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不是養屍地,不可能有不化骨作祟啊。”


    天水山說不上蘊含靈氣,也算是山明水秀,附近也沒有逆風倒水的墳塋。不僅紫真訝異,顧雲也是顰眉不展:“你可看清楚了,真的是不化骨麽?”


    百年毛僵,千年飛僵,不化骨是僵屍中極為凶煞一種。不化骨初期和其他僵屍一樣吸食人的血肉,到了後期則靠吞食人的魂魄修煉。某朝末代有位淮南王,追求仙道不成,反誤食丹藥墮為不化骨,三日之間把一座生城變死城。


    顧雲問得細致,淳和擰巴著小臉想了下:“血淋淋,有屍氣,看著挺像的。”可她說完又猶豫起來:“僵屍都怪嚇人的,我沒敢多看……”


    問她等於百問,顧雲轉向夏少臣。


    夏少臣一臉無奈,他就更不確定了。淳和莽莽撞撞,踩亂了他的陣法。不化骨伺機襲來,他手忙腳亂地抵擋,根本就沒看清那是個什麽玩意,但他仔細回憶了下:“那妖物屍氣之重確實非同一般,但憑我與它接觸時的感覺到它與我之前所遇到的不化骨似有些不同。”


    “你被它咬得雞飛狗跳,還有空關心它同不同?”淳和半是嘲諷半是不屑。


    夏少臣怒:“還不是你搗亂!”


    淳和用她手裏的棍狀物搗蒜一樣戳著夏少臣的胸脯:“你妹!你個負心人!沒有老子,你能好端端地站在這?”


    身長七尺的夏少臣被她戳得嗆著直咳嗽,料理昆侖弟子們的紫真看得臉都青了,他一定不能讓這種怪力女染指師父啊!


    顧雲微微不悅地皺眉把淳和拎了過來:“負心人不是那麽用的!”他多看了淳和手裏的“法器”兩眼,確定這東西與那天她敲核桃時所用的材質一樣,隻是那日的“小錘子”小巧玲瓏,不過一掌長。現在她手裏的卻有四尺之長,有鈍角,非棍非鞭。


    有的法器能隨主人心意而變化,但此物氣澤與淳和相融得異常貼合,仿佛就是從她體內化出一般。以顧雲的眼力也看不出它的來曆。


    淳和驀然被提過來有些找不到方向,呆呆懵懵地站那。


    顧雲沉思著不化骨之事,想在現場再尋到些蛛絲馬跡,搜尋無果,隻能暫且以符傳音讓候在山下的十五帶人過來接應洞虛等人。料理完畢,他回身發現淳和還在那蒙頭站著,差一點破了功笑了出來,他也真的笑了,沉沉淡淡,似朗風一縷:“愣著做什麽,過來。”


    淳和哦地乖乖過去,她手裏法器不知何時已收了起來,哪裏都看不到。顧雲不敢再放她一個人在背後,牽她吧,紫真等小輩們在場不合適;;不牽吧,丟了更要命!


    “顧雲!”淳和霍然活靈了過來,絞著他袖口,眸子亮亮的:“你之前是不是喊我阿淳的呀!”


    她很愛拉著顧雲的衣袖說話,這個動作充滿著依賴性,顧雲打心眼不想承認卻不得不承認,他很受用她的這種依賴。淳和的問題讓他有些尷尬,不管是在瓊雲還是如意樓,他始終習慣與人保持段疏遠距離。阿淳這個稱呼太親密了,親密到仿若隱藏在自己心底的某個秘密曝光在眾目睽睽之下……


    “沒有……”顧雲沒否認完就覺得自己心虛了……


    “有的!有的!明明就有!”淳和順著袖子往上他身上攀爬:“再叫一聲嘛!再叫一聲嘛!好久沒人這麽叫我啦!”


    “樓主!”十五老遠開外的鬼哭狼嚎適時解決了顧雲的困頓:“樓主!您沒事吧!”


    顧雲借機把快成為他腰間掛件的淳和摘了下來,輕拿輕放地擺一邊道:“你聽錯了。”


    他否認得太篤定,淳和迷茫又有些失落:“聽錯了呀……”


    夏少臣冷眼看著,半冷不熱地笑了聲。


    十五浩浩蕩蕩跟了一群人,看情形不是來接洞虛的,反像是圍山掃蕩。真是如此,跟隨十五而來的不是他人,正是絳州州牧裴傾與他手下打的大小官吏。


    這個裴傾在三年前通過科舉考中了狀元,座師是當朝一品大員,考中狀元當日老相爺就放言要把小女兒許配給他。大小恩科同臨門,裴傾的未來足以令許多士子因眼紅病爆發而死。


    沒人料到,也就個個把月不的光景,這個新登科的狀元郎以個無足輕重的理由被發配出了京城,到這絳州做了個高不成低不就的州牧。絳州地方不錯,做個州牧也沒啥,關鍵是這個州牧明明在一個月前在朝中是個炙手可熱的人物。絳州再好,也是個外放官,哪比得上京官呢。


