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韻染在家仆的手中接下了剛泡好的新茶,進了花冷醉的書房,書案前,花冷醉垂首狂草,提筆揮霍,一個大字因此而生,瀟灑的字,驕傲而不羈,像極了他這個人


    花韻染放下端盤,執壺倒茶,茶香四溢,聲音叮咚,白煙嫋嫋,倒滿一杯,幾瓣茶葉漂浮,花韻染將茶杯放在一旁,垂下的眼眸看不出神色,聲音一如既往沉靜:“師父,剛手下上報,未安在洛府,想要帶青蓮回未家”


    花冷醉勾勒完最後一筆,獨獨一字占滿整張宣紙,白紙黑字,花冷醉端起一旁的熱茶,視線還定在宣紙上:“去了就好,我就怕他躲在未家不敢去接回洛青蓮”說完抿了一口清茶,緩緩咽下,接連又喝了兩口,放下茶杯,看著神色陰沉的花韻染,說道:“染兒,我知道你對洛青蓮是什麽心思,但是你和他沒可能,他對未安那份心,你還不清楚嗎?”


    花韻染沉了臉色,心裏已經風起雲湧,麵上卻不得不強裝鎮靜:“我知道”自從那次之後他全明白了


    花冷醉搖搖頭,看他言語牽強,不由得歎口氣,情這種東西他不是不懂,隻是因為懂得,所以才不願他痛苦,視線定在宣紙的黑字上,目光灼灼:“染兒,未安這個人雖然沒用,但並不代表沒腦子,你還是要防著他點”


    花韻染抬頭,想著那個讓青蓮如此執迷的男人,是有什麽不同呢?讓師父都這樣說:“我知道了”


    墨香合著茶香鑽進兩人鼻間,花冷醉沉住呼吸,壓住被風吹起的頁腳:“宮裏有消息,靜妃懷上皇嗣,皇上緊張的很,你看著些,別讓她出什麽差錯,如果未安不成,我們還有棋子”


    花韻染沉默不言,窗口外,幾片黃葉被吹落,原來不知不覺中,已經走進了秋天,生命開始枯竭的季節,花冷醉狂草的宣紙上,僅僅是一個報字


    入夜,皇上傾城在禦書房批閱奏折,一旁眼力不甚的公公為他掌燈,剪了一次又一次的燭芯,搖晃的燭火下是公公眯著眼的臉,稀薄的眉毛皺在一塊,眉心緊蹙,看著似乎有不平之事


    一隻飛蛾撲在燭火上,揮動了兩下翅膀,最後殆盡在燭火中,發出唧唧響聲,公公有些不安的順了順自己的衣角,年輕的皇帝隻顧著批閱奏折而忘記休息,總讓他這個老人擔心:“皇上,夜深了,快回寢殿歇息吧”此聲此氣,不像一個奴才該有的音調,卻像是老者對著年輕後生訓導


    皇上將明黃奏本疊在批閱完畢的一堆上麵,眼眸不抬,繼續下一本:“你知道嗎?花冷醉調兵駐守南城,明著是幫助難民,實際上卻是按兵不動,朕派去解決水患的官員也被他三番四次阻撓,行動不成,你說說,朕怎麽睡得著?”


    公公為難了,本來就小的眼眯的更是緊,眼皮就像黏在一起了一樣:“皇上,花丞相擁兵一半,兵力與您相當,而這些年,南城水患,各地天災*不斷,國庫不足,您唯一能勝他的,就是未公子肯將手上的東西交給您,另外就是聯結洛家的財力,可如今、、、、”


    說起未安,皇上的眼神裏就有恨鐵不成鋼的意味,手中的毛筆被他用力一按,墨水染出一個大圈:“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混小子,若還是不識相,殺了也罷”


    “皇上,您為何不讓王爺和未公子談談?而且老奴聽折耳姑娘說,未公子今日去洛府接洛大公子,雖然發生了點意外,但是洛公子留未公子過夜,他們兩個還是有戲的啊”


    自己皇弟是什麽個性自己還不清楚嗎?如果他真的狠得下心,也不用他現在在這裏愁煞白頭:“若是讓皇弟去和未安談,他怕會是連夜就讓未安收拾東西逃得遠遠的,再也別回京城,朕這個弟弟,就是心太軟”


    公公歎口氣,兩個人都是他看著長大的,兩兄弟又是什麽個性他怎麽會不清楚,所以沐王隻能是沐王,而傾國,卻會是一國之君:“那皇上打算如何?”


