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自己多了個“妹妹”,璟軒自然是知道的,不過第一次見到這個女娃娃,卻是在林老夫人的喪事上。


    那時候林家上上下下都忙成了一團,林老夫人隻林如海這一個兒子,闔府全部的事宜都壓在他夫婦二人的肩上,雖然如今林如海丁憂在家,但他之前可也是備受朝廷重用之人,再加上林璟軒前陣子的大出風頭,導致前來林家的賓客多不勝數。


    林如海夫妻兩個一個招呼男賓,一個招呼女客,更是忙得不可開交,賈敏的身子本來就弱,侍疾的這段日子便有些不大舒坦,如今一忙亂,更是強撐著,連帶著並沒有太多的精神去照看女兒。


    小黛玉也是胎裏就帶著不足之症,平日裏也是賈敏悉心照看,那段日子為了林老夫人的後事,賈敏便對女兒稍稍有些疏忽,賈敏忙著看顧來府的女眷,偏後麵黛玉不知道哪裏惹了不足,啼哭不止,奶嬤嬤不敢去打擾賈敏,隻哄著,奈何卻是毫不見效。


    偏這時候璟軒正在府中,雖然和林府關係淡如水,但林老夫人的喪事,作為“孫子”的璟軒還是來了林家,林如海不用他招呼賓客,他也樂得自在,一時興起到了從前自己的那個院子,偏巧碰見了正哄著不住啼哭的黛玉的奶嬤嬤。


    璟軒跟在吳熙身邊這麽多年,對於醫道也是頗有幾分造詣的,猜出這個小女娃娃就是他未曾謀麵的妹妹後,也看出了她的不足之症。


    “靈堂做法事的氣味太過刺激,她年紀太小生受不住。”看著小女娃娃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璟軒有些不忍,才出言提醒。


    那奶嬤嬤並不知道璟軒是誰,但眼下她也沒有辦法哄好啼哭不止的黛玉,便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把黛玉抱到通風好些的地方,沒想到居然真的很有成效,奶嬤嬤這才舒了口氣。時候她與賈敏提起此事,形容了那男孩子的模樣,賈敏心裏一驚,沒想到竟然會是璟軒。


    看著熟睡中的女兒有些羸弱的小臉,賈敏心裏想起婆婆臨終時說的話,不由得越發的歎了氣,命人去了善仁堂,請大夫過府給女兒瞧病。


    黛玉是胎裏帶來的不足之症,在京中也請禦醫看過,她年紀太小許多藥都不能入口,這病便也一直反反複複,總不見好,善仁堂有善治小兒之症的大夫,但因為璟軒的關係,賈敏下意識的便沒有想過去請善仁堂的大夫,因而這才拖到了當下。


    善仁堂的徐大夫給黛玉瞧了病,又問了曾經服過的藥方,這才攆著胡須說道:“從前的大夫也沒有做錯,令愛年紀太小,若用錯了藥還不若不用,如今我先給她慢慢調理便是。”


    徐大夫還有給黛玉配了食補的方子,於膳食上也多有講究,因而小姑娘的身子倒是比從前好了不少。三年來,因為這層關係,璟軒每逢登門林府,賈敏總有理由把璟軒叫過去坐坐,讓他與黛玉說些話,黛玉對於這個不經常見麵的哥哥倒是熟悉了不少。


    黛玉模樣生的頂好,又十分聰慧,對璟軒這個漂亮的哥哥很是親近,璟軒對這個“妹妹”也不反感,賈敏的做派也不惹人厭煩,因而璟軒與林家的往來倒是比從前林老夫人在的時候多了一些。


    其中一次璟軒登門的時候,偏巧碰見一個癩頭和尚登門林府,正對林黛玉的病胡言亂語些什麽,璟軒過去一聽,卻聽著和尚說要化黛玉出家,林家自然是不肯,那和尚又嘀嘀咕咕的說倘若黛玉這一世都不見外人這病才有好的希望,璟軒聽了這話,不由得心中一動,細細打量起了這個癩頭和尚。


    見這和尚雖然模樣生的不好,又瘋瘋癲癲的,但嘴裏說的話顛三倒四的同時仿佛又暗帶機鋒,換了從前璟軒自然是不會理會這樣裝瘋賣傻之人,但經過前世今生的玄而又玄的事,璟軒對於這神鬼之說倒信了幾分,心裏麵轉了轉從前國師說過的話,便覺這和尚倒有幾分超凡的味道來。


    待這和尚被林家門人趕走,璟軒反倒跟了上去,那和尚見了璟軒倒是很驚訝,細細端量了他半晌,璟軒也不說話,任他打量著,那和尚跺了跺腳,搖頭歎氣:“晦氣晦氣,失算失算,變數、變數哎!亂了,全亂了……”


