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嘉敏推開佛堂的大門,正見她阿娘正跪在墊子上敲著木魚,單手數著手中的念珠念經。


    崔氏在齊嘉敏她爹死後,好似是一下子沒了主心骨,打扮得十分簡素,發髻隻拿一隻木釵隨意別著,吃穿用度什麽的也一律從簡吃素,整天神神叨叨恍恍惚惚的念佛。齊嘉敏曾有一度很是嫌她,嫌她軟弱不爭氣帶累著他們姐弟也過不上好日子,就這麽,將將軍府和家中的一切拱手讓給那個沒有血緣關係的祖母和伯父,讓他們姐弟家不成家。


    但在前世,他們一家被送進普渡庵後,她阿娘振作起來了不再念佛以後,這種怨恨就沒有了。


    眼前這人畢竟是她阿娘啊,就算她再軟弱可欺也是......


    雖怒其不爭哀其不幸。


    但齊嘉敏斷斷看不得有任何人欺辱她。


    “阿娘......”齊嘉敏剛一看到安好無恙的崔氏,剛剛收回去的眼淚就又掉出來了,止也止不住就像斷了線的風箏。


    崔氏睜開眼,表情略顯吃驚:“嘉敏,你怎麽回來了?怎麽還哭了呢?”


    她以為女兒這次去譚家應當會住得更久才是,齊嘉敏事實上已經許久沒有同她說過話了,崔氏一見齊嘉敏哭了當下便放下了手中的佛珠走到了女兒的身邊。


    “阿娘。”齊嘉敏又叫了一聲,撲進了崔氏懷裏。


    “怎麽了?怎麽了?這是發生什麽事了,快跟娘說啊,孩子。”崔氏見女兒哭成這樣,當下慌了神,緊跟著眼眶也紅了起來。


    齊嘉敏哭到了抽噎,總算是收回了淚水:“阿娘,我和譚家退親了。”


    “啊?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崔氏乍聞女兒此言,險些沒昏過去,丈夫留給女兒的婚事已是她最後的精神寄托了,若是沒了這樁婚事可就他們家怎麽活啊。


    憂心女兒是不是做錯了什麽事,他們小兩口往日裏不都好好的嗎?


    怎麽忽然一下子就要退婚了呢?


    “嘉敏,你是不是做錯了什麽?不然,怎得好好的譚家就要退婚了呢?你別怕,有阿娘在,阿娘明日就到譚家去,絕不會讓他們退婚的,咱們好好和人家說。”崔氏好不容易醒過神來,慌裏慌張得就抓著齊嘉敏的手承諾道。


    “阿娘,你鎮定些,你且聽我說完。”齊嘉敏抓住崔氏的手,盡量平靜下來,聲音沙啞,道:“這門婚事是我要退的,不是譚家。他們譚家做了對不住我的事,我不能嫁了,就將這門婚事退了。阿娘你不會怪我吧?”


    齊嘉敏什麽都不怕,隻怕自己的母親也要站到自己的對立麵去。


    崔氏很想問上一句,譚家究竟做錯了什麽才鬧到了非退婚不可的地步,凡事都是可以商量看看。但看著女兒傷心欲絕且決絕的模樣,她又問不出口了。


    “傻孩子,阿娘怎麽會怪你呢?”崔氏緊緊將齊嘉敏抱進了懷裏,她素來知道自己個女兒的心性,知道譚家若不是做了什麽頂破天叫女兒無法接受的事,以女兒的性子受點小委屈是斷然沒可能就這麽突然的提退婚的,“隻是,你往後要怎麽辦啊?”


