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龍舟終於緩緩駛入了金陵,禦前侍衛已經先行到了金陵,與金陵的護軍、知府衙門的差官等一道布置了金陵的城防。


    禦駕會途徑的路線已經事先預定好了,路麵早就已經翻新完畢,兩旁的店鋪統統都關閉,差官侍衛們站立兩旁隔開了老百姓們,而金陵城的官吏以及有爵位在身的世家老爺們都已經按照各自的品級穿戴完畢,按品級、身份站好隊伍,在渡口準備迎駕。


    雖然論品級而言甄家並不是這些人當中最高的哪一個,但甄家因被定做了接駕的行宮,所以甄家眾人越級站在了首位,這也是眾人都默認的。


    甄家整個家宅作為行宮已經布置完畢,甄家的女眷也都已經按妝打扮隨時準備去覲見隨駕的太後、太妃和各位娘娘。


    甄家大老爺、二老爺、三老爺並各房年紀稍長的公子們俱在迎駕的行列,龍舟還在緩緩靠岸,接駕的眾人各個神色肅穆、安靜非常,甄大老爺的目光略掃了掃身後的這些人,嘴角露出了一個滿意的微笑。


    論接駕的次數,他們甄家不單單是在金陵城,在本朝也是獨一份的,可見榮寵不衰,這一次若能抓住機會在新皇麵前長了臉麵,那自打新皇登基以來甄家式微的現狀也會被打破。聯想起王子騰從行宮給他傳來的消息,甄大老爺心裏麵的那一絲憂慮也都消失了。


    上皇雖然已經退位,但影響力卻依然不容小視,那林璟軒自打進了行宮就沒在外臣麵前露麵,仿佛人間蒸發了似得,甄大老爺猜測,這個引起上皇父子險些不合的狂妄的林家小子,恐怕日後都不會有好日子過了。


    想到這兒,甄大老爺的心情越發的舒坦了,正在他對日後的美好前景正有些飄飄欲仙的時候,龍舟終於穩穩的停靠在了渡口,侍衛們紛紛從龍舟上下來分立兩側,而後是太監、宮女們擺出了依仗,隨後上皇便率先出現在了眾人的麵前。


    上皇會是第一個下龍舟也在百官的意料之中,可上皇身邊的人卻讓所有人都驚掉了下巴。這一次,百官所熟悉的總管周太監在前麵開路,而走在上皇身邊攙扶著他手臂的,卻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孩子,上皇一向嚴肅的臉上甚至還帶著些淡淡的笑意。


    有些人不認得這孩子是誰,但甄大老爺對這個孩子實在是太熟悉不過了,這孩子不是林璟軒還是哪個?甄大老爺的臉色一下子就白了,若不是在上皇出來的那一瞬,所有人都跪下山呼萬歲,說不準他此時已經倒在地上了。


    璟軒跟在上皇的身旁,眼神環視了一下跪在地上的眾人,雖然這些人一個個都低著頭不敢明晃晃的抬頭看,但熟悉的那些麵孔璟軒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來了,把甄家這幾個人慘白的臉色收入眼底,璟軒的嘴角不由得也挑了起來。


    消息瞞了這麽久,看到眼前的這一幕,璟軒的心情還是一場舒坦的。


    隨著車駕到了甄家,璟軒抬頭看看甄家的高門牌匾,上一次他是帶著金三娘把甄家鬧了個人仰馬翻揚長而去,沒想到這一次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回來,看著甄家大開的中門,跪在兩側的侍衛和下人,璟軒坐在上皇身邊,心情又飛揚了一下。


    而甄家這幾位老爺見到上皇不僅讓璟軒走在他身邊,甚至還讓他坐在了龍輦上,那臉色已經不能用慘白來形容了。


    薛明義走在最後麵,看到這一幕,心裏麵也是大大的不可思議,他雖然是皇商,但好歹祖上也是禦賜的紫薇舍人,薛家又在金陵很有根基,因此他也在迎駕的行列混了個末尾,此時也在最末的


    偏殿等著碰運氣,誰也不知道皇帝、上皇一時興起召見哪個不是?


    薛明義本來隻沒什麽想頭,但見了璟軒這般的地位之後,薛明義反而心中一動,說不準……薛明義正在偏房裏麵胡思亂想,忽然間一個小太監到了偏房這邊,偏房裏所有人都集中了精神,卻見這小太監問道:“宣薛明義覲見。”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薛明義的身上,摻雜了種種的羨慕、嫉妒,薛明義腦海中此刻空白了一陣,也顧不得其他人,忙跟著這小太監去了正殿。


    薛明義進了正殿,眼角的餘光瞥見兩個著著明黃色龍袍的人坐在正殿最上的地方,便知道是上皇、皇帝二人俱在,忙跪下行禮,給兩位巨頭全都請過安後,跪在地上等候。


    上皇率先開口,語氣淡淡的:“起吧,你就是薛明義?”


