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班回家的時候,傅致遠還以為楚子沉今晚不打算回來,根本就沒想過這人早就回臥室推演星圖。正因如此,晚上他在餐廳看到楚子沉的時候略吃了一驚“璋華,什麽時候回來的?”


    “中午。”楚子沉已經把現代社會摸得越發熟稔“還打包了外賣——是叫“李先生”吧?味道尚可。”


    傅致遠失笑,接著把目光投向這位古代來客的右手“你怎麽受了傷?”


    楚子沉眼下隻能用左手持箸,右手掌心裏布著蛛網一樣已經結痂的裂紋,不便張合活動。不過這傷勢隻是看著可怖罷了,實際隻是淺淺一層,不傷筋骨。


    “震傷而已。”楚子沉漫不經心的掃了自己右掌一眼,態度不以為意“倒讓我好生見識了一番湛盧名劍千年後的風采。”


    傅致遠微微一愣,花了半秒時間來理清楚子沉言語中的邏輯。湛盧他知道,古代名劍,乃是歐冶子大師的心血之作,不過被一把劍震傷……想想看實在有些荒唐“看著像是割傷。”


    楚子沉笑而不語,沒有在湛盧的事情上多做解釋,轉口跟傅致遠提了提自己今天的奇遇,也暗示他出行多加小心。


    湛盧乃是仁道之劍,而這把劍卻在碰到楚子沉的時候震傷了他。


    因為他不行仁道。


    明明已經窺知天象卻逆天而行,擅引龍之九子,亂天下格局,改浮生命盤。陷天下於戰火,以九州展戰旗,吞*,並四海,專法家。


    可在當時那個血肉橫飛,諸侯都積蓄力量,想要取周王室而代之的年代裏,楚子沉做的又有什麽錯呢?他唯一的錯就是看破了天道,早早察覺到自己將要輸掉的結局,拚著半生的知識一時蒙蔽了上蒼,修改了命運,把原本穩操勝券的楚國推向了滅亡的深淵。


    這是楚子沉一生中所做的最大膽最輕狂之事,亦是他生命裏最堅定最不懊悔的事情。


    他甘願為此事支離病體吐血而亡,他欣然為此事穿越時空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他也不後悔為此事被掘了墳墓,連自己的屍骸都不得安生。


    他傲然,他甘願。


    楚子沉隱下湛盧劍震傷他的真正原因,重點提了提風雨欲來的天象,又說了說那頭本來不應該存在至今的諸懷,甚至連對付諸懷的柳文澤和陸豐二人的情況,他都沒有瞞著傅致遠。


    “望謹之珍重。“


    傅致遠聽了楚子沉的這番敘述,鄭重其事的點頭,沉思片刻後透給他一點口風“你說的那兩個人,大概應該是十七局的人——你那個時候也有私家親兵武士吧,十七局亦如此類。它是一個容納國家特別機器的部門,裏麵的成員都能力不菲。”


    他一邊說著一邊皺起眉來,看看楚子沉,眼中憂色一閃而過“你的身份是我一手置辦,日常行走絕無問題。但要是真的計較起來,還是經不起推敲的。”


    說實在的,楚子沉穿越時空的身份是目前最大的問題。這個人本來就是憑空冒出來的,前十七年根本沒在這個世界留下任何痕跡。


    有心人必然能推斷出來。


    楚子沉對此反倒十分坦然“眼下還很安全。我看那個組長對我並不是很感興趣,留電話一類的事情也並不十分強求。聽謹之剛剛的言談,這‘十七局’能人義士眾多,區區一個過路的楚某,想必也不算什麽。”


    隻是唯一讓他沒想到的是,如今竟然還有很多能人義士。


    他原本以為這個世界玄門衰敗,上古大荒距此年代已經相隔良久,很多東西會被泯滅在曆史中,不複存在了。現在看來,應該是“進化”出了一種更適應生活的方式才對。


    “進化”這個詞是他在學習生物時看到的,細細琢磨,竟然有番不一樣的意味。


    楚子沉對這個十七局很感興趣,旁側敲擊了傅致遠幾句,卻被對方坦然相告“這是國家機器,我隻是一介商人,不知曉,也不該知曉那麽多。”


    傅致遠現在能一口咬定有這樣一個存在,知道這個部門主要是被哪幾位當作利刃,都已經是托他家族的福。要是他連裏麵的具體崗位人員都清清楚楚,那他早不該坐在這兒,也沒法抱著那點不該有的綺思了。


    楚子沉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沒有就著這個話題糾纏下去,反而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我近日打算剪頭發。”


    傅致遠“!!!”


    就在前不久,他還為了剪頭這件事來了一次促膝長談,得到的結果也隻是楚子沉模模糊糊的“且讓我想想”。現在楚子沉是被什麽刺激了,突然就想剪頭?


    他雖然驚訝,卻沒在臉上表現出來“那很好。我知道一個發型師手藝不錯,明天我開車帶你過去——怎麽突然就想剪頭了?”