    崔氏嚎啕大哭。


    他們家如今已是今非昔比,齊嘉敏又定過人家,這好端端的退了婚,隻怕是往後再找不到比譚家更好的人家了。崔氏隻想一想,便覺得這世間已再沒有什麽是他們孤兒寡母指望得上的了。


    “阿娘,女兒算是看透了,求人不如求己。與其將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倒不如讓自己強大起來,才能讓咱家的日子過得舒坦。明日你便將掌家之權,從大伯母手中要回來,可好?你才是這鎮遠將軍府的夫人啊。大伯母,不過是個住客而已。”齊嘉敏一提及這些,便淚珠子止不住掉。


    這才是齊嘉敏最憋屈得地方,他們明明是府中的主子,日子卻過得要仰住客的鼻息過活。


    “要回來?這......”崔氏微微蹙眉,她素來臉皮薄,怎麽好去撕破妯娌間的那層臉麵?


    “阿娘,你不去同她說,不想撕破臉皮,我去。咱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雖然家境不如過去,但阿耀眼瞅著就大了要議親了,你再不把掌家之權要回來。別說我剛退了婚要議親,就是往後阿耀大了要議親,也是要出麻煩的。”齊嘉敏恨鐵不成鋼,眼中含淚凝視著崔氏。


    崔氏看著女兒委屈得眼含熱淚,頓時慌了神:“莫哭,莫哭......娘的心頭肉啊。”


    “阿娘,阿爹已經沒了,外家也不管我們了?你現下再不把掌家之權要回來,是要眼看著我們這個家散,大伯父他們一家借著鳩占鵲巢嗎?”齊嘉敏一想到這些便覺無比心酸。


    攘內方能安外,這個道理齊嘉敏懂得。


    唯有他們一家人一條心想扶相持方能沒有後顧之憂,她知道她阿娘最怕看到她哭,所以她便更要哭給她阿娘看,定要一舉戳中她家阿娘的軟肋,不能再像過去那般光怨她娘不爭氣,自己也不做什麽爭取。


    “嘉敏莫哭,莫哭,阿娘依你阿娘什麽都依你......”崔氏抱著懷中許久未曾同自己親近過的女兒,聯想到她剛剛退婚受到的委屈,以及他們母子三人坎坷無比的將來,當下便是什麽都應了女兒,就算女兒想要天上的星星月亮都甘願給她摘來。


    但即使如此,崔氏卻還是有些抹不開麵的軟弱,拍哄著女兒規勸她就算要要回掌家之權,也得悠著點來顧及兩家的親戚關係同大伯家多年來對他們孤兒寡母的照拂。


    齊嘉敏目光微閃,口氣卻是堅定:“阿娘放下心來,女兒擔保女兒絕不會讓咱們家失了體麵,讓人指摘不顧親情六親不認的。”


    該受到指摘的是她大伯家。


    聽了女兒這話,脾氣向來軟和的崔氏這才應允,但心下總還有些過意不去。


    別看齊家現在家境沒落,但其祖上卻是大有來頭的,是跟著太*祖皇帝打江山的一品大將戰功赫赫,還封了護國公的爵位曾一時很是風光。但可惜後人不爭氣,降爵世襲到齊嘉敏她爺爺這裏已經是個不值錢的二等爵位,到她爹手中更是隻剩三等。


    待傳到她弟弟的手裏的時候,估摸著便是得連爵位都不剩。


    可偏生就是這麽點勳貴身份,卻還被她大伯母子這般惦記著,齊嘉敏的奶奶是在生她爹的時候死的,全家隻這麽一個嫡出的兒子。齊嘉敏的大伯和小叔都是庶出,也就是齊嘉敏現在家中供著的那位所謂祖母所生,齊嘉敏她爹在時很是孝敬這個養大了他的庶母。


    隻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呐!


    齊嘉敏對著鏡子愛惜地梳著自己烏黑柔亮的長發,隻覺得這一切真好,她很年輕正值桃李芳華,年輕的姑娘身上就無一處是不美的。她前世稀裏糊塗地失了一切,被送進了庵子裏連這一頭青絲都被迫剃去,沒能保住。


    現下,她以魂飛魄散為代價賭上一切也定要扭轉乾坤。


    齊嘉敏不打算去找她大伯他們,因為她知道他們定會來找她。


    就在這時,齊嘉敏門外忽然傳來了一陣敲門聲:“阿姐,你在嗎?”


