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州衙裏顧雲對淳和的在意眾人皆知,裴夫人注視著淳和不放過她臉上的一絲表情,審視著她話語的真假,終於她輕輕點了下頭:“好吧,我同意你這一命換一命,但該如何換呢?”她蛇一樣的目光鎖著淳和,渾濁的血偶爾溢出一滴,緩緩從她臉上滑過,像一道傷痕:“你先放了裴傾,我再救他!”


    “那可不行!”淳和哪裏都遲鈍,唯獨在算賬上清清楚楚,一點虧吃不得:“你先救這個小王八蛋,我就把裴傾還給你。你怕什麽!”她拍拍胸脯:“我家顧雲可是出了名的正人君子!我不可信,他還不可信麽!”


    “嘁,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本緊張起來的明晟放鬆了身子重新癱坐了回去,不得說這死丫頭難得有這一次腦袋瓜好使些,隻是用靈力搜山這種蠢事……他磕著瓜子將淳和仔細看了一遍,沒發覺異常,便放下心來。再蠢都是有五千年修為,想來也不是什麽大事。


    有了一次前車之鑒,顧雲雖擔憂紫真的傷勢,卻又不敢疏於對裴夫人的防備,聽著淳和頭頭是道地與裴夫人討價還價,在這緊張凝固的氣氛裏不禁失笑。稍是側眼看來,發現她蜷起的尾巴尖微微顫抖,原來她也在害怕……


    裴夫人仍是徘徊不定,她斟酌著淳和的話,抬起頭目光森然:“你都說你不可信了,我為何要信你!是你拿捏著裴傾的性命,又不是顧雲!”


    淳和一呆:“咦,是哦,你說得有道理!”她苦惱地遊動尾巴:“那該怎麽辦是好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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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晟實在看不下去了,踢了踢她的尾巴:“蠢貨,你把裴傾拎出來,一手交人一手救人就是了。”


    “啊?這樣可以麽?”淳和猶豫不定,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顧雲。


    明晟氣極:“老子特麽的照顧了四千年,竟然比不過才認識不到一年的一個牛鼻子?!”


    顧雲咳了聲,輕輕朝著淳和點了點頭。淳和這才放心地對裴夫人道:“行!就這麽說定了。”


    掌心在木樁麵上微微一挪,激烈沸騰的潭水轟然一聲響,又拋出了個人來,裴傾本人無疑。


    “莫要傷他!”裴夫人一見昏迷不醒的裴傾自是激動,五爪一擰就要搶回人來。不曾想她還未近裴傾身,虛空之中乍然顯出一片交錯橫織的電網,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把裴傾圈在其中。裴夫人眼瞪欲裂,鮮血從眼眶淚流不止,又氣又急卻又無可奈何:“你!”


    “我什麽我?先把這些僵屍哪來的送回哪去!”尾巴一翹指向那隻猶自蹦在原地的兔子妖:“我把裴傾還你了,你再要他們吃我們怎麽辦?”


    小算盤打得還挺精,明晟又摸出壇好酒,挑開封印喝了一口神態怡然。俗話說蚊子多了還吃人,沒了裴傾這個砝碼,這隻旱魃就沒了忌憚,對付她已夠吃力得了,這些蝦兵蝦將層出不窮,顧雲究竟是個凡人,靈力有限,早晚拖得山窮水盡。旱魃也一樣,召喚這群僵屍已耗了她不少妖力,為了應對顧雲,自然沒多餘的力氣再召喚第二批出來。


    他頭一次覺得,蠢貨竟是有些聰明的。


    “哼!”裴夫人雖有不甘,但投鼠忌器,看了眼電網中搖搖欲墜的裴傾,手一揮。褐色的幹屍們紛紛化成一堆又一堆的塵土,風一吹,散了個淨。


    淳和想要的顯然不止這個,又道:“再把那群失蹤的道士放出來。”她砸吧著嘴想了下:“你是旱魃屬火,又是屍妖屬妖,一定會土遁。那就順便用土遁把他們送出天水山。”


    這回就是連顧雲也著意看了她一眼,他沒想到在救出夏少臣和裴傾後她竟然還記著那群失蹤的道士。


    “你別得寸進尺!”裴夫人忍無可忍,腳下氤氳的毒氣愈發濃稠,躥得有一人高,迷迷散散和層屏障一樣將她裹在其中。她自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本能地遠離了裴傾兩步:“天下哪有這麽便宜的買賣,這可不止是一命了!”


    淳和皺眉一撇嘴,她的思維就是一條直線:“你的意思是裴傾一條命比不過那些臭牛鼻子的性命了?”


    裴夫人竟被她問得啞口無言,半晌一咬牙:“好,我答應你!”


    地上土石翻滾,霍地地麵拱起一道半月狀的弧度,突突突突地朝著山下奔去。顧雲沒精力分神,淳和就向明晟眨眨眼,明晟看這兩個女人的較量看得正起勁,不覺已喝了半壺酒,暈了會才半醉地睜開眼:“都被送出去了。”


    淳和這才回過頭來,滿意道:“好了,你可以去救紫真了。”


    裴夫人這回不再依她,寸步不讓:“你先把裴傾還給我!否則,”她冷冷一笑:“你就看著那個小道士死吧。”


    靠著樹休憩的紫真已坐不住了,額頭脖子上全是豆大的汗珠,可體溫卻低得驚人。屍毒已經從他的手腕爬到了肩膀,離開心髒隻有一步之遙,他尚留著最後一分清醒,哆嗦著嘴唇半天抖出幾個字:“不要聽……”


