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皇子上場,表演賽依然遵循了前六場的慣例,采用同級別的機甲,由協會提供。默萊爾那邊是一台守衛第六代,名為“守衛”,其實是不折不扣的攻擊型,連機身手臂轉折處都內嵌輕鈦金屬切割刀。


    安瀾目測了一下自己要用的機甲,模樣頗像立起來的戰車,卻不笨重。對這種機甲,安瀾沒有印象,但在場觀眾可熟悉得很——尼姬,以勝利女神為名的協會專用機甲,是邦薩機甲公司為協會特別定製的,側麵領花可以區分它的配置。


    場邊這台尼姬,就隻有一枚領花。


    章燁對聯賽做了許多功課,不必查閱任何資料,他就能說出安明嵐的大致情況:“也許很多觀眾不熟悉安明嵐這名新加入聯賽的選手,但對去年獲得行星係聯賽積分第五十四名的暴義戰隊,大家應該還記得吧?”


    在場有的觀眾終於從記憶的邊角找到了“暴義戰隊。”


    “暴義戰隊駐在日月星,而安明嵐,就是今年日月星出線的恒星戰隊隊長,他們一掃前兩年的頹勢,成功出線。安明嵐或許也是聯賽史上最快,由戰隊新人成為隊長的選手。”


    觀眾們興致勃勃地聽主持人章燁介紹安明嵐,倒不是真以為他能贏——別說安明嵐隻是個出線級戰隊的隊長,就是合賽級戰隊隊長,觀眾也不信他能打敗三皇子殿下。


    實力不是吹出來的,多少人看過賈美爾戰爭後期流傳的影像,其中三皇子殿下戰鬥的片段還是戰爭結束年軍部招新的宣傳片。觀眾再迷聯賽,也終究是知道,聯賽選手和真正在戰場上拚搏的人是不同的,隻有一部分軍人選手模糊了這個界限。


    直播屏幕上出現了安明嵐的臉,有一些觀眾小小地“哇”了一聲。


    有尼姬巨人一般的機身,對比越發明顯。駕駛服勾勒出了纖細的腰身,淺金色長發乖順地沿著脊背流下,在日光下浮動著金光,安明嵐的容貌放在正常人生活中也是秀氣的,更別提在以帥氣力量為主流的聯賽圈子了。


    不過這樣的聯賽選手還是有好幾位的,比如靈神戰隊的奧羅汀、金炎戰隊的弗裏達、鏡世界戰隊的簡世,觀眾感慨完也就完事了。


    畫麵轉移到對麵那邊,默萊爾連駕駛服都沒換,還是那件用於開幕式的正裝。


    這位三皇子殿下的容貌在帝國也是出了名的,最早公布照片的時候,就有一群人奇怪這三個皇子之間相貌差距怎麽這麽大,難道真是新皇後長得太好看,拉高了下一代的外貌水平?


    不過那時還沒有公告板這種東西,民眾隻能私下幾人吐槽一下。


    兩個看似與機甲完全不搭界的人站在場地邊,場地延續了沒有任何花巧的訓練場地形,是一對一戰鬥的標準舞台。因為機甲不是常用的,兩人都是提前進入機甲,調整機甲各項設施,而這段時間就交給了章燁來熱場。


    比起其他多少會討論兩句的戰隊,九頭蛇戰隊的選手席安靜極了。


    啪。凱尼把終端放在折疊桌上的聲音格外清晰,他托著下巴,盯了一會兒隊長利比特,忽然開口道:“隊長,這個人是不是有點眼熟?”


