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有些暗,朦朦朧朧裏,有個瘦削挺拔的男人端坐在桌子後,認真地用鋼筆寫著什麽。


    他隻穿了件襯衫,紐扣隻係了中間一顆,即便周圍的一切那麽模糊,可她卻能清楚地看見他精瘦白皙的胸膛,以及腹部漂亮的肌肉線條。


    忽然,他抬起頭朝她這邊望了過來,眼神迷蒙,瞧不出是喜是怒,能確定的是,他朝她走了過來……將她抱進懷裏,歪倒在了一邊的床上……


    盛一諾倏地醒過來,半坐在床上滿頭大汗地喘著氣。天呢,她居然做春、夢了?隻不過是打個瞌睡罷了,怎麽就夢見了這種事?而且夢中的男人還是這個房子的主人……簡直奇葩。


    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盛一諾閉著眼揉了揉額角,瞟了一眼桌上的台鍾,下午六點,天還亮著,但時間也不算早了,現在去問施夏茗早上那個問題,他應該會給她答案吧?


    隻是,剛做完和人家有關的不和諧夢就去見他,多少都有些尷尬,還是等等再說吧。


    盛一諾剛做完決定,房門就被人敲響了,周嫂的聲音響起來:“盛小姐,您睡醒了嗎?”


    盛一諾連忙上前開了門,對周嫂說:“睡醒了,有事嗎?”


    周嫂笑著說:“先生讓我問問您晚上想吃什麽?或者有什麽忌口的東西。”


    連這個都想到了,施夏茗還真是周到,他越周到她就越慚愧,順便還有點不安。


    “我什麽都吃,沒有忌口。”她柔聲說著。


    周嫂點點頭,轉身想走,但卻被她拉住了手腕。


    “周嫂先等等,我有點事問你。”盛一諾把周嫂拉進屋裏坐下,擺出促膝長談的架勢。


    周嫂有點緊張:“盛小姐,我還得下去做飯,七點鍾先生要吃晚飯的,過了時間他不高興。”


    “就一點小問題,頂多占用你十分鍾。”盛一諾說。


    周嫂為難了一下,還是點了頭:“那盛小姐問吧。”


    “是這樣的。”盛一諾道,“我一年前出了點事故,腦子記不清事了,所以想問問你,你是怎麽認識我的?”


    周嫂想起了施夏茗的叮囑,斟酌了一下用詞,道:“盛小姐和明小姐一起來過這裏,來給先生過生日。”


    “……原來是這樣。”盛一諾皺了皺眉。


    “是的。先生這裏鮮少有外人來做客,所以我記得比較清楚。您和明小姐都是非常漂亮的姑娘,看一眼就忘不了。”


    盛一諾思索了一下說:“明小姐指的是明月吧?她是施醫生的女朋友。”


    “嗯,對。”周嫂說,“明小姐和先生感情很好的,隻是可惜了,他們最後沒在一起。”她歎惋著,“先生難過了很久,明小姐也是狠心。”


    “他們怎麽認識的?”盛一諾問。


    “您連這個也不記得了啊。”周嫂有點猶豫,因為這已經屬於施夏茗的私事了,不知道算不算在施夏茗的囑咐裏麵,如果算的話,那就可以說,如果不算,就不能說了。


    看周嫂猶豫,盛一諾道:“我隻是隨便問問,不方便說的話沒關係的。”


    周嫂道:“其實也沒什麽不方便的,先生是明小姐的學長,他們在念書時就在一起了,但後來先生出國深造了,回來之後明小姐都結婚了。”周嫂一臉尷尬,“明小姐和您是要好的姐妹,如果知道您出了事故,一定很擔心。”


    盛一諾也有點尷尬,她正要再說什麽,平穩的敲門聲就響了起來。


    她和周嫂一起望去,施夏茗單手抄兜站在門口,白皙清雋的臉上麵無表情,被眼鏡片遮擋著的丹鳳眼裏彌漫著讓人毛骨悚然的壓抑。


    盛一諾立刻噤聲,雙手緊張地交握著,周嫂站起來恭順道:“先生。”


    施夏茗淡淡道:“下去做飯吧。”


