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浮在半空中的觀眾席單人座上,陸續傳送進了觀眾。少有人頭次看比賽,進場就調整起左手邊的操縱杆,單人座一片星星點點的光,移動時竟如星河閃爍。


    雲曉朔將座位方向轉到恒星戰隊陣地的一邊,心中一陣緊張。


    大哥說他導師叫他有事,沒能跟著一起來,雲曉朔隻好獨自前來看比賽。聽星網機甲對戰區裏的傳言,那個黑龍號安明嵐已經加入了恒星戰隊,雖然刷了一晚上官網也沒看到安明嵐的資料顯示,但雲曉朔還是抱著期待來看比賽了。


    “達肯思受傷,肖波也去了暴義戰隊,今年恒星該不會隻有兩人參賽?”


    觀眾席上傳來了竊竊私語,雲曉朔豎起耳朵,專心聽起他以前從沒聽過的戰隊曆史。


    “你頭一次看出線賽?”有人接話,“出線賽期間,戰隊一向要派一人去做協會任務的,前一陣子恒星有三個人比賽,那就是總共四人,那人被派去做了任務。估計是新人。”


    這人壓低了聲音,八卦起來:“別看他們說達肯思受傷才不能上場,說不定是隊員眼看出線沒戲,擔心比賽受傷毀前途,幹脆臨陣逃跑了呢。”


    “不至於吧?自從火神離開,恒星戰隊怎麽下降的這麽快?”


    “沒讚助咯。”


    這個陰謀論的觀眾積極對新觀眾科普,“你大概沒看過去年的決賽,恒星兩人去暴義的陣地撲了個空,暴義那機甲真是厲害!接連打爆了達肯思和路陵空,都快用秒記了!最後那兩人轉回來的時候就成了五對二,這種優勢在決賽裏出現,真是不多見。”


    “也就是說暴義很強?”


    “當然強!”


    雲曉朔沒聽下去。


    如果說去年是這樣的話,那今年……一定不會是這樣的。


    他對打敗自己的安明嵐有種來源不明的信任。或許是對方遊刃有餘的態度,讓他總覺得隻要是安明嵐,無論走在哪裏,都像對戰區那個平凡的競技場一樣,一定會贏,


    星網機甲對戰區與出線賽的觀眾有很大一部分重合,不隻是雲曉朔,來看比賽的,還有其他對戰區選手。這裏是日月星半決賽賽場,其中聽過黑龍號名聲的對戰去選手不在少數,更有甚者,曾經敗於安明嵐之手。


    比如盧飛飛。


    他在日月星的一家軍校上學,看了三年的出線賽,朋友也和他一樣,是機甲程式聯賽的忠實支持者。談不上粉不粉,三年間,行星級出線賽的第一名從恒星戰隊過渡到暴義戰隊,兩家黑點都不少,盧飛飛沒興趣當他們的忠粉。


    突然被朋友扯了一下袖子,盧飛飛差點摔下座位,怒目而視:“你做什麽!”


    “看大屏幕。”


    他的朋友遞給他一個憐憫的眼神。


    五點悄然而至,在解說劉智海嗡嗡的擴音聲中,盧飛飛看到場地上方的直播屏幕上,出現了入場前的參賽選手確認。恒星戰隊第三順位,一名黑發黑眼的美青年出現在屏幕中,對著觀眾席,露出了十分明亮的微笑。


    下方,打出了清晰的幾個字——“安明嵐”。


    這個選手確認畫麵是提前準備好的,也是以後用在聯賽協會官網上的全身像,隻有安瀾是新人才需要拍。安瀾並不知道有一個觀眾陷入了“美青年是打敗我的那個混蛋”這種糾結漩渦中,此時,雙方選手已經入場。


    場地中天清氣朗,模擬的日光比起現實分外刺眼,耀眼得令人感到不祥。


    叢林影影綽綽,遮蔽了四麵八方。陽光下,枝葉投下的陰影濃墨重彩,在清風中不安躁動地搖晃著,綠油油的葉子上像是鍍了一層半透明的玻璃,反射著日光。


    安瀾在機甲艙中打開地形解析儀,光幕中可以看到恒星戰隊的陣地是圓形的,出入口被一片樹木遮擋得嚴嚴實實,再遠處,隻有用精神力才能感應得到。


    放出浩瀚的精神力探查地形,數秒後,安瀾定了心。


    場地沒變。


    “還按說好的來。”安瀾給另兩人發出了消息。


    楚文悅用行動代替回答,移動機甲浮光星iv,跟在了安瀾的機甲身邊。而路陵空則是與兩人分開,與兩人方向差了六十度,臨走還發來一句話:“都靠你了啊,英雄。”


