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後,許元勝和熊鯤以及向天雷也沒有多聊,一切等待從北地關口,抓捕回來的人,到了再說。


    但這個事,大家都不敢掉以輕心。


    畢竟前不久屠刀揚起時,殺的各大家族和權貴子弟多達上千人,被牽連的人也達數萬,若任由他們恣意妄為,到時候倒黴的就是他們。


    此刻中都,軍政處內。


    萬樹森喊來了兒子萬森以及女兒萬玉兒。


    “說說看,商路司那場大火是什麽情況?”


    “為何偏偏是存放文書的庫房被燒了,這些日子南北商路打通,搞的是風聲吹起,期間又隱瞞了什麽。”


    “醜話,在你們進入商路司,我就提前說了。”


    “做得好,有賞。”


    “做不好,是要承擔責任的,哪怕你們是我的兒女。”


    萬樹森沉聲道。


    “父親。”萬林開口道。


    “這裏沒有你的父親。”萬樹森臉一拉,瞥了一眼頭頂上寫著軍政處三個鎏金大字的牌匾。


    “萬大人。”


    “卑職執掌商路司以來,對於南方境內商路不敢有絲毫怠慢。”


    “但我的權責隻是民間商路。”


    “南北互通,走的是軍方的關口,用的是軍方的戰船,我實在是沒有權力去盤查。”


    “這些都寫在商路司規則上的。”


    萬林深吸一口氣,正色道。


    “混賬!”


    “你沒有權利查。”


    “就可放任不管了?”


    “為何不稟告我?”


    “各司其職是好,若一切都按照規矩來,發現問題也不敢僭越半步,那也是愚蠢,難當大任。”


    萬樹森臉一沉,毫不客氣的訓斥道。


    “是卑職的錯。”萬林自責的低下頭。


    “我這裏有一份記錄。”萬玉兒突然開口道。


    “嗯?”萬樹森眉頭一挑,招了招手,萬玉兒上前遞過去一份冊子。


    萬樹森大致掃過,很快臉色一變,更加認真在看了。


    大概一盞茶的時間。


    “玉兒你做的不錯,比你這木訥守舊的兄長,強多了。”萬樹森誇讚道。


    “其實兄長身上擔子太重,又被下麵的人盯著。”


    “隻得循規蹈矩,被束縛了手腳,唯恐給父親惹上了麻煩。”


    萬玉兒柔聲解釋道。


    “不用給他辯解。”


    “商路司多大一些事?”


    “這點事都不能手拿把攥。”


    “有空多和元勝學一學,關外渭河平原上,不但固若金湯,更是聯絡了東山王,把手插入了大荒國腹地,不費一兵一卒就令大荒國日日被削弱。”


    “這份手段,不比區區商路司難上百倍。”


    萬樹森哼了一聲,其實他何曾不知兒子的不易,但兒子就是兒子,唯有訓斥和鞭策,才能盡快挑起大梁。


    他老了。


    萬家遲早要讓萬林挑起擔子的。


    “是。”萬林低下頭自責道。


    “這份冊子上記錄的精鐵數量,當真?”萬樹森言歸正傳道。


    “隻多不少。”


    “這些家族建立衛所之後,野心大了不少。”


    “據說還有家族在想法設法的想要,打造出青州府的大殺器軍弩。”


    “雖然這些家族在商路上的運輸過程十分縝密,但還是被我安排的人發現了蛛絲馬跡,可惜,我安插的那名官員,最後還是失蹤了。”


    萬玉兒臉露自責道。


    “萬家有人參與嗎?”萬樹森又沉聲道。


    萬林蹙眉,這個事他還真不知道。


    “萬振堂哥參與了,但應該不算深。”萬玉兒低聲道。


    “派人把萬振秘密控製起來。”


    “萬林你親自去一趟關外雪山城,帶著冊子和萬振,到了那裏,一切聽從元勝發落。”


    萬樹森平靜道。


    “是。”萬林沉聲道。


    “做事手腳幹淨一些,聽說各大家族的情報網,連中都都給覆蓋了。”


    “哼,這些家夥還真是上不了台麵,死了這麽多人,還敢如此恣意妄為。”


    “我倒是看看,這次是誰給他們的膽子。”


    萬樹森臉色一沉。


    但這次明顯要更加謹慎了,無它,家族和權貴子弟剛剛任命到各縣,參與了各縣的民生和發展。


    據說做的還不錯。


    若是此刻派人連根拔起,對於底層而言,動蕩還是太大了。


    “父親,我能和兄長一起去嗎?”萬玉兒忽然開口道。


    “你就別去了。”萬樹森猶豫了一下。


    “父親,那份冊子是我交出來的,我才更應該去。”萬玉兒堅持道。


    “也罷,去吧。”萬樹森無奈的擺了擺手。


    ……


    此刻關外雪山城。


    在傍晚時,侯坤帶著人過來了。


    除了一摞摞的文書之外,還有四個將領以及上百名兵士都被抓了過來,密密麻麻的跪在一起。


    這些人看到了熊鯤和向天雷,一個個都很是激動。


    “總兵大人,救我們啊。”