    薛明義忙答道:“正是小人。”


    “嗯,知錯能改,你倒還不錯。”上皇的口氣很是威嚴,不過一個“不錯”的評價,也已經惹得殿內其餘的人心中一動了。


    早就在殿內站著,被叫起後卻還沒被上皇和皇帝問過話的甄家這幾位老爺,此時心裏麵更是不知道該是什麽滋味了。


    “小人罪該萬死。”薛明義心中一喜,嘴上卻依然請罪。


    上皇側頭看了眼立在身旁的璟軒,璟軒會意的開口:“薛公送了班女孩子給娘娘們排戲解悶,正托了我代為教導,也是一片忠心。”


    上皇點點頭,命薛明義站在一旁,殿裏的人見璟軒竟然能在這種時候被準許插話,越發覺得眼前的場景簡直像是在做夢一般了。


    太監又接連從外麵引了其餘人等來覲見,金陵但凡有頭有臉的人家幾乎也都得了機會麵聖,有些人隻是進來磕了個口,隻有一少部分得了上皇和皇帝的幾句問話。而最早進到殿裏的甄家等人仿佛被忽略了一般,這種被吊在半空中不知是福是禍的感覺,委實讓甄家眾人覺得有一把斧頭懸在頭頂,隨時能夠掉下來似得。


    此時姑蘇而來的柳伯韶、陳叔平與趙麟也都被宣來見駕。


    柳伯韶曾經在京中覲見過上皇與皇上,上皇看他略有些眼熟,問道:“下麵可是柳家的孩子?”


    柳伯韶忙道:“正是學生。”


    柳伯韶是有功名在身的人,自然是自稱學生,上皇點點頭,問了下才知道他沒有參加此次的會試,又知道他即將進京進學後,又點了點頭:“好,你還年輕,多磨礪兩年,厚積薄發,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隨後皇帝看著趙麟,臉上的神色緩和了一些,趙家是他的舊部,感情自然不同一般的朝臣,皇帝看著趙麟,問了些他的武藝、兵書之類,見他對答如流很有章法,不由得點頭道:“虎父無犬子,不錯。”


    比起這柳伯韶和趙麟,陳叔平受到的關注明顯少了不少,他也是榮辱不驚的,見狀也並沒有心氣不平,桓諶看在眼裏,心裏麵對他也多了幾分欣賞。


    直到最後,上皇的目光才落到了甄家眾人身上,他略過了甄家的三位老爺,對甄家大房的大公子甄士傑問道:“你是何人?”


    甄士傑忙出列回話:“學生甄士傑。”


    殿裏一時有些寂靜,良久皇帝才有些嚴苛的說道:“原來是有功名在身。”


    一時間,甄士傑也不知該如何回話,隻應了聲“是”,殿內又恢複了寂靜,隨後上皇讓眾人都退了出去,一直站在那兒當布景板的甄家的這幾個人也隨著眾人出去,待離開了正殿,眾人都不複剛剛的拘謹,各色目光紛紛落在了甄家這群人身上,原先因為他們家接駕而生出的羨慕、嫉妒或敬畏等等統統都變了滋味。


    甄家這幾位老爺自然都看在眼裏,卻也無計可施,也沒心思計較這些,眼下事情已經糟糕到了這個地步,該如何挽回才是重中之重。


    甄大老爺去尋了柳大公子說話,剛剛柳大公子在殿裏麵可是頗得上皇和皇上眼緣的,甄、柳兩家又是姻親,自然是避不開的。


    柳大公子卻不願意攬事上身,礙於姐姐的情麵,隻淡淡的說道:“解鈴還須係鈴人,我有幾分的能耐,伯父應該比我還清楚,這件事說到底,並不在我身上,您看看薛公,今日不是好大的臉麵麽?”


    其實柳大公子說的道理,甄大老爺又如何能不明白,隻是他心裏想著,但凡能有一絲機會,他都不願意去林璟軒麵前矮了頭,聽了柳大公子的話,甄大老爺也沒辦法強求,目光又落到了王老太爺身上。


    王家今日和其他家族一樣,得了幾句不鹹不淡的問話而已,甄大老爺湊過去,看著王子騰苦笑道:“世兄可是坑苦了我。”


    王子騰也正頭疼,見甄大老爺有怪他的意思,不由得心裏麵生出了幾絲火氣,沒好氣的說道:“身為朝臣,私自打探天家的事就已經犯了忌諱,說不準這事兒還會牽連到太妃娘娘,世兄現在怪在我頭上,我可吃罪不起。”


    甄大老爺被噎了一下,心裏麵也越發的不舒坦了,話不投機半句多,甄大老爺也沒心思說別的,寒暄了兩句便離開了。


    至於甄家的二爺、三爺更是不頂用的,平日子狐朋狗友不少,到了眼下,又有哪個敢幫忙呢。不提甄家的男人們在這邊碰了壁,便是內宅裏麵,甄家的這些女人們的日子也不好過。


    男人在外麵覲見上皇、皇帝,一幹有品級的女眷則在內室覲見太後、太妃與隨行的兩位娘娘,在所有女眷都口頭覲見之後,太後留下了幾位,其餘之人便都退了出去。


    甄家如今的這位老太太並不是最受上皇看重的那位,因而太後對她本就沒有太多的看重,又因為知道璟軒在甄家發生的事,看甄家的這幾個女人就更不順眼了。


    不鹹不淡的問了幾句,太後的話多集中在其餘那些夫人身上,甄家的這些女人自然是不知道前麵發生的事,心裏頭還不知道是因為什麽,一個個也隻得加倍小心,正此時,太後忽然對甄家老太太說道:“哀家宮中曾經有一隻影青瓜棱瓶,哀家很是喜歡,可惜下人不小心給打碎了,哀家恍惚記得宮中還有一隻,一查才知道,是之前陛下南巡的時候賜給了你們。”


    太後的話說到這兒,甄老太太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忙回道:“既然太後娘娘喜歡,自當交與娘娘才是。”


    太後也不與她客氣,笑著點了點頭,然而旁邊甄家大太太的臉色卻是一下子變了,整個人都在勉力支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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