    如何?傾國在一旁抽了張信紙,蘸了墨,在梅香信紙上寫下幾個字,隨後放下筆,遞給公公:“公公的眼睛可還看得清?別把信紙上的字給認錯了”


    看看,這就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知道自己的傷痛,還明目張膽,無知無畏的在上麵撒把鹽,公公眯眼看著眼神無波,麵色深沉的皇帝,接過了信紙,在燭火下,將那些字認清之後,臉色大變,手上的信紙差點滑落,傾國見他臉色忽然蒼白,也知他現在是個什麽心思,自己卻還是風淡雲輕的囑咐他:“公公可要拿穩了,靜妃肚子裏的孩子,定要小心嗬護,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可就別怪朕不念舊情”


    不管公公臉色如如何變幻,傾國說完這句,再次拿起毛筆,認真批閱,公公本能的拽緊手上的信紙,信紙不堪淩辱,皺成一團,而公公緊緊握著,就好像握著好幾條人命一樣


    誰一紙批下命緣錯,風動雲變,又是一場浩然劫波


    少夫人,你別擔心,少爺隻是氣息不穩,從而衝擊到了傷口,使傷口破裂,導致昏迷,隻要醒來就沒事了


    少夫人,我是把藥擱這還是拿回府裏,你看?


    、、、、擱這吧


    哦哦哦,好,少夫人,待會少爺醒了之後,你千萬要轉告他,讓他別那麽輕易動氣,傷口要是再次破裂就不妙了


    怎麽就輕易的留下了他?把院子給他就算了,為什麽還要將床也一並給他?更為何他會覺得,修羅叔的那一番話是故意說給他聽得?


    這個人的生死,不是在自己下定決心放棄的那一刻就已經選擇不在乎了嗎?可為什麽看著他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自己的心口會狂跳不安?


    腦海裏總是那一幕,他倒在門口,自己不管不顧前言如何,奔向他身邊,扶住他身體狂躁不安,甚至是在他昏迷之前,拉著自己的手緊緊握住的樣子,然後掙紮與糾結


    這是你嗎?洛青蓮,以往冷靜的你都去哪了?


    床上的人躺著睡著,病容蒼白神情不安,床邊坐著的人,思緒飄離,心不在焉


    澀繆端著午飯進來,在床邊看到發呆的青蓮,看了眼昏迷的未安,不由得放低了聲音說話:“少爺”


    一句少爺將他思緒打斷,青蓮慌忙抬頭,見是澀繆,鬆了口氣又提了起來,看向床上的未安,見他沒事之後,一顆心才放下來,稍後又為自己的動作感到羞恥,明明就和自己約好,別再理他,卻還是在第一時間,會關心他的一切,原來所謂的和自己約好,終究是沒放過自己:“怎麽了”


    澀繆聽他聲音低沉,心想他也是怕吵到未安:“我端了午飯過來,你早上沒吃,先吃點吧,姑爺不會有事的”


    青蓮想反駁什麽,糾結了一會還是放棄了,站起身走出內室,來到八仙桌前,桌子上,四五精致小菜,一碗白飯,一壺清茶,一碗熱湯


    自椅子上坐下,青蓮端起碗筷,夾了點菜,送了口飯,整個過程,漫不經心卻異樣養眼,舉止優雅,澀繆見他肯吃飯了,終於放下心,站在一旁,有一句沒一句的說給他聽:“少爺,剛剛繹釋和我說了些話,他說姑爺從醒來之後就記掛著你,醒來那天還來府裏看了你,隻是知道你不肯見他,所以躲在院子外,看見你和花少爺在院子裏喝酒,繹釋說,那晚上姑爺回去後眼睛紅紅的,他問什麽都不肯說”


    也不管青蓮願不願意聽,都把這些話說完,一說起這些,他停下動作,看了他一眼,嘴上不說話,心裏卻波濤洶湧,他來看自己也知道是對不住自己才躲在院子外,他紅了眼又是為何他也不去追究,那些事,盡管隻是一個字,都讓他痛徹心扉,又何必這樣和自己過不去,幹脆便不去想,隻是,他嘴裏的那些話,說是皇上要殺他又是怎麽回事?