    “不聽?行啊。”裴夫人笑得分外暢快得意:“你也不要怕,你是死不掉的,頂多就成了土裏的那些東西罷了。永生不死……”她盯著淳和,字字生恨:“但行屍走肉!身為一個道士,淪為妖物很可悲是吧,隻要你的師父動一動劍,你也就不必這般痛苦了。”


    紫真被她的話一激,掙紮著對顧雲道:“師,師父,殺了……”


    顧雲默然不語,他與紫真此雖沒有幾年師徒情分也不如其他師徒間親厚,但畢竟他此生僅收了紫真一個徒弟,若要他親自殺了他,他何能下得去手。


    淳和沒有顧雲諸多顧忌與不忍,她淡定地看著裴夫人:“你這什麽糊塗賬。我是替顧雲救的人,你和裴傾是夫妻,小王八蛋不過是顧雲的徒弟罷了。徒弟是什麽?死了還可以再收一個,你可算清楚了,死了這個裴傾就算你找到他的轉世,他也喝了孟婆湯,過了三生橋,丁點兒都不記得你了!”


    紫真垂死的心好塞……什麽叫死了一個還有一個,當是孵蛋養雞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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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夫人不為所動,淳和一轉法器,高高舉起,電網瞬間往裏猛縮,片刻,皮肉的焦糊味遙遙傳來。不僅裴夫人頓時為之色變,顧雲也沒想到她真的會傷害裴傾,他有心阻止,終是沉默。他相信也知道,淳和的目的是為了救紫真,她傷害裴傾也不過是要挾裴夫人。此時他妄然發話,隻會有害無益。


    裴夫人不語,電網又往裏縮了數寸,她終於忍耐不住:“好好好!我答應你!你不要再傷他了。”


    淳和高高興興把她的犄角往腰間一別:“早說嘛,人家舉著也好累噠!”說完就向顧雲撒嬌:“累得站不住了。”言下之意是要抱抱了。


    檮杌隨時會回來,顧雲猶不敢掉以輕心,輕咳一聲:“要不,先挨著我靠一靠。”


    淳和眼睛水汪汪:“不能抱麽?”


    顧雲的回答顯而易見。


    “要抱來求老子啊,老子隨時都可以抱你。”呷著的酒明晟張開懷抱,方才淳和放出裴傾時他就從女身化成了男身,化為男身他平淡無奇的五官竟是俊俏了許多,長眉飛揚,跋扈不羈。


    “不要,你冷。”淳和很嫌棄。


    “……”明晟氣結,罵罵咧咧:“□□的小白眼狼,忘記了誰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了!”


    顧雲警視著裴夫人的一舉一動,怕她再給紫真動手腳,隻得退了一步,與她商量著道:“要不,靠一靠把。”


    能靠也成,淳和立即沒骨頭一樣歪在了他身上,閉上眼深深地呼出一口氣。


    這一挨,顧雲心一驚。淳和的體溫低他知道,可現在的她周身仿佛一絲溫度都沒有,他覆住那隻熊抱著他的小手,貼著她耳畔輕語:“可是又腹痛了?”


    過了一會,淳和才悶聲悶氣地回答他:“沒有……”


    顧雲暖著她的手,可揉了半天,他的溫度完全無法傳給她。淳和安靜地依偎著他,與方才上躥下跳的她截然不同,顧雲的心中升起一絲不安:“阿淳?”


    喚了一聲,沒有應答,顧雲又喚了一聲,還是無聲。


    他的緊張亦感染到了不遠處的明晟,喝得醉醺醺的明晟抬頭往來


    在他忍不住將她抱入懷中時,淳和頭頂著他扭得像一條蚯蚓:“要睡要睡!”= =


    “……”顧雲那口莫名堵著氣吐了出來,揉揉她腦袋:“乖,一會回去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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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鈴還須係鈴人,用不了一刻,紫真的毒即被裴夫人解去。不想,將一散去紫真身上的屍毒,裴夫人反手掐住他的脖子,勒令淳和道:“放了裴傾!”本來就虛弱的紫真在她鋒利的五指下,脆得像一張紙。


    顧雲處驚不變:“你無須緊張,我們言出必行。”


    果真,半是迷糊的淳和不情不願地挪動身體,顧雲一把拉住她:“你要去哪?”


    “把賠錢貨放下來呀。”淳和蒙蒙地看著他。


    “……”


    淳和軟塌塌地遊到潭水邊,如法炮製舉起她的長角,裴夫人大為緊張地盯著她,生怕她對裴傾痛下殺手。


    淳和背對著他們舉了半天法杖沒個動靜,裴夫人按捺不住厲聲喊道:“你莫想打什麽鬼主意!放人!”


    淳和垂下去的頭猛地一點,醒了過來,打了個大大的張口:“哦哦哦,放人。”


    “……”


    長角一揮,密布的雷電陡然消失,淳和揉揉眼,突然足下的土地分崩離析,沒了依憑,她整個人連著裴傾一同掉入地坑之中,瞬間為黑色火焰覆蓋。


    裴夫人目眥欲裂:“裴郎!!!!!!”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啦~休息一會再去寫二更~


    有件事我還真得提一提,關於盜文。跟著我的老讀者都知道,我脾氣好,有些事睜一隻閉一隻眼就算了,也懶得搞什麽防盜措施折騰。但不代表我不抵製盜文,寫個文不容易,那什麽盜文死全家這些話我不想多說。軟話就請你高抬貴手放過我,我受不起你的錯愛;硬話要說什麽呢,珍惜著你自己點的戶口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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