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上海度過的第一個春節是這樣的,我被遠方極響的煙花爆竹驚醒,眾人歆享著世間一年豐收的喜悅,上帝躲在雲層的背後偷偷合不攏嘴。


    而我一個人偏安於酒吧一個安靜的小角落,酒,一杯接著另一杯。


    當我醉的時候,我覺得自己真是個能夠混日子的混蛋,在酒吧一坐就是整晚。


    但日子畢竟是混出來的,混久了,你會覺得生活就是個混蛋,活得越久越犯渾。


    在我喝完又一大杯紮啤的時候,我明白了這個道理。


    “要不要再來一杯!”阿桑出現在我的麵前。


    哦!忘了介紹,阿桑現在和我是同事,算作是文學上的共同愛好者吧。


    我和他認識純屬一次偶然,兩個人結識於一次短篇小說大賽,比賽結果是我沒有拿第一,他也沒有拿第二,在領獎的當天這家夥居然無厘頭的坐了頭名的位置,還義憤填膺的說人家搞什麽暗箱操作,最後隻能被保安請了出來。


    我當時是坐在第三名的位置,但看到這個前來搗亂的年輕人,卻認為他的勇氣可嘉。


    所以,在保安請他出去的同時,我也追了出去,同時遞上一張嶄新的名片。


    署名自然是嚴小武,至於職稱,我當時是某著名公司的執行編輯。


    當天晚上,我就收到了阿桑的電話,在電話裏他依然霸氣十足的對我說工資低了他可不來,如果公司小了他也是要走的,他總共羅列了八大要求,具體詳情我已忘卻,隻記得最後以至於發展到了,我們非請他不可。


    而我當時也真是傻得天真可愛,居然真的想公司遞交了薦聘書,把這位囂張跋扈的大爺請進了公司。


    所以,你們現在看到我對麵的阿桑,就是我們公司的一名得力幹將。


    “喂,不要再喝了!”阿桑強行地奪過我手中的酒杯。


    “來,來,再喝一杯,就一杯!”我神誌模糊的四處找尋酒杯。


    “好,那就再來一瓶!”阿桑攤開雙手,將酒重重的摔在桌上,大有不醉不歸的趨勢。


    但我真的已經醉了。


    “我才不要哩,我才不要讓你看到我喝醉的樣子!”我雙眼迷離的看著在我對麵落座的阿桑,然後強撐著掉下去的腦袋,一股酒勁泛起,差點噴了阿桑一臉。


    “那你的意思是可以回家了?”阿桑麵無表情地看著我。


    “回家?”我遲疑了片刻,然後終於接著把話講完,“回哪個家?”


    “當然是回你的住處啊!”我聽得出阿桑無奈的語氣。


    “嗬嗬,哈哈,吼吼......”


    我忘記了那一晚我是怎樣回到自己的單身公寓,但是那一連串極具諷刺性的語氣詞匯卻讓我欲哭無淚,所以隻能強顏歡笑。


    我趴在阿桑的肩頭,對著漆黑的夜空放聲咆哮,對著天橋下長長的穿梭車隊張牙舞爪,最後換來一場煙花的落幕,一顆流星消失在遙遠的天際。


    “阿桑,你覺得你實現了自己的人生夢想了嗎?”站在大上海的街頭,我對阿桑如是說。


    “為什麽這樣問?”


    “沒有,隻是想問問。”


    ......


    我們彼此沒有後話。


    關於夢想的話題一輩子也探討不完。


    當物質生活上不再拮據,精神上的空虛才會讓人覺得更可怕。


    午夜三點的時候,我從酒精的麻醉中清醒過來,頭疼不已。


    一身的酸臭味迫使我衝了個涼水澡。


    手機電量已耗盡,此刻正在安然入睡。


    而我,孤獨的使者,卻難以入眠。


    於是,我習慣的點上一支煙,開始吞雲吐霧。


    嫋嫋炊煙,這不正是家的味道嗎?


    空空如也的四壁,冰箱裏全是一些泡麵和啤酒,這卻不是一個人該過的生活。


    還記得嚴媽媽第一次從家裏趕過來探望我,進門後的第一句話就是:“哎呀,這哪叫過日子啊,簡直是遭罪!”


