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頌邊吃早飯邊重新打量喬小行的家,可真是夠小,像麻雀窩一樣,一眼看到陽台,淡綠的主色調,跟喬小行那種生龍活虎的氣質很搭。


    讓蘇頌意外的是喬小行的陽台上居然還種了幾盆蔬菜!就連餐桌上這漂亮的玻璃花瓶裏也是一顆水培生菜。


    難道喬小行這種花癡不該弄得滿屋子玫瑰百合麽?


    吃過早飯,蘇頌自覺把碗洗好歸置,信步走到客廳坐下,一眼看到麵前茶幾上攤著的厚厚的《會計學》,聯想到喬小行說的辭職做回老本行蘇頌此時才相信她是說真的。


    說不如釋重負是假的,蘇頌難得露出輕鬆神色,電話在臥室床頭響起,蘇頌踱過去拿起看看,是葉修遠,立刻接起之後隻聽對方大著嗓門問他怎麽不在家讓他撲了個空,蘇頌原本想告訴他自己在喬小行這兒,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公司呢,馬上出差去首……”


    門哢噠一聲打開又“當”的聲關上,蘇頌都沒來得及阻止,就聽到喬小行歡快的聲音說著“蘇頌,鑰匙拿回來了,你再睡會吧,去機場還來得及!”


    蘇頌的注意力再轉回電話發現已經是嘟嘟聲。


    看蘇頌的臉色,喬小行轉轉眼珠,聲音不自覺放低:“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蘇頌點點頭,喬小行立刻小心翼翼小媳婦狀,拈著鑰匙怕摔碎了似的放到茶幾上,然後縮手立在一邊等候發落。


    “對不起啊,蘇律師,我沒看到你在講電話……”


    “去門口站著。”


    “啊?”


    蘇頌直視她。


    於是,喬小行很沒骨氣的,連羽絨服都沒敢脫跑到門口站著,兩手交握頭低垂,活像被班主任罰站,這副姿態取悅了蘇頌,蘇大律師悠哉悠哉在沙發上坐下,順手拿起那本會計學翻看起來。


    詭異的氣氛還沒維持兩分鍾,喬小行就被忽然響起的門鈴聲嚇得跑旁邊跳了一步,遲疑的拿下可視電話,鏡頭裏那張燦爛的不行的大臉又把喬小行嚇了一跳,手拿電話,頭已經不自覺轉去看蘇頌。


    “蘇頌,是葉修遠……”聲音已帶哭腔。


    蘇頌心情更愉悅,頭也沒抬,丟給她一句話“自己看著辦。”


    “小行快開門啊,好冷,那個什麽,我找蘇頌有急事,真滴,特別急,八百裏加急!”葉修遠那歡快的聲音,鬼才信他加急。


    “那個,葉修遠啊,蘇頌他……”


    “他還在睡啊?不能啊,剛和我通過電話,快開門吧小行。”那種迫不及待看熱鬧的心情通過聲音表現得淋漓盡致。


    喬小行終於心情複雜的按下了開門鍵。


    開門的瞬間,葉修遠那一口白牙差點晃瞎喬小行的眼,自來熟的某個人一邊光腳踩上地板一邊發出讚歎:“真幹淨整潔舒適明亮啊,喲喲,真難得,蘇少爺這麽居家悠閑的姿態。”


    喬小行覺得她必須得說點什麽,於是一邊瞄著蘇頌的臉色一邊說道:“那個,其實是我把蘇頌的鑰匙給塞到信箱裏,他借住一下而已,你看,我剛去物業幫他取的鑰匙……”


    “理解理解。”葉修遠一屁股坐到蘇頌身邊,笑嘻嘻的看著蘇頌,“從小到大沒見你在別人家這麽主人翁姿態的,難得啊!”


    “葉修遠,真的是我犯的錯……”


    “沒事,這種錯可以多犯點!”


    “你被家裏趕出來了還是被顧雲笙退婚了。”蘇頌問道。


    葉修遠忽然搭上蘇頌的肩膀,叫了聲“我說,大舅哥!”


    這聲“大舅哥”瞬間把蘇頌和喬小行兩人震住,喬小行第一反應就是“完了,陸辛要被葉修遠給害死了”情急之下跑過去質問葉修遠:“你毀你的婚幹嘛要害陸辛?蘇家人還不扒了她的皮!”


    “喬小行,揍他!”蘇頌慢條斯理放下書。


    葉修遠和喬小行同時發出了不滿的“啊”聲!