    隨後,恒星戰隊分成兩組,分別趕往界河的上下遊。


    開場不到五分鍾,觀眾們還在談論參賽選手的陣容和過去。雖然恒星戰隊開始了行動,但開場大多是相互試探的時間,再或者探查地形,好戲還得看十五分鍾後。觀眾們一邊看著場地裏的變化,一邊閑談。


    “這機甲看著真眼熟。”


    有人和座位臨近的人吐槽,說的,正是安瀾的虛空s3。


    “不是看著眼熟,就是原來肖波那台。”旁邊人悲憤道,“粉轉路人。什麽啊,新人來了連台機甲都不換,類型合適嗎?我們一人湊點錢買給你們得了!”


    “你支持的是恒星戰隊?那你不該來看半決賽啊……”


    後台,星網管理局比賽審核小組。


    觀眾看熱鬧,工作人員看心酸。比起隻要指指點點聊天大喊的觀眾,作為工作人員,審核小組就痛苦多了——他們負責審核比賽時的星網數據,檢查是否有高科技手段作弊,所以他們這半個小時,隻能一邊盯著實時多點錄像,一邊檢查數據流動有無異常。


    “趕緊比完得了。”一名小組成員哀歎。


    “不是按人頭分算麽?誰也不動,恒星現在就三比五輸了。”


    “要是五對二結束的還能更快點。”有人可惜道,“那新選手,該不會是見恒星戰隊進了去年決賽就決定加入吧?難道他沒聽過‘最佳踏腳石’這個稱號?”


    “我聽過我聽過!什麽來著……‘我打敗了曾經快進帝國級聯賽的戰隊’,哈哈。”


    那人笑完,未免覺得有些感慨,“火神走之後,還有一個元老也不知去哪兒了,又是隊員受傷,又是狀態下降,真是……”


    錄像中也真實地傳出了解說劉智海的聲音。這些長篇大論隻有後期字幕,至於選手用通訊器的溝通,則是由星網管理局的工作人員及時切出來,用語音文字自動轉換係統配上字幕。


    比起外麵觀眾又能聽到解說,又能在上方屏幕看到選手對話的文字,場地內就寂寞多了。選手們自然聽不到解說,最多能聽到近距離的聲音和通訊器聯絡,要是開了隔音力場,就隻有聽通訊器了,除此之外,連一絲風聲都無法聽見。


    同理,開了信號屏蔽場則是區域內機甲無法使用通訊器,不過聲音還是聽得到的,強化過聲音收集這一方麵的機甲,表現會更突出些。


    比賽開始七分鍾,劉智海還在介紹去年的事。


    “想必大家對去年那場行星級出線賽的決賽仍有深刻印象,那場也是暴義對恒星,結果是暴義五比零取勝。在達肯思的機甲幽靈m3-1017掉入界河的那一刻,就決定了整場比賽的命運!”


    “很多恒星戰隊的粉絲,可能會對臨近三十分時,楚文悅與肖波兩人發現撲空及時回援的一幕感到傷感——他們接到了求援信息,卻沒能在對手的攻勢下救回隊友。暴義戰隊的局部多打一起了奇效,達肯思下場後,就是路陵空離開陣地去支援達肯思,結果同樣下場,隨後是那兩人……”


    之所以說這些話,主要是現在場上雙方還沒展開正麵衝突的原因。


    暴義戰隊依然在他們的陣地裏商討戰術,人數優勢,又是軍用的同係列機甲,他們實在有理由不把這比賽當回事。


    “哈羅德和傑渡一組占左半場,去恒星的陣地那邊。”


    文樹茂轉述著隊長托馬士布置的戰術,“肖波你去界河上遊藏好,宣懷去界河下遊,你們兩個占中場,不要忘了時刻聯絡。我留守陣地。”


    “死眼鏡你是不是公報私仇?”哈羅德當場開噴,“恒星三個要是能留在他們陣地等本少爺去打才有鬼了!路還那麽遠,不去。”


    一般五比五的場合,還是有防守型戰隊全部留在陣地,布下陷阱等待進攻的。但恒星戰隊的機甲不屬陷阱類,而且人數太少,留在自己陣地,反會擴大劣勢。


    文樹茂對著通訊器不客氣道:“有本事你對隊長說去。看看你染得像花孔雀一樣的機甲,去左半場蹲著不動正適合你,少給我們戰隊丟臉。”


    “一個技師還橫上了?少爺我一個人能打翻你十個!”


