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午時的時候,林玨才帶著觀棋和奉宣回到家中,剛進大門,林玨就感到有人在拽自己的衣服,看著奶娘路氏急匆匆的拽著自己向勸學軒走去,不由好笑。


    “奶娘,您這是要做什麽啊?”林玨的聲音帶著一絲慵懶。


    “我的大爺,您考上秀才了。在咱江蘇省是頭一名的廩生啊。今天上午來賀喜的人一波一波的啊!現在老爺在花廳待客。您快跟著老奴換件衣服過去吧!”光聽聲音就知道路嬤嬤急得不清。


    林玨無奈的在路嬤嬤的操持下換了一身待客的衣服,又束好頭發。換好之後,在水銀鏡下一照,林玨的第一反應就是趕緊把衣服換回來。鏡中是一個一米三左右的翩翩少年,本就風姿綽約,可是換上繡著大紅杜鵑花的外裳,領口處還有銀色的雲紋,腰間墜著一牡丹花味道的香囊。愣是多了幾分妖嬈的感覺,額頭上束著一塊鴿蛋大小的血玉的額飾,更是雌雄莫辨。


    路嬤嬤打掉林玨想脫衣服的手:“唉,我家大爺也大了啊!真是一天比一天有風姿了。快去花廳吧,別讓老爺等著。”小孩子家家還是穿紅色好看。


    林玨苦笑,扶額,不知是不是重生的緣故,自己五官不變,但容貌氣質卻愈加出眾了。


    花廳中坐著四位中年男子。林玨走進去,先衝著林父深深一揖:“兒子回來了。見過父親!”又向其他三個男人行禮:“小侄見過王伯父,張伯父,趙叔父。”這三個男子不是別人,卻是林父跑河運時的好友。原來四人一起跑河運,後來,林父和趙叔父買了幾十畝田,銷了商籍,但王伯父和張伯父卻還是天天水裏來,浪裏去,走南闖北,可也攢下了一大份家業。


    王伯父一把拉過林玨:“我們這些人,就老林你會生兒子啊!不到十歲就考了秀才,咱江蘇頭一份啊。過幾年考狀元還不是手到拈來?”


    林父笑的一臉滿足,嘴上卻還是謙虛:“哪裏哪裏,這還小哪!能看出什麽來?”


    林玨暗笑,父親哪,你都笑出一臉褶子了,還不滿意?


    張伯父更是一巴掌拍在林玨身上:“好孩子,有本事,我和你王伯伯沒少受官府的壓榨,閻王好見小鬼難搪啊。你好好學,以後就指望你給伯伯撐腰了。”


    林玨疑惑,上一世可沒有這一出啊,難道是因為自己上一世十四歲才考秀才的緣故?記得上一世直到自己去世前王伯父和張伯父的生意一直都很不錯。


    不等林玨說話,林父就把話茬接了過去:“他還是孩子那!說這個就早了,先吃飯去吧!”


    王伯父大笑:“老林,你還是那麽一直護犢子啊!我還能害了玨哥不成?”


    林父虎目一瞥。王伯父的話茬就停住了,換成了了苦笑:“好好,先吃飯,先吃飯!”


    趙叔父也不說話,一直笑嗬嗬的,端著茶杯看王伯父耍寶。


    送走客人,林父看看林玨:“你先去後院看看你娘親,今天回來還沒給你娘親請安吧!她可是高興壞了。然後來書房,我有話和你說!”


    林玨應道:“是!”


    來到後院,不等林玨請安,就被杜氏摟在了懷裏:“好孩子,可真給娘親爭氣!今天來了那麽多人,誰不誇我會教育孩子啊?”


    林玨笑:“哪有娘親這麽誇兒子的啊?兒子都不好意思了!”


    林瑁興匆匆的抓著林玨的袖子:“還沒恭喜大哥呢,恭喜大哥喜中秀才。”


    不到四歲的林琅還不懂什麽是秀才呢,卻也學著林瑁的樣子作揖:“恭喜大哥喜中秀才!”


    在一旁伺候的春江給林玨端來一盅茶:“可不是呢,大爺中了秀才,我們做奴婢的也跟著沾光,這月可是多了一月的月例呢!我替姐妹們謝謝大爺了!”


    杜氏笑眯眯的看著春江調侃林玨,也不出聲,幸福極了的樣子。


    過了半晌,才拉過林玨的手:“玨哥,今天你中了秀才,要不要請些親朋好友來家聚一聚啊?”


    林玨沉吟片刻:“還是不要了吧,娘親,我們整個江蘇一年有幾百個秀才,我現在隻是剛剛在科舉道路上走了第一步,太招搖了不好。再者,我現在不能去六藝學堂讀書了,就要另外找老師或者是進府學讀書,不能給先生一個浮躁的印象啊!”


    杜氏點點頭:“你說的也是,隻是那你可要請一請學堂的先生啊!”


