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上皇不在了,皇帝想要追封前太子,這件事無可厚非,滿朝文武都會誇讚皇帝一聲仁慈。可上皇還活得好好得,越過了上皇直接封前太子為帝,這件事辦得真叫一個荒唐。奈何連上皇本人都不覺得有什麽不妥,反而是大力支持,惹得滿朝文武沒一個敢反駁,甚至在家裏麵嘀咕兩句都有些心驚膽戰的——現在誰不知道,錦衣軍的統領那可是林璟軒,這位林大少爺可是個臉酸心狠的,得罪了他,可要小心身家性命不保。


    從前那些還指望著從林璟軒與林家關係不睦上做些文章,現在也都歇了心思,沒看連林如海都沒有動靜,他們這些人可不想鹹吃蘿卜淡操心,最後好處沒落到,還沾了一身腥,這可劃不來。


    他們可都看得真真的,借著這一次的東風皇帝大封親信,除卻前太子稱帝外,忠平親王加封世襲罔替,忠順親王賜丹書鐵劵,趙麟封一品將軍、趙家大老爺加封靖國公等等不勝枚舉,獨獨林家一無所獲。


    雖說林家遠在江南並沒有參與到此次京中的變故中來,但誰不知道這一次林璟軒統領的錦衣軍是立下汗馬功勞的,林如海身為林璟軒的父親,卻連半點兒甜頭都沒嚐到,這事兒怎麽看怎麽覺得蹊蹺。


    這些人真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通,不封林如海,就勢必不能封林璟軒,眼下還真沒看到哪個高門大戶,兒孫的爵位超過父親、祖父的,皇帝若想封少年英才爵位,那就勢必要提一提他們父祖的爵位,除非是公主、郡主下降這樣的特例,否則還真沒有長輩爵位低於晚輩的道理。


    可林璟軒得寵卻是所有長眼睛的人都看出來的事,人家現在可是錦衣軍的統領!這個位子,不是皇帝的心腹,哪個還能擔任?


    這些人心裏麵不解,但林如海卻明白的真真的,皇帝不是不封那孩子,而是覺得這天下間,除了那個最尊貴的位子,即便是封親王這樣尊貴的位子給那孩子,在皇帝心裏麵都是不足夠的。


    想到此,林如海不由得心中酸澀,麵對同僚或者下屬隱隱疑惑的眼神,他是心中有苦自己知,午夜夢回睡不著覺輾轉反側的時候,他也不禁會想起,那孩子兩三歲的時候,也曾躲在假山後麵偷偷望著他,臉上掛著渴望又怯生生的神色。


    可自從那孩子被他打發到莊子後,當初那個會怯生生看著他的孩子,就再也看不到了,到了現在,那孩子留在他記憶裏最清晰的,是各種譏諷的神色和說出來叫他張口結舌的伶牙俐齒。


    再翻了個身,賈敏被他驚醒,迷迷蒙蒙的問道:“老爺?怎麽了?”


    林如海頓了頓,安撫愛妻:“在想黛玉的親事。”說完他心裏也有些後悔,夜深人靜的,他何苦說這些,又要惹得愛妻睡不著覺了。


    果然,賈敏聽了這話立刻睡意便消淡了幾分,問道:“老爺,你真要給玉兒招贅?”


    賈敏心裏麵是如今是進退兩難,林家沒有男丁,但不能斷了香火,林家宗族還不知道林璟軒的事兒,最近總是催促叫林如海開宗祠把林璟軒的名字記在族譜上,都被林如海給搪塞過去了。


    若是被宗族那邊知道林璟軒並非林家血脈,宗族未必會同意林家為黛玉招贅頂門立戶,多半是要林如海從林家旁支過繼一個男孩做嗣子,來繼承林家的香火。過繼可不是什麽容易的事,繼子養得熟養不熟還在兩說,親生父母那邊更是件麻煩的事。


    不是人人都有興安侯夫人的運氣,過繼來的王祁孝順懂事又有本事,王家夫妻又和善知禮,兩家相處的其樂融融。想到興安侯府,又想到那小侯爺已經和薛家定親準備迎娶薛家大姑娘薛寶釵為妻,賈敏又歎了口氣,心裏麵悶悶的。


