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靈峰靈瀑旁,涼亭內。


    秦小雨趴在桌上,手挑弄著臉盆裏的黑鯉,神態懶散。


    “祖師叔和聖主姐姐走了。”


    臉盆內的小黑鯉,主動讓秦小雨撫摸,還親昵的拱了拱她的手心,試圖討她歡心。


    畢竟是主人救了自己,不然自己早就被醜陋的魚妖強上。


    “秦姐,你被打慣了?”雷祁淵坐在斜對麵撓頭,難以想象平日裏嘻嘻哈哈的秦姐,居然會因聖主的離開唉聲歎息。


    他們那時候在外門,每天晚上感覺自身一直被寒意入體,就連血液也被封凍,晨起時別說逃,連行走都哆嗦。


    甚至怕中途暴斃。


    每次見到第二天的太陽,就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令他們心有餘悸,也慶幸還好自己沒死,因為諸爺爺說過這是詛咒。


    小則難眠,大則奪命矣!


    擺脫聖主,難道不該值得高興?


    倒是秦小雨聽他這話,頓時想起什麽不好的事情,臉頰微紅,狠狠瞪了眼雷祁淵:“雷小弟你不會說話就不要說!”


    毫不客氣的賞他腦殼一巴掌。


    雷祁淵那一席話,讓秦小雨想起前一天柳姨不知怎麽的,死活都要在聖主姐姐和祖師叔離開時見上一麵。


    即使秦小雨說她有可能會被折磨至死,柳音如也毫不在意,甚至抓住自己的雙肩,臉色紅潤道:


    ‘小雨,陸聖主對我的踐踏與羞辱,簡直就是對我至高無上的疼愛,一息寒,就是一息情;兩寸疼,就是兩寸愛,嗬嗬.....’


    秦小雨知道這是柳姨的幻想,但當時她還是傻了,甚至覺得柳姨很邪乎。


    為什麽會這麽認為?


    每講到聖主姐姐會如何懲戒她,為什麽柳姨看起來更興奮了?


    期間還喜歡抱著自己臉貼臉,雖然不反感,但就是感覺怪怪的......


    當下。


    被打的雷祁淵習以為常,一笑而過。


    劍九君看出她為何悶悶不樂,道:“是因為聖主和祖師叔沒去通靈峰?”


    啪——


    玉手突然拍在臉盆水麵上,掀起一陣漣漪,小黑鯉嚇了一跳,頓時遊動轉彎,魚尾甩在臉盆邊緣,濺起一片水花。


    說到這裏秦小雨就來氣,站起身,鼓著臉看向兩人,不滿道:“為什麽聖主姐姐和祖師叔隻去跟你們道別,卻不來看我!分明、分明是我被打得最多,回峰後就我去看望聖主姐姐和祖師叔,我也一直聽話了....”


    話語逐漸微弱,說到最後,秦小雨低下腦袋,聲音小了許多,但仍舊憤怒道:“聖主姐姐和祖師叔真偏心,哼!”


    回峰後她一直聽話修煉,從未偷懶,還想等著冰冷冷的聖主姐姐誇獎自己,沒想到沒來!他們居然沒來!?


    偏偏去過天羅峰和靈虛峰,就通靈峰特殊唄!


    “沒事秦姐,三年之後我們必然要前往東海龍宮為祖師叔助威,到時候自會相見。”雷祁淵道。


    “三年,我才懶得閉關。”


    秦小雨覺得自己和祖師叔是一類人,都不想閉關太久,所以挺喜歡找他玩。


    奈何聖主姐姐不是很願意的樣子。


    “或許是因為客卿柳長老,祖師叔和聖主才沒有前往通靈峰,要知道柳長老對聖主可是的的確確抱有愛慕之情。”劍九君輕笑道,又說些其他事,讓她轉移注意力:“說起來最近倒是有件趣事。”


    “什麽什麽?”秦小雨豎耳傾聽,目光閃爍。


    “聽師兄師姐說,驚蟄那日魔教弟子在凡塵中肆虐,本宗精銳弟子全數趕赴凡塵鎮壓,然而相遇之時魔教弟子一改常態,並未立即出手反擊。”劍九君說到這裏,也學聖主試著喝茶,停頓了片刻。


    “為何?”秦小雨急著追問。


    雷祁淵也是豎耳傾聽。


    因為他禁食的懲罰結束後,就一直在屋裏大吃特吃,即便出門也是去凡間街邊攤買些吃食解饞。


    完全像個一夜至富,富貴榮華,喜愛貪吃的暴發戶富家少爺,飽食終日。


    “你們不知?”


    雷祁淵和秦小雨相視一笑而過,搖頭。


    劍九君見他們不知道此事,才緩緩道:“那些魔教弟子,反倒是問我師兄師姐姓氏什麽。”


    “咦?那確實是件趣事。”


    正魔兩道相遇,按理來說都是魔教中人率先動手,斬盡殺絕。


    但魔教的人卻是反常沒有出手,反而問起姓氏,就好像鼠遇到貓,非但不跑,反而主動送上門當口糧。


    “不過也能理解魔教中人為何如此。”


    “劍大哥你知道其中的原因?”


