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聲音後,謝羽風招呼出租車的手頓在半空中,他嘴唇微微動了動,然後垂眸看向麵前的出租車司機:“不用了,抱歉。”


    出租車離開之後,謝羽風站直了身體,一點一點轉過身來,麵色平靜地看著武城,如果是數月前兩個人站在一起,謝羽風絕對會是處於下風的那一個,因為武城從小練武術,氣勢一直咄咄逼人,而謝羽風從外表看上去一直是翩翩如玉的類型,但現在兩個人麵對麵站著,謝羽風竟然覺得自己氣場強過他。


    他不由微微蹙了蹙眉,在心底想,看來武城腦子上那個病真的很嚴重,不然隻不過短短幾個月的功夫,怎麽就能讓他瘦成這樣。


    但他也隻是放在心底想想,臉上的神情依舊很茫然:“我不明白武先生您是想和我梳理什麽來龍去脈,我想我們並不熟。”


    “不熟?”武城聽到他這麽說頓時嘲諷地笑了一聲,“我是對你不熟,可是想來,您對我的情況應該是熟悉得很吧?”


    接著,不等謝羽風回答,他就又快速說道:“你知道我家裏所有的情況,知道我和林落在一起的所有細節,你既然這麽喜歡躲在暗處偷窺我和林落的一舉一動,那你怎麽可能不知道,數個月前我瞞著林落頻頻去醫院是做什麽!!”


    武城越說越激動,到最後簡直是低吼了出來,那雙如虎般凶猛的眼眸帶著凶狠的神情緊緊地鎖定著謝羽風的臉,仿佛他隻要敢說出一句假話,武城就會衝上去和他拚命似的。


    謝羽風卻似乎沒有說謊的想法,他眨了眨眼:“您說的沒錯,這些我確實都知道,可是這又怎麽樣?”


    武城心中的憤怒簡直積攢到了極點,他真的很想衝上去狠狠地揍他,卻又因為過度動怒而使得腦袋上才愈合不久的傷口又隱隱疼痛起來,他不由恨恨咬住牙,用一隻手捂住鴨舌帽蓋著的後腦勺,強撐著精神瞪著他:“你既然都知道,那你就不應該在我去做手術的那段時間趁虛而入!難道你就不擔心,等以後我把真相告訴林落,她知道了一切會是什麽反應嗎?難道你以為你這個趁虛而入的小人,能夠永遠待在她身邊嗎?”


    “小人?”這一回謝羽風換上了嘲諷的語調,“抱歉,武先生,我不覺得我的行為有什麽地方看上去很‘小人’,反倒是您,得了重病這種事,本應該和心愛的人好好商量一起渡過難關的吧?但您卻因為害怕她知道之後拋棄您,於是就隱瞞一切,甚至還找了個姑娘來假扮您的新歡,刺激林落離開,等您的病治好了卻又想要挽回她,比起我這些年一直默默守護著她的做法,我倒覺得您的行為更能定義為‘小人’。”


    “你——”


    謝羽風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繼續說道:“我承認我確實知道您得病去做手術的事情,但那是在您已經和林落分了手去了國外之後才得知的,難道這個時候您覺得我會出現在她麵前,偉大地告訴她真相勸她回到你身邊?我或許不是‘小人’,但我是自私的。上天好不容易給我一個愛她的機會,我不想讓這個機會擦身而過,更何況您做手術能否成功當時都是個未知數,我隻是想盡我所能讓她幸福。


    而現在您回來了,抱著您的僥幸心理,覺得隻要你告訴林落真相她就會離開我,我想請問武先生您是從哪兒來的那麽大的自信?生病做手術這麽大的事情你從頭到尾都沒和林落說過,將她的心傷到底讓她徹底崩潰,現在卻覺得自己說出真相她就會立刻感動涕流地回來?很遺憾,我個人覺得她不會就這麽原諒你。”


    “我知道她不會就這麽原諒我,我知道她會恨我瞞著她,我更知道她或許以為我不信任她,但謝先生難道以為,假若有一天你自己隱瞞的真相被林落發現了,她就不會崩潰她就不會怪你?隻怕她的反應會更大吧?還是你真的打算就這麽偽裝家庭煮夫一輩子?”


    謝羽風原本平靜自持的臉色終於有了一絲絲的鬆動,他輕輕握了握拳,淡淡地說:“原本是打算偽裝一輩子的,但現在你既然回來了,相比我也偽裝不了多久,既然如此,我會漸漸讓她接受真實的我的。”


    武城冷笑一聲:“謝羽風,我們在一起五年,既然你真的要和我爭,那好,那就看看我們這麽多年的感情敵不敵得過你這不到一個月的偽裝。”


    謝羽風的神色聞言更加潰敗,卻還是兀自強撐著:“武先生,隻有什麽都沒有的人才會用自己過去曾經有過什麽來炫耀。”


    “我和林落的感情確實是在過去了,我也不敢保證她現在還愛我,但起碼我們相愛過,可是你呢,謝羽風,你覺得林落愛你嗎?”