    利比特端坐在座位上,連眼角餘光都沒分給凱尼。


    凱尼勾了勾嘴角:“這不是隊長你上次壓倒的那個人嘛。”


    “……”


    反正隻是被說兩句,不涉及到規章製度,利比特是不會還口的。但他的隊員可不這麽想,雖然不敢說話,可三個隊員臉上明顯掛著“哎”、“咦”的震驚神情,凱尼見目的達到,滿意地點了點頭。


    和他們隔了兩個戰隊的,是靈神戰隊的選手席。


    喬正在欣賞終端裏的照片——在三分鍾前,他以“女神留念”的理由存了一張安明嵐的照片。副隊長安吉爾不想說他把一個男人叫成“女神”的行為,反正剛來時這家夥還把同隊奧羅汀叫成女神,結果被揍了,但是……


    你這麽光明正大照別人選手,觀眾都看得到你知道麽?安吉爾歎氣。


    蕭元光瞥了喬一眼:“有什麽好拍的。”


    安吉爾頗為詫異地看他,難道隊長終於醒悟了這樣很幼稚?以前隊長可是跟著幾個隊員瞎胡鬧的,隊長覺得沒問題的事,在記者看來已經是“很奇特”了。


    蕭元光繼續道:“去官網上存張照片不就行了,照片還清晰。”


    “……”安吉爾捂臉。


    搖了搖手指,喬很得意地把終端界麵亮給蕭元光看,指著照片振振有詞:“隊長你不懂拍照的藝術,角度和光影都是很重要的,你看這個方向、這個光線,哪是協會那張證件照能比的?而且……”


    他低頭刷進官網頁麵:“那張他的頭發是黑色的,我喜歡金色多一點。”


    “原來如此!”蕭元光恍然。


    安吉爾把臉轉到了萬和洲戰隊的方向,眼神灰暗。


    無論是觀眾還是選手,大家都隻是看個熱鬧,輸贏倒不重要。三皇子殿下輸給一個聯賽新選手這種可能,誰都沒想過——首先,三皇子殿下真的很強,其次,就算和他實力相仿,一般也不見得敢下重手。


    常人看熱鬧,有人卻看出了點不同的東西。


    跟著默萊爾下來的華驚羽和尤藍兩人坐在裁判稍後的位置,華驚羽奇怪:“這不是日月星的那個……”


    “眼熟。”尤藍接話。


    “哈哈,默萊爾點的人吧。”


    所謂和安少將很像,華驚羽可是完全沒看出來。非要說的話,日月星決賽後那場記者招待會上的安明嵐,性格是和安少將有那麽幾分相似,不過性格相似那可太常見了,何況就是兩個人真的很像,那又怎樣?


    死去的人,終歸是逝去了。


    場地開啟了一萬力量級的能量罩,留出了充足的適應時間後,比賽即將開始。這麽無聊的等待時刻,竟也因為其中一名是平時看不到的人而使大家倍感期待。


    安瀾注視著機甲光幕,靜靜地等待開始。


    如果自己不能使用精神力,那就讓對手也不能用就好了。而能製約精神力技巧使用的準則,在安瀾的理解中隻有一個,那就是快攻。


    以最快的速度進攻,讓對戰變成直覺的映射。


    精神力需要用於操縱機甲,同時使用技巧本就是一種分心,當戰鬥節奏快到一定程度,成功迫使對手把注意力集中在反應時,即可間接抑製精神力技巧的使用。


    快節奏的戰鬥會急劇消耗體能,但50%能量分勝負的場合,安瀾還是有自信撐過去的。


    將過去與默萊爾交手的對戰記錄在腦海裏過了一遍,安瀾定下心神,手指搭在控製推進器的按鈕上。


    他很在意輸給默萊爾的那些次,卻沒有刻意統計過勝負,因為無論上一場戰鬥結果為何,他都隻知道……


    這一場,要贏。


    一條開始訊息從光幕上跳出。


    裁判宣布開始的聲音還沒有完全落下,機甲尼姬已經展開了進攻。尼姬的速度隻是中上,但安瀾的決斷時間太快,他打開推進器,一鼓作氣衝上!


