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君翔沉默的看著眼前麵帶期待的男子,他皺了皺眉,突兀的發現自己已經無法再像以前那般在他的身上找到很久以前那個小小的而天真堅強的影子了。當年的少年已經變成了現在這樣麻木度日,隻會將希望寄托於誓言而不是憑借本身的性子。


    時間的流失改變了所有人,無論是他也好,自己也好。或許真的是像有人說的那樣,世間上無法被時間所改變的,隻有死去的人和書籍上的文字罷了。


    “當初是你自己甘願成為薑無欲身邊的附庸品的,率先違背了我們同甘共死的誓言,背叛了宗門,而陷師門兄弟與自相殘殺的境地之中。從我踏上殺戮魔道的那一刻開始,我們之間就沒有什麽關係了。”展君翔收起了一貫的和善麵孔,他的雙眼中滿滿的都是殺意和戾氣。陰森的音調極其緩慢的響起,慢慢的敘說著一個早已成為事實的事情。


    若說之前還有些許不忍之心,而到了現在,在眼前提及誓言硬生生的提醒著他當初青合派所發生的一切……也不知道讓整個門派因此而滅的到底是誰?!


    “但你不也是因為被右護法看上了才活下來了的嗎?!青合派早就該滅了,那種三流的小門派有什麽好留戀的,而且若不是我請求護法解除對你的控製,你到現在還隻是一個人肉傀儡罷了!你憑什麽還來踩在我的頭上。”


    隨著對方的話語,不僅是作為話題中心的展君翔,便是一旁的葉清歌也麵露古怪之色。葉清歌看著眼前的男子褪去了那般期待之後所流露出的仇恨,覺得麵前男子的思緒簡直是有些莫名其妙。


    就因為這種事情便仇恨上了?這完全不對吧,說到底是在嫉妒吧……


    不過……嘶——這都對上了還不放開對他的靈力壓製展君翔簡直是太敬業!


    就在葉清歌感歎神邏輯的時候,眼前局勢猛然一變,隻聽見鏘然一聲,細長的長刀直直的被人平舉而起,仍舊泛著血色的刀尖寒芒直點在對方眉心之上。展君翔兩眼微眯,語氣中帶著顯而易見的慍怒:“如今我能在血煞,也是拜你所賜。現在再來提,你不覺得已經晚了嗎?”


    “展君——”


    “……阿展……你就算是不喜歡血煞也別在這裏說啊。”一旁的少女打斷了一旁男子欲開口說出的話,她一把拉過束縛住男子的繩索,在毫不客氣的將人拉到她的身後之後,果斷地無視掉了男子仇恨與憤怒的目光。


    俏皮的歪了歪頭,隨著一陣釵環叮鈴聲,少女塗著蔻丹的手指朝著遠處點了點,向他示意這種毫無營養的話題可以結束了:“你不是還要前往琅琊之處麽?這麽拖著可趕不上血祭時間。”


    “柳疏影……算了,那我這便往那邊去了,至於這位前薑護法的伴侶,你怎麽高興怎麽玩吧。”像是終於了解到了這位前師弟的思緒混亂程度是怎麽說都說不清的了,展君翔搖了搖頭,還刀入鞘。他轉頭看了看一臉無言似得的少年,看著對方察覺到視線之後那毫不掩飾的警惕,笑了聲,緩緩而道:“就算你再怎麽瞪,我也不會讓你跑掉啊,那結果也未免太慘了。”


    有些事情,就是在不經意間就已經有所預兆了。就比如此刻,便是因為這一轉頭的動作,展君翔錯過了對方一閃而過的狠戾和瘋狂。


    “……事實上若不是在下運氣實在不佳到需要去看看老黃曆,不然你若是晚到一步,就真的讓在下跑掉了。”葉清歌抬腳跟在人的身後,手中的重劍早在結束之時便已消失不見,既然展君翔大度的並無計較,葉清歌自然就順著杆子得寸進尺了。


    當然,這隻是在言語上,若是他敢現在強行動手的話,相信本來就因為過去基友而心情不佳的展君翔會讓他橫著進去也說不定。


    不過很快的,葉清歌便完全沒有了起初得知血祭情況之時的輕快情緒。


    相反,現在他的心緒可謂是相當的糟糕。因為自從進入到了這塊血祭之地,便眼見著瘋狂與血腥澆灌著土地。那正在進行著的可怖殺戮,那自盆狀的地貌中心,從被擺放在祭台上的邪兵所迸發而出的道道赤紅如岩漿一般高溫扭曲了的線條。在這些東西的所過之處,無一不是活物自爆,血肉四散,靈魂哀嚎。