    “喬小行,狠狠揍他!為陸辛報仇!”蘇頌又重複一遍。


    “喂喂喂!我好男不跟女鬥!”葉修遠手撐著沙發輕鬆跳出丈遠。


    喬小行才懶得理他,現在首要的是陸辛怎麽樣了,於是忙翻出電話打給陸辛,電話裏陸辛明顯還神誌不清,待喬小行火急火燎說完,陸辛沉默了五秒鍾,然後發出了殺人的尖叫,一邊怒吼著“喬小行,你給我揍死葉修遠。”


    那麽憤怒的吼聲,在這寂靜的早上葉修遠不可能沒聽見。所以,等喬小行掛斷電話直勾勾看著他的時候,葉修遠雙手抱頭蹲在地上:“妹子,輕點打,別打哥的臉哈。”


    喬小行輕描淡寫的告訴他“你聽錯了”,脫下羽絨服,喬小行收拾了廚房還好心問葉修遠要不要吃早餐,葉修遠就保持著抱頭蹲地的姿勢警惕的看著蘇頌和喬小行。


    眼看要到時間,蘇頌和喬小行穿戴好,一點也沒有要把葉修遠就地正法的意思,葉修遠也蹲了這麽久,腿有些麻,跟著蘇頌和喬小行走到門口,喬小行摸摸口袋,恍然大悟狀吩咐葉修遠:“葉修遠,你去臥室幫我把床頭櫃上的鑰匙拿來,差點忘了。”


    葉修遠不疑有他,轉身就去,卻在一腳邁進臥室門的時候聽見大門砰的關上了,然後是鑰匙嘩啦嘩啦的聲響和門鎖一道道開啟的哢噠聲。


    “陸辛,我把葉修遠鎖家裏了,想讓他生還是死還是生不如死都隨你,那個廚房櫃子裏有解剖刀,從我爸那順來的,浴室裏還有強酸,高壓鍋是6升的,應該可以一下子煮好多肉!嗯,你到時候來處決他吧,我走了哈。”


    喬小行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葉修遠衝到門口擺弄把手,隻聽門板叩叩叩響了幾聲,喬小行惡魔似的聲音又傳來:“我這門可是我媽親自挑的,裏外都能鎖哦!葉修遠,我告訴你哈,如果你敢撬我的鎖蘇頌會把你告得隻留一條短褲的!”


    “毛都不會給他留一根!”蘇頌的聲音傳來。


    不管葉修遠怎麽折騰門,門外的兩人置若罔聞,腳步聲漸遠。


    電梯下行中。


    喬小行仰頭看著跳躍的數字,又往門口站了站,統一戰線立變寒風刺骨什麽的真是眨眼的事兒。


    “所以,你早就知道他們倆亂來了?”


    “不是亂來,是喝多了!酒後亂那個什麽。”


    “知情不報!”


    “又沒犯法!”


    “這會影響很多關係。”


    喬小行看著鞋尖輕聲反駁:“那跟陸辛有什麽關係,又不是她鬧出動靜來的。”


    電梯門“叮”的聲開了,喬小行拖著箱子走在前麵,一抬頭見安全門外一個高大的捂得嚴嚴實實的人影朝她揮舞著手臂,一副粉絲等見偶像的熱情模樣。


    喬小行趕緊過去開了門,問道:“嚴善從,你怎麽來了,你不是連班了麽,怎麽不回家休息?”


    嚴善從用戴著厚厚毛線手套的手接過喬小行的行李,另隻手習慣的挽住喬小行的胳膊,很嗨皮的說道:“小行,有時間去鴨寮街不?”


    喬小行驚悚了,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臉:“幹嘛?你看我哪長得不合適?”


    嚴善從說,不是,我想去隆個鼻!


    眼看喬小行要往小區門口奔,嚴善從一把拉住她,原來嚴善從同學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同學,堅決要送她去飛機場,隻不過在看到身後跟著的蘇頌也要搭車時表情驚愕了下。


    一路上,嚴善從和喬小行歡聲那個笑語,蘇頌坐在後排,閉著眼睛,強忍住把兩人掐住脖子消聲的衝動,並且十分不滿的想,像喬小行這麽話癆的就該找個啞巴,她和嚴善從湊在一起絕對是人間災難。是以下車的時候,蘇頌表情十分嚴肅的在兩人之間看了又看,喬小行頭皮又一麻,倒是嚴善從神經粗,樂嗬嗬送喬小行進站。


    喬小行和嚴善從揮手告別完畢,進候機大廳,抬臉就看到蘇頌一臉毫不掩飾的鄙夷。喬小行不服氣的嘟了下嘴,不敢更多反抗,老老實實坐下等飛機。人緣好,林翊宣又打來了電話,喬小行到落地窗邊去接。


    蘇頌抬頭看的時候隻見冬日的陽光裏,喬小行開懷笑著,嘴角都要咧到耳朵後去了。


    “白癡。”輕聲罵一句,像感應到了似的,喬小行目光看過來,將他逮個正著,習慣的,蘇頌又賞了她一個白眼,眼看喬小行不滿的擠擠眼睛轉過身去,蘇頌忍不住笑了。


    因為出來的時間沒有提前太多,所以沒等多久廣播就提示登機了,坐在dcg提供的商務座,喬小行不禁感慨,果然財大氣粗啊,這寬度,這視域,這帥哥……


    “顧先生?”