    “自然。”劍九君頷首,看向二人,道:“這件事在魔教之中不算稀奇,也就是祖師叔的事情,畢竟祖師叔下山,若有魔教弟子觸怒,聖主必然震怒,後果不堪設想,說不定連那大名鼎鼎的魔主都得吃虧。”


    “哦!”


    秦小雨似剛要恍然大悟,卻很快又疑惑:“不對啊,這和姓氏有什麽關係?”


    “因為他們不知道祖師叔的名諱,隻知道姓薑。”


    “噗!”


    秦小雨樂了,一想到魔教弟子與他們正處在劍拔弩張時,魔教弟子不安且惶恐問姓氏,發現根本惹不起。


    這種畫風實在喜聞樂見。


    三人就在涼亭閑談,悠哉且將自身的煩惱拋之腦後,聊得津津有味。


    不想被劍九君告知,常年霸榜負債的柳音如,不知何時竟降到第二。


    曾經柳音如兩百歲才修至化神,所以特意兌換一顆駐顏丹,返老還童且定下容顏,那貢獻值可謂高到離譜。


    又加上柳音如那時正處於特殊時期,隻能提前預支貢獻值兌換許多天材地寶閉關,欠債積累,這才有了霸榜的事情。


    沒想到不知何時,竟降到第二。


    可惜他們不知榜首是誰,或許隻有宗門位高權重之人知曉。


    涼亭相聊,劍九君的話雖少,卻總是很恰當的切中要害,緩和氣氛。


    雷祁淵話雖多,但毫無意義。


    不知不覺浮雲飄落,一周一次的相聚,終究還是告於段落。


    作為各自峰脈的天驕人物,還能繼續努力修煉,不能讓對他們抱有希望的祖奶奶爺爺失望,爭取盡快突破境界。


    正回到院落的秦小雨,就見到祖奶奶為她煮好了雞湯,正要盛放在碗中。


    秦小雨放下裝有小黑鯉的盆,想要到廚房裏幫忙端,卻瞧見桌旁拜訪有兩個白瓷藥瓶,便問道:“祖奶奶,這是你的嗎?”


    “這是你聖主和祖師叔給你的禮物。”


    “給我的?”


    “嗯。”


    秦小雨眨了眨眼睛,變得更加明亮,嘴角也忍不住掛起笑容,心情美滋滋的。


    這時秦長老端湯走來,平日裏自家的子女都忙,畢竟是通靈峰首座,不像雷長老的子息不爭氣,隻能徒弟擔任。


    所以她這個做奶奶的,隻能把照顧秦小雨的所有事都包攬過去,哪怕秦小雨現在辟穀,也是希望她吃些好的。


    “謝謝祖奶奶。”秦小雨歡喜接過那碗湯。


    忽然,她聽到自己儲藏室內傳來‘嗚嗚’的聲音,同時還有‘砰’的響動聲,顯然是有什麽人被關在裏麵。


    “祖奶奶,柳姨她......”


    秦長老慈笑道:“關一關就好。”


    .........


    山風拂過,她如數九寒冬的雪蓮盛放般,渾身上下透出冰冷,臉頰旁隨風搖曳的青絲添幾分誘人風情。


    而暖陽映照在一旁的俊朗臉上,溫潤如春,嘴角帶著淡如輕薄的笑意。


    天淩聖地作為正道魁首,方圓千裏內皆為一片淨土,無任何妖獸橫行,亦沒有邪祟存在,所以走在路上無需擔心太多。


    除此之外更無半點人家,畢竟此乃仙家寶地,寸土寸金,若是隨意開墾荒地,豈非糟蹋了這龍脈仙地。


    “陸凝霜,其實你可以載我禦劍到天淩聖地外,再與我徒步。”薑雲逸想提醒她禦劍,畢竟走路也怪無聊的。


    陸凝霜在他身旁,秀雅絕俗,長發隨山風輕晃,問道:“夫君可願讓我抱?”


    “不願。”


    “嗯,那陪你。”


    薑雲逸無語,不給抱就不禦劍是吧?


    不過一點浩然氣,倒也不愁千裏路。


    走走停停也是人生常態,遇到小溪山泉就用手掬喝,見到野果也會摘來嚐嚐,算是不可多得的自由.....