    哈羅德立馬揮了揮機甲臂,機甲毀滅者威懾力十足的炮口作勢瞄準。毀滅者機身漆黑,暗光低調,隻是胸口處漆著亮紫色的老鷹,看起來不倫不類。


    文樹茂變了臉色,他可知道,哈羅德這家夥瘋起來是不顧場合的。


    他顧及麵子隻在通訊器裏發火,這些話可以讓星網管理局做字幕時剪掉,哈羅德不同,直接外放聲音喊出來了。剛才那句,觀眾看現場直播就能聽到。


    下場了這家夥肯定會被隊長一通狠批!文樹茂壓下不滿:“你和傑渡的機甲速度快,總不能讓我們幾個速度慢的從場地最右邊跑到最左邊。”


    他們吵架,傑渡和阿肖不想理,也沒能力管,最後打圓場的還是一向沉默的宣懷。


    “確實是隊長指示的戰術。”


    宣懷語調平平,“恒星戰隊的陣地距離界河比較遠,所以由哈羅德你和傑渡去。文樹茂的機甲是修複者,缺乏攻擊能力,留在陣地最適合。我和肖波速度稍慢一籌,肖波的機甲潛行者火力更強,我偏向於防禦型,在界河上下遊方便支援。”


    想了想,宣懷又補充了一段:“隊長的意思是,左中右三處都有我們的人,無論在哪裏交戰,都能盡快聚集三人,不在人數上落下風。”


    終於記起自己是在給下麵無數觀眾表演,哈羅德悻悻地降下了機甲臂。


    “走了,小子。”


    招呼傑渡一聲,哈羅德率先離開陣地。


    從暴義戰隊的陣地看出去,四周環樹,僅能容一人的出口不遠處是連綿山巒。易守難攻的地形,簡直會令人懷疑聯賽協會是不是過於偏心他們。


    即使如此,暴義戰隊卻並未以逸待勞,守在自家陣地不肯外出。


    五人一步不動等著對手先攻,仗著人數優勢,哪怕三十分鍾下來根本沒交火,他們也是可以用人頭分穩贏的。但這樣得來的勝利太難看——他們要的不隻是贏,而且要贏得漂亮,贏得讓人沒有質疑的餘地。


    即使分兵,他們也不會給恒星三人留下空隙。


    界河上遊右岸,林木鬱鬱蔥蔥,一台亮銀色機甲藏在林葉間早已埋伏了許久。機甲顏色顯眼,又沒有隱形之類的光學裝置,安瀾調了好久角度,才得以安穩藏住。


    外界一片沉寂,隻有樹枝微不足道的搖晃。


    安瀾靜靜地盯著光幕。艙體外的景象經過地形解析儀,被淺灰色虛線分割成了一格一格,格子間閃爍的等待信號,覆在藍綠紅夾雜的熱成像上。


    “到了。”


    片刻,安瀾用通訊器聯絡了楚文悅。


    楚文悅的機甲浮光星iv就在安瀾不遠處,浮光星iv隱蔽性一流,自帶防紅外塗層不說,光學迷彩的隱蔽性使機甲與森林融為一體,變色龍般潛伏在林中。


    接到信息,楚文悅看向光幕。


    視野範圍內空無一人,除了他知道在附近的安瀾,其他人連個影子都沒有。因為擔心打草驚蛇,楚文悅沒有用精神力探測。


    難道是指他們兩個到了地方?可他們早就到了……


    正在楚文悅疑惑時——


    “嘩!”


    草葉驚動,虛空s3的激光刀橫空劈下,斷裂的草尖碎末紛紛揚揚。


    安瀾一手拉下操縱杆,開啟了信號屏蔽場。激光刀劈在另一台正開啟了光學迷彩悄悄前進的機甲外殼上,迷彩數據的納米接收器斷路,機甲當下現了原形。


    “說他呢。”


    話語從場中傳向場外,上調的尾音帶著笑意。


    “還想藏哪兒啊?開潛行者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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