    薛大姑娘嫁過去朝廷封誥命就是超品侯爺夫人,她的玉兒若是招贅,能上門做贅婿的,即便人品模樣沒的說,日後能夠封官蔭妻,卻也難以企及這樣的爵位。


    她的玉兒,出身於世代書香門第的林家、父親是江南總督、母親是國公府的小姐,哪個高門大戶嫁不得,卻偏偏因為她無子而要招贅,最後落得竟比不上一個商家女的地步,賈敏這心就像被火燒得似得,難受得緊。


    “你放心,我一定會給咱們的玉兒選一門好親事。”林如海知道妻子心中的憂鬱,但事到如今,他的安慰已經不能讓賈敏放寬心思了。


    “都是我的不是,如果當年能夠好好對待那孩子,也許事情也不會落到如今的地步。”賈敏心裏麵不知道是什麽滋味,雖說當初不是她要害那孩子,但是本著眼不見心為淨的想法,她的無視卻是變相的縱容了身邊奴婢欺負那母子二人,當初奶嬤嬤下手害得那孩子九死一生,想必,他心裏是有恨的吧。


    “別想太多了,時也命也,睡吧。”林如海歎了口氣,輕輕拍了拍妻子,夫妻兩個閉上了眼睛,卻是誰也無法安眠了。


    半晌,賈敏忽然說道:“你覺得寶玉那孩子怎麽樣?”


    林如海睜開眼睛,訝異的看著妻子:“你怎麽會想到他?老太太對他如珠似寶,怎麽可能讓他給玉兒做贅婿?”


    賈敏搖頭:“不是入贅,我和母親說一說,興許能說服她同意兩個玉兒若是生下兩個兒子,其中一個姓林來繼承香火,在此之前,咱們隻要瞞好了璟軒那孩子的身世,等到玉兒生下姓林的男孩兒塵埃落定再開宗祠,想必族裏麵有人反對也來不及了。”


    林如海想了半晌,這才說道:“寶玉那孩子,肚子裏有些文采,卻不是做官的材料,舉止也顯得輕浮了些,隻怕不是咱們玉兒的良配。”


    賈敏歎氣:“我又何嚐不知道,隻是事到如今,哪裏還有什麽良配呢?好歹寶玉那孩子秉性溫順脾氣綿軟,有咱們夫妻幫襯著,也總叫玉兒不會吃虧,招贅不易,若是招了個狼子野心的,反倒是害了咱們玉兒一輩子。”


    林如海聽了覺得賈敏說的有些道理,心裏麵雖然還是不大滿意賈寶玉那孩子做自己的女婿,但想了許多,卻也覺得心裏麵沒有比寶玉更合適的人,便點頭應下了。


    賈敏心裏麵卻另有擔憂沒有對林如海言說,寶玉是個溫柔和順的孩子,對黛玉也時常記掛著,這些年雖然有她拘著不叫兩個孩子經常見麵,那寶玉那孩子卻並沒有把黛玉拋諸腦後,看著倒是個長情的人。


    老太太那邊心疼她,她多費些口舌想必是沒有不應的,哥哥疼她,也還好說,怕隻怕嫂子王夫人那邊作梗,到時候黛玉嫁過去,若是被婆母為難,卻又如何是好?那嫂子當年她還在國公府做姑娘的時候便有些和她不對付,自己的玉兒嫁過去,還不知道會被怎樣的為難。


    想到此,賈敏這心又揪在一起去了。林如海夫婦兩個寢食難安,璟軒倒是沒心思理會遠在江南這二位的情緒,如今海上戰事正凶,眾人的心思可都放在了海上戰事上麵。


    有了本朝大軍的支援,茜香國終於擺脫了被動挨打的局麵,兩國聯軍氣勢洶洶,最初的確是把那倭國打了個落花流水。不過倭國人也有一股子狠勁兒,見兩國聯軍銳不可當,眼看著便要從海上打到倭國的國土上去了,倒也拚出了悍然不懼死的氣勢,像孤狼一般狠狠的咬上了兩國的水軍。


    倭國水域畢竟是對方的主戰場,倭國的驟然爆發也叫兩國水軍吃了個悶虧,戰事一度進入了僵持階段。更叫親者痛仇者快的,還是朝廷的某些蛀蟲。戰事剛起的時候正值水溶等人伏誅之際,錢糧調配、軍需供給方麵還沒人敢起幺蛾子,生怕被狂風的尾巴給掃了,都戰戰兢兢的。


