。


    機甲程式聯賽,從上至下的比賽級別分別為帝國級、合賽級、星係級,至於再以下的行星級和地方級,則是在聯賽開始前就已經決出勝者。


    費納帝國總共包括32個有居民的星係,78顆行星,星係級聯賽決出的39個戰隊,還需要與附近星係進入合賽級聯賽,依積分排出的前十二名則可進入帝國級聯賽,到落日雲星係的費納帝星上一決高下。


    聯賽觀眾所指的“四大八進十二合”,指的就是四個保級的帝國級戰隊,八個曾兩年進入帝國級比賽的戰隊,以及十二個準合賽級戰隊。


    合賽級戰隊,是指風武戰隊的最低曆史成績,也要排在當年的前三十九名之中。


    吃完一桌子蛋糕,年輕人捧起一本風速社出品的介紹手冊,津津樂道地念:“這個這個,對戰宣言‘我的名字就是最強者’,還有這個也很有趣……‘既然你誠心誠意的問了,我就大發慈悲的告訴你,本大爺的名字,就是吞噬一切的黑洞’,黑洞戰隊要是聽了會弄死他吧……”


    “好煩。”少年放下遙控器,“修,你要是很閑就趕緊出去考察新人,別來煩我。”


    “小小少年朝氣蓬勃才對,別老死氣沉沉的,來來,笑一個笑一個。”修伸手就要去捏少年的臉,被對方側過頭躲開。


    修也覺得無趣:“又不能下線,榜上又沒有什麽看得上的人,連所謂最強的一百人都有這麽多是用積分堆的機甲,拿到聯賽裏根本沒法用嘛。除非我們去找坎奧羅,他倒是真挺厲害的,不過挖他過來,光違約金就要一袋子。”


    加入過戰隊的選手基本不會來機甲對戰區切磋,所以百人榜是許多戰隊挑選新血的一個捷徑。目前的百人榜第一名坎奧羅則是例外——坎奧羅隸屬勇者戰隊,也算是風武戰隊的老熟人了,但有所屬戰隊的選手居然還在這裏打什麽百人榜……


    此中必有內情。


    比起挑新人,修對這個更有興趣。


    “隻是找好苗子而已,榜單上挑兩個會精神力的人給隊長算了。”少年皺了皺眉。


    修眼睛突然一亮,拍手道:“我們找風速社怎麽樣?”


    “風速社?”


    “把要求寫到上麵,讓他們幫忙挑幾個人。我們不是領了一筆活動資金麽,我就忍痛少吃一點巧克力,省下錢買一份名單吧。”


    “……誰也沒說那錢是給你吃的。”


    風速社的生意,今天也很紅火。


    說到風速社,在星網的對戰區混的,無人不識風速社的大名。曾有人深情表示:風速社,那就是我新人時期的一道明光,老鳥時期點撥我的金手指,我的朋友我的幫手我的名師。


    靠著出售選手資料、對戰記錄等等,風速社的社員人人從不戰鬥,卻一手積分,甚至還傳出了一句專門用來嘲諷對方裝大款的話——“你以為你是風速社的啊?”


    有不少人削尖了腦袋想擠進風速社,可惜加入要求不明,多少人隻得無奈放棄。


    至於風速社的社長,更是入選對戰區十大傳說的神秘人物。


    新加入的社員陸野,此時正偽裝成一名普通對戰選手坐在休息大廳裏,眼睛一直盯著不遠處纖細的青年。那青年一頭烏發垂在腰間,單手支頷的樣子比人魚還好看。


    那個人是才登記的0329,盯住他,他是下期《機甲閃耀》日報的一篇報道。


    聽說,和他對戰過的選手紛紛投訴星網管理局,說自己比賽中卡住,被黑龍號打敗了,簡直是奇恥大辱。星網管理局查後卻沒有任何異常,害得那些選手滿腹怨氣隻能私下抱怨。


    接到上級指令,隻是小社員的陸野自然義不容辭。他盯了那個青年半天,也不見對方和誰說話,連姿勢都沒變過。不過即使如此,他也有稿子可寫——0329安明嵐是個性沉靜的漂亮青年,任誰也無法想象,這個青年在場上有如此的爆發力!


    ……雖然陸野是沒見過這個0329比賽啦。


    咦?


    眼睛都酸痛了,陸野才發現了一個好料:戴著頭盔的人走近安明嵐,安明嵐笑著說了幾句什麽,樣子很放鬆,看得出來關係不差。


    陸野敢以社長的名義保證,那個頭盔男肯定問題不小,百分之百是怕被人認出來。話說,那身駕駛服貌似有一點點眼熟……?


    這不是社裏那個新鮮出爐的一千五積分懸賞麽!


    這麽高的報酬,就是“精神殺手”的委托也得接啊!陸野立即在腕輪上刷刷記了下來:目標人與機甲對戰區新人0329安明嵐疑為朋友,交談地點在休息大廳東門後,目標人佩戴的頭盔型號為……


    擔心自己的懸賞被別人搶了去,陸野記完立即溜走,全沒注意到,自己暗搓搓跑掉的身影落在了兩個監視對象的眼中。


    “那個人,是不是從剛剛起就一直在看這邊?”菲爾狐疑地問。


    “也許是看你的頭盔很可愛哦。”


    安瀾開著玩笑,心下卻已有了計較——他當然早就發現了那個人,人在集中注意時,會無意識的將精神力延伸到關注目標附近,通過精神力動向,安瀾可以判斷出對方所關注的範圍。


    最初是在看自己,後來就變成了菲爾。


    下線補充了一次七號改造液後,再次上線,安瀾就發現有了許多暗中打量的視線。


    一個鮮綠色夾克衫的風速社成員看到他,走過來笑容滿麵地遞出一份雜誌:“0329安明嵐,感謝您為我們《機甲閃耀》提供素材,這是您的福利。”


    安瀾翻開雜誌,一頁彩頁上印著大大的黑龍號機甲:


    《加急報道:操縱黑龍號的神秘青年0329,bug黑龍現身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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