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很淡,淡如情人的夢。


    情人是可愛的,永遠不會對你有怨有恨。


    月光也是可愛的,不管你是誰。


    不管你身份如何顯赫,又或者是如何的卑微,月光依舊灑下,你,終究能看見月光。


    明月如玉,明湖如鏡。


    湖麵,就像是一塊翠綠的鏡子,折射月的光澤。


    謝掌櫃的眼神略微顯得怪異了,他接過了秋鳳梧手中的燕十三的劍,這柄劍劍柄上用一根金絲係著,拴在船邊,燕十三本已將劍沉入湖底,又怎麽會掛在船頭?這自然歸功於謝掌櫃了。


    秋鳳梧道:“我想這柄劍,是你撈上來的。”


    謝掌櫃笑笑道:“的確。”


    秋鳳梧道:“你知道他一定會回來尋劍?”


    謝掌櫃道:“終有那麽一天的,並且,不遠了。”


    秋鳳梧道:“你是說世上你也認為世上還有他值得拿劍的人?”


    謝掌櫃道:“你不也這麽認為嗎?”


    秋鳳梧笑著不語,他方才的確也是這麽認為的。


    隨後,他又說到:“那麽,你覺得世上還有誰值得他拿劍?”


    謝掌櫃道:“不還有你嗎?”此刻,他的目光,已經看向了秋鳳梧的劍。


    秋鳳梧的劍,九泉曉月,此刻並沒有出鞘,正如燕十三的劍一般,他們的劍出鞘必定要飲血。秋鳳梧又笑了,他本該笑著的,接著,他又說道:“自然不止我一個。”


    謝掌櫃道:“還有嗎?”


    秋鳳梧笑道:“天上白玉京,五樓十二城,仙人撫我頂,結發授長生。”


    謝掌櫃的目光怔了怔道:“我懂了。”


    秋鳳梧道:“你不懂。”


    謝掌櫃道:“我不懂?”


    秋鳳梧點頭道:“你不懂!不過,你應該清楚,劍客的對手,並不一定是劍客!”


    謝掌櫃驀然笑了笑:“我的確不懂。”


    夜。


    無言。


    小舟輕飄飄的劃過,終於飄到了湖岸,湖岸上有人。


    這個人並不特殊。這個人是個中年人,也許比中年還老些,他的兩鬢已斑,眼色中已露出老年的疲倦。


    他穿得很樸素,一縷青衫,布鞋白襪。看起來他隻不過是個很平凡的人,就這麽樣隨隨


    便便的走到這綠水湖畔,看見了這殘秋的山光水色,就這麽樣隨隨便便的站下來。


    秋很孤寂,夜也能很孤寂。


    若不是明亮的月光,秋鳳梧一定看不見他。


    他是那樣的平凡,那麽的自然。


    秋鳳梧遲疑的問道:“那是?”


    謝掌櫃笑笑:“你怎麽和燕十三一樣?”


    秋鳳梧愣了愣沒有說話。


    謝掌櫃道:“你不知道神劍山莊這一代莊主是誰?”


    秋鳳梧想了想,憑著秋天鳴灌輸給他的江湖知識思索了一番道:“謝王孫。”


    謝掌櫃道:“你看見的便是神劍山莊莊主謝王孫。”


    謝王孫不像秋天鳴,雖然深居簡出,卻也強勢無比,但,謝王孫卻不是那種叱吒風雲的大人物,他之所以出名,自然是因為神劍山莊,就像秋鳳梧一樣。


    當今江湖,秋鳳梧的名聲,大多還是由於孔雀翎的緣故。


    在愣神中,秋鳳梧已經踏上了湖岸,謝王孫卻一臉苦悶的帶著笑意迎著他,雖然他不知道秋鳳梧是誰。


    謝掌櫃沒有走,隻是坐在船上。


    謝王孫卻招呼秋鳳梧走了。


    秋鳳梧說道:“前輩......”


    謝王孫:“不需要叫我前輩,你來這裏便是我的客人。”


    秋鳳梧不再說話,因為,謝王孫也不說了。


    走上山頭,夜幕下,楓林如畫,一點點淡薄的煙霧繚繞在楓林,好不愜意。


    穿過楓林,秋鳳梧在山頭上遠眺,看見了一座宏偉的建築,比起孔雀山莊,卻顯得蒼老了。


    孔雀山莊就像是一串明珠,閃亮而輝煌,而這座山莊,則像是千年古檀,氤氳著英氣與厚重。


    謝王孫說道:“自從兩百年前祖先建立神劍山莊,這裏就從來沒有變過。”


    秋鳳梧點點頭,曾經的輝煌,到現在,卻略顯頹唐。


    謝王孫道:“我想不到竟然還會有人來拜訪神劍山莊,你是我五年來接待的唯一一位客人。”


    秋鳳梧道:“或許還會有人來。”


    謝王孫道:“不!不會,就像孔雀山莊。”


    秋鳳梧怔了怔,問道:“孔雀山莊如何?”


    謝王孫道:“七年前孔雀山莊少莊主慘死青龍主人之手,不也是沉寂了嗎?我神劍山莊又怎麽會不同呢?”


    秋鳳梧的胸口湧起一股熱流,現在他升起了回家的念頭,但他知道,他現在不能回家,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夜,濃鬱的夜。


    直到此刻,神劍山莊的燈火,才次第亮起,或許,若不是秋鳳梧的到來,這裏晚上,便不會點燈火了吧。


    神劍山莊,正如其名,通體蘊藏那天下第一劍的銳氣。


    一個小屋子,但從這四邊梁柱的木雕鎏金來看,曾經也是頗為輝煌。這間屋子裏燈光都是昏黃黯淡的。屋子裏每樣東西,都蒙著塊黑市,顯得更陰森冷寂。


    謝王孫帶他走來,直入此處。


    “嘩!”


    入屋後,他掀開了一塊布。


    然後,秋鳳梧看見了一塊匾額,一塊純金的,燦爛的匾額,上麵寫著“天下第一劍”


    接著,他又掀開了一塊裹布,露出個木架。木架上有一柄劍。劍鞘是烏裏的,雖然已陳舊,卻仍保存得很完整。杏黃色的劍穗色彩已消褪了,形式古雅的劍鍔卻還在發著光。


    謝王孫黯然說道:“你要看的,看完了。”


    秋鳳梧點頭。


    謝王孫道:“也沒有什麽好看的了。”


    秋鳳梧承認。


    謝王孫道:“那為什麽還留在這裏?”


    秋鳳梧走了。


    夜色更深,謝王孫穿過庭院,來到了一座小樓邊。


    小樓上燈火幽暗,一個衰頹的老婦人,淒冷的坐在樓邊,見謝王孫走過來便問道:“是阿吉回來了嘛?”


    謝王孫默哀的搖搖頭。


    老婦人道:“已經五年了。”


    謝王孫又默哀的點點頭。


    老婦人道:“阿吉一定會回來的,對不對?”


    謝王孫道:“一定!”


    一個人隻要還有一點希望,生命就是可貴的。


    希望永遠在人間。


    秋鳳梧離去,來到了湖岸,但他還在想著,阿吉是誰呢?


    這時,謝掌櫃已經搖著小舟,來接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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