    可戰事拖了一年多以後,眼看著錦衣軍那邊沒什麽別的動靜,京城也沒有大的波瀾起伏,有些人便起了貪心動起了歪腦筋,在錢糧和軍需上以次充好從中牟利,最初動作小,沒有造成什麽影響,朝廷還沒發現,把這些人的膽子養的越來越大,終於被璟軒給抓了個正著。


    處理這些蛀蟲的事被璟軒交給了術業有專攻的魏臻,魏臻辦這件事十分的得心應手,前生就是大將軍的他,對於軍備物資運轉這些裏麵的彎彎繞繞再熟悉不過了,隻不過上輩子他算是受害人,要和戶部以及中間環節鬥智鬥勇,這輩子他卻充當了□□的角色,帶著大批錦衣軍專門抓捕這些貪爪子,事情做得雷厲風行。


    兩個月的時間裏,各地不少官員因為貪心不足而被從重懲治,該流放的都被璟軒下狠手給砍了,錦衣軍的名頭在沉寂了一年多之後再度爆發,璟軒的臉酸心狠也被眾人又抬高了一個高度。


    雖然禦史和刑部都有些不滿璟軒的從重處罰,但麵對皇帝的大力支持,他們也都把心裏麵的不滿給咽了下去,生怕被冠上一個勾連的罪名把差事給丟了。


    正是有了璟軒在後方的大力支持,海上的戰事沒了後顧之憂,打起來自然也十分的得心應手,茜香國的女子也的確是驍勇善戰精通海事,兩國聯手,那倭國靠著一股子狠勇之氣,在最初還能拚著一口氣也要咬下幾塊肉來,但戰事的時間一長,倭國可就撐不住了,被兩國聯手打了個節節敗退,最終在第二年剛剛入冬的時候,就叫茜香國長驅直入打進了倭國本島。


    年關之前,這場持續了將近三年的戰事就以倭國全麵敗退而終結,金大帥他們把倭國留給了茜香國處置,自己則帶著水軍將士們班師回朝,這些將士們在得了封賞之後,又和家人團聚過了個團圓年。


    第二年開春,茜香國的使團再度來到京城,一是帶來了大批的財務以答謝朝廷水軍的援手,二則是為了和親而來。茜香國的王女一心愛慕上了趙麟,請求皇帝賜婚,甚至連茜香國的王位都放棄了,這種美人不要江山千裏追夫的戲碼,可足足叫舉國上下人人稱奇,趙麟更是成了主角,被這些兄弟們好一通調笑,鬧了個大紅臉。


    茜香國的王女被封為了金蘭郡主下嫁趙麟,趙夫人、趙大奶奶攜家人上京謝恩,並在京中給趙麟舉行婚事。因為趙家曾經和賈家的那些往事,心思通透的王熙鳳在第一時間就帶著迎春去和趙家女眷應酬。


    王熙鳳素來是個能攬事的,手裏麵又有好些個賺錢的鋪麵,趙家的產業都在江南,在京中的人手也稍顯不足,郡主下降,且還是友邦的王女,茜香國的使臣還要在京中等到王女完婚才會回去,因而這婚事的規格簡直可以媲美公主,一應事務繁瑣至極,趙家手忙腳亂的時候,有王熙鳳這麽個通透的人幫襯,倒是輕鬆了不少,也叫趙家人對王熙鳳和賈家另眼相看了幾分。


    那賈赦雖然是個混賬東西,但他這兒媳婦倒是個能幹的,這些年趙家雖然還是不待見賈赦,但是早就不是什麽仇恨了,這次又有王熙鳳出人出力,便對賈家王熙鳳這一房的觀感好了許多,也時常叫賈家的女孩子到府上來坐坐。


    這一來二去的,趙夫人和趙大奶奶都對老實巴交的迎春上了心,這女孩子模樣生的十分齊整,性子雖說過於柔軟了些和個小白兔似得,但心底善良又有耐心,怎麽看怎麽是自家那小兒子(小兄弟)的良配。


    不過有元春拒婚在前,她們雖然相中了迎春,卻也沒有直接表露出來,而是不時的和王熙鳳旁敲側擊了一番,這強扭的瓜不甜,若是迎春不樂意,她們也不強求。那王熙鳳是個七竅玲瓏的性子,聞弦知雅意,琢磨了半晌,把話就掰開了揉碎了和迎春說了一番。