    說罷,他也不理會璟軒在背後叫他,頭也不回的走了。璟軒低頭沉思了片刻,越發的肯定這個和尚不是個凡人,想到他刻意登門要化黛玉出家,心裏麵便對這個妹妹也多了份心思,想必這個妹妹也是個有造化的,看她的樣子確是個貨真價實的小娃娃無誤,與自己這種情況大不相同。


    本來就不討厭這個妹妹,又想著也許這個妹妹也是個不同於常人的,聯想到他自己的情況,又多了份惺惺相惜,心裏麵對這個妹妹倒是又親近了不少,加之經曆了喪母之痛,有一個小不點兒妹妹,倒是頗有些填補空白的味道。


    便是這樣,三年的時間,小黛玉長到了三歲,身體被調養的越發的好了,與璟軒這個哥哥的關係也親密了不少。


    三年之後林如海出孝,被朝廷起複為了巡鹽禦史,要赴維揚任職。巡鹽禦史這個位子可不好做,雖然但凡坐到這個位子的,幾乎都是帝王心腹,但林如海的身份著實有些尷尬。金陵、姑蘇與維揚均是江南地界的繁華之處,三處的世家也都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互通有無,這些鹽商背後的彎彎繞繞,大家都心知肚明,平常上頭派下的巡鹽禦史,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一致對外,可如今派了林如海算什麽意思?


    林家是姑蘇的名門望族,林如海對於江南鹽政的這些彎彎繞繞可也是知情人之一,如今他坐上這個巡鹽禦史的位子,到底會做出什麽動作,江南這些人眼睛可都瞪得大大的,等著林如海的動作。


    而林如海也是有苦自知,他一心想做個不辱門第、青史流芳的能臣,得了巡鹽禦史的職位,在欣喜於自己也躋身於天子信臣的行列之餘,也有些拿不準下一步該如何是好。這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既想做到讓皇帝滿意,又不得罪江南這些和鹽政一事上有千絲萬縷關係的世家,可謂是不可能的任務。


    林如海想了半晌,總覺得前路艱難,卻又不得不行,便想著把妻女都留在姑蘇,奈何賈敏是無論如何都不肯的,她是聰慧的女子,自然也想到了其中的艱難,斷是不肯在這個時候與丈夫分開的。


    林如海拗不過妻子,最終隻得帶上妻女一道上任,黛玉還小,待到了揚州城後,有一段日子沒見到璟軒,便總問起哥哥怎麽不見了,賈敏細細和她分說,小姑娘想念哥哥,滿肚子不高興,賈敏哄著她給璟軒寫了信,這才排解了些。


    偏巧隔了這段日子,璟軒為母親守孝也終於到了三年,一麵整理了母親的故居,一麵看著妹妹稚嫩的字跡,璟軒低頭想了想,嘴角慢慢露出了久違的笑意來。


    他知道,母親的心裏,是要他過得恣意、快樂,他也斷不會辜負了母親的心意,也不會委屈了自個兒,日出日落,既然人生不過是短短幾十年,他也該走出這段陰霾了不是?


    忽然頭頂一片陰影擋住了日光,璟軒抬頭,看見魏臻站在門口,正愣愣的看著他的臉,璟軒一挑眉:“呆子,說,你有沒有瞞著我的事兒?今兒給你一個機會,坦白了我便既往不咎,若你再瞞著,以後被我知道了,少不得你的好果子吃!”


    和魏臻這段日子的糾纏隨著魏臻的出現也浮現了心頭,璟軒向來不是優柔寡斷的人,當下便脫口而出。


    魏臻細細看著璟軒的模樣,心裏麵便知道他走出了這三年來的低迷,胸口也鬆了口氣,不過……小狐狸就是小狐狸,這剛剛擺脫從前的影響,腦袋就轉的比旁人都快,這麽突然的問話,倒讓魏臻有些措手不及。


    “嗯,黑子不是狗。”下意識的,魏臻先說了個無關痛癢的,又仿佛是試探的話。


    璟軒一愣,這些年黑子和他關係可好著呢,雖然他也疑惑過黑子從不“汪汪”叫喚,倒是起過疑心,但黑子對著他又是搖尾巴、又是拿口水給他洗臉的,他縱然心裏麵有疑惑,也一直沒有落到實處,此時聽魏臻一說,璟軒倒是明白了幾分。


    “黑子真的是狼?”璟軒眼睛不由得瞪大了。


    魏臻老實的點點頭,璟軒扶額,這家夥真給狼丟臉,誰家的狼能被馴養的這麽溫順,還搖尾巴!搖尾巴是狼該幹的事兒麽!


    不過……璟軒眯起眼睛,這物肖主人形,當初他覺得是呆家人養蠢狗,後來發現這個呆子有時候又不是真的呆,那現在,連笨狗都其實是隻狼了,這主人……


    璟軒不善的盯著魏臻,眉頭挑的高高的:“還有什麽,接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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