    想到這,青蓮放下碗筷,端起一旁的熱湯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這才問道:“那繹釋有沒有和你說,皇上為什麽要殺未安?”


    好像很期待青蓮會問到這個一樣,澀繆狂點頭,急急道:“有說有說,我當時也是好奇,皇上和姑爺不是結拜兄弟嗎?怎麽會想殺姑爺,繹釋說,這事得從姑爺十二歲那年說起,姑爺那時在醫書上看到一種藥,藥效奇特,隻是生長地方偏僻,在王朝境內沒記載有,於是姑爺十三歲那年,帶著他去往西邊尋找那種藥,用了三年的時間才找到,後來姑爺將藥提煉出來之後,發現其它功效,還用人做了實驗,繹釋說,他當時真不敢相信,姑爺找到的這種藥會這麽厲害,能讓人變得如此強大”澀繆默了默,見青蓮認真在聽,又才接著說:“後來姑爺覺得這藥雖然藥效強大,但是對人不益,又怕有心人利用,所以沒將藥帶回京城,姑爺十八歲那年回的京,隻是把這些事和他一塊長大的桃大人說了,後來不知怎麽的傳到了皇上耳朵裏,皇上要和姑爺結拜成兄弟,那時姑爺想,皇上和自己小時候有過幾麵之緣,皇上和傾城王爺又是親兄弟,雖然未家是朝廷最大的藥商,但是沒什麽好給皇上圖的,就和皇上結拜成了兄弟”


    這些看著沒什麽特別的舉動又透著不平凡,一個皇帝,高高在上,盡管和未安誌同道合,有過幾麵之緣,可也不用結拜成兄弟,如此一想,青蓮好看的眉不由得蹙在一塊:“皇上他、、、那時候是設計好了的?”


    自家主子果然不笨,一點就通:“你還記得上次皇上召姑爺進宮,說少爺藐視皇威,挪用公款,欺君犯上,以此打了姑爺五十大板的事嗎?”


    怎麽會不記得?那時候自己嚇得要死,當著個姑娘的麵發了通神經,如此丟臉的事怎會不記得,而且,也是在那時候,未安對他說,我們生孩子吧


    澀繆見他目光閃爍,也不去問個究竟,接著說:“你後來不是讓我去查嗎?誰和少爺有過節,要置少爺於死地,但都不是我查到的那些人,當時丞相在朝廷上攬下此事,讓人在南城查了一下,發現物資到達南城的那晚,府衙裏有被人下藥的痕跡,還找到了碎掉的木牌,丞相讓花少爺去找那木牌歸屬,發現它和傾城王爺在江湖建立的勢力閑月閣是一致的”


    傾城?連傾城他也、、、、青蓮猛然抬頭,看著澀繆,有些不可置信,忽然想起,他們二人成親之時,王爺還做他們的迎賓,笑容滿麵的參加他們的婚禮


    澀繆見他臉色忽變,也猜到他想到了什麽:“閑月閣雖然是王爺建立的,可卻聽命於皇上,王爺和此事,是半點關係都沒,繹釋說,姑爺知道這些事後,除了你,唯一擔心的,就是王爺”


    擔心他?擔心他做什麽?若說不忍傷害,他不還是傷害了嗎?


    青蓮想,這時候說這些,能有什麽用,但他就是不服,想要問個清楚:“他做這些事的時候,也沒問我意見,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若說擔心我,他不還是那樣做了?”


    澀繆搖搖頭,看來困在自己思緒的主子還是沒想清楚:“少爺,別說姑爺,就連我都清楚,如果當時貿貿然和你說這些,你隻會反對,姑爺不想你擔心,而且繹釋說,當時的婚事,是丞相想要救下姑爺提出來的,當時阿妖小姐身體不佳,姑爺過去探望,阿妖小姐借機提出和姑爺成親,以丞相的勢力為條件,保全未家一家,而唯一的條件,就是姑爺必須要娶她”


    青蓮默然,花冷醉和當今皇上的那些事他不是不清楚,幾十年前,老一輩的事情延續到現在,這個局越下越大,牽扯的人越多,上一輩的恩怨很成功的把下一代也扯進去了,隻是那個人,真的是身不由己才納妾的嗎?


    如果說是身不由己,自己不一定不會同意,但是他和自己說那些狠話又是為了什麽?僅僅是為了讓自己刺他一劍解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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