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話 柯露妮婭的心病
加入年輕人敬而遠之的黑魔法公司，沒想到工作待遇好，社長和使魔也超可愛，太棒了！ 作者：森田季節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從今年度開始，公司裏多出小穆這個非魔法使的行政人員——
但其實除了她，公司裏還有另一個非魔法使的人員。
「啊，早安～！」
一到公司，就聽到正在擦桌子的柯露妮婭向我問好。
是的，柯露妮婭小姐已經住在公司工作好久了。
她之前打算跳水自殺時被我製止，原因則是因為被男朋友騙了積蓄而自暴自棄。
而這樣的她沒有能正常生活的基礎，就沒辦法回歸社會，所以我拜托社長讓她協助打掃，住在有一大堆空房間的公司裏。
在這之後，她又兼了幾份差，同時尋找正職。
首先，有梅雅麗中意的那間寢具店。
之後還有餐廳。
她精力充沛地做著工作。
最近她一大早就出門兼差，在我上班時已經外出，因此我們沒什麽機會碰麵，到今天才難得又見到她。
「哎呀，柯露妮婭小姐您今天精神真好，連妾身都跟著開心起來了?」
瑟露莉亞的表情也自然而然地變得繽紛。
時間來到五月。最近天氣漸漸變暖，對向來穿得少的瑟露來說應該是個福音。
「喔喔。柯露妮婭，你看起來似乎是遇上了什麽好事？」
梅雅麗說得言之鑿鑿。但她也隻不過是問好，光憑這樣哪聽得出來啊？
「您怎麽知道！其實我終於找到正職差事了！」
真被她說中了！
梅雅麗的洞察力還真不是蓋的……不知道跟她是高等惡魔有沒有關聯……
「柯露妮婭小姐，話說你找到的是什麽公司？」
她不是魔法使，找的應該是一般企業。
因此我單純好奇，她的新東家是什麽公司。
「是『紫水晶印刷』！有兩百多名員工的大公司！」
「喔喔，聽起來不錯啊！那裏連我也聽說過！」
說到『紫水晶印刷』，那可是專門印製各種書籍、海報或傳單的公司。
由公司規模來看，人多的地方也比人太少的地方要讓人安心多了。雖然要是這麽說，死冥之諾黑魔法公司也算人少的公司就是了……
「工作是以坐辦公桌為主，我現在開始用功應該也來得及。真高興這次能找到工作！我的第二人生終於要開始了！」
柯露妮婭小姐的眼神真是閃亮極了。
這樣的心情我也深能體會。
獲得錄用而成為正式員工，會這麽興奮也是正常的。
「那真是太好了！今天可得好好慶祝！一起到王都吃晚餐怎麽樣呢？」
瑟露莉亞牽起柯露妮婭小姐的手，開心得蹦蹦跳跳。瑟露莉亞真的是魅魔嗎？其實她是個天使吧？
「那麽就承蒙好意讓您請一頓了，耶～」
「沒問題，今天就讓我好好幫你慶祝吧。反正這間公司薪水付得這麽慷慨。」
在同齡的上班族裏，我的年收遠比一般人要高得多。死冥之諾黑魔法公司和凱璐凱璐社長萬歲！
當天，我們一家人跟柯露妮婭小姐來到酒館。
「隻是啊，其實我們的社長應該也很樂意幫你開慶祝會。還是說非正職員工比較困難？」
梅雅麗這樣講我才想到，尾牙旅行那時，柯露妮婭小姐也沒有參加。
當時好像是因為她有兼職，加上那忘年會的內容，或許她沒參加也是好事吧……極有黑魔法風格的尾牙旅行，真的是糜爛到不能更糜爛了……
「其實下個星期，社長也會幫我慶祝！」
「原來還是有嘛。也就是說我們辦了兩次，還真是給你賺到了。」
「反正慶祝的事情多辦幾次也不錯。梅雅麗你不也能多喝幾杯嗎。」
梅雅麗乍看像是小孩，酒量倒是挺好的。
「這倒是。本宮也有七成為她高興。」
這表達喜悅的方式還真符合梅雅麗的個性啊。
柯露妮婭小姐當時無家可歸，一時走投無路，而如今終於回到能夠重新出發的起跑點上。
就好像彈簧需要壓縮才有彈力，人也需要時間養精蓄銳。否則就算隨便出去闖蕩，也隻會因各種原因铩羽而歸。
努力雖然重要，但若沒有最基本的自保能力，想努力也沒有辦法。不可能要求一個快餓死的人去健身，而是必須先給他讓他能吃飽。
而柯露妮婭小姐的人生第二章，接下來就要開始了。
「像要是兼職提早下班，我就會到公司的書庫去讀書。不少公司都會舉辦招考，『紫水晶印刷』也有書麵測驗。」
「這樣啊？看來公司對你可說是絕佳的寄宿環境了。你可得好好感謝社長跟法蘭茲。」
梅雅麗說得好像是自己的功勞。我倒是被她一提而有點害臊。
「這麽說也是。法蘭茲先生，真的很謝謝你！」
柯露妮婭小姐說完竟然直接抱到我身上！
這大概是因為她喝了酒壯了膽，我則是頗難為情。
「這些都是靠柯露妮婭小姐你自己的努力啦……要是你毫無行動，根本不會有這些收獲的……」
那可是『紫水晶印刷』，不是什麽家族經營的小企業啊。要是沒有一定程度的能力，是不可能被錄用的。這毫無疑問是柯露妮婭小姐自身的成長。
「不過，是法蘭茲先生給我活下去的機會。」
柯露妮婭小姐稍微濕了眼眶。
「法蘭茲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這點今後也不會變的。」
「我也……很、很開心……」
這時，柯露妮婭小姐不知怎地，往瑟露莉亞那兒瞄了瞄。
「要不是你的使魔是瑟露莉亞，否則我應該就追求法蘭茲先生了。」
「那個，你可能喝醉了，講話有點太直了……」
「這樣也是妾身的榮幸呢～?」
瑟露莉亞笑容滿麵。這對魅魔來說應該是無上的幸福吧。
「隻是黑魔法的世界，還是有些猥瑣的部分，柯露妮婭小姐您要跟主人交往應該還是有困難的。以柯露妮婭小姐您的價值觀來看，應該會覺得主人成天到處偷腥吧。」
瑟露莉亞你說得也太誇張了——我本來想這樣回她，卻又沒有反駁的餘地……
一旦正式交往我就不會再到處偷吃了——我也沒自信這樣打包票……
就這樣，當天的就職慶祝會，大家都過得很盡興——
但回家的路上，梅雅麗嘀嘀咕咕地說了。
「本宮剛剛不是說，有七成為她高興嗎？」
「嗯，我有聽見。」
我本來以為那是因為梅雅麗不夠坦率，是屬於她拐彎抹角的表現。
「那麽接下來我們聊聊剩下那三成疑慮吧。」
看來梅雅麗又感到哪裏不對勁了。
從以前到現在，梅雅麗不隻一次看穿那些壞公司的不良居心，成績有目共睹。
好比說之前瑟露莉亞的姊姊莉迪亞小姐被自稱偶像事務所的公司所騙，當時就是她揭露了騙局。
「梅雅麗小姐，您還真的是小心謹慎呢。妾身也該向您看齊才是。」
不要吧，瑟露莉亞你就保持原本的陽光個性就行了。
梅雅麗活得比人久，也因此深知社會上的種種黑暗。
「話說法蘭茲，現在是幾月？」
「是五月啊，這梅雅麗你不可能不曉得吧。」
「五月是什麽季節？」
這是什麽小考嗎？
「呃……是春天，氣候宜人，還常常有天氣熱的時候。」
「氣候的事不是重點。關於工作方麵沒想到什麽嗎？」
五月與工作？這也不是什麽新人加入公司的時節吧……
「比較負麵的有五月病吧，然後在新學校想轉換形象失敗的人也會陸續出現……啊，這又害我想起那些不堪的往事了……」
讀魔法學校時，我被列為沒辦法跟女生當朋友的人種，也因此得以將時間全花在課業上。
我就是因此得到機會加入現在的公司，所以一點也不後悔，但當時還是挺煎熬的。
「新進員工一般都是幾月開始上班？」
「這個嘛，應該是新年度的四月居多吧？最近也有些九月開始的公司就是了。」
「是啊，通常都是四月而不是五月。」
喔，我感覺話題切入核心了。
「她是五月才去麵試然後被錄用的吧？但為什麽會晚了一個月？」
原來如此，這就是梅雅麗擔心的嗎。
「聽您這麽一說，好像有道理。這時節應該很少有公司招募正職員工……」
瑟露莉亞手指也抵到唇上，一臉納悶。
「雖然畢業新鮮人是在四月進公司，但有些公司在畢業季之外也會徵才。不就隻是這樣而已嗎……？」
徵才雜誌上有些徵才也會尋找非畢業生，否則要是隻有畢業生才能當正職，世界豈不是都要變成地獄了嗎？這麽一說我才想到，在遠古的冰河期也曾有過這樣的公司，不過那已經接近傳說了。
「反正，本宮基本上都是由比較負麵的角度看事情，也知道自己有時想太多了。所以那樣的不安隻占了三成而已。」
梅雅麗的內在還真是不同於外表，對事常有那種厭世哲學家的態度。
「但那三成就是在本宮心底留了個疙瘩。好了好了，這件事不如就這麽忘了吧。」
被她這麽一說，反而更讓人難以忘懷啊——
瑟露莉亞揪住了我的胳膊。
「主人，您今天看起來醉得恰到好處。讓我們晚上盡情地享樂吧！」
「嗚……說的也是……畢竟這嚴格來說，也算是瑟露莉亞你的工作嘛……」
當天夜裏，我和瑟露莉亞盡情做了魅魔會做的事，梅雅麗的話也就這麽被我忘得一乾二淨了。
◇
之後，柯露妮婭小姐開始在『紫水晶印刷』工作。
但說是這麽說，也沒立刻從死冥之諾黑魔法公司搬走，她現在還寄住在此。
畢竟她雖然是正職員工，憑一開始的薪水要租間好公寓，財力方麵恐怕吃不消。
而這樣講可能不太吉利，但也不能完全保證她那份工作能做得長久。
因此即使有段通勤距離，她還是該住在目前的地方，這樣也比較好存錢。
而且不說別的，搬家本身就是件麻煩事——應該能登上人生前幾名吧。
凱璐凱璐社長也說：「不需要想盡早搬家什麽的，想住就自由地住下來。」將大善人的本質發揮得淋漓盡致，讓柯露妮婭小姐鬆了口氣。
而跟柯露妮婭小姐碰麵的機會，這下就等於是零了。
畢竟她要從死冥之諾黑魔法公司出門，到王都的公司上班，下班再從王都返回死冥之諾黑魔法公司。這樣的生活周期，和我沒有任何交集。
在死冥之諾黑魔法公司幾乎沒有加班這回事。在我下班回家之前，她都還不會回到死冥之諾黑魔法公司這個「家」裏。
我以我的步調，過著充實的日子。
好比說，自學一些白魔法之類的。
有時我也會以年齡最相近的前輩身分（或者說，以公司裏最有常識的前輩身分），向小穆指導一些有關黑魔法的事。話先說在前頭，我可沒對她毛手毛腳。