    這帥哥明眸皓齒衝她一笑就坐在她後麵的位子,他身邊跟著位精英打扮地位應該等同於喬小行的男士。


    昨天還跟她一起吃飯半點口風沒露的人今天就搭同一架航班,難免不讓人心裏打小算盤,因此喬小行看顧澈的眼光就有點狐疑,顧澈倒一派坦然承認:“為了給你個驚喜!”


    喬小行想,驚喜還真談不上!頂多咱們就算一貓之交哇!


    “喬小行,你能不把‘咱們不熟’這種意思直接寫臉上嗎?跟你開個玩笑,我先聲明可不是追著你來的,我是昨晚才接到的邀約電話,淩晨才訂到的機票!”顧澈笑著解釋。


    喬小行表情釋然轉回頭,正見蘇頌看她,依她這麽多年來對他臭德行的了解,他五官傳達的意思是:別自作多情,顧澈眼神不至於那麽差!


    心塞啊!


    更讓喬小行心塞的事發生在起飛沒多久後,喬小行腹中痛感逐漸強烈,漸有決堤奔流之勢,忍到飛機平穩狀態再不能忍,強作鎮定去了洗手間……


    航程還沒到一半兒,喬小行因為那倒黴肚子跑了三次洗手間,第三次回來腿都軟了,人倒黴水塞牙,喬小行眼看一手要摸到椅背,飛機一個顛簸,喬小行向前一撲撞到了椅背,頓時鼻酸得眼淚奔湧。


    在那一瞬間,喬小行想,幹脆一會砸開舷窗跳下去得了,太尼瑪丟人!正懊惱著,肩上搭了一雙大大的有力的手,稍一用力就把她提起塞回座位上去了,仿佛扔一個麵袋子,扔完了重新翻開手中資料的時候還不忘又賞她個白眼。


    “謝謝哈。”極小聲的。


    蘇頌又看了她一眼,笑了。


    喬小行窩在那兒,尷尬的也跟著咧了咧嘴,鼻子還是酸得很,眼見蘇頌翻了個白眼,一隻手捏著白白的一團就呼到了她臉上,從觸感上判斷,應該是手絹,還有淡淡的青草香,是蘇頌的味道。


    她不會認錯,在這方麵,蘇頌是和她一樣固執的,或者說是強迫症,這麽多年了,蘇頌隻用這一款青草味香水。


    喬小行心髒又開始不規律跳動,臉也漸漸發熱,癡癡的看著呼在她鼻子上的白手絹,和蘇頌那隻修長白皙的手,她一直都很想摸摸蘇頌的手,那麽漂亮,彈鋼琴一定很美。


    “鼻血流腦子裏了麽?”蘇頌式鄙夷清清楚楚。


    他這麽一說,喬小行立刻伸手去拿白手絹打算看看,根本沒想過會握住蘇頌沒來得及撤回的手指,所以意識到之後,喬小行觸了高壓電一樣彈開,兩手舉在頭兩側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喬小行聽到心裏有個聲音在歡呼雀躍:蘇頌的手指誒,終於摸到了,哇哈哈。


    “喬小行!”蘇頌使勁捏了捏白手絹下喬小行的鼻子,疼得她回了魂,怯生生自己按住了。


    “謝謝,謝謝!”喬小行隻會說這一句了。


    蘇頌啪的合上資料,閉目養神,心裏開始後悔,帶喬小行這個二貨或許真的是太衝動了!看他這樣,喬小行更加老實,從包裏摸出那本袖珍韓國經濟法條文認真翻看。


    有人輕輕拍了拍她的頭,想也知道是顧澈,喬小行整隻手捂著鼻子回頭:“顧先生,什麽事兒?”


    “給,止瀉藥!”


    開什麽玩笑,顧小公子這種人出門會隨身攜帶止瀉藥?


    “不用這麽崇拜的看著我,我也不是未卜先知,我是自己腸胃不好。”顧澈笑著解釋道。


    那她就放心吃藥了。不知道是該瀉的瀉掉了還是藥的作用,後半個航程喬小行不折騰了,老老實實的看法律條文,當然,看這種枯燥的東西容易困,打個盹書掉地上什麽的也在所難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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