    在王熙鳳看來,這世上如林大公子那樣癡情的男子可是太少了,大多數都和賈璉似得,什麽香的臭的都往身上拉,迎春這些年在她身邊,雖然不那麽人人揉搓了,但還是太過綿軟了些,壓根不是做當家主母的材料,就是親戚關係複雜些的小門小戶,隻怕她都頂不起來。


    那趙家的小兒子雖然有病,但是她從寶玉那邊可是聽說過,那小公子不是不能自理的癡兒,不過是心智上是個小孩子,天真爛漫了些。趙家這些妯娌也都是好相處的,那趙夫人為了這小兒子操碎了心,迎春若是肯嫁過去,準得被婆婆當做寶貝供起來,半點兒委屈都不叫受的。趙大奶奶出身戎馬世家,脾氣直爽,這段日子相處下來,也是個難得的長嫂,那趙二奶奶隨著趙家二爺常年駐守邊關,據說是個巾幗不讓須眉的人物,想必是不屑於內宅私鬥的,那趙三奶奶是茜香國的郡主,光追著男人到了本朝這件事就能看出秉性來了,想必是要和那趙三公子常駐海外的。


    這妯娌關係可是難得的清淨,又有婆婆護著,怎麽看都是迎春這樣小白兔的良配,隻是她拿不準這孩子心裏麵有沒有關於情情愛愛的期望,雖然勸著,但最後也和迎春感慨了一番。


    迎春平日裏不愛說話悶聲悶語的,但這時候卻是態度堅定了不少:“好嫂子,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我瞧著趙夫人和善、趙大奶奶爽利和嫂子似得叫我覺得親切,這門親事我是沒有不許的,還望嫂子疼我。”


    王熙鳳倒是有些訝異平日裏有些木訥的二姑娘難得有這般拿定了主意的模樣,再三確定了一番,這才給趙家回了準信,至於賈赦那邊,得知自己這個常年不在身邊的庶出女兒竟然願意嫁給趙家那個傻子,樂得眼睛都眯起來了,直誇女兒孝順,他這麽多年可是看了趙家的人心裏麵就發怵,總怕他們還不死心想要找他算賬,這回女兒嫁給了那傻子,想必他和趙家的仇怨,才是真正的一筆勾銷了。


    寫了封聲情並茂的書信去誇獎女兒,迎春看完了,眼裏流下兩行清淚,把這信給燒了。她沒有告訴嫂子的是,這段日子以來她頻頻做了個噩夢,夢裏麵父親並沒有帶著繼母他們去南邊而是留在了京城,還把她“賣”給了一戶姓孫的人家做媳婦,那男人委實不堪入目,叫她做那些下流種子才做的事,稍有不從就非打即罵。


    她從噩夢中久久都沒法回神,自此想到要和男子成親做那種事,便渾身發抖忍不住的惡心,這次嫂子一提起趙家那個小公子,她下意識想到的,卻是心裏麵歡喜,不必被男子沾身了。


    迎春的親事定下來以後,趙家在京裏麵迎來了郡主下降大婚,趙麟的親事,璟軒他們自然全都出席,王祁從維揚趕了過來,柳伯韶如今出任地方官,也和上峰告假從川蜀趕了過來,陳書平在書院任職,也帶著一批同窗好友前來祝賀,更別說趙家軍中的一並武將了。


    趙家的婚禮辦得極為熱鬧,比之前薛家的還要熱鬧百倍,新郎官麵臨的勸酒也是叫人看了就瞠目結舌,若不是趙家兄弟都一副好酒量,隻怕趙麟走不了五桌,就被這些兄弟們給灌趴下了。


    酒過一旬,趙麟再好的酒量都有些支撐不住的,那新娘子也是獨樹一幟,竟然在新房裏麵呆不住,蓋頭一掀,甩開喜娘的手跑到外麵來陪趙麟敬酒來了,趙家措手不及,就看著新娘子舉著碗豪飲給丈夫擋酒。


    新娘子一出來,這些兄弟們就更興奮了,勸酒聲此起彼伏,把整場婚宴給掀起了一個新的高度,就連一向不勝酒力的璟軒,都被按著灌了好幾碗,臉上早就緋紅一片,眼神都有些迷蒙了。


    魏臻也沒黑臉擋酒,扶著璟軒陪這些人行起了酒令,瞧著很快在自己懷裏和醉貓似得璟軒,魏臻摸了摸鼻子,璟軒如今也十八歲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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