有時也會當瑟露莉亞的白老鼠，嚐試些魅魔的新招數。
最後那條的意義應該跟前麵不太一樣，但總之都算是充實……
瑟露莉亞也同樣認真過著日子。
「要是隻有現有的方法遲早會膩，而倦怠期對魅魔來說宛如大敵。妾身必須讓主人有新鮮感。」
她慷慨激昂地向我說著這些。
是的，對魅魔來說，做色色的事帶來的充實感不是玩票性質，而是該嚴肅以對的人生態度。而我身為召喚瑟露莉亞前來的主人，也有一定的義務在。
因此，我也同樣認真地麵對她。
要說沒有色心——這當然不可能。畢竟要是沒有色心，反而會讓瑟露莉亞傷腦筋，所以這樣就好了！
然後，關於瑟露莉亞的新招式——
「這次參考了巴妮妲薩爾小姐所建議的變裝帶來的新鮮感。主人，您覺得還可以嗎……？妾身穿起來好看嗎……？」
腮幫子染為嫣紅的瑟露莉亞向我問道。
這一天，瑟露莉亞穿著不知哪間女校的製服。
話雖如此，那套服裝有不少粉紅色的部分，應該不會真的有學校拿來當製服。
「嗯，好極了……散發出一種青澀感……」
我意識到自己的身子也熱了起來。
瑟露莉亞那心神不寧的表情，看來也是為了營造女學生的氛圍吧。
「這真是太好了。這套服裝暴露度太低，實在讓妾身穿得好害臊……」
原來青澀感是來自這裏嗎！
看來魅魔的價值觀，跟人類真的相差頗遠。
大部分的人要是穿上魅魔的便服，應該會遠比她還要心神不寧吧。
「另外根據店家說法，他們同時擁有來自學校跟情趣商店的訂單，一間公司賺兩邊的錢呢。」
「做製服的公司這樣沒問題嗎……？校方應該會生氣吧……」
「公司的解釋是，他們並未告知校方有做情趣商店的生意，另外也嚴格檢查是否沒與現有的製服重複，才會賣貨給情趣店。」
看來這方麵他們倒是滴水不漏。
否則要是有什麽差池，這的確是有可能觸法。
「此外，近年有許多偶像身穿製服類的服裝，而他們也會承接那類訂單。此外像是戲劇用的學生服，由於無法使用現實裏的學校製服，因此也會請他們製作虛構的製服。」
「被瑟露莉亞你這樣一說明，害我突然對製服產業內行起來了……」
在這些方麵，瑟露莉亞總是個認真的千金小姐。
但現在先不提那些——
「那、那麽我要上了，瑟露莉亞……」
「好的，主人……不，學長……」
原來今天我扮演的是校內學長嗎！
要是人生有這種學妹，男生一定都無心投入課業吧——我一邊想，邊細心地跟她做著魅魔會做的事。
看來我的學生時代跟現充生活保持距離，對我來說應該算某種幸運吧。
否則以人類的本能，比起課業一定是先選擇戀愛……
「那麽學長
……接下來有條可以安裝的尾巴，我可以試試看嗎？」
道具也一天比一天豐富了……
「呃，嗯……不過瑟露莉亞，你可別太勉強自己啊……？」
「求新求變對魅魔來說是有必要的。正所謂精益求精！」
魅魔之路還真是險峻崎嶇啊。
◇
如此這般，五月轉眼即逝。
六月的中旬的某天，我一大早起來練習白魔法。
「守護吾人所愛一切——純潔之盾！」
半透明的牆現身在我麵前。
很好，我辦到了！
以後就算突然遇襲，有這招應該就能應付了。
畢竟黑魔法沒什麽能用來護身的魔法。
當然也不是完全沒有，但大多數都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
「嗯嗯，不錯不錯，比以前更上一層樓了。」
這天梅雅麗也已經起床，觀察著我的魔法。
「梅雅麗你困的話可以繼續睡沒關係喔？」
「抱枕突然沒了，害本宮也跟著醒了。」
昨天我擔任梅雅麗的抱枕。她定期會這樣要求我，而且要是拒絕就會惹她不開心。這點可不能不注意。
而如今我被梅雅麗抱住，也已經不再那麽興奮而能夠睡得安穩，看來我已經練出免疫力了。雖然梅雅麗不太能接受這點就是了。
「果然白魔法就是該由人類來施展。法蘭茲你能用那麽多黑魔法，說起來才算是某種奇跡吧。」
「那應該感謝我的祖先。」
由於有那個妹控黑魔法使的祖先，繼承血統的我以人類來說，似乎對黑魔法算是拿手。
——就在這時，時間明明還早，卻看到有人走在路上。
這麽早上班嗎？住郊區的人還真是辛苦啊。我雖然也住郊區，但公司同樣在郊區，不覺得有什麽辛苦。還是說，那人早起隻是為了做自己的事情呢？
不過話說回來，這身影好像很眼熟。
「啊……柯露妮婭小姐……？」
之所以是疑問句是因為，她的氛圍跟之前的她簡直判若兩人。
她的服裝不同於寄住公司時，是類似套裝的打扮，而且——
「喔喔，好久不見。原來你住這裏嗎？真是太巧了～我正要去公司上班呢。」
——疲勞滿布在她的臉上。
在這之前，她也曾在打工時吃過苦頭。
當時的她也是類似這種表情，總之就是皮笑肉不笑的模樣。
這樣形容可能很怪，但她看起來就是靈魂疲憊了吧……
「話說，最近工作很辛苦嗎？」
梅雅麗直截了當地問了。
「嗯～是挺辛苦的，不過也很有挑戰性，不必為我操心。」
我早料到她會這樣製式地回答。
「那麽我先走囉，兩位。也幫我跟瑟露莉亞問好。」
「好的，請慢走，柯露妮婭小姐。」
這下我也不安了起來。
「但願她能繼續做下去，而沒碰上什麽麻煩。」
「天曉得。雖然這狀況很難樂觀看待，但既然是不同公司，也很難有什麽行動。」
坦白講，她說得沒錯。
目前的跡象，還不夠我們行動。
梅雅麗之前提過的三成不安，會不會真被她給說中了呢？
在這之後，我們沒再遇見柯露妮婭小姐，當然也就不清楚詳情。
◇
接著，來到七月初。
異常狀況發生了。
我們到公司上班，卻發現一臉憔悴的柯露妮婭小姐人在死冥之諾黑魔法公司，無力地坐在無人使用的辦公桌前。
而社長和格魯格魯則是在一旁，像是在照顧她。
「柯露妮婭小姐，該不會是生病了吧？」
看她的氣色，怎麽也不像是平安無事，再說柯露妮婭還要去『紫水晶印刷』上班，不該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在這裏。
「不，我不是生病啦……」
「別說了，你病了。」
柯露妮婭小姐的話，被神色凝重的社長給打斷。
「社長等一下會陪她去看醫生汪。這段期間就由格魯格魯代理汪。」
原來格魯格魯連代理社長都當得了嗎……
「首先你先吃點東西吧？湯水類的東西應該喝得下吧？你應該要補充些水分。」
「抱歉，社長……我從兩天前就沒吃東西了……」
也難怪她會沒有體力了。
「請問……您為什麽會兩天都沒吃東西呢？要是沒有食欲，當下就應該要去看醫生才對。」
瑟露莉亞輕撫柯露妮婭小姐的背後。她對同性也是同樣體貼。
「因為……我離不開房間……」
柯露妮婭艱澀地擠出這句話。
「咦！？您的門鎖壞了，害您被關在裏頭嗎？真是幸好有及時發現。」
「瑟露莉亞，她指的應該不是這個意思。」
梅雅麗擺了擺手，表達事情真相非她所想。
而到了這裏，我也大致看出端倪了。
柯露妮婭說她沒生病，社長卻篤定說她病了。根據這點同樣不難推測。
「那不然，會是什麽原因呢……？」
「社長，柯露妮婭小姐就拜托您了。瑟露莉亞，我們走吧。」
我牽起瑟露莉亞的手。
現在的柯露妮婭小姐，肯定不願意直接說明。
一離開房間，瑟露莉亞便憂心忡忡地問我：
「請問，妾身剛剛是不是說了什麽失禮的話……？」
瑟露莉亞在得天獨厚的環境裏長大，應該對這種事沒有經驗。這也算某種幸福就是了。
「目前還不確定，等回來時再問社長吧。至少可以肯定的是，現在不該跟柯露妮婭小姐問太多。不管是什麽原因，那都隻是給她帶來負擔，而要是讓狀況惡化，接下來可不曉得會變成怎麽樣。」
「這麽說也是……真的很抱歉……都怪妾身不懂察言觀色。」
「沒關係的，大家都知道瑟露莉亞你沒有惡意。」
這點身為主人的我可以打包票。
「法蘭茲你剛剛的反應還真是機靈。挺有兩下子的。」
梅雅麗居高臨下地誇獎了我。
「我學生時代時學過這方麵的事。」
「原來魔法學校學的不隻有魔法啊。」
「隻是些入門的東西就是了。然後人的精神狀況會強烈影響魔法，所以跟魔法也不算沒有關係。幸好我那時有專心聽課。」
但目前還隻是推測的階段。晚點可得向社長好好問個清楚。
公司一下班，我們就來到社長室。
「柯露妮婭小姐簡單說，是得了憂鬱症。」
社長雙手交扣在桌上，目光凝重地說了。
果然沒錯。
我不願這樣去猜想，但看來還真被我猜中了。
「今天我聽到柯露妮婭小姐的房間裏傳來聲響，於是從外頭開門。而根據她的說法，兩天前的早上她正打算去上班時，卻不知怎地開不了門。」
突
然出不了房間。
在工作的人們常患的症狀裏，這算是相對常見的。
「原因是工作過度操勞嗎？」
「那也是原因之一，但她待的環境似乎也不佳，常常被上司大呼小叫，可能因此導致精神上的萎靡吧。」
「看來本宮擔心的果真沒錯。連本宮都受不了自己的敏銳。」
梅雅麗手抱到後腦勺並歎了一聲。
的確，這樣的洞察力可能不是什麽值得慶幸的事。
「看來工作的憂鬱症是突然發作的。明知該去公司上班，卻不知怎地開不了門，離不開房間這樣。」
我在課堂上聽說過這類案例，卻沒想到自己身邊也有一個。
「對。然後因為她是五月進公司的，大家更沒空教育她，卻直接指派她各種工作，說她必須替補四月中離職的畢業生新人的空缺。」
「原來這就是公司在五月招募正職員工的原因嗎……」
那個離職的畢業生想必也是被上司臭罵，或是被塞一大堆工作吧，所以才會在連四月都還沒過完就乾脆地離職。
而柯露妮婭小姐就是用來當那個人的替死鬼的。
若隻看一開始那離職的員工，還不能斷定是公司有問題，但再加上柯露妮婭小姐，就等於連續兩人。看來有問題的應該是公司方錯不了了。
「我已經跟柯露妮婭小姐的公司連絡過了，我態度嚴肅地說到時若認定為職災會再報告，在這之前請讓她放有薪假。她應該暫時不至於被開除。」