    武城說完這句話,就轉身離去,不帶一絲停留,留下謝羽風一個人帶著動搖的表情在夜風中默默站定。


    而武城其實是在強撐,他不想在自己的敵人麵前處於下風,但其實腦殼後麵的傷早就疼得不行了,武城一坐進車裏,就喘了一口氣,把臉靠在了方向盤上,不住地快速呼吸,希望借由這呼吸緩解疼痛,可是卻似乎沒多大效果。


    不久前自己急著回來的時候醫生就不讚同地阻止過自己,說手術雖然很成功,可是愈合還是需要很長的一段過程,讓他最好多休養幾個月再回去。如果現在立刻回去,傷口沒有全好,對身體恢複會非常不利。


    可是武城哪裏等得及?他隻知道自己的病沒事了,滿心滿眼都是開心,隻想立刻奔回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林落,把隱瞞她的一切都告訴林落,就算她會生氣,不肯原諒自己,這一回他也會拚盡全力讓她回到自己身邊。


    並不像謝羽風說的那樣,是武城害怕林落知道自己得病後會拋棄自己,他和她相愛那麽多年,怎麽會不了解林落是什麽樣的人,她自然是不會拋棄自己的。但是武城怕她傷心,因為手術的成功率很低,武城走之前甚至連墓地都悄悄買好了,打算自己死了就永遠不告訴她。


    可是手術成功了,他有了再活一次的機會,自然想要將原本已經溜走的幸福抓回來,他這輩子就隻愛過她一個人啊……


    武城一邊想,一邊痛,到最後冷汗淌滿了整張臉,不知道其中是不是還混雜了些許淚水,剛剛麵對謝羽風時那番話雖然說得毫無怯意,可其實內心他卻也在害怕,萬一自己的小落再也不肯回頭了,那該怎麽辦?


    ·


    “我一早就跟你說了謝羽風不是好人,絕對有問題,你還不信!你看你看,現在出問題了吧!”深夜裏,很多戶人家都已經睡覺了,楊紅卻氣炸了肺,生氣地在臥室裏走來走去,憤怒地喊著,“哪有認識三天就結婚的?他那些溫柔肯定都是裝出來的,現在裝不住了,露餡了吧?隻有你還傻乎乎地覺著他好!”


    楊紅一邊說,一邊用眼角恨恨地瞪著林落,林落卻隻是坐在床上,雙手抱著膝蓋,把下巴枕在膝蓋上,一雙大眼睛茫然地盯著床單上的圖案,過了沒多久,她的眼圈裏忽然積攢起很多水汽。


    楊紅本來還罵得很痛快,一看見林落要哭了,頓時就罵不出來了,趕忙湊過去遞給她一條熱毛巾:“哎呀,好了好了,我……我就說說嘛,不是故意要罵你,你也知道我這人的直脾氣……唉,小落,別哭了別哭了,你這麽一哭,我也跟著難過啊……別哭了啊,想不想吃東西,不然我去夜市給你買點烤肉?”


    說著說著,楊紅語氣裏也帶了哭腔,這一來,便激得林落更想哭了,她趕忙用手揉了揉眼睛:“我……我以為……我以為這一回自己真的找到那個對的人,能夠和他過一輩子了……可是……可是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小紅,你知道嗎,謝羽風……他瞪著我的時候,我真的覺得他想把我掐死,我從來都不知道他可以這麽凶,我知道或許他心裏介意我以前和武城在一起過,可是……可是那也隻是以前的事情啊,我現在真的和他沒什麽了,他為什麽要發這麽大的火……我……我好害怕。”


    楊紅一陣心疼,明明以為自己最好的朋友這回真的要幸福了,卻沒想到忽然變成這樣,這段時間以來,她幾乎是親眼看著林落從一個開朗陽光的女孩兒,慢慢變成一個畏怯感情,害怕受傷的姑娘,她不由伸手抱住了林落:“別害怕別害怕,有我在這裏呢,你放心,謝羽風那個混蛋絕對沒辦法傷害你的啊!”


    林落抽噎著說:“我……我不知道以後該怎麽麵對他了……我害怕他每次生氣都是這個樣子……”


    “你既然不知道,那咱就不麵對他了!為了這麽一點事就凶成這樣,我看謝羽風這家夥性格上肯定有什麽缺陷!難怪他三天就肯跟你結婚!你別怕,從今天起你就住在這裏,咱們往後一起去上班,姐姐我護著你,看他能拿你怎麽樣!他要是不給你個合理的解釋,你就別原諒他,知道嗎?”


    林落心底終於得了點安慰,大哭過一場,再加上驚魂未定,她終於有些疲乏了,正想倒在床上睡了,床頭櫃的手機卻忽然響了起來,她以為是謝羽風打來的,心底百味陳雜,但拿過來一看卻發現是個陌生號碼,林落說不出內心是什麽滋味,隻是接了電話,那邊卻傳來一個陌生的女聲:“林落林小姐,是嗎?”


    “……你是?”林落茫然地問。


    “哦,我是小琪,就是幾個月前……破壞你和武城先生關係的那個人,那天你回家見到我從他家衛生間出來,您還記得嗎?林小姐,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和您見麵聊一聊,好嗎?”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serendipity 扔了一顆地雷,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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