    後來經□□人士爆料,說裴傾是因為迷戀一個平民女子,拒絕娶右相的女兒才惹惱了他的恩師才被打發出了京城。


    在廣大群眾看來,這不是腦積水麽!裴傾同誌完全可以娶世家女,讓那平民女做個妾侍罷了。可人家裴傾是個癡情種,非那平民女不為妻。若不如此,此時此刻站顧雲等人前麵的也不會是這個清瘦,看起來有點陰鬱的青年了。


    “州牧?”淳和一點都不掩飾自己的無知:“那是個啥,木頭?粥?”


    “州牧是個官職,絳州此地便是由他掌管。”顧雲盡量用通俗的說法解釋給他聽:“就相當於道觀裏的知觀一般吧。”


    “哦……”淳和似懂非懂,大咧咧地問出了他們所有人的心聲:“你個狗官找我們做什麽?”對於俗世的官職,她的認知僅停留在偶爾接觸過的一些戲文裏,而這些戲文裏所有做官的大約都是個草菅人命的主。


    “放肆!”裴傾的副手,絳州通判喝道:“大膽狂徒,見了州牧大人不行禮竟還敢侮蔑大人!來人,給我抓起來!”


    “……”到底是夏少臣混跡江湖,見識廣,人情通,趕緊打哈哈圓場:“大人莫見怪,這姑娘她……她年紀小,不懂事,請大人莫與她計較。”


    情理上講,顧雲他們都是世外人,與官府八百年都不會打次交道。夏少臣也奇怪,天水山變動為何會驚動了官府的人?


    負手的裴傾慢慢環視山坳,最後目光定在顧雲身上:“你們是道士?”因為淳和在,他的語氣有些不大肯定,和其他人一樣,在他看來所有出家人都是清心寡欲,遠離女色的。


    顧雲豈聽不出他話裏的意思,微微赧顏,卻沒避開裴傾目光坦然應道:“在下僅是個生意人而已,至於他人……”他看了看一身血汙的夏少臣與洞虛:“他們確實是道宗中人。”


    “生意人?”裴傾的反問表達出了他的懷疑,然道宗中人遍布五湖四海,他亦有耳聞。裴傾沒多較真,朝著衙役們點了下頭,全副武裝的衙役們遂四散開來,看樣子是在尋找些什麽。


    淳和好奇,悄悄地跟著個虎背熊腰的衙役跟了過去,伸頭縮腦:“你們在找什麽呢?”她心裏直嘀咕,這些狗官莫不是也在找那隻不化骨?這說不通啊,這人類找不化骨是趕著送上門做口糧?那是……找白澤璧。


    想起白澤璧,淳就心痛,嚶嚶嚶,好大一塊璧玉,夏天雕個坐墊放屁股下麵最涼快了!


    衙役嚇了好一大跳,才要罵出口一看是個俏生生的小姑娘,粗話梗在喉嚨裏:“找,找相爺的千金。”


    “既然你們從剛剛便在山中,那你們可有見過一個……”裴傾看了眼淳和:“與這位姑娘差不多年紀的姑娘,鵝黃衣裙,雙包髻。”


    顧雲與夏少臣都搖搖了頭,表示沒有見過。


    裴傾的臉更是陰沉,通判八字胡一翹一翹的:“刁民!有獵戶在一個時辰前曾看到相……那個姑娘在山腳徘徊。這山中隻有你們等人,不是你們這些道貌岸然使得下作手段綁走了她,還能有誰?!”


    找個姑娘啊,淳和興致缺缺地轉回去,軟柔的繡鞋底忽踩著了粒小小硬物。抬起腳一看,一粒豌豆大小的耳墜子在焦黃的草叢裏閃著微弱的光芒。她看了眼與裴傾交涉的顧雲,腳板慢慢地挪了回去蓋住耳環,食指一勾,耳墜子嗖地到了她背在身後的手掌裏。指頭動了動,耳墜子上的一點血跡與一抹淡的看不見的黑氣消失不見了。


    她狀若無事地回到顧雲身邊,亮出手掌:“你們找的是不是它呀!”


    人群裏一個管家打扮的人登時叫道:“是是是!這是小姐的貼身之物!”


    淳和那叫一個得意:“這麽多雙眼睛還是老子的最好使,是不是呀顧雲!”


    顧雲瞟了眼耳墜,俄而,嗯了聲。


    白澤璧沒了,淳和就不想在天水山裏待了:“顧雲,我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了……”才抱怨完餓,她長得出奇的反射弧擰巴了過來,驚奇地咦道:“和我一樣大,我擦,那不是有五千歲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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