瑟露莉亞也是一臉難熬。她的人生裏應該很少麵對這方麵的惡意。
「柯露妮婭小姐狀況還好嗎？」
「食欲方麵是漸漸恢複了。幸好我也住在這裏，會暫時負責照顧她。得出差的工作到時會重新安排，或者是我出差的時候由格魯格魯負責照顧她。」
雖然這樣講是結果論，但是幸好柯露妮婭小姐當初找到新工作時沒趁那機會搬出去。
否則要是讓她搬了，狀況一定比現在更加危急。
既然社長跟她同樣住在公司，那麽至少還有社長能照顧她。這種照護人手的有無，帶來的可是天壤之別。
「然後我聽醫生說，原來那間『紫水晶印刷』公司，對員工的職場霸淩是出了名的。當然徵才雜誌上完全不會提到這些事。」
「原來有這樣的內情嗎……」
「說是加班到三更半夜也是家常便飯，工作到現在隻請過兩天休假。」
好不容易成為正式員工，卻又再次被惡劣的工作環境打倒。柯露妮婭小姐也真是太可憐了。
「柯露妮婭小姐的狀況沒糟到沒辦法見人，你們要是看到她，就陪她聊聊天吧。她暫時是沒辦法單獨出門了，我打算慢慢地照顧到她好。」
幸好凱璐凱璐社長是個有德之人，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
當天，我到書庫借了有關職災的書回家看。
由於狀況特殊，社長這次沒要我待在公司看，倒是再三叮囑我，要我如實申報讀書的時間。
書裏有提到關於因工作而起的憂鬱症，還占了不少的篇幅。
瑟露莉亞從一旁探頭過來，於是我指出那部分對她說：
「就寫在這裏。『各種壓力過大時即會發症，特別是超時工作以及職場氣氛惡劣時更容易發生。在症狀方麵，有不願上班之類行為，最糟時甚至會引起自殺』。」
「原來這次這麽嚴重嗎……」
瑟露莉亞頗受打擊。其實我也是一樣的。
坦白講，我雖然有這方麵的知識，卻沒想到會發生在自己周遭的人身上。
畢竟不說別的，死冥之諾黑魔法公司是間白到不能再白的企業。
梅雅麗乍看之下平心靜氣，心中應該也相當憤慨吧。
這些從她散發的氛圍就能感受得出來。
偉大的魔族一旦生氣，當然會牽動周遭的空氣。
「人類這種生物啊，要是不情不願地被逼著工作，就會累積沉重的壓力。但是呢，所謂的工作大部分都是人們不愛做的，隻有少數工作是愈做愈有樂趣。所以那些長時間工作的人，心都或多或少受了點傷。」
「梅雅麗，你對這方麵的事還真清楚啊。」
「本宮漫長的歲月可不是白活的，就算沒有經驗，看到那個叫柯露妮婭的女孩，也曉得狀況不妙。不過幸好她很快就撐不下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瑟露莉亞不太能理解梅雅麗話中含意，我倒是聽出她想表達的意思。
「像這類狀況，愈是能撐的人，惡化得也愈嚴重……好比說突然昏倒甚至死了之類的……就好像水庫儲了一大堆水，決堤時帶來的災害也會更大……」
「就是這麽一回事。她還年輕，還能重新出發。隻要還活著一切都好說。」
當然我跟梅雅麗並沒接受這樣的結果，想跟那間害慘她的公司抗議。但既然避免了最糟的事態，的確是讓人鬆了口氣。
「瑟露莉亞，等會兒要一起做些杯子蛋糕嗎？我打算明天去柯露妮婭小姐那兒探望她。」
「這主意真不錯！請讓妾身也拿出全力幫忙您！」
杯子蛋糕做得還挺好的。
雖然這不是我的實力，而是拜瑟露莉亞的助力所賜。
隔天早上，我挑戰練習某一招高難度的白魔法。
這魔法不愧是高難度，完全讓人束手無策……我也許是有黑魔法的天分，在白魔法方麵卻不是這麽回事，隻能按部就班地下工夫。
魔法名稱叫做「天使的加油喇叭」。
那是能振奮精神，讓人態度積極的魔法。
不過不管怎樣，隻靠魔法的話依然隻是治標不治本就是了。
一來到公司上班，我跟瑟露莉亞以及梅雅麗來到柯露妮婭小姐的房間。
「啊，大家都來了……」
柯露妮婭小姐穿著睡衣。看她發白的肌膚，似乎根本沒怎麽外出。
「我們做了一點杯子蛋糕，要一起吃嗎？」
「嗯……真的很抱歉，害你們操心了……」
看來她的胃口是恢複了，最後吃了三個杯子蛋糕。由這點看來，姑且是可以放心了吧。
「現在呀，凱璐凱璐社長在為我東奔西跑，到許多地方露麵，打聽因應對策，當成好像是自己的事情一樣……」
「這就是凱璐凱璐社長的個性啊。你就算製止她還是會繼續，沒有人能夠阻止她。」
「這麽說好像也是呢。」
柯露妮婭笑了笑，看起來雖然無力，但至少也康複到笑得出來了。
「我現在想出門還是需要勇氣，一個人的話很難辦到，就算有社長陪伴，一到之前的公司附近就會覺得渾身不舒服……」
「看來要回去上班應該是沒辦法了。那麽爛的公司也沒必要回去就是了。」
「嗯，我打算辭職……不過這樣應該算是我自願離職吧……」
不，這怎麽可能是自願離職。她這樣應該不算曠職，但實際狀況又是如何？我不是法律專家，對這不太清楚。
「我們之後還會再來探望您的。請保重身體。這間公司的所有人，都是站在柯露妮婭小姐您這邊的。」
最後，我們帶著五味雜陳的心情離開房間。
而一離開，就看見凱璐凱璐社長站在麵前。
「各位來探望她了嗎？」
「呃，社長……您這身打扮是？」
這必須要有個人來吐槽。
因為社長的肩膀上，竟然掛著一條寫了「必勝」的背帶！
「我打算和對方打官司！」
看她尾巴大甩特甩，看來對此事相當激昂。
看來這下勢必得鬧上法庭了……
「我要告他們！然後勝訴！」
我們聽社長說明事情原委。
說是對方公司人事部說柯露妮婭的有薪假已經用完，希望她能夠自行離職。
另外考慮到柯露妮婭小姐的身體狀況，因此社長得到她的許可，過目了『紫水晶印刷』寄給柯露妮婭的文件。
那樣的內容社長當然無法接受，加上她要重回社會也得花點時間複健，希望對方將之視為職災並支付慰問金。
於是社長就到對方公司，跟對方麵對麵談判，說這樣沒有道理。
而對方公司似乎也嚇了一跳，沒料到黑魔法公司的社長會找上門來。
「不過，對方總不可能這麽簡單就認錯吧？」
梅雅麗在這方麵還該說是淡漠，或者該說是現實主義者。
「沒錯，所以我才會覺得隻好對簿公堂。這次要是不明確判定為職災，那家公司將來還會出現更多相同的受害者，所以絕不能退讓！我要找個好律師！」
這跟黑魔法還真是八竿子打不著關係！
就算有什麽能讓判決對自己有利的魔法，那應該也有問題……
「『紫水晶印刷』的離職率本來就高得不自然，應該平時就有霸淩或性騷擾的行為發生，可能也有不少人忍氣吞聲。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一定要做個了斷！」
社長看起來激動得不得了，模樣也彷佛快要從人變成狗了。
甩個不停的尾巴，看起來更像是什麽古怪的惡魔。
「原來如此……那麽請您盡力而為吧。這已經超越我們能做的範圍了……」
「絕無此事，法蘭茲閣下。」
身後傳來洪亮的說話聲。
會稱我為法蘭茲閣下的，也就隻有那個人了。
「莉妲前輩！」
目前的莉妲前輩是表麵上的樣子，也就是撰稿人的模樣。雖然好像也沒有那種，一看就像個義賊的打扮就是了……
「剛剛的話敝人都聽說了！就讓鄙人拔刀相助吧！惡即斬！」
「那個……拜托您可別把『紫水晶印刷』的社員給宰了啊……這次不采用血腥的解決方案，好嗎……？」
的確，憑我們公司的戰力，真要幹架一定沒人是對手。
若是魔法業界也就罷了，印刷公司絕對不會要求靠幹架解決問題，所以沒這條選項可選。
「鄙人當然知道。」
莉妲拿出一隻筆。
「但筆在某些場合可是比劍更鋒利。」
原來還要看場合的喔。
「法蘭茲閣下，請各位幫鄙人的忙。像這般為非作歹的不法企業，絕不能輕易放過！」
◇
我們決定在有空的時候幫莉妲前輩的忙。
先說結論吧。她拜托的事情並不血腥，真是謝天謝地。
我跟莉妲前輩一起來到夜晚的王都，在巷子裏守株待兔。
我們在這裏等了一段不短的時間，如果是在冬天的話大概就要得感冒了。
「那間公司的狀況鄙人也聽說過。鄙人身為撰稿人，常聽到印刷公司的風聲。」
對喔，莉妲前輩應該很接近那個業界。
「看來欺侮新人的風氣已經在公司內成形了，特別是第一線負責人對新人惡言相向，甚至還有其他幫凶在。就算心生不滿想從內部檢舉，一旦身分曝光就會從此黑到底，讓大家都隻好隱忍。」
「莉妲前輩，您調查得還真是詳細啊……」
「『紫水晶印刷』的負麵傳聞在出版業界還算挺有名的。雖然這樣的他們對出版社來說是間好公司就是了。」
看來目前應該當她是個撰稿人，而不是個義賊。
「另外我們等的是前『紫水晶印刷』的員工嗎？既然是離職員工，當然什麽都會透露吧？」
莉妲前輩個性是個獨行俠，很少事先透露情報。
不過這也許不是秘密主義，隻是她單純忘了說也說不定。
「不，來自離職員工的情報已經搜集完畢了。今晚閣下跟鄙人要找的，是『紫水晶印刷』的現任員工。」
「咦……這樣對方一定不肯透露吧……前輩您剛剛不是才說，大家都怕內部檢舉讓自己身分曝光嗎……」
何況這次的情報還會登在雜誌上，這樣誰也不會敢透露的。
「這鄙人曉得，所以事先準備了份伴手禮。」
伴手禮？她總不可能送個蛋糕給對方吧，難道是某種行話嗎？
「所以等下請法蘭茲閣下你動用感情攻勢，說有個叫柯露妮婭的人目前過得多苦，說希望為她而戰——用這樣的心情對對方訴說。鄙人跟她幾乎沒有交情，因此這件事隻能靠你。」
「知道了。這樣的話就算是我這種門外漢，應該也能幫得上忙。」
我雖然不會動用黑魔法，但接下來做事十分有黑魔法風格。
不是從表麵，而是背後解決事情。這倒不是指黑社會的解決方式，說起來就像是不走正門，而從側門進攻的那種感覺吧。
之後，一名滿臉疲態的年輕男子從大街上走來。
「那人就是員工。法蘭茲閣下，麻煩你了！」
莉妲前輩從身後推了我一把！
