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麽想說的?”


    賈婁以一個怪異的姿勢捆綁在椅子上,額上布滿細密的汗水,吃力的笑了下,“現在警察都是這麽審訊的?是不是太簡單了?”


    鄧兆賢手握著筆,麵無表情的看著他,“你和彭健利隻是朋友關係?”


    “你猜?”


    “為什麽要找上馮家?”


    “你接著猜。”


    鄧兆賢手一轉,用筆端輕輕敲擊著桌麵,“勸你學乖點,都到這一步了,再藏著掖著你覺得有意思?”


    賈婁冷眼和他對視著,表情分外囂張可怖。


    鄧兆賢從文件底下抽出幾張照片,往前一扔,上麵是賈婁跟著彭桓溫的畫麵,“那說說這孩子吧!你和他又是什麽關係?”


    賈婁快速看了眼照片,瞳孔瞬間緊縮,又漫不經心的恢複正常,似笑非笑,很有將沉默保持到底的意思。


    鄧兆賢撈過一旁的平板,在上麵一劃,屏幕對準他,“這是誰?”


    本沒抱什麽希望,直覺賈婁會接著將這畫麵給無視,但意外的,對方仿佛看見了超級恐怖片一般,露出了十分驚懼害怕,又摻雜著高度震驚不可置信的糾結神色。


    他突然劇烈的掙紮起來,嘶啞的吼道:“你為什麽會有這個?這是什麽時候的?”


    隨著掙紮的幅度增加,賈婁身上的汗冒的更加迅速,呼吸也開始急促起來。


    鄧兆賢凝重的神色一鬆,繼續開著圖片,將音頻設置成循環,他道:“想知道?”


    賈婁抬頭看他,目光中是□裸的渴望,如穿行沙漠極度希冀見到綠洲的冒險者,極需生命最基本的源泉。


    “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鄧兆賢將平板屏幕朝下一放,“最好一字不漏。”


    賈婁看著他,汗珠一顆顆不間斷的往下滾,點頭,“好,我什麽都說。”


    起因是魯筠在馮琛手底下工作時,被對方下藥迷、奸,之後魯筠為自身前途答應了和馮琛的不正當關係,彭健利是個自尊心極強的男人,得知此事後便暗地裏籌劃報複,他也不和魯筠離婚,就算已經不愛,也不願放著這人逍遙快活。


    所以馮琛被舉報是彭健利從中作梗,韓雪梅被輪、奸也是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些都很好理解。


    鄧兆賢陳述道:“馮琛的死不是意外。”


    賈婁:“是,是彭健利從高處將他推了下去,因為當時馮琛以有所察覺是誰出的手,他不想有後顧之憂。”


    馮家母女離開,彭健利雖然不希望牽涉無辜,然而為防被她們察覺而重新將線索順到他身上,暗地裏花錢雇人引韓雪梅碰了毒品,事情一直朝他計劃好的方向在發展。


    然而韓雪梅二次戒毒時突然一改之前的消沉,變得積極樂觀,狀態遠比第一次好太多。


    鄧兆賢:“所以你就找上了門?你當時做了什麽?”


    “我隻是把馮琛和魯筠通奸的視頻給她看而已。”賈婁痛苦的喘了口氣,“會自殺是意料之外。”


    馮氏夫婦感情和睦是出了名的,韓雪梅在受了這麽多人生折磨後,突然發現恩愛的丈夫原來也有無法說出口的汙穢一麵,一時承受不了打擊,從而選擇自殺。


    鄧兆賢點頭,“韓雪梅住院期間你也出現過?”


    “對,既然她選擇自殺,彭健利就命令我斬草除根送她一程。”


    鄧兆賢:“現在說說你和彭健利的關係吧,為什麽你會聽他的?”稍頓,他又問:“因為彭桓溫?”


    “是。”賈婁揚了下脖子,衣服領子已經汗濕了一片,“彭桓溫是我兒子,彭健利答應我會將他撫養成人,給他最好的教育,給他最好的物質生活,給他一切我這輩子都給不了的東西,以此做交換,所以我都答應了。”


    鄧兆賢眯了眯眼,“據我們的調查,彭桓溫是彭健利的親生兒子。”


    這句話賈婁已經在馮婧口中聽過,因此也沒表現出過多激烈的情緒,隻是吃力的看著鄧兆賢,眨眼間突然有眼淚落了下來,劃過猙獰的傷疤,落到地上,表情看過去卻是一點都不悲傷的樣子。


    鄧兆賢重新拿過平板對著他,“讓我猜猜這人的身份,是你妻子?”


    賈婁麵部肌肉抖動著,仿佛壓抑著巨大的感情。


    鄧兆賢淡漠的接著道:“但根據我們的調查,這位是彭健利供養多年的秘密情人,你現在看到聽到的照片和音頻是前兩天我們剛剛錄製的,你老婆沒死,你口口聲聲說彭桓溫是你兒子,那麽必然是這個女人所出,所以彭桓溫事實上是你妻子和彭健利所生。”


    “而你,”他一字一頓緩慢又殘忍道:“白白為了別人的孩子情人造下這些無可饒恕的罪孽。”


    賈婁垂著腦袋,如冬季枯敗的枝葉,了無生氣。


    但他也沒有蠢到慘絕人寰的地步,彭健利故意殺害馮琛的畫麵被他拍錄了下來,藏在出租房的牆壁裏,包括下藥致使韓雪梅遭遇輪、奸的證據,以及這幾年彭健利高額非法牟利的記錄。


    彭健利名下財產很快被查封,同時判死刑,賈婁則死緩,緩刑半年。


    判刑這天,馮婧去了法安公墓,給馮琛和韓雪梅上了柱香,事件終於告一段落,就跟做了場噩夢一樣,惶惶然感到不真實。


    下午則去了醫院,秦饒恢複的很不好,左腿至今沒有感覺,醫生有暗示情況不容樂觀,讓他們做好最壞準備。


    秦母這些天幾乎以淚洗臉快崩潰,二老對著馮婧也自然表現不出什麽和善,沒拿掃把趕人算很不錯了。


    馮婧不知道應該怎麽彌補,而這也不是隨便說說就能彌補的,隻能盡自己最大能力多幫襯著。


    她到病房的時候隻有秦饒一個人在,受傷後秦饒變得很沉默,盡管大家隱瞞著他真實病情,但自己身體多少應該有些了解的。


    馮婧放了包,坐到椅子上,拿過蘋果給他削皮。


    秦饒靠坐在床頭看著她,好一會開口道:“事情已經解決了?”


    馮婧點頭,“嗯!”


    “之後有什麽打算?”


    “還沒想過。”


    “打算什麽時候和陳銳結婚?”


    馮婧手一頓,薄薄的蘋果皮就這麽斷了,她道:“還早,再說吧!”


    “你有沒有覺得對不起我?”


    馮婧難受的吞咽了下口水,“嗯。”


    “我是不是廢了?”


    馮婧撈著蘋果的雙手突然無力的搭在膝蓋上,抬頭看他,依舊是那張斯文的臉,帶了些不健康的蒼白,下巴也瘦削很多。


    這真是一個讓人為難到了頂點的問題,她道:“不是,我們還沒放棄。”


    “是不是廢了?”


    馮婧搖頭,“不是。”


    “是不是廢了?”


    馮婧繼續搖頭。


    秦饒笑了下,“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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