    來得不是旁人正是齊嘉敏的堂妹齊夢蘿,齊嘉敏自小和這個堂妹關係親近,每回老太太數落齊嘉敏的時候齊夢蘿都會跳出來幫齊嘉敏說話,故此年少的齊嘉敏心裏雖是一直不喜老太太和大伯夫婦,但和這個堂妹卻一直關係融洽。


    但齊嘉敏卻忽略了,就連自己這個正經大小姐屋子裏都沒有的一個的丫鬟,齊夢蘿屋子裏倒是有五六個侍候著。


    “有事嗎?”齊嘉敏放下梳子,淡淡問道。


    “阿姐,我聽說你被譚家退婚了?這是真的嗎?”齊夢蘿蓮步輕移走到了齊嘉敏跟前,眼圈泛紅眼角眉梢滿是擔憂,似乎隻要齊嘉敏說一個是字,她就能當下掉下淚來。


    齊嘉敏前世莫名遭人侮了清白,整個人都恍恍惚惚,見這個堂妹來了還以為她是來安慰自己來的,誰又能想到便是齊夢蘿給了她更加致命的一擊呢?


    齊嘉敏靜靜看著眼前的少女不出聲。


    她覺得自己心腸似乎是真的在那普渡庵中待得冷硬了,看到齊夢蘿這般哭,竟一點憐惜也無。


    “......看來,這便是真的了?為什麽呀?阿姐,你究竟做了什麽才會被譚家退婚?”齊夢蘿見她不吱聲,隻當她是憂思過度人恍惚了,當下便是一顆接一顆的掉下淚來,帶雨梨花狀似不經意的往齊嘉敏心口上戳著刀。


    齊嘉敏木然望著她,好似無知無覺:“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做了些什麽?”


    才會換來你們這些我掏心掏肺對待過的人,這樣的對待。


    “我絕不相信,外麵的說那些事是阿姐做得?絕不相信......”齊夢蘿抓著她的衣服,哭得越發大聲,看似為她悲傷,實則是故意刺激人來的:“阿姐,你告訴我,你沒有做過那些事,你沒有......你告訴我啊,你告訴我......”


    齊嘉敏被她哭得心煩意亂。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齊夢蘿的侍女驟然出現在了門前,急呼道:“救命啊,救命啊,大小姐瘋了,她要打死二小姐了打死二小姐了......”


    齊夢蘿見狀當下往後一倒,就開始跟著驚慌失措的尖叫:“救命啊,救我......”


    前世這個時候,神智恍惚的齊嘉敏被她們主仆這一唱一和駭了一跳,伸手就要扶她起來想問清楚怎麽回事,就在這個時候好巧不巧她大伯父和老太太攜了前來吃飯的族長過來,將齊嘉敏的惡行抓了個正著......無論,聲名狼藉的齊嘉敏怎麽解釋,都抵不過齊夢蘿主仆的栽贓。


    老太太命人打了齊嘉敏一頓,將她關進了柴房不準見人......


    再然後,齊嘉敏不知在裏頭待了多久,她母親和弟弟就接連被汙蔑了清譽,他們一家三口被人砸著臭雞蛋關在籠子裏被扭送進了‘普渡庵’,開始了真正的噩夢。


    這一世,齊嘉敏已是自地獄歸來的鬼魂。


    再沒同齊夢蘿客氣,更沒有恍惚,見齊夢蘿此狀當下就毫不留情的踹了上去踹她的肚子和胸脯,女子這兩處被打得時候最是疼痛,這是齊嘉敏在普渡庵裏挨打挨出的經驗,緊接著她就在齊夢蘿那個丫鬟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就騎到了齊夢蘿的身上,抓起她的頭發開始抽她耳光。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齊嘉敏再不想做個軟弱可欺之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之女配歸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雨落輕塵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雨落輕塵並收藏重生之女配歸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