我於是跌跌撞撞地在員工麵前現身。
這登場方式還真是有點尷尬啊……不過既然都現身了，也隻好放手一搏！
「請問您是『紫水晶印刷』的人嗎？能借用點時間跟您聊聊嗎？」
要是默不吭聲反而可疑，我趕緊表明自己的來意。
但對方隨即一臉狐疑。
「喔喔，你是想揭露公司問題的記者一類嗎？我什麽也不會說的。以前也有人接受采訪，結果被公司徹底打壓，最後隻好主動辭職……」
對方隻說了這些，就打算從我身旁穿越。
看來他知道要是停下腳步，會害自己陷入麻煩。
由這模樣來看，他以前大概也遇過像我們這樣守株待兔的人。
從員工的反應也能看出，這間公司內部已經腐敗不堪。
但我還不能就此罷手。
「您有聽過一位叫做柯露妮婭的新人嗎？」
我一提起這名字，他頓時停下腳步。
「我是她的朋友。她現在一個人連外出都沒辦法。能請您告訴我，她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嗎？」
「我很同情她。」
員工慢慢轉身麵向我，開始道起一切。
「她的前一任做不到一個月就走了，但是他們依然用相同的方式對待新人，這不可能解決問題。那已經不是什麽毅力夠不夠的問題了。」
員工看起來似乎急了，連珠炮似地接著說下去。
「可是我們又能怎麽做？要是上頭不改變，一切都沒用的。隻要在
同一個體製中，我們就算提出異議也沒有勝算，隻會被他們說：『不高興的話就不要做。』但我不可能三兩下就找到新工作。」
他說得很合理。
內部的革新比來自外部的強硬改造要難，可以說是難如登天。即使是我也曉得，這是多艱難的事情。
話雖如此，難道要繼續保持原狀嗎……？
「拜托您！我們需要很多的證言，還請您務必幫忙！」
我垂下頭拜托。
如果是老練的黑魔法使，現在應該會施術捆住對方吧。
或者也可以帶來紫魔法使，對他進行精神支配。
但我不會用那種方法。
隻能不斷地拜托再拜托。
「拜托您！拜托您！」
不過至少，員工沒有不理不睬地走開。
而是留在原地。
「我懂你的心情，但是我沒辦法為你們做什麽，那間公司隻會再找新的替死鬼。公司已經變成這樣的大環境了，一旦這樣的機製形成，就沒人能再抗拒……」
公司照理說是由人們形成的才對——
如今公司卻成了吃人怪物。
為什麽會出現如此矛盾的悲劇呢。
「您的勇氣也許能改變什麽！請幫幫我們的忙！」
這時，他將手搭在我彎下的身軀的肩膀上。
「憑我一人的勇氣是改變不了什麽的。公司就是這樣的地方。」
還是不行嗎。
這個人也曉得，公司這樣是有問題的。
但他無力改變。光憑一己之力，要改變一個機製是有困難的。
「不必擔心，鄙人不指望隻靠閣下一個人的勇氣！」
一陣風拂過。
莉妲前輩來到我跟員工之間。
「鄙人是撰稿人，名叫莉妲。」
員工也看得傻眼。畢竟她這樣半途冒出來，看起來就隻像是個怪胎嘛……
「鄙人不指望閣下免費幫忙，特地準備了伴手禮。至於那份禮物是什麽——」
莉妲前輩的話，讓員工咽了口口水並說了：
「您說的……是真的嗎……？」
「不相信的話閣下可以親自去報上鄙人莉妲的名號。要是在同公司裏打不贏，那就從外麵跟他們打。這可是兵法的常識。」
我雖然不懂什麽兵家常識——
「好吧，隻要確定你所說的沒有錯，到時我可以和你們談談。」
這下找到一名情報提供者了。
莉妲前輩向我這頭舉起手。那總不可能是要打我吧？但是為何要舉手呢？
「幹得好，法蘭茲閣下！」
喔喔，我大概瞭解了。
「嗯，我辦到了！」
我和莉妲前輩擊掌，乾澀的拍手聲劃破夜晚的空氣。
在這之後，我依然繼續幫莉妲前輩的忙。
得到的成績超乎想像，不少人都表明願意幫忙。
而理所當然地，這不單隻是由於我的主張說進他們心坎裏。
而是莉妲前輩先助他們一臂之力的策略起了效用。
「哼嗯，搜集這麽多資料，應該能寫出不錯的報導。閣下拭目以待吧。」
隨著古風的言辭帶來的，是莉妲前輩一切都會順利的保證。
◇
之後，凱璐凱璐社長這頭也正式展開行動。
她真的把對方告上法庭了。
我也跟著她上法庭。
上法庭可是我人生頭一遭經驗。明明我方是原告，卻感覺好像是做了什麽壞事……
這就好像明明沒做虧心事，看到警察巡邏卻會加快腳步，或是眼神亂飄，類似這樣的反應吧。
另外柯露妮婭小姐本人並不在場，至少我們是不會讓她來法庭的。
否則要是見到『紫水晶印刷』的人，會害她症狀更加惡化。
首先凱璐凱璐社長雇用的律師譴責了對方公司一番，主張柯露妮婭小姐沒辦法上班而被迫辭職，是由於工作環境惡劣，應視為職業災害。
接著，凱璐凱璐社長也親自開口。
「『紫水晶印刷』的上司平時就對員工咆哮，導致多數員工離職，或者身體狀況不佳而被迫長期休養。而他們知道這樣的情況卻毫無作為，甚至要求柯露妮婭小姐自願離職，藉此隱瞞此事，實在是不可原諒！」
平時個性溫和的社長，如今毫無笑意。
當然，對方公司也不會這麽輕易承認一切。
對方的員工以及律師並不甘示弱，主張勞務管理上沒有問題。
我也坐在自己位子上，看著社長和厚臉皮的被告方爭論不休。
「不過所謂的勝負，其實早在開始前就已經決定了。」
坐隔壁的梅雅麗說了。
她似乎也知道幕後正進行著些什麽。
「是啊，畢竟莉妲前輩已經幫我們搞定了那麽多事。」
首先，我們得讓社會大眾認為錯在對方公司。
第一天雙方各自表述完意見便退庭。距離判決出爐，還得花點時間。
但法庭外的對決早已開始。
死冥之諾黑魔法公司一旦被惹毛，可不會輕易放過對方。
在我上法庭的隔天，雜誌上登出這樣的報導：
「『紫水晶印刷』究竟怎麽了？新進員工陸續辭職的真相。」
這當然是出自莉妲前輩之筆，裏頭描述『紫水晶印刷』裏，有多數員工飽受惡劣工作環境所苦。
如果內容隻有這樣，那也不過是雜誌上常見的報導，馬上就會從人們的記憶裏風化吧。
但這篇報導登載了高達二十名員工的本名，記下他們所爆料的內容，因此事情可沒那麽單純。
?這間公司是家族企業，自從無能的現任廠長上任，離職者也急遽增加，但對方卻不曾為此事負責。
?從五年前開始，新進員工半年內的離職率便突破五成。這樣的資料並未對外公布，但顯然高得異常。
?最近畢業新鮮人加入後馬上離職，隻好臨時錄用其他人，而這樣的應急措施周而複始下，問題似乎更加惡化，導致公司內氣氛惡劣。
上頭滿滿地寫著這類內容。
出版這樣的雜誌得冒著風險。要是內容子虛烏有，公司有可能吃上官司。
而既然這些登上雜誌，代表雜誌對內容的正確度有一定的自信。
這篇報導和其他的相比，熱度異常突出。
而報導經口耳相傳而蔚為話題，讓雜誌也得到不錯的銷售量。有這麽多人作證的報導可說是震撼性的，而這麽多員工公開認為公司有問題，為憂鬱症的員工說話，更是前所未見的事。
這不隻是單一社員得憂鬱症的個案。
而是被視為一間公司嚴重的內部糾紛。
其他報章雜誌聞訊，也紛紛跟著寫了幾篇報導。像這種東西都是連續性的，過程裏往往會挖掘出更黑暗的內幕。一旦發現氣氛可以鬆口就會跟著鬆口，正是人類的天性。
一來到公司，桌上擺了好幾份有關『紫水晶印刷』的報紙，看來應該是社長買來的。
「大豐收大豐收。
不管哪家報章雜誌全都在提『紫水晶印刷』。」
看著報紙的梅雅麗也揚起嘴角。
「可不是嗎。看來這間公司就是這麽經不起檢視。」
「不過真不曉得這間公司接下來會如何行動。會大量開除員工嗎？可是這人數也太多了些。」
瑟露莉亞拿起其他雜誌，詳讀裏頭的內容。
「就是說啊。不過反正要是他們敢大量開除，一定會被報紙繼續追打，到時也很難不去處理問題人物。總之不管怎麽處理，都有他們受的了。」
「就算爆料的那些員工待不下去，也已經有其他公司願意收留，這方麵不是問題。」
「莉妲這人可真有執行力，本宮也不禁刮目相看了。」
是的，莉妲前輩獻上的伴手禮——其實是來自其他同業公司的挖角。
這讓他們即使出麵舉發而無法在原公司待下去，也能得到其他公司雇用，沒有後顧之憂而能暢所欲言。
「莉妲前輩似乎有不少的門路，不是個普通的義賊。不過關於詳情，她也不肯透露就是了。」
「普通的義賊」這字眼好像也哪裏怪怪的，畢竟光是義賊這角色，就已經很不平凡了……
願意接收的那些公司也不全然是基於善意，有的是想趁這機會打擊『紫水晶印刷』這競爭對手，有的隻是想吸收技術人才，各有各的居心。不過目前隻要對我們有好處，那些都無所謂了。
「這雜誌上也登載了，說業界早有風聲，認為這間公司遲早會由內部瓦解。可能就因為這樣，其他公司才會寬容地接納他們吧。」
看來這問題一樣逃不過同業的耳目嗎。
既然工作條件如此惡劣，代表業績應該也沒什麽起色吧。
也就是說這問題就算今天沒曝光，營運步向衰微也是遲早的事。
一旦公司出現毀滅自家人的行動，這間公司也等於完蛋了。
為吃人而存在的公司，就等於是社會的公敵，終將被淘汰。何況所謂的公司得要有人才能存在，沒了人就無法維持運作。這等於是公司的慢性自殺。
說著說著，社長和莉妲前輩也到了。社長尾巴今天甩得特別厲害。
「成功了！我們辦到了！」
那興奮的模樣，就好像準備出門散步的狗狗一樣……
「社長，怎麽回事？」
「『紫水晶印刷』承認那是職災，願意支付慰問金！我們打贏官司了！」
「好耶！」
我也忍不住握拳擺出勝利姿勢。
『紫水晶印刷』接下來還得為了公司內的環境頭疼，但我們這頭算是以勝訴就此劃下句點。
「邪惡時有猖獗，但絕不會長久，此乃世間常理。諸行無常，盛者必衰……」
莉妲前輩用古風的言辭做了總結。
但我知道，官司結束就隻代表官司結束，沒有其他的含意。
法庭隻是檢視公司責任的一個機會。
受了心傷的人要是沒痊愈，事情就還不算結束，不是真正的結案。
柯露妮婭小姐要重返社會，恐怕還得花點時間。