    林玨點頭應是,又說了些閑話,杜氏才放林玨離開。


    等林玨到林父的書房的時候,林父已經等在那裏了。林父揮揮手,示意小廝們都下去。等林管家在外麵關好門,才沉聲說道:“林玨,你今年已經九歲了。我在你這個年齡已經在鋪子裏當學徒了。再加上你已經有了秀才功名,我也就不把你當孩子了。”


    林玨看著林父嚴肅的樣子,有幾分納悶,可是仍舊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身子:“父親請說,兒子聽著呢!”


    “你可知你隻是有了一秀才功名,你幾位叔伯為什麽這麽積極的來我家道喜麽?”看著林玨並不像自己想象的那麽慌張,林父不由添了幾分滿意,聲音也不由放緩了。


    林玨沉思:“兒子現在隻是一個小小的秀才,有什麽好圖謀的呢?要說是想讓我為他們擋風遮雨,現在為時尚早吧!”


    林父拂一拂胡須:“你想的也沒錯,可是整個大覃朝傳承二百餘年,以不到十歲的稚齡就考中秀才的也不過五指之數。其中有兩位一生都隻有秀才功名,另外三位都位居高位,其中覃高祖時的秀才公不到二十歲就考中了狀元,現在的國子監就是他創辦的,最差的一個也是官拜從二品,任戶部侍郎之職。你是大覃朝的第六位小秀才公。現在你再說說你想到什麽了?”


    聽到這兒,林玨不由皺起了眉頭,他兩世都沒有看野趣閑談的習慣,對於林父說的他卻是真不知道,這時不由有些為難了,自己的風頭是不是有些出的太大了?


    看著林玨為難的樣子,林父歎息一聲:“你說要試著考考童生試,我想著殺一殺你的銳氣也好。結果你縣試和府試都過了,還都是頭名,我就更不忍心說不讓你考了。等你一考完,我就一直煎熬啊。不知是應盼著你考中,還是應盼著你考不中。”


    看著父親為難的樣子,林玨倒不由生出一股豪氣:“父親煎熬什麽,等兒子連中三元,給你捧一個狀元公回來!”


    林父拿起手旁的書敲了一下林玨的腦袋:“剛讀了幾本書就這麽自大了,還連中三元?”


    看著林父又展開了笑顏,不再愁眉不展,林玨被打了腦袋也笑嘻嘻的。


    “現在你幾位叔伯就上門賀喜,一方麵是想讓你記他們個人情。另一方麵也是為以後做個鋪墊,等你考中舉人了,怕是他們就要過來給你合夥做生意了。到時拿著你的帖子,起碼那些不入流的衙役是不敢難為他們了。要說我是不想讓你攙和這事的,可你也不小了,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林玨卻是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父親,叔伯不是想和我們做生意嗎?那我們現在就合夥怎麽樣,我出主意,他們運行,咱拿小頭就好。”


    “傻小子,做生意可不簡單。我當初也是運氣好才攢下這一份家業。現在也隻是買幾條船,賺點租錢罷了!”


    林玨暗笑,對我來說在這裏賺錢可不是簡單得很嘛。原來就發現一些商機,可是家裏不缺錢,自己有怕耽誤時間才沒有提出來。現在交給別人自己賺些小錢也是不錯的。而且又不用自己落商籍,多好!再者說,以後養妹妹的錢可要提前準備好。


    看著林玨不說話,林父惱怒的白了林玨一眼:“現在隻要你有真本事,什麽都好!誰都壓不下我們,怕就怕你被別人引到岔路上,還留下一個傷仲永的名聲。做生意的事想都不要想!”


    林玨點點頭,暗自決定等自己寫好規劃書再和父親商討做生意的事。


    “今天除了來賀喜的,學政大人大人也遣人來邀請你,說是三日後請這一科的秀才公去他家一聚,你可有什麽章程?”


    林玨此時倒有點天不怕地不怕的意味:“不管我怎麽退讓,我占了頭一名廩生,就是擋了一些人的道。一定會有人為難與我。既如此,我也無需給他們留麵子,讓他們看看我的真學實才就好。再者說,我是學政大人欽點的頭名,隻要我顯示出該有的本事,我相信學政大人一定會護著我的。”


    林父點點頭:“你現在是少年得誌,自信一些沒什麽,但切不可太過招搖。”說到這兒,林父又歎口氣:“你那麽好的天資,若是出生於一官宦人家,何至於為這點小事愁眉苦臉?”


    林玨聽了心裏不由一悶:“父親何出此言,能做父親的兒子是兒子的福氣。為了兒子的事就讓父親如此苦悶,到是兒子不孝了!”


    林父也是感歎:“有子如此,父複何求啊!”


    說到這兒,林玨和林父卻是相視一笑,豁然開朗。是啊,隻要一家人一直在一起,好好地,那些煩心事就不是什麽邁不過的坎兒了,還害怕什麽呢?


    就連幾日後麵見學政都不是什麽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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