    “我們無辜的啊。”


    “這青州府的人太過分了,怎麽能說抓就抓。”


    ……


    四個將領皆是不滿道。


    許元勝沒有理會他們,拿起一摞摞的文書,開始翻閱著和商路有關的信息,旁邊的熊鯤和向天雷也都在看。


    沒人理會那上百人。


    等到了一個多時辰之後。


    那上百人明顯臉色難看至極,一個個額頭上都沁出豆大的汗珠。


    “這就是你說的冤枉。”


    忽然,熊鯤臉一沉,抬手把一份文書驟然砸在了其中一個西川重鎮將領的臉上,頓時鮮血流了出來。


    “總兵大人。”


    “末將一時糊塗,但末將對天發誓,大部分的銀子都送往了軍中。”


    “我也知道同袍們一場場血戰結束,死傷慘重,急需銀子。”


    “所以才有些時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任商戶們進出關口了。”


    “大人,這算是大事嗎?”


    那個熊家的將領到現在都有些不解,他是貪了,但一沒有反叛南方朝廷,二對方也是手持商路司的令牌,走的是正當路子啊。


    “少給我打馬虎眼。”


    “你敢說,你不是為了自己!”


    “隻是文書上記載的,進進出出一個多月竟然達到數百趟,涉及的物資比我們西川行省關口一年進出的物資還要多。”


    “這些東西,有多少違禁品。”


    “又有多少物資流入了各大家族的府庫裏,又有多少民間物資,被他們輕而易舉賤賣,中飽私囊了。”


    “又讓朝廷損失了多少稅收?”


    “我們前線將士們拚死血戰,是為了什麽,還不是為了讓民眾生活的更好,就因為你的一己私欲,放任這些人把大批南方物資賣進賣出,輕而易舉就換取了大量的財富收入囊中。”


    “你坐鎮的關口,那正是一個月之前,數萬將士用鮮血和屍骨換來的。”


    熊鯤臉色陰沉。


    媽的,這些狗日的家族,對於南方境內的付出,估計和他們一個月來賺的相比,九牛一毛都比不上。


    “熊總兵已經說了。”


    “我就不多說了。”


    “自己看看,自己做的蠢事。”


    向天雷也是臉色難看,他們雖然不精通內政,但那一筆筆記錄的商路交易的數量,以及他們得到的好處,稍微一比,就知道九成的好處,都被各大家族給拿走了。


    這還不算,其中有沒有違禁物資。


    許元勝眸光內泛著冷意,但這些人是熊鯤和向天雷的親信,他不好多說什麽。


    但不管怎麽狡辯。


    都繞不開,他們是有私心的緣故。


    “將領一己私欲。”


    “兵士何罪之有。”


    “可我不殺你們,我怎麽對得起一個月之前,在北地戰死的數萬將士們,他們的屍骨才剛剛入葬。”


    向天雷輕歎一聲。


    “啊。”


    “姑父,饒了我吧。”


    “我真的不知道會如此嚴重,他們拿著商路司的令牌,又給足了好處,我也是想著為我們滇南重鎮貢獻一些物資啊。”


    “我願意將功贖罪。”


    “姑父,我娘可是你最疼愛的妹妹啊。”


    一個中年將領臉色驟然一變,急忙哀戚道。


    倒是一旁的熊家的那為首將領,臉露苦澀,沒有求饒。


    實在是熊鯤在第八層星海城時,戰前殺死數百族人的一幕,已經讓他知道,親情根本動搖不了這位總兵大人的殺意。


    “收起眼淚。”


    “哭哭啼啼,早知你如此無能。”


    “我就該讓你死在渭河平原上,也算是對得起我那苦命的妹子。”


    向天雷臉一沉。


    “我不哭。”


    “我……我不哭。”


    “我依向家為榮,我真的不是有心的。”


    那青年將領臉露苦澀,還是強忍著把淚水咽了回去,但滿臉的悲戚,透著說不盡的後悔和自責。


    他很害怕。


    也不想死。


    當觸及到向天雷的目光時,知道有些事回不去了。


    他最終幹嚎了一聲,猛的拔出腰間的軍刀,架在脖子上陡然一抹。


    身子軟倒在了地上,鮮血咕咕咕的流淌,眸光內還透著後悔和自責以及不想死的疼楚。


    向天雷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


    “我等給滇南重鎮丟臉了。”