    即便是體內靈力的迅速恢複,光是躲開這些多如鴻毛而又來去凶橫的嗜血光芒便有些手足無措,如今葉清歌算是絲毫沒有那個機會給他分神來運用神行千裏跑掉。然而等到葉清歌終於想起他除了劍修還有個水木之類的道術可以用的時候,剛在催發草木而成壁障趁機動作,剛剛拉開係統準備點的時候……


    臥槽,老天爺一定是在玩我。葉清歌身形一僵,麵色立刻變得極為難看。


    隻見少年周圍的罡風驟然而起,四周龐雜的靈力瘋狂的朝著他的體內衝擊而去。也真是葉清歌本身的資質乃是先天仙體這種上上之資,若以常人,那必定是忍受不了此處靈氣雜亂不堪魔氣亦是充斥著的惡劣環境。


    就見到那些被轉眼淬煉而成的靈力洪流如同百川入海一般,碧色與玄色的靈氣衝刷過已經變得堅韌無比的經脈,劇烈的激蕩以及鯨吞海般的龐然數量讓整個氣海在刹那間被攪動得動蕩翻湧起來!


    “該|死!這種小幾率事件不是應該是江啓風那貨的專利嗎?!”葉清歌狠狠咒罵出聲,因為他赫然發現,經過這一次的靈力壓製過後,所囤積下來的力量和體悟在這一攻一守刹那之間居然開始情不自禁的有衝擊金丹期的趨勢!


    轟隆聲漸近,濃厚的烏雲緩緩地覆蓋住了這片小小的卻擁擠著大量妖獸靈物以及修為不弱的修者之地,黑色的雲層壓得極低,那些隱隱電光若遊蛇一般穿梭在雲層之間,宛如群龍戲水。


    四九小天劫!


    有人驚呼道,然而在下一秒便沒那個精力去管什麽天劫了。四周忙著躲避的人們望了眼剛剛進入這埋骨之處不久的白衣弟子,而便是這麽一愣神的時間之內就有數人未能躲過那些襲擊而來的光芒。他們的麵孔扭曲了,然後就像是內部被什麽巨大的東西所撐開了一樣,皮膚被撐得張開,經脈突出糾結,然後隨著第一個裂縫的撕出而瞬間爆裂。鮮紅的血液頓時灑落,染紅了沒有任何植物存在的黑色土地。


    白衣的少年不由盤坐與地,周圍的靈力罡風將那些想要入侵的赤紅細線紛紛隔絕於周身之外,雷雲翻滾的更加厲害起來了。而識海中,葉清歌看著如同怒濤翻湧的氣海,絢麗的靈力海以那朵半開的曇花為中心旋轉著,花莖之上,銀色的符文緩緩的旋轉,絲毫不為這大變的氣海所動,反而是發出陣陣銀色光華來引導著那些不受到葉清歌控製的殘餘靈氣。


    在那龐大的靈力支撐之下,在與外界第一道亮紫雷霆轟然而落的當下,隨著轟然碎裂的罡風屏障以及百餘方圓之內嘶鳴消散的紅色光芒,氣海之內那層層纖細晶瑩的花瓣開始了這七年以來的第一次綻放!


    “唔……在這麽下去我會對出門有心理陰影的……這種打一巴掌給一個甜棗……”


    ……


    ……


    哢吧。


    廣陵劍宗,長老殿內,一聲細不可聞的聲音突兀響起,隨即夏冰鑒麵色突然大變,神識掃過,赫然看見袖裏乾坤之中碎成兩半的白色玉牌以及及時捕捉到玉牌之上一閃而過的景象與那轟然下落的雷霆。


    雷劫!


    憑借玉牌碎裂瞬間的感應,白衣的男子猛然站起身,劇烈溢出的水色靈力帶著隱隱而發的恐怖劍意絲毫沒有顧忌正在一旁討論今日大比之結論的各個長老。夏冰鑒的麵色冰冷到了極點。一道冰藍光華如懸流瀑布轟然劃落,青瀾之劍轉眼禦起,眨眼便徒留下麵麵相覷的其餘長老以及咒罵了一聲憑著本體感覺追上去的貓眼劍靈。


    “好了……都別呆著,能讓道涵麵色大變如此急躁的,除了青瀾便是他那新收的弟子了。”殷如鏡作為掌門自然是兀自巍然不動,他托了托置於手中的玉如意,被雕刻成一尾彎曲劍形的如意尾端被手指扣著,朝著眾人點了點,示意回過神。聽人語氣,以及那忍不住笑意的麵孔,倒是令人感覺他本人是相當樂意看見此事似得。