她在死冥之諾黑魔法公司度日並不是問題，難的是如何外出。
之前的白魔法，得加緊練習才行。
白魔法「天使的加油喇叭」。
我要練就這魔法，救柯露妮婭重返社會。
但其實除了她，公司裏還有另一個非魔法使的人員。
「啊，早安～！」
一到公司，就聽到正在擦桌子的柯露妮婭向我問好。
是的，柯露妮婭小姐已經住在公司工作好久了。
她之前打算跳水自殺時被我製止，原因則是因為被男朋友騙了積蓄而自暴自棄。
而這樣的她沒有能正常生活的基礎，就沒辦法回歸社會，所以我拜托社長讓她協助打掃，住在有一大堆空房間的公司裏。
在這之後，她又兼了幾份差，同時尋找正職。
首先，有梅雅麗中意的那間寢具店。
之後還有餐廳。
她精力充沛地做著工作。
最近她一大早就出門兼差，在我上班時已經外出，因此我們沒什麽機會碰麵，到今天才難得又見到她。
「哎呀，柯露妮婭小姐您今天精神真好，連妾身都跟著開心起來了?」
瑟露莉亞的表情也自然而然地變得繽紛。
時間來到五月。最近天氣漸漸變暖，對向來穿得少的瑟露來說應該是個福音。
「喔喔。柯露妮婭，你看起來似乎是遇上了什麽好事？」
梅雅麗說得言之鑿鑿。但她也隻不過是問好，光憑這樣哪聽得出來啊？
「您怎麽知道！其實我終於找到正職差事了！」
真被她說中了！
梅雅麗的洞察力還真不是蓋的……不知道跟她是高等惡魔有沒有關聯……
「柯露妮婭小姐，話說你找到的是什麽公司？」
她不是魔法使，找的應該是一般企業。
因此我單純好奇，她的新東家是什麽公司。
「是『紫水晶印刷』！有兩百多名員工的大公司！」
「喔喔，聽起來不錯啊！那裏連我也聽說過！」
說到『紫水晶印刷』，那可是專門印製各種書籍、海報或傳單的公司。
由公司規模來看，人多的地方也比人太少的地方要讓人安心多了。雖然要是這麽說，死冥之諾黑魔法公司也算人少的公司就是了……
「工作是以坐辦公桌為主，我現在開始用功應該也來得及。真高興這次能找到工作！我的第二人生終於要開始了！」
柯露妮婭小姐的眼神真是閃亮極了。
這樣的心情我也深能體會。
獲得錄用而成為正式員工，會這麽興奮也是正常的。
「那真是太好了！今天可得好好慶祝！一起到王都吃晚餐怎麽樣呢？」
瑟露莉亞牽起柯露妮婭小姐的手，開心得蹦蹦跳跳。瑟露莉亞真的是魅魔嗎？其實她是個天使吧？
「那麽就承蒙好意讓您請一頓了，耶～」
「沒問題，今天就讓我好好幫你慶祝吧。反正這間公司薪水付得這麽慷慨。」
在同齡的上班族裏，我的年收遠比一般人要高得多。死冥之諾黑魔法公司和凱璐凱璐社長萬歲！
當天，我們一家人跟柯露妮婭小姐來到酒館。
「隻是啊，其實我們的社長應該也很樂意幫你開慶祝會。還是說非正職員工比較困難？」
梅雅麗這樣講我才想到，尾牙旅行那時，柯露妮婭小姐也沒有參加。
當時好像是因為她有兼職，加上那忘年會的內容，或許她沒參加也是好事吧……極有黑魔法風格的尾牙旅行，真的是糜爛到不能更糜爛了……
「其實下個星期，社長也會幫我慶祝！」
「原來還是有嘛。也就是說我們辦了兩次，還真是給你賺到了。」
「反正慶祝的事情多辦幾次也不錯。梅雅麗你不也能多喝幾杯嗎。」
梅雅麗乍看像是小孩，酒量倒是挺好的。
「這倒是。本宮也有七成為她高興。」
這表達喜悅的方式還真符合梅雅麗的個性啊。
柯露妮婭小姐當時無家可歸，一時走投無路，而如今終於回到能夠重新出發的起跑點上。
就好像彈簧需要壓縮才有彈力，人也需要時間養精蓄銳。否則就算隨便出去闖蕩，也隻會因各種原因铩羽而歸。
努力雖然重要，但若沒有最基本的自保能力，想努力也沒有辦法。不可能要求一個快餓死的人去健身，而是必須先給他讓他能吃飽。
而柯露妮婭小姐的人生第二章，接下來就要開始了。
「像要是兼職提早下班，我就會到公司的書庫去讀書。不少公司都會舉辦招考，『紫水晶印刷』也有書麵測驗。」
「這樣啊？看來公司對你可說是絕佳的寄宿環境了。你可得好好感謝社長跟法蘭茲。」
梅雅麗說得好像是自己的功勞。我倒是被她一提而有點害臊。
「這麽說也是。法蘭茲先生，真的很謝謝你！」
柯露妮婭小姐說完竟然直接抱到我身上！
這大概是因為她喝了酒壯了膽，我則是頗難為情。
「這些都是靠柯露妮婭小姐你自己的努力啦……要是你毫無行動，根本不會有這些收獲的……」
那可是『紫水晶印刷』，不是什麽家族經營的小企業啊。要是沒有一定程度的能力，是不可能被錄用的。這毫無疑問是柯露妮婭小姐自身的成長。
「不過，是法蘭茲先生給我活下去的機會。」
柯露妮婭小姐稍微濕了眼眶。
「法蘭茲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這點今後也不會變的。」
「我也……很、很開心……」
這時，柯露妮婭小姐不知怎地，往瑟露莉亞那兒瞄了瞄。
「要不是你的使魔是瑟露莉亞，否則我應該就追求法蘭茲先生了。」
「那個，你可能喝醉了，講話有點太直了……」
「這樣也是妾身的榮幸呢～?」
瑟露莉亞笑容滿麵。這對魅魔來說應該是無上的幸福吧。
「隻是黑魔法的世界，還是有些猥瑣的部分，柯露妮婭小姐您要跟主人交往應該還是有困難的。以柯露妮婭小姐您的價值觀來看，應該會覺得主人成天到處偷腥吧。」
瑟露莉亞你說得也太誇張了——我本來想這樣回她，卻又沒有反駁的餘地……
一旦正式交往我就不會再到處偷吃了——我也沒自信這樣打包票……
就這樣，當天的就職慶祝會，大家都過得很盡興——
但回家的路上，梅雅麗嘀嘀咕咕地說了。
「本宮剛剛不是說，有七成為她高興嗎？」
「嗯，我有聽見。」
我本來以為那是因為梅雅麗不夠坦率，是屬於她拐彎抹角的表現。
「那麽接下來我們聊聊剩下那三成疑慮吧。」
看來梅雅麗又感到哪裏不對勁了。
從以前到現在，梅雅麗不隻一次看穿那些壞公司的不良居心，成績有目共睹。
好比說之前瑟露莉亞的姊姊莉迪亞小姐被自稱偶像事務所的公司所騙，當時就是她揭露了騙局。
「梅雅麗小姐，您還真的是小心謹慎呢。妾身也該向您看齊才是。」
不要吧，瑟露莉亞你就保持原本的陽光個性就行了。
梅雅麗活得比人久，也因此深知社會上的種種黑暗。
「話說法蘭茲，現在是幾月？」
「是五月啊，這梅雅麗你不可能不曉得吧。」
「五月是什麽季節？」
這是什麽小考嗎？
「呃……是春天，氣候宜人，還常常有天氣熱的時候。」
「氣候的事不是重點。關於工作方麵沒想到什麽嗎？」
五月與工作？這也不是什麽新人加入公司的時節吧……
「比較負麵的有五月病吧，然後在新學校想轉換形象失敗的人也會陸續出現……啊，這又害我想起那些不堪的往事了……」
讀魔法學校時，我被列為沒辦法跟女生當朋友的人種，也因此得以將時間全花在課業上。
我就是因此得到機會加入現在的公司，所以一點也不後悔，但當時還是挺煎熬的。
「新進員工一般都是幾月開始上班？」
「這個嘛，應該是新年度的四月居多吧？最近也有些九月開始的公司就是了。」
「是啊，通常都是四月而不是五月。」
喔，我感覺話題切入核心了。
「她是五月才去麵試然後被錄用的吧？但為什麽會晚了一個月？」
原來如此，這就是梅雅麗擔心的嗎。
「聽您這麽一說，好像有道理。這時節應該很少有公司招募正職員工……」
瑟露莉亞手指也抵到唇上，一臉納悶。
「雖然畢業新鮮人是在四月進公司，但有些公司在畢業季之外也會徵才。不就隻是這樣而已嗎……？」
徵才雜誌上有些徵才也會尋找非畢業生，否則要是隻有畢業生才能當正職，世界豈不是都要變成地獄了嗎？這麽一說我才想到，在遠古的冰河期也曾有過這樣的公司，不過那已經接近傳說了。
「反正，本宮基本上都是由比較負麵的角度看事情，也知道自己有時想太多了。所以那樣的不安隻占了三成而已。」
梅雅麗的內在還真是不同於外表，對事常有那種厭世哲學家的態度。
「但那三成就是在本宮心底留了個疙瘩。好了好了，這件事不如就這麽忘了吧。」
被她這麽一說，反而更讓人難以忘懷啊——
瑟露莉亞揪住了我的胳膊。
「主人，您今天看起來醉得恰到好處。讓我們晚上盡情地享樂吧！」
「嗚……說的也是……畢竟這嚴格來說，也算是瑟露莉亞你的工作嘛……」
當天夜裏，我和瑟露莉亞盡情做了魅魔會做的事，梅雅麗的話也就這麽被我忘得一乾二淨了。
◇
之後，柯露妮婭小姐開始在『紫水晶印刷』工作。
但說是這麽說，也沒立刻從死冥之諾黑魔法公司搬走，她現在還寄住在此。
畢竟她雖然是正職員工，憑一開始的薪水要租間好公寓，財力方麵恐怕吃不消。
而這樣講可能不太吉利，但也不能完全保證她那份工作能做得長久。
因此即使有段通勤距離，她還是該住在目前的地方，這樣也比較好存錢。
而且不說別的，搬家本身就是件麻煩事——應該能登上人生前幾名吧。
凱璐凱璐社長也說：「不需要想盡早搬家什麽的，想住就自由地住下來。」將大善人的本質發揮得淋漓盡致，讓柯露妮婭小姐鬆了口氣。
而跟柯露妮婭小姐碰麵的機會，這下就等於是零了。
畢竟她要從死冥之諾黑魔法公司出門，到王都的公司上班，下班再從王都返回死冥之諾黑魔法公司。這樣的生活周期，和我沒有任何交集。
在死冥之諾黑魔法公司幾乎沒有加班這回事。在我下班回家之前，她都還不會回到死冥之諾黑魔法公司這個「家」裏。
我以我的步調，過著充實的日子。
好比說，自學一些白魔法之類的。
有時我也會以年齡最相近的前輩身分（或者說，以公司裏最有常識的前輩身分），向小穆指導一些有關黑魔法的事。話先說在前頭，我可沒對她毛手毛腳。
有時也會當瑟露莉亞的白老鼠，嚐試些魅魔的新招數。
最後那條的意義應該跟前麵不太一樣，但總之都算是充實……
瑟露莉亞也同樣認真過著日子。
「要是隻有現有的方法遲早會膩，而倦怠期對魅魔來說宛如大敵。妾身必須讓主人有新鮮感。」