    “願來生,再陪大人,征戰天下。”


    很快向家的另外一個將領,也直接拔刀自刎。


    “就不勞煩總兵大人,下令。”


    “還希望我們的死,能讓身後的兵能夠有活命的機會,他們隻是聽令行事。”


    其中一個熊家將領,陡然拔出刀,瞬間抹了脖子。


    另外一個熊家將領雙膝跪地,咚咚磕頭後,也拔出刀跟著自裁。


    餘下的上百個兵士們,看到自家大人都抹了脖子,紛紛拔出軍刀。


    他們能被派遣到北地關口坐鎮。


    都是兩家邊軍重鎮的嫡係。


    忠心肯定是有的。


    血性也是有的。


    但終究一時糊塗,加上錢財迷人眼了。


    “罷了。”


    “兵士無辜,留其一命,戰場上將功贖罪吧。”


    許元勝開口道。


    向天雷和熊鯤皆是默默的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外麵來人,說是商路司萬家兩位大人來了。


    許元勝看了一眼侯坤,後者拱了拱手就親自出去,帶人過來。


    萬林和萬玉兒來到這關外雪山城,心底其實還挺興奮的。


    但很快就聞到了濃鬱的血腥味。


    等來到雪山城中央府邸院落時,就看到廳堂處足有四個身穿甲胄的將領死在地上,上百個兵士齊齊刷刷的跪在地上。


    許元勝,向天雷和熊鯤都在。


    他們身邊還擺放著一摞摞的文書。


    萬林苦笑,麻煩大了。


    按理說他們的罪過更大啊。


    等兩人來到廳堂門口。


    “你帶玉兒去隔壁休息一下。”許元勝對侯坤說道。


    “是!”侯坤點了點頭。


    萬林感激的看了一眼許元勝,然後對身邊的妹妹點頭示意,讓她先離開。


    “多謝許總兵好意。”


    “不過今日是為了商路司之事,我也是商路司的一員。”


    “何況兄長在此地,我怎麽能獨自離開。”


    “於情於理,我都應該留在這裏。”


    萬玉兒款款行禮,然後拎著裙角,走進了廳堂時臉色泛白,本能的避免踩著血汙,說心底不害怕那是假的。


    她何曾如此近的,靠近這些死去的人。


    萬林也跟著進去。


    許元勝擺了擺手,示意侯坤退下吧。


    “見過三位總兵大人。”


    “中都商路司走水,軍政處萬大人已經獲悉大概情況。”


    “特命我兄妹二人,帶著一份賬本以及我萬家參與者萬振,親自來麵見三位大人。”


    萬林從懷裏拿出賬本。


    此刻停留在外麵的萬振,也被帶了過來,看著死去的那些將領,嚇得腿一軟直接倒在了地上。


    這些將領,他都曾經接觸過。


    許元勝翻閱著那份賬本,然後又遞給了向天雷和熊鯤二人。


    大概也算是搞明白了,此次南北商路之間賣進賣出的貨物,有多麽的龐大了,特別這部分賬本裏還涉及的精鐵,足達三百萬斤。


    好家夥。


    不管是許元勝親自帶兵北地劫掠,還是南北戰爭和談之後,宋家的賠償。


    雙方死去的將士們達到十幾萬人。


    竟然不如幾個家族,短短一個月來搞到的精鐵多。


    原本這並非什麽壞事。


    畢竟此等戰略物資,南方朝廷迫切需要。


    最可恨的是。


    這些家族竟然特意隱瞞,上交給朝廷的精鐵不足十萬斤。


    而為此付出的卻是大批的藥材,其中很多治療刀劍傷的藥材,產量極低屬於南方獨有,被列為軍方嚴禁出售的。


    卻也被他們大肆的販賣給了北地。


    還有等等物資交易。


    可謂是巨大至極。


    “讓各大家族參與朝廷職務。”


    “他們還真把朝廷當成自己家了。”


    “做起生意來,可是半點也不手軟。”


    許元勝忍不住冷笑道。


    “現在當務之急,要盡快落實那些精鐵到底在什麽地方。”熊鯤臉色陰沉道。


    “不能讓他們有機會鍛造出軍械來,要不然可就麻煩了。”向天雷也是點了點頭。


    倒不是怕他們。


    而是真再次掀起一場內戰,這個時候的各大家族可就非之前那般,手無寸鐵了,到時候死傷就會比之前大上數倍都不止。


    終歸都是南方的損失。


    他們更是好奇,是誰給這些家族的底氣,按理說精明如對方,不該如此短時間內就做出此等近乎明目張膽的不智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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