    可惜她像個牛皮糖一樣甩都甩不掉


    這一路下來暢通無阻,而薑雲逸和陸凝霜也幾乎沒怎麽交流。


    隨處入眼的都是青翠碧綠的古木,株株茁壯成長,卻也不妨礙陸凝霜時刻想牽他手,卻被薑雲逸拒絕。


    你拒絕禦劍,我拒絕牽手。


    嗯,合情合理。


    薑雲逸走在前麵昂首闊步,陸凝霜就緊跟其旁,寸步不離。


    沒走多久,遇到一處斷崖。


    無橋相連,唯有一條手臂粗的鐵鏈延伸至對岸,另一端拴在石頭樹上,鐵鏈搖晃,嘩啦啦響個不停。


    “沒想到還沿用至今。”


    見狀,薑雲逸感歎一聲。


    因為這條鎖鏈是成為內門弟子試煉中的一環,隻要渡過即可到天淩聖地。


    沒任何陷阱,明明就是這麽簡單的試煉,在懸崖峭壁上仍然可見摩崖痕跡,以及血印,曆經萬年仍無法磨滅。


    顯然是失足摔落的試煉者們,重新爬上來後,留下了這些痕跡,淡淡的血腥味,甚至說明有人曾在此廝殺。


    人心莫測,難以捉摸,這比任何陷阱都要可怕。


    “夫君,這是天淩傳統,不能丟。”


    “倒也是,不過陸凝霜,牽手可不是天淩傳統。”薑雲逸低頭,看向陸凝霜纖細白皙的手緊握自己,讓他感受掌心柔軟。


    作為天下第一的天淩聖主,高貴冰冷之姿的陸凝霜,居然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偷拉手,甚至十指緊扣,不給掙脫。


    簡單直接,卻也可恥。


    陸凝霜道:“怕夫君掉下去。”


    “嗬。”聽到此話,薑雲逸傲嬌的揚起下巴:“陸凝霜,禦劍我是不能用,但並不代表我很菜!”


    “什麽菜?”


    “就是弱的意思。”


    陸凝霜雖然難以理解,但還是看他一眼,毫無掩飾的說道:“不是?”


    這句話無疑是在挑戰薑雲逸的底線,他的目光變得凜冽:“你敢再說一遍!?”


    “怕夫君掉下去。”


    “.......”薑雲逸沉吟半晌,緩緩說出內心想法:“陸凝霜,有時候我還真想教訓你,然後重振夫綱。”


    此次薑雲逸沒遮遮掩掩,直言自己想教訓陸凝霜,而他也不是一天兩天想這麽做。


    陸凝霜沉默許久,原本緊緊相扣的手鬆開,手心貼手心,在薑雲逸疑惑的眼神下,陸凝霜輕道:“夫君把手放鬆。”


    “你想幹嘛?”


    “五指展開。”


    “?”


    “緊扣。”


    “這還不是十指相扣?”


    “是夫君牽我。”


    “所以呢?”


    “夫君已重振夫綱。”


    “........”


    無語的薑雲逸,也隻能回應她‘嗬嗬’兩字,倒是陸凝霜深深凝視著他,輕聲問:“這鎖鏈肯定難不倒夫君。”


    “本來就難不住我。”


    “不僅難不倒夫君,還能牽我過去。”


    “我.......”薑雲逸猶豫。


    陸凝霜卻趁熱打鐵:“我可能拜托夫君?”


    曾經一言斷魔教生死的絕代聖主,可是現在,倒是願意放棄一貫堅持的冷傲。


    難得見她服軟,讓從始至終情都未變的薑雲逸有幾分受寵若驚,盯著她糾結許久。


    薑雲逸為掩飾自己內心的欣喜與窘迫,答應之餘微微偏過頭,似在看向別處,低喃著:“也不是,不行。”


    ......


    過斷崖,手也就再次分開。


    大約有走了半個時辰,天色逐漸已暗。


    仍在天淩聖地的管轄範圍,沒任何邪祟作怪,徒步走夜路本該不是一個好選擇,尤其是在這樣的深夜,萬籟俱寂之際。


    但這薑雲逸絲毫不在乎。


    夜有晚風吹拂,繁星點綴其上,散發幽暗光芒。


    冷月映照山間的路,隨雲忽明忽暗。


    兩人一前一後,薑雲逸和陸凝霜漫步於林間,除了冰冷外沒其他任何溫度,就連一點火光都不曾見到,置身黑暗中。


    一想到之後還得前行甚遠,且似獨行般寂靜無比,一種孤寂感隨著清涼夜風蔓延,讓他眉頭微皺。


    分明知曉陸凝霜就在身後,且是故意沒弄出任何一絲動靜,好似身後沒有人,簡直和當初一個人處在室內相似。


    嗯,她也就喜歡用這套路了......


    明知如此,薑雲逸的呼吸還是隨著時間推移越發沉重,於是心頭一熱下,回頭就見到被月光籠罩的絕代佳人。


    她的肌膚近乎透明,墨黑勁裝,長身玉立,一臉淡然,像是在靜候著什麽,通身幽冷使得周圍景物都黯然失色。


    薑雲逸有一種將她雪藏起來的惋惜,當即喊了聲:“陸凝霜。”


    “嗯。”陸凝霜就應了句。


    “過來陪我。”


    “夫君牽,還是我來。”


    “你覺得呢?”


    “夫君重振夫綱。”


    “當然。”


    說話間,薑雲逸將她從樹影下的月光裏拉出,湊近後卻被陸凝霜摟住腰,以最舒服的姿勢把他整個人帶入懷中。


    薑雲逸仰頭,神情一凝。


    隻見她低垂著眼簾,溫聲道:“一切聽從夫君安排。”


    薑雲逸:“.........”


    她這麽做,毫無說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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