她慷慨激昂地向我說著這些。
是的，對魅魔來說，做色色的事帶來的充實感不是玩票性質，而是該嚴肅以對的人生態度。而我身為召喚瑟露莉亞前來的主人，也有一定的義務在。
因此，我也同樣認真地麵對她。
要說沒有色心——這當然不可能。畢竟要是沒有色心，反而會讓瑟露莉亞傷腦筋，所以這樣就好了！
然後，關於瑟露莉亞的新招式——
「這次參考了巴妮妲薩爾小姐所建議的變裝帶來的新鮮感。主人，您覺得還可以嗎……？妾身穿起來好看嗎……？」
腮幫子染為嫣紅的瑟露莉亞向我問道。
這一天，瑟露莉亞穿著不知哪間女校的製服。
話雖如此，那套服裝有不少粉紅色的部分，應該不會真的有學校拿來當製服。
「嗯，好極了……散發出一種青澀感……」
我意識到自己的身子也熱了起來。
瑟露莉亞那心神不寧的表情，看來也是為了營造女學生的氛圍吧。
「這真是太好了。這套服裝暴露度太低，實在讓妾身穿得好害臊……」
原來青澀感是來自這裏嗎！
看來魅魔的價值觀，跟人類真的相差頗遠。
大部分的人要是穿上魅魔的便服，應該會遠比她還要心神不寧吧。
「另外根據店家說法，他們同時擁有來自學校跟情趣商店的訂單，一間公司賺兩邊的錢呢。」
「做製服的公司這樣沒問題嗎……？校方應該會生氣吧……」
「公司的解釋是，他們並未告知校方有做情趣商店的生意，另外也嚴格檢查是否沒與現有的製服重複，才會賣貨給情趣店。」
看來這方麵他們倒是滴水不漏。
否則要是有什麽差池，這的確是有可能觸法。
「此外，近年有許多偶像身穿製服類的服裝，而他們也會承接那類訂單。此外像是戲劇用的學生服，由於無法使用現實裏的學校製服，因此也會請他們製作虛構的製服。」
「被瑟露莉亞你這樣一說明，害我突然對製服產業內行起來了……」
在這些方麵，瑟露莉亞總是個認真的千金小姐。
但現在先不提那些——
「那、那麽我要上了，瑟露莉亞……」
「好的，主人……不，學長……」
原來今天我扮演的是校內學長嗎！
要是人生有這種學妹，男生一定都無心投入課業吧——我一邊想，邊細心地跟她做著魅魔會做的事。
看來我的學生時代跟現充生活保持距離，對我來說應該算某種幸運吧。
否則以人類的本能，比起課業一定是先選擇戀愛……
「那麽學長
……接下來有條可以安裝的尾巴，我可以試試看嗎？」
道具也一天比一天豐富了……
「呃，嗯……不過瑟露莉亞，你可別太勉強自己啊……？」
「求新求變對魅魔來說是有必要的。正所謂精益求精！」
魅魔之路還真是險峻崎嶇啊。
◇
如此這般，五月轉眼即逝。
六月的中旬的某天，我一大早起來練習白魔法。
「守護吾人所愛一切——純潔之盾！」
半透明的牆現身在我麵前。
很好，我辦到了！
以後就算突然遇襲，有這招應該就能應付了。
畢竟黑魔法沒什麽能用來護身的魔法。
當然也不是完全沒有，但大多數都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
「嗯嗯，不錯不錯，比以前更上一層樓了。」
這天梅雅麗也已經起床，觀察著我的魔法。
「梅雅麗你困的話可以繼續睡沒關係喔？」
「抱枕突然沒了，害本宮也跟著醒了。」
昨天我擔任梅雅麗的抱枕。她定期會這樣要求我，而且要是拒絕就會惹她不開心。這點可不能不注意。
而如今我被梅雅麗抱住，也已經不再那麽興奮而能夠睡得安穩，看來我已經練出免疫力了。雖然梅雅麗不太能接受這點就是了。
「果然白魔法就是該由人類來施展。法蘭茲你能用那麽多黑魔法，說起來才算是某種奇跡吧。」
「那應該感謝我的祖先。」
由於有那個妹控黑魔法使的祖先，繼承血統的我以人類來說，似乎對黑魔法算是拿手。
——就在這時，時間明明還早，卻看到有人走在路上。
這麽早上班嗎？住郊區的人還真是辛苦啊。我雖然也住郊區，但公司同樣在郊區，不覺得有什麽辛苦。還是說，那人早起隻是為了做自己的事情呢？
不過話說回來，這身影好像很眼熟。
「啊……柯露妮婭小姐……？」
之所以是疑問句是因為，她的氛圍跟之前的她簡直判若兩人。
她的服裝不同於寄住公司時，是類似套裝的打扮，而且——
「喔喔，好久不見。原來你住這裏嗎？真是太巧了～我正要去公司上班呢。」
——疲勞滿布在她的臉上。
在這之前，她也曾在打工時吃過苦頭。
當時的她也是類似這種表情，總之就是皮笑肉不笑的模樣。
這樣形容可能很怪，但她看起來就是靈魂疲憊了吧……
「話說，最近工作很辛苦嗎？」
梅雅麗直截了當地問了。
「嗯～是挺辛苦的，不過也很有挑戰性，不必為我操心。」
我早料到她會這樣製式地回答。
「那麽我先走囉，兩位。也幫我跟瑟露莉亞問好。」
「好的，請慢走，柯露妮婭小姐。」
這下我也不安了起來。
「但願她能繼續做下去，而沒碰上什麽麻煩。」
「天曉得。雖然這狀況很難樂觀看待，但既然是不同公司，也很難有什麽行動。」
坦白講，她說得沒錯。
目前的跡象，還不夠我們行動。
梅雅麗之前提過的三成不安，會不會真被她給說中了呢？
在這之後，我們沒再遇見柯露妮婭小姐，當然也就不清楚詳情。
◇
接著，來到七月初。
異常狀況發生了。
我們到公司上班，卻發現一臉憔悴的柯露妮婭小姐人在死冥之諾黑魔法公司，無力地坐在無人使用的辦公桌前。
而社長和格魯格魯則是在一旁，像是在照顧她。
「柯露妮婭小姐，該不會是生病了吧？」
看她的氣色，怎麽也不像是平安無事，再說柯露妮婭還要去『紫水晶印刷』上班，不該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在這裏。
「不，我不是生病啦……」
「別說了，你病了。」
柯露妮婭小姐的話，被神色凝重的社長給打斷。
「社長等一下會陪她去看醫生汪。這段期間就由格魯格魯代理汪。」
原來格魯格魯連代理社長都當得了嗎……
「首先你先吃點東西吧？湯水類的東西應該喝得下吧？你應該要補充些水分。」
「抱歉，社長……我從兩天前就沒吃東西了……」
也難怪她會沒有體力了。
「請問……您為什麽會兩天都沒吃東西呢？要是沒有食欲，當下就應該要去看醫生才對。」
瑟露莉亞輕撫柯露妮婭小姐的背後。她對同性也是同樣體貼。
「因為……我離不開房間……」
柯露妮婭艱澀地擠出這句話。
「咦！？您的門鎖壞了，害您被關在裏頭嗎？真是幸好有及時發現。」
「瑟露莉亞，她指的應該不是這個意思。」
梅雅麗擺了擺手，表達事情真相非她所想。
而到了這裏，我也大致看出端倪了。
柯露妮婭說她沒生病，社長卻篤定說她病了。根據這點同樣不難推測。
「那不然，會是什麽原因呢……？」
「社長，柯露妮婭小姐就拜托您了。瑟露莉亞，我們走吧。」
我牽起瑟露莉亞的手。
現在的柯露妮婭小姐，肯定不願意直接說明。
一離開房間，瑟露莉亞便憂心忡忡地問我：
「請問，妾身剛剛是不是說了什麽失禮的話……？」
瑟露莉亞在得天獨厚的環境裏長大，應該對這種事沒有經驗。這也算某種幸福就是了。
「目前還不確定，等回來時再問社長吧。至少可以肯定的是，現在不該跟柯露妮婭小姐問太多。不管是什麽原因，那都隻是給她帶來負擔，而要是讓狀況惡化，接下來可不曉得會變成怎麽樣。」
「這麽說也是……真的很抱歉……都怪妾身不懂察言觀色。」
「沒關係的，大家都知道瑟露莉亞你沒有惡意。」
這點身為主人的我可以打包票。
「法蘭茲你剛剛的反應還真是機靈。挺有兩下子的。」
梅雅麗居高臨下地誇獎了我。
「我學生時代時學過這方麵的事。」
「原來魔法學校學的不隻有魔法啊。」
「隻是些入門的東西就是了。然後人的精神狀況會強烈影響魔法，所以跟魔法也不算沒有關係。幸好我那時有專心聽課。」
但目前還隻是推測的階段。晚點可得向社長好好問個清楚。
公司一下班，我們就來到社長室。
「柯露妮婭小姐簡單說，是得了憂鬱症。」
社長雙手交扣在桌上，目光凝重地說了。
果然沒錯。
我不願這樣去猜想，但看來還真被我猜中了。
「今天我聽到柯露妮婭小姐的房間裏傳來聲響，於是從外頭開門。而根據她的說法，兩天前的早上她正打算去上班時，卻不知怎地開不了門。」
突
然出不了房間。
在工作的人們常患的症狀裏，這算是相對常見的。
「原因是工作過度操勞嗎？」
「那也是原因之一，但她待的環境似乎也不佳，常常被上司大呼小叫，可能因此導致精神上的萎靡吧。」
「看來本宮擔心的果真沒錯。連本宮都受不了自己的敏銳。」
梅雅麗手抱到後腦勺並歎了一聲。
的確，這樣的洞察力可能不是什麽值得慶幸的事。
「看來工作的憂鬱症是突然發作的。明知該去公司上班，卻不知怎地開不了門，離不開房間這樣。」
我在課堂上聽說過這類案例，卻沒想到自己身邊也有一個。
「對。然後因為她是五月進公司的，大家更沒空教育她，卻直接指派她各種工作，說她必須替補四月中離職的畢業生新人的空缺。」
「原來這就是公司在五月招募正職員工的原因嗎……」
那個離職的畢業生想必也是被上司臭罵，或是被塞一大堆工作吧，所以才會在連四月都還沒過完就乾脆地離職。
而柯露妮婭小姐就是用來當那個人的替死鬼的。
若隻看一開始那離職的員工，還不能斷定是公司有問題，但再加上柯露妮婭小姐，就等於連續兩人。看來有問題的應該是公司方錯不了了。
「我已經跟柯露妮婭小姐的公司連絡過了，我態度嚴肅地說到時若認定為職災會再報告，在這之前請讓她放有薪假。她應該暫時不至於被開除。」
瑟露莉亞也是一臉難熬。她的人生裏應該很少麵對這方麵的惡意。
「柯露妮婭小姐狀況還好嗎？」
「食欲方麵是漸漸恢複了。幸好我也住在這裏，會暫時負責照顧她。得出差的工作到時會重新安排，或者是我出差的時候由格魯格魯負責照顧她。」