    默萊爾操縱守衛第六代閃開,雙方機甲相錯,換位之間,一槍動能彈擦過守衛第六代的腿部關節——對方幾乎是同時反應過來,調轉了尼姬的槍口。


    守衛第六代身形一滯。


    小小的瞬間機會,安瀾右手拉下操縱杆,不偏不倚地調整到四分之三的位置,右手腕在控製操縱杆的時候輕輕擦過操作麵板,精神力迅速定位了散射彈的軌道。這三個動作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時間差,尼姬的子彈暴風雨般席卷而去。


    砰!


    數枚尼姬的子彈與對麵發射的子彈相撞,擠成扁圓。


    彼此距離太近,如此短暫的時間內,默萊爾硬是搶出了一個後退的時間,避開餘下子彈。他反客為主,守衛第六代的寬刃刀麵雪亮幹淨,側麵劈向尼姬。


    尼姬長槍一揮,架住刀刃,刺耳的金屬聲嘎吱作響。


    仗著武器長度的優勢,安瀾順著刀的力度放低了尼姬的機身,猛地接近,一抽槍身。長槍從中端架住刀的位置開始飛快溜走,刀刃一路刮過槍身,


    越過守衛第六代,尼姬一個急停,長槍空中轉向,直刺前者的能源儲存位。


    對戰雙方反應的速度甚至超過了思想,一擊藏著另一擊,似乎是彼此預知了下一步,在對招拆招進行一場練習過無數次的表演。沒有任何修飾,沒有觀眾看不懂的精神力技巧,這是依靠戰鬥經驗的對決,沒有留出思考反擊的空隙,隻有直覺。


    三四個回合,交手如閃電。


    章燁想要解說,但他張開嘴的時候,場上二人已經進入了下一次交鋒,在他想解釋一下一方的優勢時,這方又可能陷入了被動。


    反複幾回,章燁就把嘴閉上了,像每一名觀眾一樣安靜。


    是的,全場都是安靜的。


    他們的交手隻有一分鍾而已,機甲內置信息收集器傳回來的圖像顯示在屏幕上,能量指示條交替下滑,不分先後地落進50%的紅線下——能量罩扣住兩人,子彈撞上能量罩的內壁,卸了力道,骨碌碌地滾到了尼姬的腳下。


    戰鬥急開急停,裁判反複核查多次錄像,最終,宣布平局。


    宇宙塔會場陷入寂靜,隨後炸開了鍋。


    質疑?分析?那種東西放在眼下的時刻都是浪費感情,好像在六場慢動作錄像後終於看到了屬於聯賽的快節拍,聯賽迷們隻想抒發一下此刻激動的心情,不為這個平局,就為這份一往無前的氣勢!


    這才是真正的戰鬥!


    這才是開幕式上應該出現的場麵!


    極為強硬的戰鬥風格,一下子令聯賽迷們找到第一年看聯賽那種濃濃的戰意。凡是真心喜歡聯賽的人,大都是有種激烈的心情找不到出口,他們用支持喜歡的戰隊、喜歡的選手來代替自己親自上場,尋找那種心情。


    本能的、熱血的、無可阻擋的。


    表演賽上無對決,從第一年起就愛上聯賽的老聯賽迷,常常會如此感慨,他們追尋戰後那種渴望戰鬥激情,追求拚盡全力的淋漓盡致。這樣的強烈戰意竟然出現在一場聯賽新人對戰皇子的表演賽上,徹底出乎了眾人意料。


    因為能量落到50%以下,兩台機甲在交手中被強行扣住,許多觀眾甚至在恍惚間,好像感受到了機甲流露出的不甘。


    “幹得好!”


    “讓他們打下去!”


    一時間,聯賽迷們忘記了皇子和聯賽選手之間的界限,“打下去”的呼聲連成一片。他們沒有一致的口號,隨心所欲地喊出自己想說的,情緒如空氣水流般無孔不入地在會場內擴散,也感染著會場外、自由競技一條街上的聯賽迷們。


    分出勝負吧,他們的心中如此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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