    隻是短短的一天,我的屋子就開始煥然一新,襪子和**也開始循規蹈矩,那些在不合時宜場合出現的東西也都安分守己了起來。


    冰箱也很快填充起來了,當然不是泡麵和零食一些垃圾的食品,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新鮮的蔬菜和水果。


    這個時候我才想到家裏麵應該增添一位女主人了。


    “你是不是該找一個女朋友了!”嚴媽媽又開始催促了。


    距離她上一次催促不過一個禮拜有餘。


    “媽,這麽著急抱孫子嗎?”我半開玩笑道。


    “你這說的是什麽話,真是鐵了心要氣我嗎?”


    “不敢,不敢!”我連忙告饒。


    ......


    在搪塞了嚴媽媽後,我第一次感覺到了單身的不易。


    笑的時候,沒人分享;哭的時候,隻能一個人默默哭泣。


    是時候擺脫單身的日子了。


    於是,我開始打開通訊錄或者是登上qq,甚至連**搖一搖也用上了。


    但結果總是不如人意。


    當然我也在這途中相過很多次親,但結果不是我嫌棄人家長得太磕磣,就是別人嫌我長得上不了台麵。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互相看順眼的,但生活條件又不符合了。


    別人需要的是香車寶馬,層樓別院,休閑優雅的小資情調。


    而我,看一看身上寒酸的格子襯衫,最終隻好無奈的搖搖頭,苦笑一番,算作自嘲。


    看來相親也隻不過是互相展露麵子和裏子的平台。


    男人與女人之間永遠都隔著一層紗的。


    “快啊,你看看和你同齡人都結婚了,就剩你一個黃金剩鬥士了!”嚴媽媽的催促還在繼續。


    所以,我在追求愛情的旅途中仍然沒有片刻停歇。


    “國兵已經結婚這麽久了!你看看你......”嚴媽媽喋喋不休。


    而張國兵結婚也隻不過是一個月零三天。


    “媽,我不結婚了,我出家吧!”


    當我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換來的不是嚴媽媽的一頓臭罵,而是嚴媽媽放聲的哭泣,以及哭泣中伴隨的一些不孝之類的話語。


    自從那以後,我就再也不敢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了。


    “媽,我錯了!”


    這是收場的話,也是我決定開始一段新戀情的墓誌銘。


    為什麽這樣說呢?


    因為我想到了我的大學準女友王夢囈。


    在塵封的日記本裏,我發現了自己當初和夢囈的一些讓人酸得掉牙的通信。


    一張張薄如蟬翼已經泛黃的信箋。


    這是那段唯美愛情的見證,我想應該是沒有人站出來反對的。


    看著那字裏行間透露出的濃濃情意,我突然對愛情又開始充滿了幻想。


    “喂,你還好嗎?”這是我超級白癡的開場白。


    “喂,你找誰?”


    “我......我......找......夢囈,請問她在嗎?”


    “哦,夢囈啊!她正在給孩子換尿布呢!要不你等等,我叫她過來接電話!”


    “哦,我想不必了!謝謝你,那麽,就這樣吧!”


    接下來是電話裏傳出的嘟嘟聲,我保證這是我有生以來聽過最殘酷的聲音之一。


    那一刻,我真有一種想揮刀自宮的感覺。


    站在窗戶旁,我發現淒美的月色有些過分妖嬈。


    鬥轉星移,滄海桑田。


    不知為何,我的腦海陡升了這八個充滿滄桑感的字眼。


    愛情忽近忽遠,若即若離。


    那種想得到又無法得到的愛情讓人最是刻骨銘心。


    沒有人會在原地等待,別天真的以為你以為的愛情就是你以為的愛情。


    再見吧,我的大學!


    再見吧,我的女神!


    願,上帝耶和華,願,安拉,願這世間主宰著一切萬能的神保佑你。


    我站在窗戶旁,以四十五度的仰角為不能挽回的一切做了一次真誠地禱告。


    然後我醉在了月色的懷裏,哼著不知名的歌曲,窺探著大上海深夜的秘密。


    望著紮著馬尾的夢囈,懷想著已為人母的她,痛定思痛地在**簽名檔寫下:緣分也隻不過是朝生暮死的露水而已!


    沒有什麽可惜!


    沒有忘不掉的情,沒有結不了的疤。


    一杯酒後,什麽都會過去。


    當我從沉睡中醒來的時候,我將看到另一個黎明,我的世界裏將不會有你。


    所以,酒是一個能夠很好麻痹人精神的東西,酒精消散後,什麽也沒有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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