雖然這樣講是結果論，但是幸好柯露妮婭小姐當初找到新工作時沒趁那機會搬出去。
否則要是讓她搬了，狀況一定比現在更加危急。
既然社長跟她同樣住在公司，那麽至少還有社長能照顧她。這種照護人手的有無，帶來的可是天壤之別。
「然後我聽醫生說，原來那間『紫水晶印刷』公司，對員工的職場霸淩是出了名的。當然徵才雜誌上完全不會提到這些事。」
「原來有這樣的內情嗎……」
「說是加班到三更半夜也是家常便飯，工作到現在隻請過兩天休假。」
好不容易成為正式員工，卻又再次被惡劣的工作環境打倒。柯露妮婭小姐也真是太可憐了。
「柯露妮婭小姐的狀況沒糟到沒辦法見人，你們要是看到她，就陪她聊聊天吧。她暫時是沒辦法單獨出門了，我打算慢慢地照顧到她好。」
幸好凱璐凱璐社長是個有德之人，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
當天，我到書庫借了有關職災的書回家看。
由於狀況特殊，社長這次沒要我待在公司看，倒是再三叮囑我，要我如實申報讀書的時間。
書裏有提到關於因工作而起的憂鬱症，還占了不少的篇幅。
瑟露莉亞從一旁探頭過來，於是我指出那部分對她說：
「就寫在這裏。『各種壓力過大時即會發症，特別是超時工作以及職場氣氛惡劣時更容易發生。在症狀方麵，有不願上班之類行為，最糟時甚至會引起自殺』。」
「原來這次這麽嚴重嗎……」
瑟露莉亞頗受打擊。其實我也是一樣的。
坦白講，我雖然有這方麵的知識，卻沒想到會發生在自己周遭的人身上。
畢竟不說別的，死冥之諾黑魔法公司是間白到不能再白的企業。
梅雅麗乍看之下平心靜氣，心中應該也相當憤慨吧。
這些從她散發的氛圍就能感受得出來。
偉大的魔族一旦生氣，當然會牽動周遭的空氣。
「人類這種生物啊，要是不情不願地被逼著工作，就會累積沉重的壓力。但是呢，所謂的工作大部分都是人們不愛做的，隻有少數工作是愈做愈有樂趣。所以那些長時間工作的人，心都或多或少受了點傷。」
「梅雅麗，你對這方麵的事還真清楚啊。」
「本宮漫長的歲月可不是白活的，就算沒有經驗，看到那個叫柯露妮婭的女孩，也曉得狀況不妙。不過幸好她很快就撐不下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瑟露莉亞不太能理解梅雅麗話中含意，我倒是聽出她想表達的意思。
「像這類狀況，愈是能撐的人，惡化得也愈嚴重……好比說突然昏倒甚至死了之類的……就好像水庫儲了一大堆水，決堤時帶來的災害也會更大……」
「就是這麽一回事。她還年輕，還能重新出發。隻要還活著一切都好說。」
當然我跟梅雅麗並沒接受這樣的結果，想跟那間害慘她的公司抗議。但既然避免了最糟的事態，的確是讓人鬆了口氣。
「瑟露莉亞，等會兒要一起做些杯子蛋糕嗎？我打算明天去柯露妮婭小姐那兒探望她。」
「這主意真不錯！請讓妾身也拿出全力幫忙您！」
杯子蛋糕做得還挺好的。
雖然這不是我的實力，而是拜瑟露莉亞的助力所賜。
隔天早上，我挑戰練習某一招高難度的白魔法。
這魔法不愧是高難度，完全讓人束手無策……我也許是有黑魔法的天分，在白魔法方麵卻不是這麽回事，隻能按部就班地下工夫。
魔法名稱叫做「天使的加油喇叭」。
那是能振奮精神，讓人態度積極的魔法。
不過不管怎樣，隻靠魔法的話依然隻是治標不治本就是了。
一來到公司上班，我跟瑟露莉亞以及梅雅麗來到柯露妮婭小姐的房間。
「啊，大家都來了……」
柯露妮婭小姐穿著睡衣。看她發白的肌膚，似乎根本沒怎麽外出。
「我們做了一點杯子蛋糕，要一起吃嗎？」
「嗯……真的很抱歉，害你們操心了……」
看來她的胃口是恢複了，最後吃了三個杯子蛋糕。由這點看來，姑且是可以放心了吧。
「現在呀，凱璐凱璐社長在為我東奔西跑，到許多地方露麵，打聽因應對策，當成好像是自己的事情一樣……」
「這就是凱璐凱璐社長的個性啊。你就算製止她還是會繼續，沒有人能夠阻止她。」
「這麽說好像也是呢。」
柯露妮婭笑了笑，看起來雖然無力，但至少也康複到笑得出來了。
「我現在想出門還是需要勇氣，一個人的話很難辦到，就算有社長陪伴，一到之前的公司附近就會覺得渾身不舒服……」
「看來要回去上班應該是沒辦法了。那麽爛的公司也沒必要回去就是了。」
「嗯，我打算辭職……不過這樣應該算是我自願離職吧……」
不，這怎麽可能是自願離職。她這樣應該不算曠職，但實際狀況又是如何？我不是法律專家，對這不太清楚。
「我們之後還會再來探望您的。請保重身體。這間公司的所有人，都是站在柯露妮婭小姐您這邊的。」
最後，我們帶著五味雜陳的心情離開房間。
而一離開，就看見凱璐凱璐社長站在麵前。
「各位來探望她了嗎？」
「呃，社長……您這身打扮是？」
這必須要有個人來吐槽。
因為社長的肩膀上，竟然掛著一條寫了「必勝」的背帶！
「我打算和對方打官司！」
看她尾巴大甩特甩，看來對此事相當激昂。
看來這下勢必得鬧上法庭了……
「我要告他們！然後勝訴！」
我們聽社長說明事情原委。
說是對方公司人事部說柯露妮婭的有薪假已經用完，希望她能夠自行離職。
另外考慮到柯露妮婭小姐的身體狀況，因此社長得到她的許可，過目了『紫水晶印刷』寄給柯露妮婭的文件。
那樣的內容社長當然無法接受，加上她要重回社會也得花點時間複健，希望對方將之視為職災並支付慰問金。
於是社長就到對方公司，跟對方麵對麵談判，說這樣沒有道理。
而對方公司似乎也嚇了一跳，沒料到黑魔法公司的社長會找上門來。
「不過，對方總不可能這麽簡單就認錯吧？」
梅雅麗在這方麵還該說是淡漠，或者該說是現實主義者。
「沒錯，所以我才會覺得隻好對簿公堂。這次要是不明確判定為職災，那家公司將來還會出現更多相同的受害者，所以絕不能退讓！我要找個好律師！」
這跟黑魔法還真是八竿子打不著關係！
就算有什麽能讓判決對自己有利的魔法，那應該也有問題……
「『紫水晶印刷』的離職率本來就高得不自然，應該平時就有霸淩或性騷擾的行為發生，可能也有不少人忍氣吞聲。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一定要做個了斷！」
社長看起來激動得不得了，模樣也彷佛快要從人變成狗了。
甩個不停的尾巴，看起來更像是什麽古怪的惡魔。
「原來如此……那麽請您盡力而為吧。這已經超越我們能做的範圍了……」
「絕無此事，法蘭茲閣下。」
身後傳來洪亮的說話聲。
會稱我為法蘭茲閣下的，也就隻有那個人了。
「莉妲前輩！」
目前的莉妲前輩是表麵上的樣子，也就是撰稿人的模樣。雖然好像也沒有那種，一看就像個義賊的打扮就是了……
「剛剛的話敝人都聽說了！就讓鄙人拔刀相助吧！惡即斬！」
「那個……拜托您可別把『紫水晶印刷』的社員給宰了啊……這次不采用血腥的解決方案，好嗎……？」
的確，憑我們公司的戰力，真要幹架一定沒人是對手。
若是魔法業界也就罷了，印刷公司絕對不會要求靠幹架解決問題，所以沒這條選項可選。
「鄙人當然知道。」
莉妲拿出一隻筆。
「但筆在某些場合可是比劍更鋒利。」
原來還要看場合的喔。
「法蘭茲閣下，請各位幫鄙人的忙。像這般為非作歹的不法企業，絕不能輕易放過！」
◇
我們決定在有空的時候幫莉妲前輩的忙。
先說結論吧。她拜托的事情並不血腥，真是謝天謝地。
我跟莉妲前輩一起來到夜晚的王都，在巷子裏守株待兔。
我們在這裏等了一段不短的時間，如果是在冬天的話大概就要得感冒了。
「那間公司的狀況鄙人也聽說過。鄙人身為撰稿人，常聽到印刷公司的風聲。」
對喔，莉妲前輩應該很接近那個業界。
「看來欺侮新人的風氣已經在公司內成形了，特別是第一線負責人對新人惡言相向，甚至還有其他幫凶在。就算心生不滿想從內部檢舉，一旦身分曝光就會從此黑到底，讓大家都隻好隱忍。」
「莉妲前輩，您調查得還真是詳細啊……」
「『紫水晶印刷』的負麵傳聞在出版業界還算挺有名的。雖然這樣的他們對出版社來說是間好公司就是了。」
看來目前應該當她是個撰稿人，而不是個義賊。
「另外我們等的是前『紫水晶印刷』的員工嗎？既然是離職員工，當然什麽都會透露吧？」
莉妲前輩個性是個獨行俠，很少事先透露情報。
不過這也許不是秘密主義，隻是她單純忘了說也說不定。
「不，來自離職員工的情報已經搜集完畢了。今晚閣下跟鄙人要找的，是『紫水晶印刷』的現任員工。」
「咦……這樣對方一定不肯透露吧……前輩您剛剛不是才說，大家都怕內部檢舉讓自己身分曝光嗎……」
何況這次的情報還會登在雜誌上，這樣誰也不會敢透露的。
「這鄙人曉得，所以事先準備了份伴手禮。」
伴手禮？她總不可能送個蛋糕給對方吧，難道是某種行話嗎？
「所以等下請法蘭茲閣下你動用感情攻勢，說有個叫柯露妮婭的人目前過得多苦，說希望為她而戰——用這樣的心情對對方訴說。鄙人跟她幾乎沒有交情，因此這件事隻能靠你。」
「知道了。這樣的話就算是我這種門外漢，應該也能幫得上忙。」
我雖然不會動用黑魔法，但接下來做事十分有黑魔法風格。
不是從表麵，而是背後解決事情。這倒不是指黑社會的解決方式，說起來就像是不走正門，而從側門進攻的那種感覺吧。
之後，一名滿臉疲態的年輕男子從大街上走來。
「那人就是員工。法蘭茲閣下，麻煩你了！」
莉妲前輩從身後推了我一把！
我於是跌跌撞撞地在員工麵前現身。
這登場方式還真是有點尷尬啊……不過既然都現身了，也隻好放手一搏！
「請問您是『紫水晶印刷』的人嗎？能借用點時間跟您聊聊嗎？」
要是默不吭聲反而可疑，我趕緊表明自己的來意。
但對方隨即一臉狐疑。