    楚子沉順了順自己的一頭長發“細枝末節罷了,我無意多糾纏於此。而且這副裝束也太過顯眼,剪了頭想必能好一些,行走亦方便。”


    傅致遠欣然讚許。


    楚子沉又想了一下“明天?若是可能,謹之後天可否抽出時間?後天星期六,妹妹放假——她上學前跟我說過她想剪個頭發。”


    眼下還沒到九月份,但是北方高中暑假短,提前一兩個星期開學是常有的事情。傅瑾瑜這個星期乖乖回去上學,在學校附近的那間房子安頓,隻有在周末才能回來。


    “後天也沒關係。”傅致遠寬和的笑笑“瑾瑜那丫頭真招你疼,跟你念叨剪頭這點小事也記在心上。”


    ……不,其實他想說的不是這個。


    ……他親妹妹什麽時候跟楚相這麽要好了?


    ……之前這些小事不都是要跟他這個哥哥說的嗎?


    一手把小丫頭從一個幹枯黑瘦的小豆芽養成現在這個陽光明媚的美少女,關心心理健康、籌謀教育問題、還逢節放假的帶著她去迪士尼玩玩,充分讓傅姑娘沐浴在兄愛之中,這些年教養下來,傅瑾瑜既是傅致遠的親生妹妹,也算他的半個女兒。


    然而這才幾天啊,這半個女兒轉頭就找了個幹爹?這“幹爹”還是自己一手領進門兒的,而自己對他還有某種不太方便出口的想法。


    傅致遠陷在一種微妙的情緒之中,一邊對楚子沉抱有某種狗男男該被拉出去放火燒的眷慕,一邊還吃著自己妹妹對他太好的醋。


    ——自古小姑和嫂嫂的問題就是一大難關,尤其是跟自己哥哥關係特別好的小姑,簡直十分難纏。


    ——傅大總裁如今完全沒有後顧之憂不說,還有臉吃自己還沒談得攏的男盆友的醋,簡直美死他了!


    ——傅總裁一定不知道一個叫木之本桃矢的男人,不然他們完全可以交流一下經驗。


    傅瑾瑜周五晚上回來的時候,楚子沉正在屋子裏……做英語練習冊。


    這種七扭八歪的英文字母簡直讓楚子沉頭疼極了,而且和本來就紮好了基礎的漢語不同,他對英語簡直一無所知。


    更何況漢字是二維文字,而英語是一維文字。漢字因有偏旁部首而極有豐富的邏輯性,至於英語……恩,有些詞是很像的,有些詞是很像的。


    現代常用漢字大約有三千多個,可常用英語乃是以萬餘計!


    他從零開始學習英語,說實話,無論是傅瑾瑜傅致遠還是譚磊,沒一個看好他的行為。


    傅瑾瑜敲門進去,被楚子沉塞了零食和閑書,還幫她拎來了那隻q萌饞懶的倉鼠。楚子沉仔細的問她現下獨自生活是否舒適,又關照了她的學習生活,等一切都確定無礙後,才坐回書桌繼續做自己的英語練習冊。


    傅瑾瑜原本吃著零食讀著閑書,然而她某次無意識的眼角微微一掃——等等!這速度不對啊!剛才不還是練習二十三呢嗎?我才看了幾頁書你就開始做二十六了?


    對此上了心的傅瑾瑜悶不做聲的觀察著楚子沉的動態,等他做過二十六開始做完形填空二十七的時候掐好時間,眼睜睜的看著楚子沉落筆如有神,五分鍾搞定了一篇。


    傅瑾瑜“……”蒙的吧?!


    她一臉囧囧無語的放下手頭的閑書,懷著一顆好奇心阻止了楚子沉蹂|躪第二十八篇完形填空的行動“咳,九哥,我幫你對對答案。”


    楚子沉沒有阻止她,他從善如流的默許了傅瑾瑜的善意。


    被默許的傅瑾瑜看著標準答案,眼淚差點流下來。


    完形填空這種逆天的神器你都不出錯,九哥你讓不讓人活了!你騙我!你竟然騙我說你是fat、cat都分不清的初學者!


    男人真是不可信的生物,虧我還相信了二哥跟我說讓我輔導你功課!


    她扁著嘴用擦掉楚子沉清淺的鉛筆印記,自己認認真真聚精會神的把這個完形填空花了十五分鍾做了一遍,一對答案,錯四個。


    ——她是文科生好嗎?摔!


    傅瑾瑜默默抬頭“九哥……”


    “嗯?妹妹怎麽了?”


    “沒什麽。我就是想問九哥不去上學嗎?聽二哥說你之前有這個打算的。”


    楚子沉微笑“即使現在也有啊。”


    “是因為九哥理科學得不好嗎?其實文科也是很好上手的……”


    “啊,並不是。”楚子沉溫柔的回答“我在理科上還算薄有天賦,近幾年的高考理綜卷子也做的尚算趁手,並不用轉學文科。”


    “……”我是文科生就算了,你一個理科生特麽的告訴我你現在就開始做高考卷子?你一定在逗我!


    “唔,怎麽這幅表情?妹妹不舒服嗎?”


    “……沒有。九哥你是不是最近就打算上學了?來我們學校怎麽樣?”


    出乎傅瑾瑜意料的,楚子沉甚至露出了一點近乎羞澀的神色“還要等些時日吧。畢竟我近來貪學理科,連基礎單詞尚且沒背全呢。”


    基礎單詞都沒背全?


    我用基礎單詞糊你一臉啊!


    傅瑾瑜默默無言的站起來,手裏還拎著那本練習冊,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出門找自己親哥尋安慰去了。


    學霸什麽的,最討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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