    “是。”周嫂應下,抬腳離開,施夏茗在門口注視了她一會,慢慢走到她麵前,逼得她不得不後退,直接靠在了身後的牆上,他這才停住腳步。


    盛一諾抬眼與他對視,大氣都不敢喘一口,身高優勢讓他俯視她時氣場更加懾人。


    他垂著眼瞼睨了她片刻,抬起手臂貼在她臉側的牆上,輕聲細語道:“下次想知道關於我的事,直接來問我本人。”語畢,頭也不回地走了。


    盛一諾長長地舒了口氣,僅僅這麽一小會的時間,她的手心和額頭就出了不少汗,足可見施夏茗剛才的氣勢有多嚇人。但其實他生氣也是應該的,她住在這已經夠麻煩人家了,還跟人家的傭人打聽他的戀愛史,任誰都不會再和顏悅色了。


    盛一諾後知後覺地開始內疚,她在屋子裏遲疑著不敢下去,眼睛漫無目的地在屋裏來回看,等落在房間一角擺著的電腦上時停了下來。


    她眼睛一亮,走過去把電腦打開,速度很快,無線網自動就連上了,能用。


    盛一諾興奮地打開搜索引擎,先在裏麵是輸入了商徵羽的名字,看了看他的信息,發現和自己了解的沒什麽區別,於是又開始搜索施夏茗、明月還有自己。


    施夏茗的信息和她曉得的也沒什麽區別,更豐富的隻是他的學曆以及成就,如果不是搜索了他的百科,她還不知道施醫生原來這麽有名,在業內有這麽高的成就。至於一些*的,例如家庭情況,感情經曆,他是醫生不是明星,這些八卦在網上查不到。


    明月的信息,盛一諾也查不到什麽,因為這倆字實在太常見,搜出來的都是月亮,要再精細點,加上崇安市的地名,搜出來的也隻是崇安市的夜景。


    有點頭疼地想了想,盛一諾把自己的名字輸進去,加上了崇安市這個地名,然後在網頁上發現了勝景酒店官網。


    打開酒店官網,在裏麵的“關於酒店”裏,盛一諾找到了自己的名字,這網站的內容應該有日子沒更新了,她都離職這麽久了,大堂經理裏還有她的名字,這足可證明,施夏茗帶她了解的才是真相,商徵羽完全都是騙她的。


    他為什麽要騙她?是不希望她回去工作,還是不希望她知道某些真相?現在,她連他所說的“未婚夫”言論都要好好想想了。


    再後來,盛一諾也沒來得及再查什麽,因為周嫂來叫她下去吃飯了。


    她下去吃飯的時候,施夏茗已經不在了,她詢問周嫂,被告知他醫院有急事,趕過去了。


    盛一諾有點失望,她還沒問到答案,她是不是可以從這裏出去。


    周嫂見她這副表情,想起什麽似的說:“對了,先生走之前說,盛小姐想出去隨時都可以,但不要走前門,走後門。”


    “可以出去?”盛一諾轉憂為喜,使勁點頭說,“我知道施醫生的顧慮,我會小心的,那後門在哪?我想出去一下。”


    周嫂道:“現在天黑了,盛小姐還是先別出去了,有什麽事白天再去吧,這邊是景區,周圍有很多樹和山,你不見得認識路。”


    說的也對,她都一年多沒出來了,要是她以前的住處或許還認識,這地方,還真不熟悉。


    “謝謝周嫂提醒。”盛一諾謝過對方,快速吃了飯又回了房間,繼續用電腦查一些資料。


    這一晚她幾乎沒怎麽睡,根據一些已知的信息查到了不少東西。比如商徵羽說她之前工作過的幼兒園,其實就是他名下的,再比如,施夏茗今年已經三十出頭,出國深造應該是在幾年前,那明月和他分開也有幾年了,這麽多年他還記掛著,真是長情。


    而至於她自己的倒是沒多少,無非就是一些工作記錄,沒什麽用處。


    早上八點,盛一諾洗漱好換了衣服出門,正要去廚房找周嫂,就聽見了二樓傳來的鋼琴聲。


    她猶豫了一下,想著應該是施夏茗在上麵,剛好她想出去一會,還是上去和他說一聲比較好。


    盛一諾安靜地來到二樓走廊盡頭的房間外,房門半掩著,裏麵有人在彈鋼琴,琴聲很好聽,是肖邦的《e小調夜曲》,音調很慢,柔和,聽起來讓人心神寧靜。


    盛一諾在門外安靜地等待,直到裏麵的琴聲結束,她才抬手敲了敲門。


    片刻之後,裏麵傳來施夏茗悅耳的聲音,就好像剛才的琴聲一樣,他說:“進來。”