「喔喔，你是想揭露公司問題的記者一類嗎？我什麽也不會說的。以前也有人接受采訪，結果被公司徹底打壓，最後隻好主動辭職……」
對方隻說了這些，就打算從我身旁穿越。
看來他知道要是停下腳步，會害自己陷入麻煩。
由這模樣來看，他以前大概也遇過像我們這樣守株待兔的人。
從員工的反應也能看出，這間公司內部已經腐敗不堪。
但我還不能就此罷手。
「您有聽過一位叫做柯露妮婭的新人嗎？」
我一提起這名字，他頓時停下腳步。
「我是她的朋友。她現在一個人連外出都沒辦法。能請您告訴我，她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嗎？」
「我很同情她。」
員工慢慢轉身麵向我，開始道起一切。
「她的前一任做不到一個月就走了，但是他們依然用相同的方式對待新人，這不可能解決問題。那已經不是什麽毅力夠不夠的問題了。」
員工看起來似乎急了，連珠炮似地接著說下去。
「可是我們又能怎麽做？要是上頭不改變，一切都沒用的。隻要在
同一個體製中，我們就算提出異議也沒有勝算，隻會被他們說：『不高興的話就不要做。』但我不可能三兩下就找到新工作。」
他說得很合理。
內部的革新比來自外部的強硬改造要難，可以說是難如登天。即使是我也曉得，這是多艱難的事情。
話雖如此，難道要繼續保持原狀嗎……？
「拜托您！我們需要很多的證言，還請您務必幫忙！」
我垂下頭拜托。
如果是老練的黑魔法使，現在應該會施術捆住對方吧。
或者也可以帶來紫魔法使，對他進行精神支配。
但我不會用那種方法。
隻能不斷地拜托再拜托。
「拜托您！拜托您！」
不過至少，員工沒有不理不睬地走開。
而是留在原地。
「我懂你的心情，但是我沒辦法為你們做什麽，那間公司隻會再找新的替死鬼。公司已經變成這樣的大環境了，一旦這樣的機製形成，就沒人能再抗拒……」
公司照理說是由人們形成的才對——
如今公司卻成了吃人怪物。
為什麽會出現如此矛盾的悲劇呢。
「您的勇氣也許能改變什麽！請幫幫我們的忙！」
這時，他將手搭在我彎下的身軀的肩膀上。
「憑我一人的勇氣是改變不了什麽的。公司就是這樣的地方。」
還是不行嗎。
這個人也曉得，公司這樣是有問題的。
但他無力改變。光憑一己之力，要改變一個機製是有困難的。
「不必擔心，鄙人不指望隻靠閣下一個人的勇氣！」
一陣風拂過。
莉妲前輩來到我跟員工之間。
「鄙人是撰稿人，名叫莉妲。」
員工也看得傻眼。畢竟她這樣半途冒出來，看起來就隻像是個怪胎嘛……
「鄙人不指望閣下免費幫忙，特地準備了伴手禮。至於那份禮物是什麽——」
莉妲前輩的話，讓員工咽了口口水並說了：
「您說的……是真的嗎……？」
「不相信的話閣下可以親自去報上鄙人莉妲的名號。要是在同公司裏打不贏，那就從外麵跟他們打。這可是兵法的常識。」
我雖然不懂什麽兵家常識——
「好吧，隻要確定你所說的沒有錯，到時我可以和你們談談。」
這下找到一名情報提供者了。
莉妲前輩向我這頭舉起手。那總不可能是要打我吧？但是為何要舉手呢？
「幹得好，法蘭茲閣下！」
喔喔，我大概瞭解了。
「嗯，我辦到了！」
我和莉妲前輩擊掌，乾澀的拍手聲劃破夜晚的空氣。
在這之後，我依然繼續幫莉妲前輩的忙。
得到的成績超乎想像，不少人都表明願意幫忙。
而理所當然地，這不單隻是由於我的主張說進他們心坎裏。
而是莉妲前輩先助他們一臂之力的策略起了效用。
「哼嗯，搜集這麽多資料，應該能寫出不錯的報導。閣下拭目以待吧。」
隨著古風的言辭帶來的，是莉妲前輩一切都會順利的保證。
◇
之後，凱璐凱璐社長這頭也正式展開行動。
她真的把對方告上法庭了。
我也跟著她上法庭。
上法庭可是我人生頭一遭經驗。明明我方是原告，卻感覺好像是做了什麽壞事……
這就好像明明沒做虧心事，看到警察巡邏卻會加快腳步，或是眼神亂飄，類似這樣的反應吧。
另外柯露妮婭小姐本人並不在場，至少我們是不會讓她來法庭的。
否則要是見到『紫水晶印刷』的人，會害她症狀更加惡化。
首先凱璐凱璐社長雇用的律師譴責了對方公司一番，主張柯露妮婭小姐沒辦法上班而被迫辭職，是由於工作環境惡劣，應視為職業災害。
接著，凱璐凱璐社長也親自開口。
「『紫水晶印刷』的上司平時就對員工咆哮，導致多數員工離職，或者身體狀況不佳而被迫長期休養。而他們知道這樣的情況卻毫無作為，甚至要求柯露妮婭小姐自願離職，藉此隱瞞此事，實在是不可原諒！」
平時個性溫和的社長，如今毫無笑意。
當然，對方公司也不會這麽輕易承認一切。
對方的員工以及律師並不甘示弱，主張勞務管理上沒有問題。
我也坐在自己位子上，看著社長和厚臉皮的被告方爭論不休。
「不過所謂的勝負，其實早在開始前就已經決定了。」
坐隔壁的梅雅麗說了。
她似乎也知道幕後正進行著些什麽。
「是啊，畢竟莉妲前輩已經幫我們搞定了那麽多事。」
首先，我們得讓社會大眾認為錯在對方公司。
第一天雙方各自表述完意見便退庭。距離判決出爐，還得花點時間。
但法庭外的對決早已開始。
死冥之諾黑魔法公司一旦被惹毛，可不會輕易放過對方。
在我上法庭的隔天，雜誌上登出這樣的報導：
「『紫水晶印刷』究竟怎麽了？新進員工陸續辭職的真相。」
這當然是出自莉妲前輩之筆，裏頭描述『紫水晶印刷』裏，有多數員工飽受惡劣工作環境所苦。
如果內容隻有這樣，那也不過是雜誌上常見的報導，馬上就會從人們的記憶裏風化吧。
但這篇報導登載了高達二十名員工的本名，記下他們所爆料的內容，因此事情可沒那麽單純。
?這間公司是家族企業，自從無能的現任廠長上任，離職者也急遽增加，但對方卻不曾為此事負責。
?從五年前開始，新進員工半年內的離職率便突破五成。這樣的資料並未對外公布，但顯然高得異常。
?最近畢業新鮮人加入後馬上離職，隻好臨時錄用其他人，而這樣的應急措施周而複始下，問題似乎更加惡化，導致公司內氣氛惡劣。
上頭滿滿地寫著這類內容。
出版這樣的雜誌得冒著風險。要是內容子虛烏有，公司有可能吃上官司。
而既然這些登上雜誌，代表雜誌對內容的正確度有一定的自信。
這篇報導和其他的相比，熱度異常突出。
而報導經口耳相傳而蔚為話題，讓雜誌也得到不錯的銷售量。有這麽多人作證的報導可說是震撼性的，而這麽多員工公開認為公司有問題，為憂鬱症的員工說話，更是前所未見的事。
這不隻是單一社員得憂鬱症的個案。
而是被視為一間公司嚴重的內部糾紛。
其他報章雜誌聞訊，也紛紛跟著寫了幾篇報導。像這種東西都是連續性的，過程裏往往會挖掘出更黑暗的內幕。一旦發現氣氛可以鬆口就會跟著鬆口，正是人類的天性。
一來到公司，桌上擺了好幾份有關『紫水晶印刷』的報紙，看來應該是社長買來的。
「大豐收大豐收。
不管哪家報章雜誌全都在提『紫水晶印刷』。」
看著報紙的梅雅麗也揚起嘴角。
「可不是嗎。看來這間公司就是這麽經不起檢視。」
「不過真不曉得這間公司接下來會如何行動。會大量開除員工嗎？可是這人數也太多了些。」
瑟露莉亞拿起其他雜誌，詳讀裏頭的內容。
「就是說啊。不過反正要是他們敢大量開除，一定會被報紙繼續追打，到時也很難不去處理問題人物。總之不管怎麽處理，都有他們受的了。」
「就算爆料的那些員工待不下去，也已經有其他公司願意收留，這方麵不是問題。」
「莉妲這人可真有執行力，本宮也不禁刮目相看了。」
是的，莉妲前輩獻上的伴手禮——其實是來自其他同業公司的挖角。
這讓他們即使出麵舉發而無法在原公司待下去，也能得到其他公司雇用，沒有後顧之憂而能暢所欲言。
「莉妲前輩似乎有不少的門路，不是個普通的義賊。不過關於詳情，她也不肯透露就是了。」
「普通的義賊」這字眼好像也哪裏怪怪的，畢竟光是義賊這角色，就已經很不平凡了……
願意接收的那些公司也不全然是基於善意，有的是想趁這機會打擊『紫水晶印刷』這競爭對手，有的隻是想吸收技術人才，各有各的居心。不過目前隻要對我們有好處，那些都無所謂了。
「這雜誌上也登載了，說業界早有風聲，認為這間公司遲早會由內部瓦解。可能就因為這樣，其他公司才會寬容地接納他們吧。」
看來這問題一樣逃不過同業的耳目嗎。
既然工作條件如此惡劣，代表業績應該也沒什麽起色吧。
也就是說這問題就算今天沒曝光，營運步向衰微也是遲早的事。
一旦公司出現毀滅自家人的行動，這間公司也等於完蛋了。
為吃人而存在的公司，就等於是社會的公敵，終將被淘汰。何況所謂的公司得要有人才能存在，沒了人就無法維持運作。這等於是公司的慢性自殺。
說著說著，社長和莉妲前輩也到了。社長尾巴今天甩得特別厲害。
「成功了！我們辦到了！」
那興奮的模樣，就好像準備出門散步的狗狗一樣……
「社長，怎麽回事？」
「『紫水晶印刷』承認那是職災，願意支付慰問金！我們打贏官司了！」
「好耶！」
我也忍不住握拳擺出勝利姿勢。
『紫水晶印刷』接下來還得為了公司內的環境頭疼，但我們這頭算是以勝訴就此劃下句點。
「邪惡時有猖獗，但絕不會長久，此乃世間常理。諸行無常，盛者必衰……」
莉妲前輩用古風的言辭做了總結。
但我知道，官司結束就隻代表官司結束，沒有其他的含意。
法庭隻是檢視公司責任的一個機會。
受了心傷的人要是沒痊愈，事情就還不算結束，不是真正的結案。
柯露妮婭小姐要重返社會，恐怕還得花點時間。
她在死冥之諾黑魔法公司度日並不是問題，難的是如何外出。
之前的白魔法，得加緊練習才行。
白魔法「天使的加油喇叭」。
我要練就這魔法，救柯露妮婭重返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