    “失禮了。”羽聞竹作為玄青與陸明遠的師父,對於執劍長老的弟子葉清歌自然也是不陌生的,大概是想到平時弟子們對人的評價,此時亦是有些驚奇:“雖然聽到些許情況,隻是難免驚訝於道涵師叔對於弟子的在意程度,竟會完全不顧忌眾人。不過想來也是,能在稚齡之時便領悟劍意,換做我等,怕是還要誇張一些。”


    “然天意難測,萬事亦是不能隨意篤定。”一旁身著緗色長衫的男子神色傲然的反駁道,隻見人麵相鋒銳,一臉桀驁之色。雖眼中帶著遺憾更多的卻是極度的理智和審視,“就如當年道霖大師叔亦是一日千裏,僅在十一歲稚齡便步入了金丹期。然而卻因為他的師尊太過溺愛,並沒有經受過雷劫洗禮。偏在金丹期停步不前,最終落得身損天命之下,到命終也沒能跨過那個門檻。因此我想,還是不能太過緊張,別到時反而遺憾頗具。”


    或許是想到了那位天才的下場,一時間眾人皆沉默不語,周圍的氣氛變得有些沉重起來,直到半晌,才重新打破僵局。


    “你們覺得以道涵那冷冰冰的性子會像溺愛過度的人嗎?更何況比起你們,作為同一輩的師弟,他還要更加清楚一些。那小子既然知道,便一定不會重蹈覆轍。”藥務長老駐了駐他的竹竿拐杖,笑嗬嗬的將話題重啟:“不過嘛……我們不是在說此次宗內大比外門的驚豔人物嗎?怎麽扯到內門往事中去了,趕緊扯回來扯回來。”


    不過,被葉清歌這麽一劈驚出來的,除了被雷劈碎腰間玉牌而驚動的自家師父夏冰鑒,還有不知在什麽地方,因為察覺到君臣契約靈力刹那增強的殷。不過與前者相反的是,此時的殷可是充分體會了想去卻去不了的尷尬狀態。


    銀發的鬼魂因為轉修了鬼修而變得愈發慘白,一雙淡藍色的雙眼此刻正如刀一般死死地盯著眼前的華服男子。


    “好了,數千年不見,你就這麽狠盯著不累?反正吾又不會少塊肉還說吃虧,殷左輔。”鴉黑的長發隨意至極的披散在水色的服飾上,冠冕石佩,赤足金鈴,古老而華美的精致服裝是當時最為權勢的象征。男子閑散的坐在石榻上,身後是延綿的青翠群山,隱隱可見有烏雲閃電,伴著二人都熟悉至極的氣息。


    男子靜靜地感受著遠處的氣息,以及眼前劍拔弩張的氛圍,心底突然有些感到懷念和感歎,這是千年未曾感受到的古舊味道,令人沉迷不拔。腦中突而浮現出的最後的結局卻讓人從軟弱了的情緒中拉出,而再次看向麵前熟悉的同僚的時候,已是一片安然平寂。


    “是啊,數千年不見,以我之見,當初真應該將你的嘴巴縫起來四肢都打碎才是最為穩妥的方法。我們之中唯一跟隨在君上身邊的得道仙人……”殷閉了閉眼,口氣中帶著濃鬱到令人窒息的殺意以及恨意。


    而男子卻像是絲毫沒有看見一樣的,他一把撐起床榻邊沿站起,比殷稍高些的身形使得對方不得不微抬頭才對上那雙充滿惡質笑意的雙眼。是熟悉卻陌生至極的情緒,這讓殷的狠狠地皺了眉,有些不習慣。


    “屏山祭司,作為右輔,當時你為何要撒謊說君上死亡?還有,將你從君上那偷過來的東西交出來還回去。別和我說沒有拿,若是沒有拿,你也未曾使用,像琅琊這種極惡邪物根本不會從君上那堅固的封印中跑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扶額】看來矯情的文風是無論如何都要帶上一點了口胡,最近卡文卡的想哭,好吧九月一號之前最後一更,今晚上火車,哭瞎


    ps:各位應該還記得葉清歌最開始進宗門被盯嚴實了的原因吧,那個倒了八輩子黴的青合派粗線了,順便,明七毛啃君其實他的有一部分關係在一開始也提到了……那個雷電的夜晚……被魔頭嘲笑了的禿拂塵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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