    可以進去嗎?之前聽周嫂那麽囑咐,還以為這裏不能進去,她都做好在門外匯報的準備了,不過他既然讓她進去,就進去吧。


    盛一諾推開門,輕手輕腳地走進去,施夏茗坐在鋼琴椅上,斑駁的光影透過窗子灑在他身上,他朝她望過來,那幕景,就像一幅美麗的油畫。


    “有事?”施夏茗淡淡地問她。


    盛一諾沒敢四處張望,入眼的隻是他和鋼琴,以及他身邊掛著的幾幅景色照片,她謹慎地約束自己的好奇心,低聲道:“一會我想出去一下,來跟你說一聲。”


    施夏茗點點頭,從襯衣上方取出一張卡片放到鋼琴架上,道:“帶著這個吧。”


    盛一諾走進他,低頭一瞧,居然是她的身份證?他是怎麽從商徵羽那裏弄到的?


    施夏茗勾了勾嘴角,即便這是個笑容,卻一點都不讓她覺得親切:“你出去的時候順便去一趟銀行,把你的卡補一下吧。”


    說的對,不然她花什麽呢?有了身份證,就算她手裏沒有曾經的銀行卡,也可以掛失後再補辦。盛一諾想了想,誠懇說道,“還是施醫生想得周到,謝謝了。”


    施夏茗收回視線睨著黑白琴鍵道:“你不用謝我,從我接手你的治療開始,對你的所有幫助都不需要你回報,我隻是為了讓自己心安一點。”


    什麽意思?幫她是為了讓他自己心安,難不成他有對不起她的地方?不會吧,按理說明月和他分手跟她應該有直接原因,他不害她就不錯了,哪裏會是幫了她才能心安,他說反了吧?


    “施醫生,其實我覺得咱們有話直說比較好,這麽繞老繞去的,我都被繞暈了。”盛一諾道,“到底咱們以前有什麽過節?為什麽幫了我你才會心安?”


    施夏茗沒回答,隻說:“你先出去吧,這些事我要再想想。”


    ……好吧。


    最後妥協的還是盛一諾,她安靜地離開,臨走前餘光瞥了一眼門邊,發現架子上擺著一張不大的彩照,上麵是穿著博士服的施夏茗,他在照片上笑得非常好看,那個笑容可和剛才不一樣。


    因為擔心施夏茗不高興,盛一諾沒敢多看就離開了,她走後,施夏茗站起身來到門邊,看著那張畢業照,抬手將它轉了過來。


    畢業照背麵是另一張照片,是一張合影,一個女孩笑容甜蜜地挽著他的手臂,照片右下角寫著一行字——明月&施夏茗,攝於崇安醫學院。


    下了樓,盛一諾簡單地收拾了一下之後就出了門。景區的風景很好,街上人也多,她不認路的話可以詢問,因此也沒迷路。


    找了一圈,盛一諾找到了一家銀行,現在時間還早,銀行才剛開門,辦業務的也不多,她跟櫃員說了一下情況之後,用身份證補回了一張卡,這種順利程度讓她有點不敢相信。


    拿著手裏的銀行卡,想起剛才櫃員報的餘額,盛一諾心裏也有了底。她取出了一些,找了數碼店買了一部手機,然後打了個車前往勝景酒店。


    她要去和單政陽吃個飯,上次急匆匆地走了,很多事都沒來得及問,而許多別人不清楚、她也不方便問的問題,在他這裏應該都能得到答案。


    不過,在這之前,盛一諾先拿出了新買的手機,在裏麵輸入了一串偷偷背下來的號碼,然後給這個號碼發了個短信,內容是:施醫生,我補到卡了,現在去勝景酒店,謝謝你。


    仍然在佇立在原地的施夏茗收到短信時愣了一下,他沒料到她會有自己的號碼,看著她發來的內容,他神色有點複雜,拇指在屏幕上撫過,鎖住了屏,這一幕多熟悉。


    如果一年多前的那天,他沒有多次不回她簡訊、拒接她電話,讓她焦急萬分,她是不是就不會因分神而出車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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